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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丫鬟 春未绿 34419 字 13天前

第141章

儿子考入太学, 对于外人而言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对于蒋家而言,这便是大事了。锦娘虽然对外面的人云淡风轻, 但是自家人她都备下酒席, 请大家过来为宁哥儿庆贺一番。

转眼,宁哥儿也十三岁了,看起来小大人似的了。今日是他的好日子, 锦娘还连夜替他赶制了一件褙子, 很为他骄傲。

罗玉娥也是赶早就来了,锦娘正同她道:“娘和爹这次过来, 正好住些日子再回去,乡下虽然清静些, 但难免冷清的很。马上暖炉节, 还是和我们一起过吧。”

在儿子家, 罗玉娥她们总觉得非常受拘束,在女儿家,她总觉得舒服许多。又见筠姐儿劝道:“外祖母, 你就留下来吧, 我也想你了。”

蒋羡在旁道:“是啊,我如今白日常常不在家里,岳父岳母过来,正好帮我们看家,大家一起也热闹一些。”

“你们俩白日要去别的园子里看看花, 去酒楼里吃些好吃的, 咱们等你女婿哪日休沐,还能一齐出去走走,那多好啊。”锦娘笑道。

如此, 罗玉娥和魏雄答应了,他们夫妇本来常年就跟着锦娘住。锦娘这次把她们直接安排住在园子里三间房舍里,她如今功夫多了不少,女儿嫁妆准备齐整了,儿子也考上太学了,小儿子也在读书,算是把自己该忙完的事情忙完了。

在一旁的张平君看着蒋羡若有所思,她想蒋羡是怎么跟公婆相处的呢?慢慢看下来,人家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却比她情绪饱满太多了。

他是怎么忍下的?

她不明白。

然而有些话还无法说出来,张平君还要道:“姐姐,这也太劳烦你了。”

“什么劳烦,你成婚前我就说过的。你们俩口子自己住,爹娘想热闹时就住我这里,想清静时回乡下玩几日。”锦娘笑道,根本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此时,张平君才恍然,原来当年人家的确是为了她好。

宴毕,客人们纷纷离开。

锦娘先安排她爹娘住下,又同筠姐儿道:“咱们苏州的庄子上,因为种了桑田,所以每年都会进些未染色的丝绸来。你洛阳的庄子上,到时候也可以出钱买几匹织布机,每年让她们固定交一些布,着染了颜色,再裁些给下人穿,至于固定匹数之外,那些妇人们可以自留自穿或卖都成,如此也是对大家都好。”

女儿明年三月就要出嫁,算起来不过半年,她得把自己知晓的一切都教给女儿。

“娘,女儿知晓了。”筠姐儿笑眯眯的。

锦娘心道她虽然穿越过来受穷过几年,二十岁之前都常常是辛苦、忍耐为主,唯一幸运的便是丈夫孩子们都很好。

不过,她又叮嘱女儿:“你刚进魏家时,还是得先入乡随俗,再把七郎拉拢好,日后你不管做什么,总不至于孤立无援。否则,一开始你便是再能干的人,你没有获得人家的信任,就是再好,也没人会听你的。”

这便是经验之谈,筠姐儿听了恍然。

另外一边,周四娘子总算是把嫁妆备下的七七八八了,她丈夫孙世琛如今也升了从六品上的大理寺丞。

只不过她手里也是几乎把钱都用干净了,她原本想把女儿多留几年,然而女大不中留,她亦是没法子啊。

正想着,宋娘子到了,周四娘子起身相迎。

“宋姐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如此,我也好安排啊。”

宋娘子心道以前攀附自己的人,一个个的都不一样了,魏锦娘自不必说,便是周四,也是另有一番变化。

但她没办法,丈夫犹如潜龙在渊,需要人提拔,这个提拔的人还得麻烦周四引荐到蒋放那里。

周四娘子也不傻,因为蒋放此人才高而尖刻,他连他蒋家的人都不怎么提拔,对自己丈夫都是面上情,只不过外人不知晓这其中关系,所以孙世琛还能混一混。

这般怎么好引荐别人给她?

因此周四娘子全程打马虎眼,惹得这位宋娘子只好悻悻然离开。

等宋娘子离开,孙大姑娘过来道:“娘,江大姑娘怎么没过来?”

“这我哪里知晓,上回说生了病,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弄的。”周四娘子也觉得怪。

孙大姑娘却似有所觉:“上回她还跟我打听起蒋大姑娘的未婚夫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魏家七郎?”

周四娘子也恍然,宋娘子也跟她专门打听过魏锦娘和魏家的关系,她也不得不佩服女儿见事明白,好似火眼金睛一般。

“那蒋大姑娘知晓吗?”

这才是重点。

孙大姑娘笑道:“即便是知晓了,也佯装不知吧。江大姑娘并不能影响什么,又有什么好放在眼里的。”

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江家早已山河落下,而蒋家却如旭日东升。

每三年一勘磨,蒋羡之前是从四品保和殿待制,算是天子近臣,他虽然不是申知军铁杆,但申知军分派的事情,他常常最快完成,同时他因为一笔字写的好,文采出众,在魏大学士升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后,蒋羡依旧是保和殿待制,权知开封府。

锦娘也情知,这大抵是申参政上任这几年来,权势最盛之时,故而蒋羡蒋放都连连升官。这次锦娘和已故去的蒋六夫人都是三品淑人的诰命了。

府上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多日不见的宋娘子都带着女儿江颂过来,实际上若非两家是邻居,恐怕锦娘都不会见她。

“淑人,魏夫人和姑爷来了。”阿盈进来道。

江颂一听到“姑爷”两个字脚就迈不开了,然而锦娘道:“宋娘子,我家嫂嫂过来了,恕我失陪了。”

青蓉这边已经准备送客了,宋娘子想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带着女儿准备离开,在前廊自然是看到魏夫人并儿媳妇们一起过来,再看女儿痴痴的眼神,不免在心里暗道“痴儿痴儿”。

以前锦娘她们对魏家都是仰视的,如今随着蒋羡已然是开封府府尹,不说完全平起平坐,如今锦娘已经不需要如往常那般了。

“嫂嫂来了。”锦娘出门迎接。

魏夫人心想自从结亲之后,蒋羡的官位如今已经到了从三品的位置了,自己的眼光果然是没错。

因魏夫人过来,锦娘请了筠姐儿出来,筠姐儿红着脸出来。

这接近一年的功夫,锦娘就跟养花似的养女儿,让她好生歇息,饮食荤素搭配,还常常打发她去运动,连魏夫人见了都有些挪不开眼睛。

“大姑娘生的愈发出挑了。”

筠姐儿道:“您谬赞了,我下去给您点茶。”

女眷们都捂嘴直笑,筠姐儿出了院子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将来嫁人之后 ,能和娘这样单门独户的生活,也把爹娘接过来和自己过,不知道多幸福。

只是没想到在廊下又看到了魏七郎,他和宁哥儿一起过来的,虽说锦娘管家甚严,但他们都是自家子侄,当然就没那个避讳了。筠姐儿想了一下娘说的话,自己以前对魏七郎的确没想太多,但将来若是嫁过去了,肯定先得拉一个同盟,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魏七郎一眼。

魏七郎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表兄弟二人进来请安,锦娘和魏夫人都欢喜的让他们去园子里招待宾客,一个女婿抵半个儿呢。

这边魏夫人正问起罗玉娥:“老亲家,怎么回令来了,也不见去我们家里玩?”

在旁的张平君见魏夫人这般看重婆婆,心想自己倒是忘记了,魏家当时虽然给的财礼少,但是人家可是和魏家联宗了。况且那些嫁妆也都是她自己的,如今她还是官夫人,也没什么不划算的。

人就是这样,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摩擦,如今不住在一起,她对公婆又很愧疚,觉得自己不孝顺,不是好儿媳妇。

罗玉娥在外倒是不会说家里人的不是,她只笑道:“我们年纪大了,除了来锦娘和她弟弟那里,去哪里都觉得累。亲家太太来我这女儿家,咱们一处见面也是好的。”

“您真是生了个孝顺的女儿。”魏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平君一眼。

显然锦娘这边虽然不往外说,但是魏夫人何等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儿媳妇若是孝顺,怎么可能还住女儿家?

只不过她也知晓当初这场婚事属于寒门进士配富家千金,也亏得魏家父母生了蒋夫人这样的好女儿,拎得清,相互之间没有攻讦的。

罗玉娥呵呵直笑:“可不是,我这女儿也是从小当男孩子养的。”

这边欢声笑语,江家却是气压低沉,方才江状元也过来了,然而他早已人走茶凉,蒋羡对他和往常没有两样,但他自己早已是敬陪末座的存在。连对门的孟郎中,都比他的位置更靠前些。

宋娘子既要安抚丈夫,还得和女儿说话,她恨铁不成钢的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宁可多赔些嫁妆,也要说门进士,将来总归也不会太差。”

可是就连宋娘子都知道官家子弟可比寒门子弟有门路,仕途好走多了。蒋羡当时不缺人脉,最缺钱,所以找了魏锦娘,因为如此阶层也没有降落,到如今仕途十分顺畅,人也开怀许多。

殊不知,锦娘和蒋羡这里高兴归高兴,但二人皆有打算。

二进三面的宅子年初看了两家都不成,一直到暖炉节过完,房牙才寻到太学附近一座宅子。锦娘如今是开封府府尹的娘子,房牙哪里敢得罪,不敢漫天要价,两千三百两的价格拿下后,还介绍了一位非常实惠的装背匠给她。

锦娘又花了二百贯重新把那边修缮了一下,家具也让木匠打了,房契到手,她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咱们家将来即便分家也就没什么了,如今就别赁出去了。让方妈妈和她侄儿一起去那边住下,帮忙看房子。”

以前找方妈妈跟着外放,一是因为她是蒋六奶奶旧人,二是因为她是个有见识的妈妈。

但这么十几年过去了,方妈妈上了年纪,年逾花甲了,常常腰酸背痛的。锦娘也不好让她一直伺候自己,况且现在她身边阿盈青蓉都是新一代的佼佼者,还都识字,就更强一些,如此,把方妈妈安排到那边宅院里最合适不过。

不用干活,还一个月能够有二钱的工钱拿。

等方妈妈搬到新宅,已经是腊八都过了。

罗玉娥和魏雄夫妇天冷了,倒是不怎么出去了,在园子里猫冬。筠姐儿那里是严禁出门了,明年春日她就要出嫁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若她闷了,就找罗玉娥来,大家一起抹牌说话。

今日汴京飞了些雪粒,正房热闹的紧,锦娘手边放着一盅小吊梨汤,两样点心。筠姐儿笑道:“娘,我这一长小痘子,您就准备这个,实在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锦娘看了女儿一眼,忍不住道:“你呀,惯会说好听的哄我,怎么魏夫人在这里的时候,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筠姐儿脸微微一红:“娘,您又取笑我。”

在一旁的罗玉娥替外孙女解围:“原先这桩亲事算是咱们高攀,如今也算不得高攀,咱们筠姐儿这般也很好。”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知遇之恩,不能忘本,当年你爹官位低,人家却依旧结亲,也算是人家看的起咱。”锦娘就认为男子的知遇之恩在仕途上,女子除非是像她曾经的文绣院能够被提拔,多半深闺女子,能够改变命运的,还是一场亲事。

筠姐儿听锦娘的话,忍不住点头:“您说的是。”但她也不好老往自己身上扯,又笑道:“娘,我听说孙家大姑娘这个月就要嫁到孟家来,也不知道怎样呢。”

锦娘听她提起孙大姑娘,才发现日子过的好快。

周四娘也是如此想的,她的嫁妆和嫁妆攒完,人都快虚脱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想着长女立马就要嫁出去,又是十分的不舍。

孙大姑娘倒是劝解妹妹孙二姑娘:“你呀,也别眼睛挑花了,趁着姨爹姨妈如今愿意替咱们作主,选一户殷实些的人家嫁过去,也算是找条出路。”

做子女的不想说母亲的不是,她娘有时候看似懂很多大道理,有时候又很偏执很天真。

总说女儿们一辈子不嫁也不好,可一辈子不嫁,将来还不是要看弟媳妇的脸色,父母一旦故去,难道就不会赶走她们么?

如果真一辈子不嫁人的,总得有后路才行。

看蒋筠的弟弟十三岁考入太学,另一个弟弟日后也可以恩荫出仕,兄弟们都做官,家族兴旺,养个把人不算什么。

孙二姑娘却道:“姐,我年纪还小呢,急什么。我看孟家那位夫人不像是好相与的,孟三郎又是庶出,你这一去,恐怕就要受气呢。”

她可不愿意找庶出的,人家骂人都爱骂小娘养的,还不是就是骂人出身不正。

孙大姑娘被妹妹抢白一处,撇嘴也不再多说。

腊月十二,孙大姑娘的嫁妆先送过来,整条街上都在看嫁妆,凑热闹也是人的本性。这样的热闹少不了阿盈,阿盈看了回来直摇头:“统共不过三十六抬嫁妆,孟夫人脸色不好,嫌弃她嫁妆少了。”

“不至于啊,周家四姑娘我听香茗说起,周老太太故去可是给了她不少好东西的。”锦娘道。

阿盈笑道:“我倒是听说她们家买宅子,把手里的钱用光了。您不知晓,首饰也只两幅,一套看着还不错,另一套才八件,有一顶金冠子很轻。”

大家就热衷于这么比较,尤其是孟家三个儿子,就愈发比的厉害。

可周四这也太拉胯了……

“陪嫁了田吗?”锦娘不解。

阿盈摇头:“好似没有。”

在一旁的筠姐儿都道:“娘,您不知道孟家三姑娘是庶出都陪了三百亩奁田呢。虽说孟二姑娘陪嫁的是开封上等良田,孟三姑娘只是些下等中等田,但好歹说出去也好听。”

锦娘道:“是啊,孟家明面上还算是一视同仁,怎地孙家这般了。”

孟夫人也在家中同孟老爷说起:“亏你还说什么孙家系书香门第,又是什么大官的亲戚,这些嫁妆也是太寒酸了。”

孟老爷反倒道:“挑女方嫁妆那是下等人的做派,咱们家里只要姑娘人品好就好。”

原本孟夫人是觉得孙家算不得有钱,但是这般太少又伤了她的面子,可听孟老爷故作清高,忍不住发笑,这家里一草一木哪一样不要钱。

就那书桌上的砚台,就花了百贯,没钱哪来的这些。

风雅都是用钱堆砌的。

虽然孟夫人嘀咕,但孙大姑娘依旧在次日正常嫁了过来,吹吹打打,还是很热闹的。锦娘还过去吃了一杯水酒,筠姐儿如今当然是不会再抛头露面了,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越到关键时刻,就越不能掉链子。

而宋娘子却把女儿江颂带了出来,到底孟家这样的中层官员,又有皇亲的身份,来的也有不少有身份的人。

如今主座坐的是锦娘,她是开封府府尹的夫人,宋娘子在次桌坐下,她引以为豪的江颂,被那些五六品官员的夫人打量,甚至有的还上手拉着看,连她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是素来心高气傲的女儿。

锦娘和筠姐儿其实都经过这些历程,这些人也是讨嫌,把人家女儿当货物,故而她也算是帮她们解围:“易夫人,你看你,家里女儿那么多,出来了,还馋人家的女儿呢。”

易夫人笑道:“我这个人就是爱凑热闹呢。”

“要我说今年咱们戏酒的日子可不能似去年那般撞了,怎么着都得一人拈一个日子。”锦娘岔开说别的话题。

大家纷纷都说好。

锦娘却想身份带来的好处是真好,但同时似宋娘子这样掉落阶层了,恐怕难以忍受,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推人及己,自己如今是三品淑人,家中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可是将来有一日掉落阶层,也得保持平常心才行啊。

黄昏时分,孟三郎迎了孙大姑娘进门,锦娘见孟三郎相貌比孟大郎还秀气些,心想那位素未谋面,却又死掉的黄小娘肯定是个美人。

等新婚夫妇出来拜见众人后,锦娘才从孟家回去,走到家门口,竟然看到了蒋羡。

“你怎么在这儿啊?”锦娘笑道。

蒋羡上前道:“自从我做了这个开封府府尹,上要不得罪王公贵胄,下要帮黎民百姓解决问题,忙的都没有自己的功夫了,还好今日忙里偷闲。”

锦娘在他面前,完全不会端着,只说些新鲜事,不免提起隔壁江姑娘:“还好咱们早年就帮女儿定下亲事,否则被那些人拉着跟看牲口物品似的,也是很可怜。”

蒋羡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能被人家看的,说不定还有些希望,若是人家眼尾都不扫你,那才是悲哀。”

“也是。”锦娘想一件事情从每一个人的角度都不同。

且不说江颂回去又哭了一场,而孙大姑娘虽然被孟夫人新婚头一日晾了一会儿,但是她依旧笑脸相迎,似乎没有丝毫芥蒂。

孙大姑娘的丫头很为她不平:“娘子对她们那般恭敬,亲手做了那么些针线,她倒是摆婆婆的架子。”

孰料,孙大姑娘笑道:“这不正说明我这位婆婆是位喜怒摆在脸上的人,然而该给的也都给了,总比那些两面三刀的强。”

丫头也恍然:“倒还真是。”

孙大姑娘则道:“太过精明的婆婆,恐怕就只有她算计你的份,哪有你算计她的份。那样的人,是斗不过的,做儿媳妇的还有苦说不出。”

再者,她昨日和孟三郎成亲,发现孟三郎的确也是有些学问的,屋子中他原有摆设也不俗,显然虽然是庶子,但生活上并没有受到苛待。

这桩亲事,她不要表面,只要里子,将来孟三郎科举出仕,她可以去姨爹那里举荐,将来孟三郎有皇亲作保,前途靠妻家,自己不过是忍受一时冷待罢了。

倒是蒋筠不好办呐,魏夫人可是个极其精明的人。

第142章

过小年前, 张平君把公婆接了过去过年,还说把家里布置的很妥当。锦娘就同罗玉娥道:“你们左右两边住着,反而是抢手货, 若真死心塌地跟着人家, 人家就觉得不管怎么对你们,你们还上杆子,就不珍惜了。”

罗玉娥听了这话, 心里很难受, 她觉得女儿真的为她们着想太多。

事事都想到她们前面。

以前总觉得有宅子,和儿子媳妇住一起就好了, 因为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们夫妇现在有自己的田地, 哪里住不爽快了, 就回自己庄院。平日, 回去乡下了,上汴京还能带些土产上来,总觉得腰杆子都能挺直。

送走爹娘, 迎回了宁哥儿, 宁哥儿过了十三岁之后,个头见长,跟吃了窜天猴似的。

“娘,还是家里暖和。”宁哥儿笑道。

原本宁哥儿准备在太学住几日就回来家中,锦娘也同意了, 没想到住了几天,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搞特殊化,所以还是在太学住下了。

锦娘笑道:“你看你,快过来坐下, 咱们吃一盏热热的杏仁饮才好。”

宁哥儿只觉得口干,这杏仁饮味道不甜腻还回甘,一口直接饮尽。又胡乱用帕子擦了嘴,才笑道:“您不知晓咱们太学的舍长要出去买柴,我常常听您跟我说家里耗费,一听就知晓哪些贵了,哪些便宜。”

国子监的斋长舍长,很多都要出去为斋里学子买吃食炭火这些,也算是一等锻炼了。

不过,锦娘道:“你年纪小,你们舍长也让你一起出去么?”

“您不知晓到了年底课考的时候,都想考的好些,谁耐烦做这些?我这不是被拉了壮丁么?可儿子能够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宁哥儿想起太学生也有不少眠花宿柳的,那些人都太不正经了,读书的人不读书人,专好这些。

若是有些人原本家境好就罢了,偏偏有的家境不好,浪费家里的钱,去做坏事。

母子二人正说着趣事儿,定哥儿过来了,筠姐儿也揣着汤婆子过来了。大家有说有笑的,欢聚满堂。

筠姐儿觉得很高兴也很满足,但是从屋子里出来,她又有些落寞。年后没几日,她就得出嫁了,魏家肯定是没有自家这样的,即便魏家已经算是她自己家外最熟悉的一个地方了。

从懂事起,她就在魏家读书,后来逢年过节和魏家也是往来频繁。

可是魏家其实和蒋家氛围完全不同,魏家更重规矩,父母与子女之间都森然法度,很讲究尊卑上下。

她去了人家家里,还会像在自家这般惬意吗?

就像宋娘子,靠着宋家何尝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女,只有她让人家不痛快的,何尝有人家让她不痛快的事情。

然而,一旦宋家塌下 ,曾经的政敌举凡一点小事都做文章,宋家子弟只能做富贵闲人,有那等还一如往昔的,不仅害人还害己。

便是宋娘子现在都敬陪末座,江颂这样的傲气的人,也变得圆融许多。

小年之后,很快就到了除夕。

门上的门神对联都焕然一新,桃符旧的也取下来,换上了新的。

蒋羡正在书斋读书,他以前读书是为了功名,如今读书倒是为了悦己。虎头从外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碟薄如蝉翼的春饼,一碟凉拌的豆芽菜。

他颇重口腹之欲,但也会很节制,吃一日重油荤的,连续三日就会吃清淡些的。

见虎头放下菜,他问起:“娘子吃的什么?”

“娘子吃的青菜肉粥,配着几样小菜,还有一个煎夹子。”虎头道。

他们提菜都是在大厨房提的,一目了然。

蒋羡点头:“那你也帮我弄些青菜肉粥来吧。”

虎头立马出去了,又心道郎主如今越来越爱跟着娘子学,娘子要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也真是的。

等吃完中饭,他就到了正房,见妻子正在描花样子,娴静如水。

“娘子,刚歇了大半年,又要做针线了啊?”蒋羡笑问。

锦娘则道:“你不知道如今时兴的样子又和往常不同,你看以前的领抹都是一条满绣最好看,如今却在领抹上销金,在牙子上绣些小朵儿的花,显得秀气。”

秀气中还得露出奢华,这便是最近时兴的。

蒋羡虽然爱美食华服,但现在成日穿官袍,回到家里,只求舒适简单就好。这时听锦娘形容,他忙道:“娘子给我做一件吧。”

“早知道我就不说了,你最爱这般。我举凡说什么好吃,你就说‘娘子,我也爱吃,你给我买’,我要说哪件衣裳好看,你也是让我给你做。”锦娘没好气道。

蒋羡嘻嘻哈哈,一把抱住妻子:“谁让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夫人呢。”

锦娘嗔了他一眼,拿他没办法。

今年除夕没去老宅,只有他们一家人过年,但锦娘丝毫不觉得冷清,反而很高兴,这才是她们真正的小家。

只是看向女儿时,她的心微微刺痛:“筠姐儿,今年是你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日后——”

筠姐儿也有些垂头丧气不开心。

却听她娘道:“日后,拐个女婿回家过年。”

筠姐儿失笑。

蒋羡却道:“娘子,别胡说,若是被魏家听到了,七郎怕是不许来咱们家了。”

锦娘挑眉:“这就看咱们家女儿的本事了。”

魏家除夕却很开心,范氏和王氏都在婆母跟前布菜,魏夫人道:“你们且坐下吧。”

范氏笑着凑趣:“太太,明年过年,咱们家就多添了新人了,您也多个人伺候了。不过,要说高兴,最高兴的人怕是七弟了。”

难得魏夫人调侃儿子:“这几日都不吃牛羊肉了,说是发物,怕吃多了脸上长痘子。”

“咱们七弟原本就一表人才,如今又如此保养,咱们未来的七弟妹怕是比不过了。”范氏虽然年纪大,但是性情反而更活泼些。

王氏则在一旁笑而不语。

魏七郎自然很注重仪表,他虽然不敷粉搞的那么隆重,但绝对是头发衣裳都整整齐齐,脸上也要干干净净,他洗面膏就有十瓶左右。

今日除夕,他越发把自己收拾的很好。

这倒不是他一开始就这样,而是前些年去蒋家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蒋羡是这般的。他的衣裳永远熨烫的整齐,头饰和衣裳搭配的极好,甚至一起出去住时,他才知晓男人其实也是要保养的。

也难怪这么些年,蒋羡走到哪里都有人夸他神仙中人。

过完年没多久,筠姐儿就嫁过来了,自己平日若好好地,偏成亲的时候脸毁了,那就完蛋了。摆着指头算算,没有两个月,他也有夫人了。

比起魏七郎的欢喜,筠姐儿的离愁别绪,孙大姑娘深觉为人媳妇的不容易,倒不是说孟夫人苛待她,而是素来规矩如此,做儿媳妇的在婆婆面前就矮了一头,受了委屈不分辨反而是好事,若一味分辨,即便你是对的,那都是不对。

这样快活的日子,高兴的是男人们,忙碌的是女人们。

便是林氏,这般高门贵胄的女儿,在孟夫人面前也是小心殷勤,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初二回门,她带着孟三郎一起回娘家,周四娘子看到女儿喜极而泣:“好孩子,总算回来了,我和你爹盼着你们许久了。”

“娘,这是上等燕窝红参,一样一包,您平日滋补吃燕窝,若是炖鸡汤,便用红参,都是极好的。”孙大姑娘道。

这些东西因为孙大姑娘准备嫁妆,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周四娘子虽然生于周家那样的中等官宦世家,但是刚嫁过去的几年孙世琛未中进士,全靠孙家接济,每年赁房花销几百贯,好容易中了进士,期集、打点、路费也耗费了不少银钱。做官这几年,虽然偶有盈余,但家中开销大,房子买了之后几乎捉襟见肘。

紧接着女儿备嫁妆,现银就得五百贯出去,还不提衣裳、首饰、家俬、器具,要了老命了。

然而就这些东西在孟家看来还嫌弃稀薄,这些话孙大姑娘不会跟她娘说,以免娘自责,无论如何,娘已经是把最好的给她了。

年初三,锦娘她们家的戏酒,年前早定好了弹唱、杂耍、说书的,只消让厨下杀鸡烹羊就好,如今这鸡都是自家庄上的,羊是买的河西那边的,酒是照旧定会仙楼的,没办法,人家会仙楼会做生意,平日只要有新酒都会送一坛过来。

不似别的店家专门做杀熟的生意。

邻居们如孟夫人一老早就过来帮忙了,她这个人其实和很多人都相处的一般,但和锦娘却是处的不错。

锦娘这里也有她娘和弟妹帮忙,再有魏七郎也是早早的就过来了,大家还一处先用了饭。

“姐姐,我特地把陈皮鸭送了些来,这可是我家的老方子,吃过的人都说不错。”张平君笑道。

大多数女人嫁人之后很容易有一种心态,就是觉得自己是姑子娘家人,难免地位要高些。但对于锦娘而言,她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说白了,以前还觉得有弟弟会门楣提升,后来人家儿子读书更胜一筹,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张平君那日接罗玉娥回家的时候,姑姐其实还敲打过她:“帮扬哥儿从外调入汴京,是你姐夫帮的忙,我们这里不必你们谢,但是工部几位上官家中,你们还是得打点一二,要不然人家不说你们,反倒说我们。”

表面上说的是工部的人,实际上说的是蒋羡。

你可以不用谢我,但是必须谢蒋羡。

这般,张平君和魏扬俩人重新备下蒋羡喜欢吃的茶,一幅上等文房四宝,还有专门给锦娘的绸缎,锦娘也是说到做到,她不要自己的,只要了蒋羡的。

她曾经印象中的姑姐,当时两家只作为世交往来,觉得她面容温柔,人很能干,但慢慢接触,觉得她居然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且似乎不在意外人眼光,人家在家就是老大。

回过神来,众人正和孟夫人交际,孙大姑娘自然也在其中。她那位平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婆婆对蒋夫人颇谄媚,此时正说起鱼来。

“鲥鱼也吃得,等再过一二个月我家庄头就会送过来,到时候你过来吃就是。鱼这东西,南边的人做的好吃。”锦娘笑着,又想起已经吩咐范庄头等人今年要早些到。

虽说窦媛如烟她们不会来,但是锦娘也都亲自写信过去了。

孟夫人笑道:“那我沾您的光了。”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不是应该的么。”锦娘也笑。

一行人在正厅说话,不一会儿范夫人,魏夫人还有申夫人都过来了,这些都是京中顶级权宦。锦娘和魏夫人有亲,申家是旧年的关系,范夫人则是姻亲的姻亲,再有蒋羡和范学士关系走的很近。

她在其中,从来都执晚辈礼,也不掺和人家的事情。人家都能过来,她受宠若惊,但是却并不似别人那般上杆子舔。大家保持友好关系就好,再走进一步就很容易掺和人家的家务事,这样反而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筠姐儿今日出来见了大家一面就进去了,大家也都能体谅,毕竟是新嫁娘,不好出来见人。

这样显赫的时候,许氏当然不肯来,只让儿媳妇小邬氏来,还一个劲儿的跟葛妈妈抱怨:“做叔叔的,也不说帮衬一下侄儿,当年若不是我家郎君,他能调到京里来么?人家完全不记恩情。”

葛妈妈也是有些不服,蒋六老爷夫妇常年跟着长房过日子,都是长房的人服侍,小叔子夫妻过的自在的很。如今小叔升了开封府尹,从三品的大官,却对自己的侄子视若无睹。

可许氏这些抱怨,已经没人愿意听了,即便是蒋家族人听了,也并不会当回事。因为大家都知晓,蒋羡的三百亩田一直给长房捏着呢,还有当年蒋六夫人一过世,蒋羡夫妻就搬出去住了。

当然,只有你功成名就时,就自有大儒替你辩经。

初三的年酒,宋娘子也过来了,她现在是不敢不来,本来两家没什么嫌隙,若是她突然不来,人家还以为她对人家有什么意见。

可是即便来了,她连里屋都坐不了,是在廊下吃席的。

倒不是锦娘慢待她,这也是根据身份来的,似孟夫人这样五品官的官夫人,都只能在第三桌。

在席上,也有那些好事的夫人和宋娘子说起蒋家姻亲:“这蒋府尹年纪轻轻,官任三品,真是了不得。但说起来,还是娶了河北魏家的女儿,才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宋娘子心中嗤了一声,什么河北魏家?这些人都完全不知晓魏锦娘的底细。

可知道底细的大部分都是些商户,那些人哪里能登大雅之堂。再有周家人也知晓,可周家如今周三是她妯娌,自家人当然不会拆台,且周三是个精乖的人,倒是周四,这个人怪怪的。

宴毕,锦娘吩咐人连夜就把桌子碗筷全部收拾好,到了次日大家就不必再做这些,只休息就好。

筠姐儿人前不必露脸,人后倒是要跟着忙前忙后,金银器皿要收好,名贵的瓷器也要洗好收拾好,不能弄碎了,下次还要擎等着用,少一件就容易不成套。

锦娘还叮咛女儿,“你别太操心了,天晚了,先歇息,这里我盯着就好。”

以前这句话总是罗玉娥对她说,如今她对自己女儿也是这般,宁可自己累点,也希望儿女多休息会。并非,她们自己不累,而是自然而然的就说出这话来了。

筠姐儿却摇头:“娘,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女儿和您一起做,您才是该多歇着才是。”

“那咱们母女一起吧。”锦娘笑。

筠姐儿也笑着说好。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元宵节,每年开封府因为挤着看灯会凑热闹,踩踏事件还有掳人之事屡见不鲜,蒋羡亦是严阵以待。

筠姐儿不好出门,锦娘便在家里陪她,差陈小郎出去买了些花灯,挂在廊下,大家就在家里赏灯。

孩子们中又属定哥儿年纪最小,宁哥儿找了本谜语书,出了几个谜底考弟弟。若是定哥儿猜中了,他便让陈童取下一盏灯给弟弟。在一旁的筠姐儿怕弟弟们着凉,等他们玩了一会儿,都喊进去吃茶。

不知不觉,筠姐儿也是大姐姐了。

锦娘在旁看着,偷偷抹泪,她本来就有点泪失禁体质,只不过哭归哭,人还是很坚强的。她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魏七郎无论是相貌家世品行才干,都是万中挑一的人物,自己怎么不放女儿离开。

人只有离开旧巢,才能飞往更高的天空。

二月中旬,蒋家就开始扎喜棚了,媒人全福人都穿梭其中,有那等不请自来吹锣打鼓的人也上门了。

这次锦娘请了四司六局的人过来,现下蒋羡做开封府府尹,亲戚朋友同年一下多了许多,橘香恐怕是应付不来。家中还请了罗玉娥和张平君帮忙,只是没想到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过来了,竟然是窦媛。

原来窦家二郎授了官,虽然是荫官,但也让他们从大名府搬到京中。

锦娘和窦媛在大名府就极好,她比张平君还积极,还拉着锦娘的手很亲热道:“我当时收到您的信就很为你们高兴,魏七郎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有不好的。”

“你看看你,这几年生的愈发好了。”锦娘也是和她很亲热,又赶忙介绍给罗玉娥和张平君认识。

张平君隐约还有些吃醋,因为明显看的出来锦娘和窦媛真的关系非常好。

张夫人作为全福人,穿梭两边,女儿心底所想她哪里不知晓。但女儿出嫁后,舟车劳顿,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她也心疼女儿。

“你呀,平日给上峰打点,陪笑脸出钱比这还多,怎么对自己家人倒是俭省了?你如今可是官夫人了,姑爷的俸禄也一直在你手上,公婆不必管,还不主动些。”

张平军背过身子:“我主动了,可是姑姐她对我还是那样。”

张夫人笑道:“你还是小姐脾气,原本你没成婚时,不就看的很清楚么?怎么现在反倒是执拗起来,只要是正常人,都是真心换真心。俗话说水滴石穿,你功夫都不愿意多做,人家怎么愿意信任你。”

若是寻常女子,当然会天然亲近娘家弟妹,偏偏遇到蒋夫人这般有个性的人,她这个人绝对不是真好说话的人。

张平君听了她娘的话,对锦娘亦是妥帖许多,倒是不像之前那般了。

锦娘也有所觉,家里有事情也交给她办,张平军办的十分妥帖,跑前跑后的,让筠姐儿都若有所思:“娘,我觉得舅母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不必看人家脸色,人家就自然看咱们脸色了。当你地位高的时候,身边就都是好人了。”

筠姐儿似有所悟。

半个月后,到了送嫁妆这日,这个守房人就有好几个报名的,锦娘就同意让她们一起去,张平君窦媛还有小邬氏。

筠姐儿一共一百二十抬嫁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自不必说,衣裳都有十二口箱子,皮袄两箱,夹袄两箱,春衫三箱,夏衫四箱,寝衣一箱。

孟夫人看着送过去的嫁妆,“咦”了一声:“竟然是全套黄花梨的家具,蒋家还真是殷实。”

孙大姑娘只知晓筠姐儿的嫁妆多,没想过这般多,这可是一百二十抬啊,万贯的嫁妆啊。这些嫁妆即便是送到魏家,魏夫人看着也是颜面有光。

魏七郎在众人打趣声中,笑容都快咧到耳朵上了。

蒋家这里却异常平静,这是筠姐儿做姑娘时,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筷子划在瓷器上的声音刺耳。

“筠姐儿,来,吃酿的茄子,这是你爹亲自下厨做的。”锦娘抿紧唇,始终不让眼泪掉下来。

蒋羡连忙掏帕子给锦娘,又对筠姐儿道:“好好儿的过日子,我和你娘日后就安心了。”

筠姐儿早已泣不成声。

宁哥儿语出惊人:“爹娘姐姐,我看魏参政现下也四十好几了,即便将来做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他和申家政见并不相同,如今朝堂都被申党把持,主要也是皇帝支持他们的政见。再过几年,恐怕魏家也未必能久行于朝。父亲却是新旧两党都交好,更何况,再过些年我也能够科举出仕,日后让姐夫在咱们家读书,大家不就又在一起了。”

第143章

深夜, 蒋羡和锦娘才上床上来,也许是家庭实在是太温馨,所以, 每个家族成员都舍不得离开。蒋羡更是知晓妻子难受, 他主动道:“还记得咱们俩在大名府帮她找女先生吗?说起来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是啊,若是没这一遭,咱们和魏家也未必有缘。”锦娘总觉得帮女儿找先生, 让女儿招待同窗都是昨日之事。

如今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她也成为别人的妻子,从此又有另一番人生了。

锦娘不再多愁善感, 反而道:“我们也都开心点,免得女儿离愁别绪太重, 其实女儿能嫁得如意郎君, 其实是很好的事情啊。”

“咳咳, 方才不是娘子你先哭的么?”蒋羡摇摇头。

锦娘笑道:“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就这么远嫁离我们而去,我肯定不舍。但是不舍归不舍, 做爹娘的, 护不住女儿一辈子,为女儿找个好归宿也很好。”

人的路总归要自己出去闯的。

次日一早起来,插戴婆就已经来了,锦娘也进去看了女儿,看她穿着自己缝制的婚服, 戴着等肩冠, 站起来显得气度高华,顾盼神飞。

“我女儿真美,都说丑媳妇要见公婆, 但我家女儿肯定是能迷倒一片人的。”锦娘握着女儿的手,很是欣慰。

筠姐儿觉得自己无法离开母亲,她就跟乳燕似的,扒着娘不愿意离开。

锦娘却笑道:“魏家人多事儿多,你嫁过去了,多听些新鲜事儿同我们讲。”

“娘,您说宁哥儿说的是真的么?”筠姐儿倒是真想把丈夫拐回娘家的,这样她和娘亲就不需要分开了,至于魏七郎,反正他也喜欢来自家住,一举两得。

不过,自己也的确要像娘说的那般,要先争取魏七郎成她的同盟,听她的话,就像爹爹听娘家的话似的。

想起避火图,筠姐儿脸又微红。

从女儿房里出来,锦娘看定哥儿躲在柱子后面,她忙道:“咦,你怎么在这里?是想娘了么?”

女儿出嫁这段时日,她是天天忙女儿的事情,对小儿子有些疏忽,她也有些心疼。

定哥儿伸出白嫩小手道:“娘亲,我想找您,但是知晓您和姐姐说话,就躲在这里呢。”

家里长女相貌似蒋羡,但性情爽利更似锦娘,宁哥儿是容貌性情似锦娘,唯独定哥儿长相像锦娘,但是性格和蒋羡很像,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怜惜的很。

“娘的雪孩儿,走,跟娘一起去迎客吧,你就坐在娘旁边好不好?”锦娘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

定哥儿嘻嘻一笑:“儿子就要做娘亲的小尾巴。”

今日自然是宾客盈门,以前每回筵席都有筠姐儿帮忙,甚至帮大忙,如今全都得她一个人撑着。

每次到这种十分热闹的场景,锦娘就觉得自己如同在梦幻场景穿梭似的,以至于看到魏七郎过来接女儿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心中想到的竟然是主桌用的金碟子仿佛少了一张。

蒋羡说完话,锦娘才道:“你们结发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不知道扇子后面女儿的表情,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她们说完话,丫鬟扶着筠姐儿出去,由堂兄宣哥儿背着出去,上了花轿。

外面魏七郎骑着白马,一身喜服,容貌过于俊俏,以至于走在路上,还有人追在后面喊“魏郎”。

看热闹的孟三姑娘和江颂笑道:“这些人也真是痴乱了,连姑娘家的矜持都顾不上了,追着男人后面这般喊。”

江颂本来心里如同被剜了一块肉似的,但听孟三姑娘这么说,又干笑。

孟三姑娘接着道:“这两家家世匹配,亲上做亲,郎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

……

这一夜,锦娘都没有安睡,虽然有四司六局,家中阿盈青蓉等也能干,但是事情太杂了,拆喜棚,收拾器具灯盏。

“我记得正月间,还是筠姐儿和我一起在忙呢。”

莫说是锦娘,就是阿盈橘香等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众人哪有不伤感的,倒是阿盈机灵,只道:“昨日十里红妆,今日风光大嫁,咱们姑娘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要说也是您养的好,嫁妆齐整,人模样好,我看就是找更好的也配得上。”

“那是。”锦娘乐滋滋的。

橘香悄悄跟阿盈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她行啊,跟着娘子快二十年 ,还是这般机变。

“得了,咱们把东西收拾完,就都回去休息吧,明日都好生休息几天,等姑娘回门。”锦娘挥挥手。

橘香嘴拙,不知道说什么,只站在那里不动。

锦娘却似乎了解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橘大厨,回去休息吧,还有阿盈,你还有女儿要照看呢。”

如此说,她们俩才离开。

橘香原本一直在厨房做大厨,锦娘让方妈妈曾经问过她,她倒爽快:“我每日管着厨房,吃好喝好,成日大鱼大肉吃到发昏,娘子还给我一个月一贯的工钱,每年三到四套衣裳,底下还管着人,老了还能和方妈妈似的,娘子还一个月给二钱养老钱。哪个要娶我的,若是这般我就嫁。”

她说的这条件,当然没人干,她自个儿却乐呵呵的,浑然不在意。

对她而言,她不擅长钻营,也不擅长机变,其实手艺也并非顶尖。娘子比什么夫婿要靠谱太多,况且,这么些年她也做不好什么妻子。

三从四德,伺候公婆,想起来都头疼,她还巴不得有人伺候她呢?

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房门口了,推门就往床上一躺,不知道多舒服。明日还可以睡到快中午起床,做人媳妇能这么好吗?

……

锦娘这边进门后,就见蒋羡喊她:“娘子,过来帮我拔白头发?”

“你疯了啊,拔一根可是要长十根的,别拔了啊。我可告诉你,我有三十六根白头发呢。”锦娘坐下道。

“啊?你还数过。”蒋羡稀奇的看着她。

锦娘认真点头:“肯定啊,其实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白头发比别人多了,总觉得是因为熬夜做针线导致的。你熬夜苦读,我熬夜做针线,都有白头发,所以咱们注定一起白头到老。”

蒋羡本以为锦娘会唉声叹气的,没想到她竟然还能逗自己笑。

他也是拍了拍妻子的手:“早些洗漱了,咱们上床说会儿话吧。”

“喝点葡萄酒吧,咱们俩可都不是能够熬夜的年纪了。”锦娘笑道。

夫妇二人小酌了两杯,还特地找出蒋羡不知道从哪儿淘的水晶杯,喝完锦娘就昏昏欲睡了。她是个只要有事情就睡不着的性子,但是一旦度过最焦虑的时期,就立马能走出来。

她们夫妇是睡的好了,却有两边睡不着,一边是邻居江家。

江颂正在烧自己为魏七郎画的画像,写的诗词,宋娘子担心女儿出什么事,她知晓这些东西平日女儿都怕被外人发现,藏的十分隐蔽,连身边的丫头都不知晓,如今却舍得烧了。

“颂儿,如今人家已经成婚了,真的可以放下了。”宋娘子甚至是恳求。

木已成舟的事情,怎么改变得了?

丈夫上个月得罪了人,还是求的蒋羡帮忙转圜的,蒋羡自己都没出面,让他家刘管家出面就办成了。

可想而知人家权势多盛,都要给他家一个面子。

江颂点头:“女儿不孝,让娘操心了,日后女儿肯定会慢慢忘记他的。”

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迅速开始另一段,宋娘子深深觉得自己以前对女儿太过宽容,太过自由,以至于她想的太多了。

“颂儿,秘书少监柯大人,是你父亲的同侪,他家的娘子上回见了你一面就夸你呢。柯大人也很会做官,他的儿子性情沉稳,人又没有官家子弟那等浮躁纨绔的习性,你看如何?”宋娘子很清楚,人家是冲着三万贯的嫁妆来的。

但是钱财的事情对于宋娘子而言是小事,她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给她给谁呢?

“娘,我答应。”

宋娘子还在思索时,听女儿这般说,有些诧异,但女儿肯开口,她连忙答应下来:“好。”

江颂紧紧握住手里的帕子:“娘,能不能越快越好。”

宋娘子重重点头。

另外一边则是周四娘子,她昨日上门探望女儿,不曾想看到了筠姐儿十里红妆的嫁妆,那一水的上等家具,还有一口口嫁妆,都让人觉得体面。

她如今也是世俗了。

孙世琛道:“你怎地还不睡?”

“我在想咱们家给大女准备的嫁妆是不是太少了。”周四娘子总是在天真和世俗之间摇摆,想完全忽视世俗那些,又觉得不成。

孙世琛倒是说了实话:“咱们已经是倾尽全力准备了,又不是不愿意给那般丰厚的嫁妆,反正孟家也不在意这个。”

自家长女嫁给孟家庶子,也不存在谁高攀什么,嫁妆当然是看着给了。

况且,在孙世琛看来,女儿们亲事结的好,多一门亲家固然好,然而家中撑起门庭的还是儿子。孙家为了女儿置办嫁妆,还卖了一百亩地,连妻子把自己首饰都当了一幅,毕竟还有二女儿,也得置办嫁妆的,家里还缺钱缺的很。

雄鸡报晓,天下大亮。

锦娘才从床上起来,只觉得眼睛很肿,再看蒋羡还在呼呼大睡,又戳了戳他,蒋羡直接翻了个身。

他是个没有起床气的人,就跟定哥儿似的,总是很乖巧。

实际上他要办许多棘手的事情,虽说他的确有才干,可她知晓其实他也会紧张,他也会面对很困难的环境,心里害怕的不行。

“娘子……”

“起床吧,我们得吃早饭了,我肚子都饿的不行了。”锦娘笑道。

蒋羡这才和锦娘一处起来,她们二人穿好衣裳了,再喊丫头过来伺候,梳洗完毕。外头小厮从附近买了早点过来,夫妇二人一处用了。

正好蒋羡今日旬休,昨日嫁女,今日走到院子里,偶有的一条根炸完的鞭炮,仿佛残留着昨日的热闹。

宁哥儿一大早就去太学里了,他和锦娘一样,对吃食并没有什么挑剔的,常常在外面吃早点。即便有人说什么外面吃食多脏,多不干净,但宁哥儿觉得便宜就好,为吃食不值得耗费太多功夫。

蒋羡用完饭去了书斋,锦娘又去库房四周检查了一下,甜水巷和洛阳的租子日后就是女儿的了,好在她又置办了一处房舍,但还是不够。

好在蒋羡如今的俸禄已然很高了,每月月俸三十贯,二十贯职钱和十贯餐补,除此之外还有每年一百五十石禄米、十匹绫、三十四匹绢,甚至还有两千亩职田,佃租全部归个人所有。

这就已经非常多了,家里根本用不完。

钱财盘算一二,次日清点破损之物,如此差不多到了吃中饭的功夫,橘香把昨日没有吃完的好菜炖了,又炒了两样时蔬。切成细蒙蒙的茭白丝炒着瘦肉,腊肉切成透亮的薄片,用笋片烘。

锦娘和罗玉娥在一处吃,罗玉娥道:“我和你爹吃完饭就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再来,到时候拿些新鲜菜过来。”

城里菜贵,肉也不便宜,关键是还并不好吃,她回去种些往儿子女儿这里都送些。

锦娘也不好多留她,只道:“你们在庄院过些日子再上京来玩就是了。”

“放心吧,我和你爹原本也是乡里人,如今住着自家的庄院,庄户都是我们家的佃户,一切都还好。”罗玉娥倒是不担心别人找茬了,她儿子做官,女婿是开封府府尹,谁敢招惹她们呢?

送走魏雄和罗玉娥夫妇,阿盈过来说话,她道:“这魏家八郎的婚期似乎也快办了,这前后脚嫁进去两位新媳妇,怕是又得比上了。”

锦娘好笑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虽说都是嫁进魏家,可是又不同房头。不在一口锅里吃饭,就没什么利益纷争。”

阿盈却没这么乐观:“娘子,这人啊,就爱踩一个捧一个,即便二人起初没有存着比较的心思,日子久了,恐怕也会有虢隙。”

“这倒也是,可咱们担心也担心不了,这些事情还是得筠姐儿自己去处理。只有她自己去处理,才能够磨炼自己。”锦娘如是道。

就像张平君,当时婚前看也是个极其不错的姑娘,但真的过日子,以前的那些智慧似乎都没了,也开始和她的姑母似的怨天尤人,常常心情不好。

人嘛,没遇到自己身上的事情,都似乎很有一套应对之策,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又容易进退失据。

可她们还年轻嘛,犯了错,还是可以规正之后再改的。

倒是隔壁江家,竟然这般快就给女儿定下亲事,定的人倒是还不错,秘书少监柯家。孟夫人说起江家姑娘还努努嘴:“我看她们家那么好的一个大姑娘,也不知怎么跟见不得人似的,那么快就定下亲事了。”

这些话锦娘不会跟着说,她岔开话题道:“你家老二昨儿我瞧见了,是不是有了身孕?”

“是啊,刚刚出怀。”孟夫人很是高兴,这女人一旦生个儿子地位就稳当了。以前不喜欢怎么了,时日长了,总会有感情的。

被转移了话题,孟夫人又叹道:“我家二丫头和大的那个不同,若是随意嫁去外人家,定然是吃不得苦。可自家姑姑姑母家里,总是好的。”

锦娘点头:“是啊,总会熟悉些。”

三日之后,锦娘送三朝礼,总不过是首饰、彩缎、油蜜、蒸饼、鹅蛋、茶饼、鹅、羊、果物等等。

又接了女儿女婿回来,再见筠姐儿,头发已经梳上去了,戴着锦娘替她打的珠冠,身上穿着正红的抹胸,外穿紫色销金领抹衣裳,看起来端庄可人。魏七郎穿紫袍,头戴金冠,脚底踩着粉底青皂靴。

二人看起来极为登对,锦娘待他二人行完礼后,又笑道:“咱们都不是别人,我也不耐烦请许多人来,不如我们等会儿去园子里摆一桌,只咱们自自在在的说话。”

魏七郎道:“岳母说哪里话,我正有学业要向老泰山请教。”

这个女婿还真是提头知尾,这也省得锦娘啰嗦许多,还道:“去吧,你岳父今日特地提早回来了。”

魏七郎含笑退下,锦娘连忙拉着女儿坐下:“怎么样?”

筠姐儿待下人们都退出,方道:“魏家的规矩比咱们家里大,好在我以前在他们家里读过几年书,魏家的亲戚我都认得。但是以前熟识的魏家大娘子,却和我生疏了许多。我现下跟着七郎君住栖霞院,是个两进的院子,虽然算不得很大,但是收拾的极为精巧。”

“魏夫人肯定是不会亏待自己亲儿子的,我是想问你和七郎处的如何?”锦娘笑。

筠姐儿倒没有太多扭捏,只道:“我就照您说的先拉拢他,我和他倒是很说的来,还夸我私制的苏合香做的好呢,我们新婚次日便一起制了香,都是我指点的他。”

锦娘听了先是高兴,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日她没有特地喊亲友们相聚,就是想娘儿们几个自在说话,所以锦娘说起这几日家里家外的事情,似乎女儿没嫁出去似的。

筠姐儿也是在家敞开了说:“这才嫁过去几日,感觉身边的人都还可以,婆母没有一句重话。大嫂和六嫂两位妯娌年纪都比我大些,所以对我也很关爱。”

“嗯,这也没几日,你还是小心为上。”锦娘叮嘱道。

筠姐儿颔首:“您就放心吧。”

还未曾说几句话,吃了一顿饭,女儿和女婿就要回门了。锦娘看魏七郎扶着女儿上马车,倒是欣慰的笑了。

却说魏七郎和筠姐儿二人回到魏家之后,先去给魏夫人请安,魏夫人问了几句话,就让她小俩口回去了。

以前筠姐儿活动的地方都是在自家宅院,现下她对魏家家宅并不熟悉,还有些陌生,毕竟以前她来魏家玩,也仅仅是在花厅,不会这般深入。

“七郎,今日爹爹和你说什么了?”筠姐儿笑着看向魏七郎。

魏七郎道:“也没什么,就是探讨学业上的事情。你呢,回家什么感觉?我看姑母方才很是舍不得你。”

筠姐儿点头:“我娘不仅舍不得我,还舍不得你呢,说之前小跨院是给你住过,日后咱们俩若是归宁,还是把小跨院给我们留着。”

“真的么?”魏七郎有些惊喜。

筠姐儿一幅“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的表情,“肯定的,我爹爹和娘亲可喜欢你了,总夸你人又机灵,又有才气,就是——”

她故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魏七郎紧张看向她,“就是什么?”

筠姐儿看了他一眼,用帕子掩唇一笑:“就是说你什么都好,看你紧张的。”

魏七郎失笑:“你看你,还取笑我。”

“我可不敢取笑你,天色还这般早,你说咱们做些什么好?”筠姐儿虽然和魏家走的亲近,但她也不知晓魏七郎真的有什么爱好。

但是这也是魏七郎的问题所在,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有,的确不知道自己爱好什么。

唯独在蒋家的时候,大家似乎不把他当特殊的凤凰蛋看待,该学什么学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人什么都有的时候,就会没什么意思。

魏七郎看向她:“你说做些什么好呢?你平日都在做什么?”

他本以为是女红针黹或者一些闺阁游戏,孰料筠姐儿道:“踢毽子太闹腾,下棋太费脑,打双陆太老套。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咱们可以拿出程文来,看谁破题最快,另一个便是我帮你做脸,我可会啦,我娘亲的脸为何那么嫩,都是我干的。”

“做脸。”魏七郎不假思索的道。

筠姐儿的工具多,回到房里之后,让他靠在躺椅上,还塞了个小枕头,魏七郎这个年纪本来就很容易出油。

“先用的是芦荟露,给你清洁一下脸。”

魏七郎觉得自己脸上一下就舒服了,敷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用棉布擦干净,尤其是自己鼻子那里的油腻腻的,几乎都清除了,脸上还真的清爽了。之后,不知道又拿了一块什么薄纱,薄纱上浸透的一种水,她还帮自己弄服帖。

之后,她就开始替自己掏耳朵,用檀木梳子按摩穴位……

他本来之前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结果直接睡着了,还是被筠姐儿喊醒的。

“郎君,怎么样啊?舒服吧。”筠姐儿挑眉。

魏七郎摸了摸自己的脸,甚至觉得脸和头皮全部舒展开了,他立马道:“娘子,明日可以再这样么?”

“过几天吧,过几天我给你敷眼睛,比今儿还舒服呢。”筠姐儿擅长拖延大法。

魏七郎心想这几日得讨好自家娘子了,怎么以前没人跟他说还能有“做脸”的服务呢?

第144章

筠姐儿出嫁月余, 对门孙大姑娘有了身孕,锦娘差青蓉送了些补品过去,青蓉回来之后道:“那孙大姑娘把身边的丫头作了通房了。”

怎么会这样?周四娘子应该是现代人, 怎么教出来的女儿会弄出通房来。

通房不是正经姨娘, 比普通丫头地位高点,算是男子的房里人。做通房若是将来有一儿半女还好,若没孩子, 拿着丫头的份例, 还得给男主人暖床。

锦娘有些不可思议:“是孟夫人要求的么?”

青蓉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指不定。这孟夫人也真是的, 提起小娘来深恨不已,给自己儿媳妇添堵却是厉害。”

殊不知, 孟夫人只是暗示, 她也不好送女人过去。毕竟书香人家, 又不是什么那等没规矩的人家,随便送女人小妾,到底孟三郎还要读书呢。

这儿媳妇倒是上道, 孟夫人还拿这话教训女儿:“你就是爱吃独食, 殊不知这男子在家里没新鲜的,就去外头找新鲜的了。在家的你能敲打,在外头的你都管不到。看三郎媳妇,多么贤惠聪明,那通房是她自己人, 二人一气, 后宅一团和气。”

孟二娘撇嘴:“娘,这有什么好的。三哥才成婚多久啊,这么快就整通房, 到时候多出来几个庶子女,可有她发愁的。”

“庶子女不过是给口饭吃,若是出息的,请封也要先请封嫡母,礼法所在,有什么好怕的。”孟夫人不喜黄小娘,非是不喜小娘,而是不喜欢和她对着干的小娘。

周四姑娘却是和孟夫人完全不同的反应,她看着女儿道:“你在做什么呀?你才刚成婚多久啊,怎么就开始自己把丫头开脸了。”

在周四看来,这孟三郎是女儿看上的,女儿怎么会这般大方把丈夫拱手让人?

孙大姑娘微微叹了口气:“娘,我若不这般做,到时候婆婆送来的人,势必会跟我打擂台,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做的好看些。我知道您的意思,可女儿没那般幸运。”

她有些家世,却又不是极好,有些相貌,又不是国色天香,有些才学,可孟三郎并不爱女子才学胜过他太多的,只喜欢红袖添香的喜悦,对妻子的太过聪明,反而忌惮。

她有两位榜样,一位是邬娘子,贤德简朴自持,受到人家尊敬,一位是魏娘子,能干有个性,不畏惧人言。

前者,虽然自己有时候会咽下些苦水,但是收获的也多,地位岿然不动,后者,即便有人说她善妒,出身寒微却变成凤凰,但并不觉得低男人一等,照样好好地做官夫人,似乎天生如此。

后者她很难成为了,因为她无法忍受闲言碎语,孟三郎也不似蒋羡那般即便发达了,对发妻始终如一,前者倒是最好学了。

周四娘子搂着女儿:“你受苦了。”

“有什么好苦的,松儿本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她成了通房,我光明正大的抬举她,她有了体面,也感激我的提携之恩。我们俩一条绳上的蚂蚱,岂不是更和乐?”孙大姑娘有自己生存的智慧。

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主见,她灌输了很多现代思想,女儿却完全是个古代人。

可是,孙大姑娘不觉得自己如何,她备受孟家人赞誉和孟三郎的敬重。

这些锦娘当然不知晓,她只知道一些看得到的事情,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她是不清楚?孟家这些事情不过是邻居之间需要登记在册走礼送了些什么,仅此而已。

隔壁江家卖了宅子,听说去了宜秋门住,反正宋娘子也不差钱。

锦娘还和蒋羡道:“咱们这隔壁换了多少户人家啊,我都数不清楚了。”

蒋羡笑道:“娘子,你看你,操心人家干嘛。日后不管谁来,也别走动的太勤快了,虽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但是这换的太勤了,咱们也不必太当真。”

“我只是觉得,什么都在变,咱们这些人好似总没变。”锦娘道。

夫妻二人说完,窦媛过来了,窦媛的女儿早年在大名府时,还是请的锦娘做的全福人,和韩效的长子定下亲事。洛姐儿现下也颇有少女的风姿了,只是筠姐儿出嫁了,否则表姐妹倒是可以一处说话。

但现下锦娘只能让下人带孩子去园子里玩:“别把她拘在这儿听我们大人说话,枯燥的很。”

窦媛时隔七年再和锦娘见面,觉得她比以前更从容许多了,也是到了十六表兄这把年纪,还未曾有通房妾侍,那真的是真爱了,这也是表嫂的底气所在。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您真的是能够拴住表兄的心。”

“快别这么说,我是没什么手段的,纯粹是你表兄自己自觉罢了。”锦娘不觉得她怎么让蒋羡死心塌地了,大概是他年纪小的时候就跟她成婚了,也没怎么常常出去外面见别的女子罢了。

有的男子,即便家中妻室做的再贤惠,人再美丽,多半还是偷腥的。

所以是蒋羡这个人本身就很好。

窦媛这几年的日子过的也舒心许多,但是也免不了纷繁的事情,妯娌不和,大嫂的儿子大了要分家产云云。但现在到了京中,似乎一切否极泰来,更重要的是和表嫂又在一起了。

窦家如今的确不成,蒋家却是人才辈出。

二人正说着话,周三娘子过来了,锦娘又给她二人引荐。

周三娘子本身就是蒋放之妻,蒋放如今仕途正好,几乎是申相的一把快刀了,官位也升的极快,现在都已经是龙图阁大学士了。

现下周三娘子却反而低调起来,不似以往长袖善舞了。

几人一处也说些安全的话题,锦娘问起:“以前领抹都宽宽的,刺绣要饱满精致,如今时兴起那样窄窄的来。”

周三娘子道:“可不是,你看我如今穿的衣裳不就是这般。是了,你家筠姐儿那喜服做的可真好,我听说是你做的。”

“是啊,这孩子说是想要我以前成婚的婚服,我说那都是陈年的衣裳,怎好拿出来给她穿?遂帮她做了一件。”锦娘笑道。

周三娘子赞道:“你的手艺那肯定是没话说的。”

因蒋放是申相铁杆,周三娘子还说起申七娘要出嫁的事情:“嫁妆也是准备妥当了,总不好等到七月再嫁,约莫也就这些时候了。”

锦娘笑道:“这下好了,魏家马上就要有两位新媳妇了。”

因窦媛那日去魏家守房,魏家原籍和甄家都是大名府的望族,所以她道:“魏二夫人性情很是温柔,人家取了个诨名叫‘二菩萨’。这申家姑娘嫁进去,怕是掉到福窝里去了。”

嫁过人的都知道,不仅仅是丈夫好就足够了,婆婆也是重中之重。

女子在后宅,接触最多的便是婆母,对长辈稍微有半点不敬都不成。窦媛就深有所感,自然这也是唯一的好处了,毕竟魏家长房才是真的有权有势。

就像她嫁的甄二郎是实际上的长子,所有的恩荫都是先擎等着甄二郎,甄二郎的锁厅试过了,就授官了。

这些窦媛就不会多嘴了,人嘛,不会说话的人就少说话,话少不如话好,她常常这么想。

锦娘则道:“是啊,我认识魏二夫人多年,也是没见过她和谁红过脸。”

申七娘和魏八郎最后定在五月十六成婚,其实两家都是准备了多年,一应俱全。

锦娘正好两边都上门恭喜,魏家还特地让筠姐儿接锦娘进去,锦娘知晓女儿是新嫁娘,不便出门,故而她有机会看到女儿,这才是上门的目的。

“娘,我就知晓今日您肯定会来的。您先去我那里坐坐,二婶那里忙着呢。”筠姐儿道。

她跟着女儿一起去了她们住的栖霞院,没想到这还是二进院落呢,“外头住的是下人么?”

筠姐儿点头:“是啊,外头住的丫头们,我们旁边的耳房修了个小书房,东西厢房如今空着呢。”

空着的自不必说肯定是给孩子们住的。

但看女儿这般,锦娘道:“我让习秋跟着你过来,她也是经过事的人了,你的小日子若是没来,或者恶心不舒服,就别傻乎乎的吃些活血的药。”

筠姐儿请了锦娘到内室,趁着看茶的功夫道:“您放心,我留心着呢。”

“这就好。”锦娘说罢又打量房里摆设,青铜花觚、玉如意、薰炉、书籍都摆在几案上,外间待客的香案上放着佛手香橼之物,中间用湘妃竹帘隔开,多宝阁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绢人、泥叫叫这些新鲜玩意。

床上正罩着锦娘绣的青撬纱绣茉莉的纱帐,青色缎子的床单,配上云霞色的薄被,床头还挂着一对如烟送的琉璃灯。

这屋子里并没有堆砌之感,很是雅致安宁。

“屋子收拾的很好。”锦娘由衷道。

筠姐儿听她娘的夸赞很欢喜:“谢娘夸奖。”

锦娘当然最在意的还是女儿在魏家过的好不好了:“怎么样,这个把月我也不好过来,你和别人有没有什么龃龉?”

“没有,大哥通过了锁厅试,如今已经是起居郎了,大嫂高兴着呢。至于六嫂,她有了身孕,正养胎呢,所以女儿这里早晚晨昏定省之后,就都在自己院子里,也少出去。”筠姐儿道。

锦娘问起魏七郎:“姑爷如何?”

筠姐儿笑:“总不过读书罢了,我告诉您,我帮他做脸,他欢喜的不得了。常常求着我帮他做呢,可我不会那般让他如愿,他常常讨好我呢。”

“哎呀,看到你们小儿女这般好,我就放心了。傻丫头,我常常听说他们这样的权宦之家,等妻子有孕多半会有什么通房妾侍伺候的,你千万别犯傻,就为了什么假贤惠要人。即便你婆婆送人过来,既然是真的伺候你的,你就当丫头使唤。”锦娘道。

筠姐儿则道:“可是这般婆母不高兴呢?”

“你都有身孕了,她不高兴什么?等你生下孩子,无论男女,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不会为难你。这世上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真的能够难为你。一时的不喜,只当是磨炼,人生的路还长着呢,等你有本事当家立住了,这些都是小事情。”

听她娘一样样说完,筠姐儿有了信心,可她又想魏七郎若是自己不三不四呢?不成,他若是敢,自己大不了和离就是了,反正还可以回家去呢。

这些事情的预发对策,锦娘都一一对应,筠姐儿听到心里去。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话,才去魏家二房那边,众人都在恭贺魏二夫人,一旁坐着的魏夫人对锦娘道:“三姑太太,这可真是天作之合呀。”

“可不是。”锦娘也赞同道。

魏夫人又笑;“咱们俩家成了亲家,反而不如以往亲近,要我说,你们要常来。”

真的常来就讨人嫌了,锦娘可是非常知道分寸,故而打趣道:“要我说是您不肯下降到我家里呢。我前些日子还说,我那小池塘里过两三个月若还有莲蓬,到时候您来,咱们再在花谢那里吹吹风,喝去年酿造的荷花酒,再赏赏荷花。”

说实在的,魏夫人的确还是挺喜欢锦娘为人的,不多事,说话一般只说好听的话。和自家联宗之后,除了必要往来,从来不会靠着自家做什么,甚至人家过的好了,也不骄矜。

这次七郎媳妇的嫁妆比范氏和王氏都厚,着实也是给自己长脸了。

更别提筠姐儿进门之后,前几日她没有胃口,她说辣菜能开胃,做的粉红色的辣菜萝卜,用描金的白釉碟装着,她还真的提了胃口。

还给自己做了缎面抹额,上面绣着牡丹花,态度也是极恭敬的。

再说自己的儿子自己知晓,一有空就往家里跑,还不是因为娶了儿媳妇,以前可没这么勤快。

这些她自然不会跟锦娘说,锦娘也不会贸然问自己女儿如何,二人都心里有数。

从魏家回来一会儿,锦娘让丫头们捶腿捏肩膀,坐马车去两府,舟车劳顿了大半天,浑身散架似的。

“娘子,会珠送了冰糖雪梨汤过来。”外面的小丫头道。

锦娘道:“送进来吧。”

她吃完一碗甜汤,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正好蒋羡从外面回来 ,锦娘打了个哈欠:“今日出去了大半日,有些累,睡到现在了,正好你换身衣裳,咱们用饭。”

蒋羡笑道:“娘子多休息也好。”

“是啊,我以前总觉得若是不做事,一天过的太快了,如今想来,是我早些年的时候太拼了,现下该休息的时候就多休息。”锦娘自己倒是很想的开。

蒋羡心想娘子其实吃的苦头够多了,她自尊虽高,可是配的感太低了,稍微不做事,就觉得自己太闲了,是不是日子过的太快了云云。

旁的官夫人,便是今日打钗,明日裁制新衣,后日敷粉打扮,买昂贵的衣饰,都觉得很正常,她却总是觉得浪费。

这点就不好,他家娘子就是一日换十次衣裳他都喜欢。

所以,蒋羡道:“娘子,如今女儿出嫁了,宁哥儿定哥儿年纪都还不大,咱们俩也能够松一口气。”

“是啊,你说这人啊,成日忙忙碌碌的,等真的闲下来的时候,年纪又大了,身体没那么便利,腿脚腰部也没那么好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力气很大,搬一大盆花都能搬的起,如今稍微走的久了身上都疼呢。”锦娘也是很感慨。

蒋羡轻门熟路的按了按她的腰大椎:“这是成年做女红的毛病了,没事儿,现下你就好生将养。”

“那你帮我洗头发吧,反正下午睡了半天,晚上也睡不着。”锦娘拉着他的手撒娇。

如此,蒋羡当然答应。

锦娘梳洗好了,觉得自己浑身都满是香香的,人身上舒坦了,次日早上起来都有些起不来。等躺到中午才起来时,她才开始规划自己的事情。

之前女儿备嫁,她当作事业来做的,现下女儿已经出嫁,她也差不多休息了挺久的了,准备找找自己下阶段要做的事情。

果然,她真的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她把魏雄和罗玉娥叫上,陪着她去了一趟大相国寺,这里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少手工艺人都在这里卖时兴的花样。

罗玉娥现下庄子每一季都有租子,她也不爱什么名贵物事,买一些小玩意就尽够了。

“锦娘,我给你买糖炒栗子吧,咱们娘俩吃。”

“娘,这么多年,您还没吃腻啊。”锦娘笑道。

罗玉娥道:“这怎么能吃腻呢?其实这么些年你弟弟虽然中了进士,我和你爹倒也不必为钱操心,但是也总觉得咱们草莽的人,那些名贵菜肴吃不惯,咸菜萝卜加点肉才觉得下饭。”

锦娘道:“再喜欢吃,你也少吃些咸菜,吃太咸了对身体也不好啊。咱们活着多好啊,既能吃喝玩乐,又可以看遍山河。”

“你说的是啊。锦娘,真没想到咱们这群人还有这样的日子,真是觉得跟做梦似的。”罗玉娥都觉得不现实。

锦娘笑着摇头。

紧接着她又看到卖画册的,是个看起来穷酸些的公子,这些画倒是画的不错,锦娘花了三贯买了大小十幅花鸟图。

罗玉娥不解:“怎地花这么多钱买啊?”

“其实绣女除了针线活要过硬,这底稿也得出色,我看此人的图虽然和翰林院的画师们不能比拟,但是别有一番清新自然,这是别的地方都没有的,若是我绣出来肯定很好看。”锦娘手痒痒了。

从外面回来之后,锦娘就先设计图稿,首先最先想到的还是蒋羡,毕竟人家昨天才跟她洗过头。

但是不知道怎么设计他的衣裳时没有念头,但是给自己设计褙子时想法很多,因为那幅《荔枝喜鹊图》画的极好,喜鹊画是青翠翠的颜色,叶子是深绿色,荔枝则不是传统的深红大红,而是浅浅的粉红。

这样柔嫩的颜色,锦娘立马几天的功夫就做好了。

再有一件倒是大气的很,黛绿色的抹胸边缘绣米色茶花,外面则是蜜合色的双层纱褙子,亮点是在裙子的系带上绣黄雀,有点睛之笔。

等两件做完 ,她才发现说给蒋羡做的一件都没做,想了想,她便替蒋羡做了一件蜜合色交领上襦,外罩一件黛青色的提花罗褙子,他的衣裳亮点在领口,一边绣茶花,一边绣黄雀。

蒋羡看了一喜:“正好,咱们吃魏家喜酒的时候,一起穿。”

“你就这么想同为穿夫妻装啊?”锦娘笑眯眯的打量他。

蒋羡搂住锦娘:“那是自然了。”

锦娘也帮女儿女婿也做了一套情侣装,让阿盈代替她送过去,原本这也是锦娘突发奇想。但是,筠姐儿看锦娘送来的衣裳,忍不住哭了。

她跟婆婆都做了女红,却没想到跟自己的娘做。

魏七郎还不知道这些,只知晓岳母替他做了衣裳,欢喜的不行,当时就穿上了。但见筠姐儿面色不好,又道:“你这是怎么了?”

筠姐儿摇头,有些话对丈夫也不好说,总不能说孝敬婆婆不好吧。

魏七郎却想岳母对我们夫妇这般好,娘子苦坐家中,故而跟魏夫人说想跟蒋羡请教学问,二人带了大包小包回来。

她们俩回来时,锦娘正帮罗玉娥把鞋面糊好,她是想给爹娘做两双鞋。

罗玉娥是紫色缎面鱼戏莲纹,魏雄绣的是黑缎地西番花纹。

锦娘在糊鞋面的时候,罗玉娥剥了松子,一颗颗喂到女儿嘴里,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女儿女婿会回来。

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锦娘还以为女儿受委屈了,再细问才知晓是这事儿。

“哎呀,我的乖女儿,这就是我和你外婆出去玩儿,买了几幅画,所以想到你们了。你还真的掉金豆豆了……”但不管怎么样,锦娘也是很开心的,俗话说养了儿女虽然不图回报,可人家记挂着你,你还是很开心的。

罗玉娥倒是在旁感动的一边流泪,一边道:“孙姑爷还是好的,都不必你说,就知道你想家了,还特地带你回来。”

第145章

女儿回来了, 锦娘放下手中针线,吩咐厨下做她爱吃的。

香煎的小黄鱼,醋溜的菠菜, 可口的凉拌蚕豆, 烧鸡腿,都放筠姐儿面前。筠姐儿吃完这顿饭,又把她带回来的什么彩缎补品乌鸡香片都给锦娘了。

闹的锦娘哭笑不得的, 她小夫妻二人吃完饭, 又回去了。

这些事锦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魏七郎却是很感动的, 魏夫人养尊处优,即便爱儿子, 也是指派下人过来, 没有蒋家这么亲昵。

全部是人家一针一线做的, 还跟她们二人都做的看起来相近的颜色,相同的刺绣团案,可又不雷同, 穿在一起人家一看就是两口子。

“岳母人真好啊。”魏七郎想起了那幅紫衣观音, 曾经可是救过他命的。

筠姐儿笑道:“那还用说,我娘就是很好的。你知道么?我们家的儿女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是对的,我娘都会支持,给我们撑起一片天, 我们只要和我娘生活在一起的人, 都觉得特别特别安心。她就好像真的菩萨似的,一直保佑我们。”

魏七郎恍然:“我如今才明白,为何我去你们家的时候, 也觉得很安心了。”

实际上锦娘反而觉得是她生的儿女很好:“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没什么好运气的人,没想到儿女都这般孝顺,实在是出乎意料。”

蒋羡心道筠姐儿因为看见娘子送的衣裳还哭了,自己当时在同样的场景下,仿佛没有任何表示。

他在想他要不要也挤出点眼泪来……

转眼到了魏八郎娶妻的日子,夫妻二人分开吃酒,蒋羡去了申家,锦娘到了魏家。和她一起过去的还有张平君、罗玉娥,大家都是穿戴一新,锦娘来魏家的次数比她们俩多,先过去大房看了魏夫人,才去二房。

见到魏二夫人,锦娘就道:“恭喜您,恭喜您,等八郎媳妇进门,家中立马就人丁兴旺了。”

魏二夫人拉着锦娘道:“三姑太太可要帮我迎客。”

“这是自然的,莫说是我,就是你的几位侄儿媳妇哪个不来?旁的人不来倒是罢了,筠姐儿不来,我肯定捶她。”锦娘笑着。

几人玩笑几句才去花厅坐下,张平君发现锦娘和魏家的人真的都特别熟悉,她以前只知晓自家和河北魏家联宗,以为只是攀附上去的,没想到人家真的完全当她成三姑太太看。

“姐姐,咱们等会儿要帮什么忙啊?”张平君问起。

锦娘笑道:“哪里用得着咱们帮忙,人家自有安排,大房连带筠姐儿在内就三个媳妇,还有三房的都有人的。你且坐着吧,等会儿等新娘过门拜见时,我们把见面礼送了就好了。”

张平君记在心里,见不少人专门跟锦娘说话。

其实并非锦娘多么擅长交际,纯粹是蒋羡是开封府府尹,官位高,所以是花花轿子有人抬。

等申七娘过门了,锦娘就已经是困的不行了,撑着眼皮等新郎新娘过来,送了一对玉璧,才告辞回家。

申七娘进门半个月左右,就已经到了六月,对门孙 大姑娘的肚子已经很出怀了。孟夫人带着她过来说话的时候,锦娘还道:“怎么还把你们三郎媳妇带来,有身子的人哪里能到处走。”

她们可是从园子那边的角门进来的,还是挺远的。

孟夫人笑道:“她说问了大夫,有身子的人反而不好久坐久躺,也得适当活动一二,如此,我就带着她过来了。”

虽说孟夫人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她还真的不会折腾孕妇,只不过孙大娘子也不愿意常常在家拘着,能够走动一二,混个脸熟也是好事。

想要混的开,专门只靠皇家亲戚可不成,文官未必买你的帐。

夫人们聚在一处还是说儿女的事情多,孟夫人问锦娘:“你家女儿嫁过去,也有几个月了,怎么样啊?”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孙大姑娘也是张着耳朵听。

本以为会听锦娘吐口水,或者粉饰太平,却没想到两种都不是,她道:“这过日子哪里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过是那般,没有听到什么大事,那便是好事。”

孟夫人恍然:“这倒是这个理由。”

“现在的孩子们可比我们那个时候都聪明,她们都很会处理的,咱们做女儿的后盾就好,她们要咱们出头的时候,咱们帮忙,她们自己能够处理的时候,我们也别插手。”锦娘反正自从买了这个宅子,儿女回来都能住下。

正说着,家里送了乌鸡汤来,锦娘请孟家女眷们一处喝,还道:“这是小女前些日子和姑爷回来的时候送来的,说什么能够补血养颜、强壮身体、滋补肝肾。”

乌骨鸡和现代随时去超市买不同,古代乌骨鸡还是很珍稀的。

孟夫人笑道:“也只有夫人娘家,才是什么都有。”

“上回你给我送的花胶鸡也很好啊,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锦娘道。

二人说笑几句,又说起蛤隔壁江家搬走的事情,锦娘还不解呢:“好好地,就搬走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孟夫人更不高兴:“是啊,平日她常常找我说这说那的,我还以为我们关系很好,结果不告而别。”

在一旁的孙大姑娘当然是知晓这是因为江颂的缘故,说来也真是的,江颂这么好的家世背景,嫁妆也有那么些,却成日为了个男人这般要死要活的。关键是人家早就定了亲,你这样就不对了。

到最后好不容易支起来的关系网,就这么白白放弃掉了。

下午孟夫人回去后,周四娘子上门探望女儿,她和孟夫人彼此寒暄了一会儿,才能和女儿说话。

“你的身子如何?”

“女儿挺好的,您放心。”

周四娘子喜道:“你爹总算是位置要往上头提一提了,直接提了两级到著作郎这个位置。”

孙大姑娘听了也十分欢喜:“如此就好,爹爹升了官,妹妹的亲事您也要抓紧些,若是差些钱,您先同我说。”

在孟家,做少奶奶的一个月都有五贯的月例银子,她也没什么别的开销,几乎都攒下了。一年说起来,也有六十贯呢。

除此之外,有时候宫里的乔昭仪也会赏赐些上等的彩缎金银锞子,也是一笔收入啊。

周四娘子笑道:“用不到你的钱,你爹如今是五品,俸禄比以前多,咱们家里我也裁撤了一些下人,咱们慢慢的就能攒下钱了。”

听她娘说着,孙大姑娘又疑惑道:“娘,爹的官怎么升的这般快?”

谁的爹谁知道,当年在大县任县令,她爹都几次弹压不下来,差点闹出民变,在京里也是庸庸碌碌,胆小怕事,怎么会升的这样快。

周四倒是说了实话:“你不知道,是靠你姨爹的面子。如今申相那里需要人,你爹是自己人,自然官就升的快。”

有时候猪站在风口都能够吹起来,更何况她们和蒋放关系亲近。

孙大姑娘微微点头:“若是真的谨慎,还不如似我公公这般,万事不要发表太多自己的想法。”

“那是自然,你爹也是皇上有什么政令,他就支持什么。”周四娘子想人不在官场之中,根本无法体会到上升一阶多么困难。

只要想往上升,就有无数人盯着你的位置,想把你拉下来。

背后的人角逐也是十分激烈。

当然,若上头有人,就会升迁的快,下面的人也不敢惹上面的人,如此倒是稳妥点。

孙大姑娘握着她娘的手道:“那您就趁着这股东风,快些把妹妹的亲事定下吧。”

周四娘子想定下亲事,人家也不会想娶个穷官的女儿,嫁妆怎么着也不能比姐姐的差吧,最少也有一千贯的现银。

这至少得三四年才能攒下,至少等两年吧。

两年就好了。

周四娘子这边发愁钱,许氏倒是不怎么愁了,六百亩的庄田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收租子就已经极多了,更何况她十分节俭,现在更是攒下不少。

但她若是没人比照,这些钱也就满足了,偏偏还有弟妹比着,人家的钱更多,据说又买了一座宅子,还有筠姐儿的嫁妆,那可是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满满当当的,哪个人不夸好,哪个人不羡慕?

都是堂姐妹,一个是富姐儿,一个是穷姐儿?对比太强烈。

可要她给那么多钱给女儿,她也觉得不值得,这样的风气不好,她是绝对不会盲从的。只不过,族中人背地里夸儿媳妇小邬氏贤德,说她抠门,她真的是怄死。

葛妈妈偌大年纪,还出着主意:“娘子,咱们姑娘还小呢,您何必担心这个。”

“我是不担心,如今她爹又不在家,哥哥读书还不成,她哪里好说亲。”许氏最担心这个。

葛妈妈又道:“今年咱们宣哥儿就要发解了,指不定就会顺利考过,到时候您可既是进士的妻子,又是进士的母亲。”

许氏听了这话稍稍安慰了一些。

殊不知,蒋羡提起宣哥儿的时候很可惜,他对锦娘道:“那孩子早年十分刻苦,大嫂几乎是手执竹鞭坐在书桌旁,如今大了,大嫂反而讨好他纵容他,也不督促他了。”

哪个人是天生就好学的,看宁哥儿这般都时常还得敦促,定哥儿更不必说,常常刮风下雨都想逃学,娘子不怕讨嫌,哪次不是打骂吼把人送去读书。

曾经在家里的时候,蒋六夫人对他们兄弟几个管的很严,他是最小的,虽然也得宠,但是学业上却是一丝不苟。

锦娘道:“今年看他能不能发解了,若是不能再说吧。”

且看魏大郎都是二十七岁荫官,三十岁才过锁厅试,有个官做。当然,人家一上来就是正六品的起居郎,相当于蒋羡考中进士后六年多,朝中有人提携才能够坐到这个位置。

但魏大郎的爹是高官,蒋宣的父亲辞官了,蒋羡即便能够荫子,肯定也是荫自己的儿子,不可能荫侄儿啊。

蒋羡则道:“常常找门路,还不如潜心苦学。大哥也真是的,以前当官说没功夫,后来辞官就走了,大嫂不管他的功课,他自个儿也不上心,真不知晓日后如何的?”

普通人的资质其实相差都不是特别大,缺的是持之以恒的学习。

就像弟弟魏扬和陈小郎相比,魏扬一路有锦娘蒋羡找的名师,有陪着他的爹娘,再穷也没少他读书的银钱,再加上他自己刻苦,所以才能够成功。陈小郎无人管束,也负担不起读书,如今能够成为管事顶天了。

甚至是锦娘,只能说有刺绣的天赋,但并不是真的完全的天才,需要不停地学习打磨,故而即便是现在她做出的衣裳都不会过时。

每次做的衣裳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花样也一点儿都不陈旧。

锦娘不免道:“大房不是跟你过继的二哥关系不错么?不知道你那二哥会不会安排?”

提起蒋放,蒋羡冷笑道:“我二哥永远只欣赏有才干的,没才干的没能力没钱的,在他眼里就是死人。你别看他同我们家往来,那是因为我现下还有这样,并非是顾念什么兄弟之情。他的豪爽大方也是对外人的,咱们这些人什么相干都没有。”

锦娘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蒋放这样,日后别人也不会和他亲近的起来。

又说申、魏两家联姻,申七娘在魏家格外的不太习惯,整个申家都是完全不拘束女孩子的。魏家规矩森严,二夫人便是再温和,也是按照魏家的规矩来,晨昏定省,布菜伺候自不必说。

申七娘学识过人,拿着魏八郎所做的诗赋就讨论起来,起初,魏八郎还听几句,到底是在新婚,然而个把月之后,他就有些厌烦指指点点和说教了。

二人不免闹了一场,魏二夫人则把自己儿子说了一顿,让她和新妇莫胡闹。

申七娘见婆婆帮着自己,越发长了气焰,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在一旁的筠姐儿见她如此,心道我娘告诫我说婆母是不可能把儿媳妇真的当成自己女儿的,所以一时帮忙,只不过为了家族和睦罢了,似申七娘这般,到时候很有可能失了丈夫的心意,同时还得罪了婆婆。

人家魏二夫人经营出这么好的名声,可见人家就不是真的温软善良,也是有手段的。

但她不评论这些是非,只是想每一件事情,自己得总结反思,就像娘说的那样,犯错不可怕,最怕的就是屡教不改,不长教训。

六月是锦娘的寿辰,家里请了弹唱的人过来,又接了几家姻亲过了乐呵,魏家、张家、还有魏扬夫妻,甄二郎窦媛,老宅的蒋宣,族里的蒋延等人。

锦娘正和大家说话:“我这又不是什么整寿,无非就是请大家聚一聚,亲戚们走动的亲热些才好。”

“谁说不是,表嫂,咱们定哥儿是下个月的生辰,宁哥儿是下下个月吧?”窦媛是有心之人,特地问道。

锦娘笑道:“可不是,不过,定哥儿还小,我就让茶房做些他爱吃的点心也算是度过他生辰了,等将来做十岁再大办一次 。你们不知道孩子多容易分心,尤其是我这个小的,娇气的很,打雷了怕打雷,下雨了说他心情不好,都不想上学。”

窦媛跟着笑道:“定哥儿这孩子有表嫂教导,日后定然会很好。”

“好不好的我不知晓,至少该读书的年纪还是得读书。”锦娘想就像自己做编剧似的,别听什么别人让你上价值,能爆的剧本还是情侣拉扯写好,行文舒不舒爽,二者中其一,都能小爆了。做人也是如此,你的人品再好,再善良,作为一个人没有社会价值,照样是瞧不上你?

锦娘当年就是人品再好,没有几千贯本钱的嫁妆,蒋六夫人也看不上,而蒋羡生的再好看,没有衙内的身份,锦娘也不会随意嫁。

宁哥儿定哥儿这些官家子弟,说一句非常功利的话,若是考不上进去,从此他们的人生阶层就会严重下掉。

张九郎的父亲当年官位可不低,如今还得指望蒋羡这边帮他求个差遣,否则就只是空有名头。荫官非进士出身,没有同年,座师,官场上除非有自家长辈安排,否则官场举步维艰。

窦媛暗自点头。

筠姐儿亲手替锦娘做了一套衣裳,还送了两瓶蔷薇水,一担寿面、两匣香料、首饰一幅。她当然是跟她娘做脸了,就像她娘之前说的,对外人还礼尚往来很是大方,对自家人倒是小气的紧,才让人寒心。

魏家除了她,别的如范氏、刚进门的申七娘都过来了,王氏因为有身孕未曾过来,倒是她母亲邬娘子过来了。

几人又重新叙坐,筠姐儿既事作为魏家媳妇过来,她同时也是蒋家女儿,自然似东道主,帮着忙前忙后的。张夫人在旁看着张平君跟上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满门权宦之家,女儿若是还不见机一些,日后还不知道如何自处。

筵席摆在花谢里,桌上正中摆着竹篾篮,里面装着浅粉色的荷花、玉簪这样沾着露水的花,别有一番清凉之意。

锦娘虽然非大家族出身,但官夫人也做了十几年了,对筵席安排还是很有心得的。她自己家里吃饭时,会用转桌,但是客人们过来,都有丫头夹菜,并不用如此。

反正上菜顺序无非就是干果鲜果下酒菜正餐还有汤水那些,橘香能做的就做,不会做的,直接让外头的厨子过来做。

邬娘子笑道:“每次来你家里,我都得吃撑了回去。”

“哟,那是你赏脸。”锦娘和她是熟人了,这邬娘子这样的人,最好是别得罪,反正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

又听张夫人在旁凑趣:“我刚刚看宁哥儿过来敬酒,这孩子生的愈发好了,将来不知迷倒多少女孩子。”

锦娘摆手:“这孩子容貌不如他父亲弟弟俊俏,虎虎生威的,要说好看,我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还是我家姑爷最俊了。”

这说的是魏七郎,魏夫人听了笑道:“也难怪七郎打小就说最喜欢三姑母了,敢情你也是最欢喜他。”

这一席话,众人也都笑了。

谁愿意剑拔弩张的,高兴的氛围中有些亮点,就比什么都强。

就比方现在锦娘正道:“我近来新绣了一幅净瓶观音,全程用一种针法所绣,流光溢彩,尤其是在太阳之下,似流水一般。虽然和一些刺绣大师们不能比,但我拿出来献丑一二,大家莫笑话。”

众人见两个丫头缓缓展开,这幅观音绣像以自己女儿的肖像为底稿,观音手持净瓶,头饰华丽,面貌慈悲。

筠姐儿看了觉得这观音有些面熟,但她转念一想,观世音菩萨自然是慈悲的。

观音站在莲台上,倾倒着玉露,众人凑近了看,都觉得妙不可言。

锦娘笑道:“我听说这净瓶观音不仅有慈悲仁慧之意,更能去病。”说罢,又让人收了起来。

看完画像,众人开始用膳,却不料到筠姐儿干呕不止,锦娘一时福至心灵,先让人把她扶下去,又让阿盈请大夫去,窦媛非常有眼力见的说她要陪着筠姐儿,张平君懊悔自己晚了一步。

众人继续用膳,等膳食用完,又听了一出戏,阿盈匆忙过来耳语一番。锦娘笑着看向魏夫人:“恭喜您了,您马上又要添孙了,方才我见筠姐儿不舒服,请了医官过来,说是喜脉,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魏夫人心想这还真是福气,每次和蒋夫人一处,所有事情都会变好。

筠姐儿这里魏七郎已经过来,他还有些不可置信:“是真的么?”

“嗯,方才大夫都说了,应该不会假。”筠姐儿其实心里有数,但是在婆家不好请大夫,尤其是若是没孩子,那就是空欢喜一场,今日回到娘家,与母亲通气之后,才顺利找大夫过来。

魏七郎挠挠头,露出些许孩子气:“岳母这观音绣像还真灵啊。”

锦娘等他们临走的时候,就和筠姐儿道:“回去好好养胎,别操心太多。”

女儿顺利有妊生子最好,若中途小产或者不好了,就说家里有菩萨保佑,顺势把女儿接回来调养,如此对她身体也好。

筠姐儿倒好,她明白娘的心思,心中舒展许多。魏夫人见锦娘没把观音绣像送给筠姐儿,有些失望,私下倒是悄悄对魏七郎道:“日后你常来你岳父母家中,咱们遇到她们总是逢凶化吉。”

第1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