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羡点头:“娘子放心, 我无论在哪儿都会做的很好的。”
“是这个理儿, 不过,也不能够毫无风骨。集贤相便罢了,究其根本是魏家推荐的你, 但是申参政在平江时就举荐过你,如今他又是参知政事,立马提拔了你。你要好好把握其中分寸……”锦娘主要怕到时候申大参倒了,蒋羡可能还会反踩。
有时候你可能获得一时的成功,但是长远而言并不是很好。
大抵也只有锦娘这般说,蒋羡才稍微听的进去,娘子一直以为她和自己说了没用,实际上他听了的,要不然这次就腹背受敌了。
“娘子,我知道了。”蒋羡撒娇。
锦娘摸了摸他的头,“好啦,不说这个了。”
夫妻二人到了老宅之后,蒋晏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只是出去游山玩水似的,许氏倒是脸木木的。
“十六郎,家里就劳烦你平日照看了。”蒋晏淡淡的说着。
蒋羡连忙道:“哥哥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爹娘的。”说罢,又对许氏道:“嫂嫂有什么不便宜的,只管找宁哥儿他娘。”
许氏忙道:“叔叔客气了。”说罢,又看向蒋羡俩口子,心里骂小人得志。
只是蒋晏要做什么,她是劝不动的,为了所谓的政治理想,她闹都没办法闹。只是少了丈夫的薪俸,又只能靠家中田亩过活了,还还好族中在蒋晏兄弟二人中了进士之后,族中送了田亩的,那些倒也够她们一家用的了。
锦娘看许氏这样憋着一肚子气,倒真是有出气的感觉,她有时候觉得做坏人也挺好的,至少敢于把自己的恶毒面痛快的表现出来。
几人又重新说了几句话,蒋羡的意思无非就是日后自己若有机会面圣,必定会提起集贤相云云。
锦娘则对许氏道:“我们仓促间得知兄长就要去应天府,所以打点了些程仪,嫂嫂别嫌少。”
即便锦娘说话外人听起来很正常,但许氏听在耳朵里却是如鲠在喉,她知晓从中进士开始,这接近十年她凌驾在小叔子夫妇头上的日子不复往昔。官家女的身份,强大的人脉,让她在和妯娌的较量中获胜,但同时,一旦人脉倒台,地位从此翻转。
反而是妯娌的弟弟成了进士,娘家联宗魏家,且人家手里又有钱,更别提小叔子又升官了。
“多,多谢弟妹。”许氏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锦娘笑道:“嫂嫂同我客气什么,还不是嫂嫂怎么对我,我怎么对嫂嫂,这不是互相的么?”
许氏预感不好。
等锦娘夫妇离开,许氏打开锦娘送的程仪,全部都只是些点心炊饼,唯独有一枚荷包,里面装了二两六钱。
这恰好是她送的那枚项圈的两倍价钱。
蒋晏离开之后,蒋放馆试合格,却被人攻讦,还是找申参政门下弟子推荐,让申参政见了一面,惊为天人,认为蒋放此人极其有才,遂擢为集贤殿校理、中书检正。
比起蒋放来,锦娘没什么太大感觉,大抵他已经被过继出去,且两边没什么往来了。
此时节快到端午了,锦娘备下节礼照例先送去魏、刘两家,皆是送的一样的,五色丝线六缕、艾叶做的花儿一盒,纱扇两柄、泥金扇子两柄,又有香糖果子、粽子、白团、紫苏、菖蒲、木瓜这些果糖鲜果。
又往老宅还有蒋羡老师同僚等地去送。
同样家里也收到不少人家送的,银鼓扇子都收了半箱,锦娘选了两把名贵的收着,旁的稍微次一点的她们自家用,还多出来的就赏赐给阿盈青蓉这些身边伺候的人。
说起来,青蓉的年纪也不小了,她是当年去吴县任职时,窦二夫人送的,今年也有二十了。
故而,锦娘就想让阿盈问问青蓉,想找什么样的夫婿,到时候替她挑了过来。青蓉却出乎意料的说不想嫁人,她并非是扭捏,而是真的不想嫁。
“为什么啊?”阿盈不是很明白。
如今她成婚了,刘豆儿对她很体贴,此时她又有了身孕,被呵护的很好,所以还是道:“你如今才二十岁,别下结论的太早,不如我慢慢替你找。”
青蓉还是摇头:“阿盈姐姐,我知晓你和娘子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不想嫁人,我在娘子身边挺好的,嫁出去好的就好,若是不好一辈子就完了。况且府里都给老人养老,就是我老了也不怕。”
阿盈还要再劝,青蓉态度就更坚决了:“我现下一个月六钱银子,这还不算娘子三不五时赏下来的点心料子,去外头做什么。”
人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养老问题,只要能够动弹,府里有活计干着,大锅饭吃着,还有地方住,比什么都好。
乍听闻青蓉说不嫁了,锦娘以为她和阿盈以前一样,没想到她态度坚决,锦娘只好应允。
倒是宁哥儿身边的佩兰,筠姐儿身边的娇杏这里,都相看了人,佩兰许的是家丁高四,这高四武艺高强,相貌端正,也不嗜酒,倒是不错。再有娇杏那边许的是庄头的儿子胡成,胡成被派到洛阳管庄子去了,就先办高大和佩兰的亲事。
锦娘当然又从外头挑了几个丫头选进来,这次买就是买的死契的六个,三个小丫头送到筠姐儿那里,一个丫头一个小厮送到宁哥儿那里,再有一个送到定哥儿那里。
因为宁哥儿满了八岁,今年都要九岁了,所以得般过去外院住,正好把外面东厢的屋子收拾出来,他住进去。
丫头们住过厅的耳房,晚上就不能随意进小郎君的屋子。
这些都是家中的开销,但又不得不开销出来。
女儿马上十三了,手底下也得有几个人。
房里怎么管,怎么做到让人心服口服,不是光靠打骂就让人服气的,得自己压得住底下人,还能让人家安心给你做事,这就是本事。
锦娘是让阿盈帮着代管,阿盈虽然有脾气,但是她行的正,处事也公正,所以人人都服气的很。
这些自然是家事,但处理起来也需细致。
“娘子,周娘子来了。”阿盈道。
这周家娘子便是周三姑娘,她此番随蒋放入京,因蒋放得了好官职,倒是水涨船高。她进来就笑道:“昨日回南薰坊那边,就听说你们搬家了,今日过来看看。”
锦娘笑道:“也不过三进罢了,孩子一多就怕住不下。”
说罢,她又看向周三娘子,她生了四个儿子,平日很得蒋放敬重,就连她公婆都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
果然,她比周大夫人蒋氏说话妥帖,在锦娘这里完全不提周二姑娘,只说刚回来的一些烦恼:“如今东京时兴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锦娘笑道:“其实也是大差不差,原先大家爱穿正红的罗衣,如今都爱穿真红樱桃色,裙子爱穿织金线的,若是能破两色就更好了。”
二人说话间,又让孩子们过来请安,周三娘子都给了表礼,她见筠姐儿已经是少女的模样了,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褙子,头上戴着珍珠排簪,缀着几朵绢花,臂上戴着金钏,亭亭玉立。
“这孩子生的真好。”额头饱满,鼻梁小巧,鹅蛋脸儿,又端庄又秀美。
筠姐儿行了一礼:“您谬赞了。”
锦娘笑道:“和弟弟们下去吧。”
周三娘子看着锦娘,心里真的是惊涛骇浪,她们回京时路过四妹夫的外放地,和四妹妹见过一面。四妹妹的两个女儿听闻也习诗书,年龄和筠姐儿也相仿,可就是不一样,筠姐儿看起来就明媚大方,真正大家闺秀的样子,可那两位侄女感觉就是小家碧玉。
回去之后,周三娘子和蒋放提起来,都觉得稀奇:“没想到这魏氏这般会教孩子,以前在我们家的时候,我们只觉得她衣裳做的好。”
很多人觉得女子慕强,其实男人更慕强。
蒋放曾经的确说过锦娘的不是,认为她奴婢出身,又是商户女,若是娶她,完全坠了门楣。甚至以弟弟的条件,完全能够娶一位更好的官家千金,本朝多以姻亲为盟,若娶了此女,等于自断臂膀。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混的风生水起,不仅买宅买地,还和魏大学士家联宗,人家弟弟还是进士。
人生真是不可预料。
“都这么些年了,这些过往便不提了,英雄还不问出处呢?被十六郎听到也不好。”蒋放道。
周三娘子愣了一下,丈夫很少说教的语气,现下他都这般说了,周三只好道:“你说的是。”
……
端午之后,天开始燥热起来,锦娘现在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和蒋羡一起帮定哥儿洗澡。这孩子本来也喜欢洗澡,里面放着一颗五彩的小球,他又听话,蒋羡冲水,锦娘帮他轻轻的搓,头发也要洗一下,洗的香喷喷的,才穿好衣裳抱出来。
魏夫人带着魏七郎过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刚从浴房出来,锦娘还是很不好意思,连忙换了身衣裳,让儿子睡午觉,她才出去陪着说话。
“若是晚上沐浴,总怕他着凉,所以都是白日选个时候帮他洗。”锦娘笑道。
一般除了过年这种大日子,魏夫人一般不过来的,锦娘不知她来是何意?
二人寒暄几句,魏夫人叹道:“我打算去洛阳一些日子,偏巧七郎又要读书,我也不好带走他,只能放家里。偏生我们老爷忙,他嫂嫂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看,就想请三姑太太帮忙照顾几日。”
锦娘看向魏七郎,笑道:“好,我常常过去照看就是了,嫂嫂放心。”
俗话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魏家这么多年对她当真的姑奶奶似的,就照顾孩子这事儿,锦娘怎么能不答应。
却见魏夫人道:“我想的是让七郎搬到你们家住几日,正好和宁哥儿也切磋一下学业。”说到这里,先把魏七郎打发走了,又悄悄同锦娘道:“我算是怕了,他在宥家读书,宥家那几个女孩子为了他争风吃醋,他还直说人家烦。”
原来是这般,只是锦娘道:“我倒是盼着他来,就是我们家条件可能就没您家好,怕七郎住不惯。”
魏家女儿出嫁十万贯的嫁妆,平日真真是金尊玉脍,自家粗茶淡饭,怕到时候好心变成坏事。
魏夫人是隐约有点担心,但是人家锦娘和蒋羡对孩子们的好,她是观察过的,洛阳她爹那里也是急的很,再者七郎自己要来,缠着他爹和自己,如此,魏夫人道:“不妨事儿,就让他在这里吧,劳烦妹妹了。”
“那好,正好我把园子里的跨院收拾出来。”锦娘满口答应下来。
如此两边说好,锦娘派了两个粗使丫头先把跨院前前后后清扫一便,又开了库房,把范庄头带来的黄花梨木做成的卍字纹四柱新床搬到哪院子里,这张床原本是想给女儿做嫁妆的,但是总不能现成买一张吧。
还好她木料还有多的,下次让人多一张床来。
又让人挂了纱幔,把自己之前绣的纱屏拿过来,新的瓷器,一张半旧不新的几案,落地灯,书柜一样样让人摆好。
蒋羡道:“真真是侄儿啊,你操劳的紧。”
“什么人的醋你都吃,跟你起个诨名,金梁桥‘醋王’算了。”锦娘捂嘴直笑。
夫妻二人当然要知晓好好对待魏七郎,不过是耍耍花腔罢了。
魏七郎搬过来的时候,下人仆从带了不少,伺候他的大丫头六位,小丫头四个,小厮四个,长随四个。另外还有养娘四个,只跟了一个过来,教引嬷嬷两个,只跟着过来一个。
伺候他的丫头们都住东西厢房,小厮长随就安排在园子前面的庑房住下。
筠姐儿悄悄道:“七表哥真是家大业大。”
“嘘。”锦娘想她们觉得惊讶是因为女儿成长的环境不同,也许人家都不觉得自己伺候的人多。
筠姐儿吐吐舌头。
等人住进去,锦娘又让阿盈和魏七郎那里问一下他的作息,原来每日魏七郎也要早起去宥家读书,一去就是一日,中午在宥家吃饭,下学后就回家。
锦娘又安排好几样饭菜给魏七郎接风,橘香那里多添了几道菜,她之前听说魏七郎爱吃梅花汤饼,故而让人做了柳叶韭,让茶房做了蜜煎金桔、荷花酥,还有几样孩童们都爱喝的饮子。
只是蒋羡今日不能回来用饭了,他同僚请去酒楼吃酒,不好不去。
正好等魏七郎回来,换了身衣裳过来,锦娘先让他喝了杯饮子,只是问起:“功课多吗?”
“还好。”魏七郎还以为可以吃饭了呢。
孰料锦娘笑道:“那你把功课拿了先和宁哥儿一起去书房写功课,等你们写完我让人摆饭。”
魏七郎让人拿了书箧直接去了前院,宁哥儿已经开始写了,见到魏七郎,喊了一声“七表哥”,又埋头写功课。
原本魏七郎属于天资聪颖的,但是家中环境太安逸,读书太辛苦,诱惑太多,总想着玩儿,很难静下心来。但是现下和宁哥儿一处,外面瞬间安静下来,他也开始冥思苦想的写功课。
伺候魏七郎的大丫头妈妈们都在锦娘那里说话,他们道:“七郎君平日都是先回家用饭的,每次功课都拖到最后写完,没想到今日难得坐下来。”
锦娘笑道:“我是这样的,从小都是先让他们先写功课,写完再吃饭,若是太多了,需要写很久的,就先用饭。否则,人一吃饱饭,就很容易想睡觉。”
她年轻的时候常常熬夜,那是生活所迫,也是因为习惯不太好,所以生了孩子们之后,就先培养孩子们的好习惯。
起身后,锦娘把观音绣像绣好后,她又替宁哥儿绣一件纱袍,白色的绉纱用葱绿的缎子滚边,当中绣着三两丛翠竹,中间用了一条藤黄络子带着细穗做腰带。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衣裳做完了,筠姐儿过来了,她笑道:“怎么弟弟和七表哥还没来么?”
“是啊,再过一炷香的功夫,若是他们还没写完就让他们先用饭,别真的饿着了。”锦娘道。
让人往前面催了催,说是还要两盏茶的功夫,她们只好等着,等了一会儿他表兄弟俩个才来。锦娘先让人马上摆饭,又笑着问魏七郎:“咱们现在先吃饭,吃完饭呢,就去园子里散散步,玩会儿。再等你姑父回来,他来检查你们的功课。”
魏七郎以前不知道什么是饿的滋味,今日功课做了半天就耗费心神,闻到饭菜香就食指大动。
在旁布菜的丫头想七郎君平日在家吃药如吃饭,今日倒好一碗普普通通的鸡蛋糕鹌鹑笋汤,他竟然全部吃完了。
宁哥儿还和他抢蜂蜜鸡翅膀,魏七郎连最后榨菜肉丝都多吃了一碗饭。
锦娘鼓掌:“好棒啊,七郎。之前你都吃不下饭来,如今倒好,能吃这么多了。”
魏七郎腼腆一笑。
饭毕,锦娘先拿出新衣服给宁哥儿:“你先去试试,看要不要改。”
等宁哥儿试衣服出来,因为做的是短袖口,穿起来又凉快,锦娘还拿了同色布帛帮他梳在头上,“你若喜欢,就不脱下,等我们去散完步回来,明日浆洗了再穿,好不好?”
宁哥儿点头:“娘,您做的衣裳真好看。”
“那是。”锦娘笑完,又看魏七郎看着自己,忍不住道:“七郎要不要姑母也帮你做一套?”
魏七郎也十三岁了,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这般热的天,如此太辛苦姑母了。”
锦娘听他的话音还是想做,只是很委婉,但并不拒绝,直说自己不辛苦。人家来自己家住,做一套衣裳拿回去,魏家也知晓自己用了心。
“那我明日先画两套,你看你喜欢哪套我再做。”锦娘道。
说罢,一行人都从侧门去花园散步去,宁哥儿对锦娘说今日的见闻:“今天先生说《春江花月夜》,儿子想起咱们从大名府回来的时候,从船上看到有人弹琴,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
“娘,您说今年中秋,咱们把桌子设在池塘这里,姐姐弹月琴,儿子吹箫,是不是也是春江花月夜呢?”
锦娘点头:“好啊。”
说罢,锦娘也不好让女儿和十几岁的外甥一起走,就道:“宁哥儿,你和表兄玩儿去,也可以去藏书阁看书,我和你姐姐摘些花瓣。”
宁哥儿点头,倒是魏七郎道:“姑母,我去教表弟射箭吧。”
“那再好不过了。”锦娘笑。
不知怎么回事,以前她一直把魏七郎当小孩子看,现在觉得他还是情商非常高的。
玩到太阳落山,蒋羡回来了,锦娘又带孩子们去前面,让他们先把功课拿来给他看。魏七郎见蒋羡对孩子们几乎都不是说教的方式,还会讲几个笑话,他也能很快听懂,简直是如沐春风,讲的比自己爹好,爹总是虎着脸让他战战兢兢的。
等姑父讲完,锦娘就叫大家散了,筠姐儿回去泡花瓣澡,宁哥儿则和魏七郎去了前院下棋。
……
魏夫人明日就要启程去洛阳,又担心儿子,半夜都还没睡着,还好魏七郎养娘传出消息道,魏夫人听了十分诧异,一顿吃了两碗饭,还倒头就睡。
好了,这下儿子就不用担心了。
第127章
魏七郎除了在洛阳的外祖父家里住过许多日子, 就没有在别人家里住过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蒋家却住的很好。
尤其是恭房,修缮的比正房还好, 屋里摆设虽然不如自家, 但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早膳是直接由厨房送过来的,据说是直接在外面买来的云英面和曹婆婆肉饼,自家厨下做的是一样绿豆百合粥、咸鸭蛋、素菜包子两枚、肉包两枚。
青蓉让人送过来时道:“我们娘子早上一般都是在外面买一两样, 家里配一些, 端看七郎爱吃什么。”
“多谢青蓉姐姐了,这云英面和粥我都喜欢。”魏七郎忙道。
青蓉笑道:“您欢喜就好, 您吃完还得去学里,奴婢就不打搅您了。对了, 娘子说今日晚上我们郎君带家人去樊楼用饭, 让您回来就不必去她那里请安, 先把功课做好。”
魏七郎又是一喜。
实际上这对于筠姐儿和宁哥儿再寻常不过了,爹娘常常带她们出去吃喝玩乐,所以, 姐弟俩还时常想在家里安静做做女红看看书呢。
但是对于能够出街的魏七郎而言, 算是如鸟儿从笼子里出去了,还是自由自在的。毕竟,平日里他母亲把他保护的太好了。即便出门,也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很少专门在街上作耍, 现在看看相扑杂耍。
“姑父, 姑母,我看到那里有卖风车的,我想买一套送给定表弟。”魏七郎道。
锦娘笑着和他说不必了云云, 蒋羡挑眉,这小子的行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啊。
这般过了一旬,锦娘帮他把衣裳做好,里面是透气的蓝地白鹤大罗里衣,外罩一件纱衣半袖,纱衣上绣的是玉簪花,腰带也是蓝地绣玉簪花,鞋子也做了相配的鞋面。
等魏七郎穿了出来,锦娘忍不住对蒋羡道:“哇,这孩子真的生的好看。”
蒋羡淡淡的“嗯”了一声,在人家看不见的时候,掐了锦娘的腰一下,锦娘愤怒的看了他一眼。
魏七郎缓缓走过来:“多谢姑母慈爱,帮侄儿做了这一身衣裳。”
“不用客气,明日你歇息,好生在家休息,我要和你表妹出去上香,你姑父在家,有什么要的打发人和你姑父说。”锦娘道。
不知怎么魏七郎道:“姑母,不如侄儿送您和表妹一起去吧,虽说天子脚下,总归有时候也不太平。”
蒋羡都无语了,我派了四个傔从跟着还不够么?他只不过是买了一幅名画,想在家中鉴赏一二,就被你小子插进来了。
故而,蒋羡道:“侄儿且不必忙,你在家里,我明日还要与你讲破题之巧。”
锦娘没想到他二人之间的波云诡谲,只听蒋羡说起学业,方道:“是啊,好孩子,你还是在家听你姑父教诲。”
魏七郎恭敬道:“是。”
蒋羡笑着心想你小子还是嫩了点,要做我女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前几日他碰到魏大学士这位名义上的大舅子,言语中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否则也不会把孩子托付给自家。
这于别人而言,实在是一桩极其好的亲事,正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他和娘子都决意放下执念了,等他高位升到四品或者三品时,难不成还没有好亲事不成?
没想到魏家还算有眼光。
然而这些蒋羡就没跟锦娘说,因为魏大学士没有明说,他也不好说,万一到时候搞的两家相处反而怪起来。
晚上,烛火摇动,锦娘吃了一口香茶,正道:“自从我祖母过身之后,我们家又没人回安陆,故而骨灰还寄存在仁王寺中。爹娘今年三月送了信来,又拿了二十贯交子寄过来,让我替她们拜祭一回。明日你在家,好生歇息。”
蒋羡就着她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才道:“你也别累着自己。”
“累倒是不累,我还接了个活儿呢,也是做全福人。”锦娘笑道。
蒋羡道:“娘子,咱们如今也有进项了,要不就别去了,免得受累。”
锦娘摇头:“这算什么受累啊,有钱为何不赚呢?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咱们家里开销如今也很大了。”
人多开销就大,但这也没办法,该花的钱还得花。
就像蒋羡还有润笔费呢,但他要买一幅名画,账上还要支钱来,润笔费恐怕还不够。锦娘她们一年钗环衣裳,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能有钱干嘛不赚呢。
次日,锦娘和筠姐儿很早就过来了,趁着太阳还未出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寺庙里了。她正跟女儿道:“虽然咱们也烧香拜佛,但这些事情也不必太信,许多传说不过是穿凿附会。”
筠姐儿点头:“娘教过我的,人定胜天。”
“是这个理儿,我们今日在这里也吃一顿素斋,这里的素斋远近闻名,可比上回去的那间寺庙好多了。”锦娘笑。
母女二人一齐走上前去,先是给了香火钱,又准备了黄纸香专门去拜祭了一下祖母。
锦娘和她这位祖母根本没什么感情,拜祭完,又有法能大师讲经,锦娘带着女儿去听了一回,听完母女二人先去了香客休息的房间。
只不过刚进来,倒是碰见熟人了,“嫂子。”
周三娘子笑道:“弟妹也过来,正好了,咱们一处说话。”
原来她此番过来是和周存之的妻妾一起过来的,据说专门是为了替周存之的庶子求平安,这郭小娘的儿子过年的时候生了一场病,是这寺里的一位高僧救下的,故而他们来还愿的。
东京不比在地方,这里大官多,又是皇家寺庙,轻易不会清场。
锦娘又见了郭小娘一面,郭小娘看起来倒是温柔的性子,她也没想过周存之原来喜欢这般温柔的,又看着她孩子,今年五六岁的光景,生的很好。
同为母亲,锦娘还有个小儿子定哥儿,平日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她对郭小娘道:“等再大些,就好了。”
又拿出一枚白玉平安扣作为表礼送给这孩子,郭小娘见锦娘面貌温柔和气,连忙起身道谢。
众人彼此寒暄了一会儿,素斋上上来,锦娘则借机和香茗说话,香茗现在梳着妇人头,头上戴着鎏金的银冠子,头上插着几样金钗,她看到锦娘也兴奋,但同时又有些自惭形秽:“锦娘姐姐,真没想法如今你还是愿意和我往来。”
“这是说哪里话,咱们俩人的交情是别人比不得的,只不过我不好单独请你出来。”锦娘道。
更何况现在她们和周家也不怎么往来了。
香茗苦笑:“姐姐对我的好,我是知晓的。只不过我现在早已不受宠,我们爷宠的是郭小娘,我愈发连站脚的地儿都没了。”
“你既然已经生了女儿,好好培养女儿也是一样的,三姑娘如今不是就给吕小娘争脸么?”锦娘也只能这般安慰她了。
争宠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很擅长,尤其是郭小娘也没有使什么坏招,甚至郭小娘也很可怜,她儿子九死一生,锦娘也只能这般宽慰了。
说罢,还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给她:“侄女儿既然未来,就把这个送给她吧。”
香茗接过,又是大吐苦水:“我那个时候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比夫人年轻伶俐,就会得宠,现在想起来,原来男人也要有帮扶的,也爱有钱的。”
锦娘心道这不是非常正常的么?要不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就拿蒋羡而言,他的俸禄够他养他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买些古董字画,但是养大一大家人就不够了,一对古董玉盏,一对就要一百两银子,一件羊脂玉花樽也要一百两。
如此,锦娘账上一年还要给他备上二百两,专门是给他买这些的。
再有他的衣裳鞋袜,头上的冠子,哪样不用好的。
好在现在女儿的嫁妆攒的七七八八了,大宅子也买了,家里支出不大,锦娘也愿意打扮他宠他。
所以,她道:“咱们女子不是也爱有才有貌的么?四儿,你原先也是希望能摆脱以前的日子,现在已然是不错,如今也不必太过患得患失。等日后,徐徐图之。”
香茗原先其实是个通透人,只不过在后宅常常关在一方小天地,人心就容易扭曲。她听了锦娘这一席话,恍然:“锦娘姐姐说的是。”
“走吧,我们先入席吧,怕她们疑惑咱们怎么还不去。”锦娘道。
二人前后脚进去,锦娘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又让翠环另外买了一份素斋用食盒装着,准备带回去给蒋羡还有孩子们尝尝。
每次她从外面回去,还莫说孩子们,就是蒋羡也爱扒拉她的袖口,好像她藏了什么好吃的似的。
外面太热了,锦娘带着女儿在房里歇息了一会儿才回去的,回去的路上还让人去饮子店买了蜜沙冰、乳糖真雪、雪泡梅花酒、樱桃酥酪这些冰冰凉凉的好物,又见有人买绿荷包子,她也买了几屉。
等回到家里来,锦娘一说带了冰饮子,全部人都来了。
不过,锦娘看向魏七郎:“你能吃冰的么?”
魏七郎立马点头,锦娘又问他的丫头和养娘,俱是一脸难色,她只好道:“那你等会儿再吃吧,如此太冰了。”
魏七郎苦着脸:“姑母,我是真无事的,之前我和王大郎一起,他一命呜呼了,我都没事儿的。”
“咳咳,那就吃一口。”锦娘又让人拿小碟子来,拨了一口乳糖真雪给他。
蒋羡连忙把雪泡梅花酒倒了自己喝一口,舒坦的不行,又要吃樱桃酥酪,锦娘看向他:“这是我的。”
“我要吃嘛。”蒋羡看着她。
锦娘这才道:“好吧。”
夫妻二人把樱桃冰酥酪分的吃完了,锦娘还送了一屉绿荷包子给橘香,让她也尝尝外面的味道。
魏七郎看的叹为观止,平日他看到的蒋羡算是很干练的人,没想到是这般。再看筠姐儿和宁哥儿已经把乳糖真雪和蜜沙冰都埋头吃完。
吃完所谓的下午茶,锦娘怕自己犯困,又去内室看书,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晚上则是在花谢摆的饭,几道寺庙里的素菜加上两道凉拌荤菜,又有萝卜丸子做的汤,一家人吃了个满饱。
吃完饭依旧是散步乘凉,很安静,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丝竹活动,但是魏七郎却觉得很舒坦,就似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似的。
没有纷扰,也没有淹没底线的丑陋之事,蒋家的人都太正常了。
这样真好,看,姑父正教他们看天上的十二星宫。
数日之后,锦娘戴上去年做的银鎏金的冠子,戴上步摇,鬓边簪着鲜花,去了陶家做全福人。锦娘每次做全福人也要挑一挑人家,否则这么出来一来就白做了。
只不过在这里碰到了熟人,那个以前常常来她绣铺做衣裳的白娘子,只不过她的日子仿佛过的不是很好。如今夏日,一般都是穿的浅色的纱裙,她却着泛黄的衣裙,看的出来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了,还有她头上却只插了一根银钗,用头巾包着自己的头发。
“这位是谁?”锦娘问领她进来的丫鬟。
那丫鬟不屑道:“少蓬娘子,不是什么好人,总趁着咱们家办喜事上门打秋丰,我们郎主和娘子都气的不行。她原先也是官宦人家的娘子,家里人贪污被贬了呢。”
锦娘心想原来如此,也真是唏嘘。
今日女方给的全福礼是六十六两银子、双桃如意锦一匹、真红宜男百花锦一匹、云纹罗一匹、孔雀罗一匹,两副首饰、四样鲜果、一幅酒具、两盒绢花。
回来之后,旁的倒也罢了,只果子放不得,锦娘遂让茶房做成果酒两坛,剩下的果子都分给众人。
她见这几匹锦罗都还不错,故而让人送到库房,将来做女儿陪嫁用。
刚让人把物件收拾好,魏七郎下学了,还拿了一张帖子给锦娘:“姑母,过几日京里有马球会,我想着表妹马球打的好,故而特地要了一张帖子过来。”
锦娘看了帖子,是善真公主家的马球会,她不把魏七郎当小孩子看,只是道:“筠姐儿想必是很喜欢的,只不过我们文官和这些皇亲往来无事么?”
“姑母放心,我们家里还有范家的人都去呢,只是打马球,无妨的。”魏七郎道。
锦娘这才点头:“那我同你表妹说,她肯定欢喜。”
魏七郎这才满意的离开,他今日回了家,父亲考较他的学问,觉得他突飞猛进。其实他没有似以往那般熬夜读书,反而效果更好,原因就是姑父每日会检查作业,休息时,还会专门讲破题。
除此之外就是不停重复的写,宁哥儿就是这样说的,他之前策论写的不好,就是靠不停的破题不停的写,才会进步神速。
姑侄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魏七郎便去前面书房和宁哥儿先写功课。
锦娘继续看书,看了会儿,又起身去刺绣。
这次她准备绣紫衣观音,原本绣的一幅送给魏家了,这次是重新打底稿,重新绣,丝毫不得马虎。
到了次日,隔壁施娘子请她们过去花棚吃酒,锦娘带着孩子们过去,中途施娘子有些身子不爽,遂喊了女医过来。
没想到又是熟人,锦娘想着这个月真是以前的熟人都碰到了一遍。
娄四娘在这里见到锦娘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们家和莹娘一直都有往来,但是自从魏家祖母过身之后,魏雄和罗玉娥就不和魏家别的人往来了。
她想肯定是人家做官了,自然要自重身份。
所以,娄四娘并没有张皇认下,只是回去的时候同冯胜说了。冯胜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开始留胡子,他们成亲这十多年,二人一起经营医馆,在金梁桥一带也是小有名气。
长子麟哥儿虽然读书不成,却极其擅长眼科,还考入了朝廷设立的太医院,年纪轻轻又在外开了一家医馆,家里赚的钱还置办了一千多亩的地。长子娶的媳妇,还是书香门第,过门就生下了一个长孙。
至于老二官哥儿现在还在读书,入了祥符县的县学,虽说资质平庸,但家里有钱,也供的起。
老三又是娄四娘生的,原本娄四娘都以为自己不能再生育了,没想到五年前生了个儿子,这孩子倒是伶俐的很,名字叫云哥儿,有青云直上的意思。
他听娄四娘说完,记忆清晰了起来:“你没喊出来是对的,蒋十六已经是秘书少监这样的大官了,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就不必来往了。”
虽然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但是当年为了摆脱荣娘,他的确是做了局,可再怎么做局,也要人心甘情愿的往下跳啊,如果荣娘不是被人手指头一勾就上当,他也不可能会那般理直气壮。
时过境迁,他不怕别人,只怕这个小姨子对付他。
那时他和荣娘提起锦娘时,虽然常常有不屑,身形臃肿,脾气古怪,还做丫头出身,可她这个人太有城府了,凡事做不成功的时候,从来都能忍住,二十几岁才嫁出去的老姑娘,没几年丈夫成了进士。
这几年更是当了官,他有意打听了一下才知晓。
民怎么能与官斗?那才是脑子坏掉了。
娄四娘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们家住李家隔壁,从外头看也是好大的宅院,如今已经是儿女成群了。”
“有一趟药材,我要去蕲州一趟,家里就麻烦你了。”冯胜道。
娄四娘忍不住道:“让别人去就好,你何必亲自过去?你现在也算不得年轻了。”
冯胜笑道:“底下的人去我不放心,蕲州白花蛇很容易被人作假,咱们索性多买一些回来。你放心,日后我就让底下人去办。”
“既然如此,这般也好,云哥儿念着你呢,你可要好好的回来。”娄四娘对两个继子也不错,但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尤其是三十多生的,意义都不同。
人生了孩子后,就会变得更柔软。
冯胜只拿了进货的钱,手里还有两千两都放在娄四娘这里,还道:“这笔钱等我回来后,帮咱们云哥儿置办些田。”
这个医馆是他和娄四娘一起操持的,云哥儿又太小了,他得为小儿子置产。
娄四娘性子正直,不欲这般:“你这样私下买,大郎和二郎若是知晓了,怎么说我们呢?还是罢了吧。”
“老大都成婚了,老二我打算这次回来也帮他相看一二,趁早把家分了,如此咱们也安心。”冯胜知晓自己再过几年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万一撒手人寰,四娘和云哥儿怎么办?
娄四娘重重点头:“好。”
她们很快就把见到锦娘的事情忘却了,锦娘也不欲提起,因为想起今日施娘子都中暑了,所以回来让孩子们都去洗漱歇息。
筠姐儿道:“娘,我去看看二郎。”
“好,要是他睡了,就别吵醒他。”锦娘很欣慰,女儿懂得照顾身边的人了。
筠姐儿过去定哥儿那里,看他扶着椅子站着,她又同他玩了一会儿,出来时,看到魏七郎在廊下站着,她还奇怪:“七表哥,这么热,你还不回去么?”
“哦,我也准备看看表弟,我这就进去。”魏七郎连忙道。
筠姐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叮嘱道:“那你不能让他玩的太疯了,要不然他太兴奋了,就会流汗的。”
魏七郎笑道:“放心吧,不会的。我已经和姑母说了,等会儿和姑父一起帮他洗澡。”
筠姐儿歪着头看他:“七表兄你做的来么?”
“小瞧人了不是。”魏七郎说完,就施施然进去定哥儿房里。
筠姐儿摇摇头走了,回到房里点了一炷安息香,也不歇息,而是先沐浴一番,出来后,又让新丫鬟翠岚把自己的骑装拿来。
这么热的天,这七表兄还让自己骑马去,真的是净出馊主意,偏偏他还挺会讨娘喜欢的。他没来之前自己是家里的大姐姐,说一不二,爹娘都听她的话,如今他一来,什么好处都占了,连弟弟洗澡他也要抢!太过分了。
第128章
虽说筠姐儿有点气愤, 但是她绝对是心胸豁达的人,不会捉弄人,也不会排挤人, 只是觉得这个人太会讨人喜欢了。
因为定哥儿生的雪白, 所以有个外号叫雪孩儿。他又乖,坐在澡盆里,蒋羡帮他洗头, 魏七郎帮他洗身上, 总觉得小表弟的肉肉捏着手感太好了。
蒋羡笑着和魏七郎道:“你姑母平日爱给定哥儿沐浴,但又每次烦恼把身上弄湿, 方才一听说你要帮忙,又是不放心又松了一口气。”
“定表弟这般听话的孩子我都没见过呢, 我是家中老小, 还巴不得有个弟弟呢。”魏七郎笑道。
锦娘准备进来时, 听到他二人说话,心道,真是高手过招。
掀开帘子进来, 锦娘笑道:“洗完了没有啊?不能让宝宝着凉了啊。”
蒋羡道:“马上就洗好了, 你看咱们儿子多爱玩水。”
说罢,就把孩子抱起来把身上擦干,锦娘帮孩子扑了痱子粉,又帮他穿好衣裳,才递给外面守着的白养娘。由于常年做针线, 锦娘有很严重的腰肌劳损, 年轻的时候还好,后来生儿育女年纪增长,就不能提重物, 孩子都没办法长时间的抱着。
“今日多谢七郎了,这般懂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锦娘笑道。
魏七郎摇头:“侄儿喜欢定表弟,一点儿也不乐,还觉得好玩儿呢。”
锦娘道:“这就好,等你定表弟长大了,若是知道有这段,指不定多开心呢。”
几人说笑出来,魏七郎又说自己回去读书,锦娘不敢打搅,让他自去,又同蒋羡道:“天色晚了,咱们吃完饭也早些安置吧。”
且不说夫妇二人歇下如何,锦娘连着在家休息了好几日,等到马球会时,才带着女儿一起过去。说是马球会,但人家公主看天色了,请她们在湖边吃曲水流觞宴,这比之前钱娘子那里的大气十倍不止,但蒋羡官位有限,锦娘和筠姐儿敬陪末座。
母女俩倒都不是那种爱掐尖的,吃吃喝喝好一会儿,还喝了一种玫瑰花酒。
“娘,这酒冰过,好好喝啊。”筠姐儿小声道。
“筠姐儿,脆皮乳鸽也好吃。”锦娘用眼神示意女儿。
吃货母女组吃的酒足饭饱回来,都还挺感谢魏七郎的,本来以为要热的晕过去打一场马球,没想到今日完全是来吃大席的。
再说魏家下人,到了蒋家之后,起初有些不适应。比如食物就没有魏家精致,规矩也没那么严,地方自然也没有魏家大,但是也有别的好处,就比如主子宽松但又有章法,赏赐颇多。
最重要的是魏七郎读书功课上是进益不少。
但也有一些下人觉得魏七郎太过亲近锦娘她们,难免有些小话,就比方魏七郎帮定哥儿洗澡,明明是洗着好玩,她们就打小报告说锦娘家里差遣魏七郎,背地里打小报告,明面上对锦娘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锦娘也是无所谓,反正人家是客,住些日子就走,也不是久住,她只要拢住魏七郎就好,至于魏家那些下人,多接触了未必是好事。
她收买也是看对象的,游妈妈是魏夫人的心腹,锦娘当然舍得下血本。但魏七郎的养娘丫头这些人,说白了,魏七郎性格和蒋羡有点像,看似好说话,其实很有主见,况且这些婆子丫头迟早放出去,不过三五年的时间罢了。
阿盈现下肚子大了,些许事情便是青蓉在办,她正从外面进来道:“娘子,申家送了帖子过来,是申家大夫人的寿辰。”
“嗯,申家我们是打过交道的,若是送贵重的,人家未必肯要。所以,正好我亲自做些针线送过去,送些寿桃寿面倒也罢了。”
她这么想的,也同蒋羡商量,蒋羡道:“就这般吧,娘子决定就好。”
锦娘莞尔:“若我说的和你的想法一致,你就说什么娘子决定就好,若是你不同意,肯定会说,娘子想的是,但我觉得怎么怎么样会更好。”
蒋羡被戳穿了也不恼,还刮了一下锦娘的鼻子:“哎呀,我的这点小把戏被娘子算是看透了。”
很快到了寿辰这日,因魏夫人还在洛阳,锦娘便和范氏一道过去的。
范氏还很关心小叔子:“七郎现在跟着姑父读书,总要姑母操心,母亲又在洛阳,有什么不便宜的,姑母可要对我说。”
“七郎那孩子在我那里读书很是懂事,你放心吧。”锦娘笑道。
范氏生怕锦娘误会,忙道:“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锦娘一笑而过。
二人坐着轿子,很快到了申家,申老夫人虽然没有王老夫人那般健步如飞,但是身体依旧硬朗。申大夫人又是另一个样子,穿着打扮都很考究,身边跟着已经为人妇的申五娘。
锦娘有些唏嘘,昔日见过的小女孩,都已经为人母了,真是时光匆匆不饶人啊。
申五娘见到锦娘和筠姐儿也惊讶,以前她见到筠姐儿的时候,筠姐儿还是个非常小的小姑娘,现下亭亭玉立,似大姑娘了。
“蒋大妹妹,好生标致的人物。”申五娘拉着筠姐儿上下打量。
筠姐儿也不扭捏,大方笑道:“申五姐姐,好久不见。”
申大夫人打量了筠姐儿一样,知晓筠姐儿这样的姑娘反而是许多男家想娶的姑娘,头一个,父亲年轻前途正好,舅家也是进士,第二个,她家资据说万贯,其三十这姑娘人生的端庄美丽,知书达礼,最后则是她母亲生了二子一女,看起来身体康健,绵延子嗣想必也没有问题。
但是蒋家要求也高,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说亲成功的,听说成待制家里的儿子她家都没有看上。
思及此处,又有旁的夫人过来,申大夫人才打起精神和别人交际起来。
锦娘又跟随下人给申老夫人请安,申老夫人笑道:“也不常见你过来,我还想过几日去庙里敬神,咱们一起去呢。”
“老夫人,您还是等天气爽快些了再过去吧。您不知晓我前些日子过去,胳膊都晒的脱皮了。”锦娘知晓这位申老夫人是非常热衷于礼佛的人,虽然可能是个半吊子,但就是行为上很热衷。她也不戳破,好歹人家还有这样一个爱好。
申老夫人也微微点头:“是啊,近来也不知怎地,天越来越热了。”
锦娘道:“方才看到您家五姐儿了,那样的大气,听闻这次寿宴是她操办的,真是能干的紧。”
也许到了申老夫人这个年纪,她和锦娘又是多年前就认得的,倒是摆手:“原先在咱们家里五娘是活的最肆意的,如今,唉,不提也罢。”
申老夫人可以这般说,锦娘却不能发表什么言论,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娘子还年轻呢。”
“这女人还是不要读太多书的好啊。”申老夫人幽幽来了一句。
锦娘却不赞同,她不了解申五娘是因为什么缘故,但这样盲婚哑嫁的古代,能够恩爱的本来就是少数,多半连相敬如宾都难。可有诗书作伴,好歹有个消遣,总比索然无味的人生要好。
可这种话,人家说自己听,不好争辩。
从申老夫人那里出来,筠姐儿道:“娘,您说为何申老夫人那般说呢?”
“申老夫人年纪大了,她想说的是女子读了太多书,就不好被哄骗了。说白了,就是希望女子什么都不多想,安安分分的在内宅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知道的太多,就太清醒太痛苦,还不如糊糊涂涂的过一辈子。”锦娘对女儿道。
筠姐儿不明白道:“娘,那万一女儿也所嫁非人怎么办呢?也要装糊涂吗?”
锦娘摇头:“那不可能,爹娘肯定就把你接回家来了啊。无论是和离再嫁,还是你不愿意嫁了都好。这些话以前娘没和你说过,因为你年纪太小了,现在你也算不上小了,娘似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出来做工好几年了。”
“和离?”这样的词汇对于她这样的小姑娘而言太陌生。
锦娘笑道:“过不下去就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筠姐儿,娘到时候会给你一笔嫁妆,绝对不会比你舅母的少,可是你要记住,娘家人要兜底,可是你自己没本事过活,别说在婆家过不好,怕是在娘家要立足也难啊。”
这话筠姐儿听的似懂非懂,但也知晓娘说的肯定是为了她好的。
在申大夫人的寿宴上,有位姓苏的夫人,夫家在台谏做官,女儿嫁给了申家二公子。她先是拉着筠姐儿的手看了好半天,又夸又赞又打量,直打筠姐儿都弄的不舒服了。
还是锦娘把女儿拉了过来,笑着道:“苏夫人抬举我这个丫头。”
苏夫人笑道:“你家这女儿是真的生的好。”
“您谬赞了,我看您女儿才养的好,瞧申二奶奶多么的能干。”锦娘道。
……
回到家时,锦娘和蒋羡说起就烦:“咱们女儿没有定亲,便是被人看来看去的真烦。”
“苏家?苏家和申家有同乡之谊,否则也不会说亲过去。但儿郎们就没什么建树,你看咱们宁哥儿年纪小,一首西江月还传给众人知晓呢。”蒋羡道。
“咳咳,这不是你自己传出去的么?”锦娘看了他一眼。
蒋羡笑道:“若是平庸,人家也不会传诵啊,我看苏家一般般,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嗯,我也这般想的。”锦娘点头。
她夫妇二人的要求也并不高,至少要一表人才,毕竟女儿生的花容玉貌,才学也要有,家俬不能少,人品更好要,四者缺一不可。
锦娘的生辰今年就这般极快的过去了,至于七月,定哥儿周岁宴。锦娘让女儿筠姐儿安排,这也是培养她治家,别看这事儿不大,但是将来外面的铺子、田地如何分派,也从这里边来。
就像她这次把刘豆儿就派到吴县收租子和赁钱,顺便查探一下范庄头和姚掌柜有无隐瞒,但京里的庄子等秋天的时候就亲自去巡,不让下头弄鬼。
当然了,今年还有洛阳那边三百亩的租子,也能够进账。
筠姐儿以前招待同窗,娘就常常让她拟单子,到如今她要单打独斗,就问习秋道:“容妈妈,你说我要从哪儿下手呢?娘让我单独先拟个章程下来呢。”
习秋想了想:“不如把成例找出来,以前娘子替大郎君办周岁宴是如何办的,还有历年的。”
筠姐儿摇头:“也不好,时节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习秋道:“姐儿说的是。”
这习秋虽然并不算聪明出挑,但算忠心,也不算太过主见,筠姐儿自小锦娘就培养她要拿主意,因此若是太强势的仆妇,恐怕还无法长久。
筠姐儿这边忙,锦娘则安心教定哥儿走路,现在他可以扶着椅子站好一会儿。锦娘拉着藤球,让儿子光脚走过来,拍着手道:“定儿,快些走到娘这里来。”
定哥儿看了锦娘一眼,却坐着玩手里的小木头,哄了两刻,他才赏脸颤颤巍巍的走过来,锦娘一把抱住儿子。
“二郎,你看看你,懒的很。”锦娘笑道。
母子二人亲香了一会儿,锦娘让白养娘把孩子带下去,她则开始绣出水芙蓉图。紫衣观音属于每日必定要绣的,但是她也会选一样自己感兴趣的。
正绣着,见有人上门来。
原来是隔壁施娘子,她女婿神童试过了,已经被官家授同进士出身,看来婚事也是要抓紧了。但这个时候她过来做什么,锦娘起身相迎。
“蒋夫人,我是想求你割爱。”施娘子道。
锦娘一下明白过来了,应该是为了观音绣像,但她故作不解道:“娘子说什么话呢,以你我两家的交情,你要什么但凡我有的自然舍得给你。”
施娘子指着她堂上挂的送子观音道:“旁的倒是罢了,只您这幅观音绣像,绣的栩栩如生。我想给我家女儿做嫁妆,我就怕她和我一样,生育艰难。”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子不能生育,有时候多半不是女子的问题,但所有人都会把恶意投射到女子身上。
只是白给,锦娘自然不会给,再同情也不行啊。
故而,锦娘先松口:“都是有儿女的人,谁都是为孩子们着想,只是……”
施娘子诚心要自然会接话,若想白嫖,锦娘当然就不会给了。
果然,听锦娘这般说,施娘子笑道:“蒋夫人,我那里白玉的如意可以拿一幅来给姐儿做嫁妆。”
锦娘却不大松口,那些什么玉器锦娘不怎么放心上,再者,这是她自己绣的,举凡卖出去就是私房钱,肯定是要自己攒着的,不会归到公中。
二人后来说开了,锦娘私房入账二百贯。
现下官场她也算是看透了,除非大家利益一致,否则一旦出事,平日再多好处也无人替你说话。所以锦娘最爱做银货两讫的事情,这样两不相欠,还能正常往来。
锦娘把这事儿也和蒋羡说了:“我紫衣观音还未绣好,送子观音这般快就卖出去了,如此,又得绣咯。”
“娘子,卖出去二百贯吗?”蒋羡问道。
锦娘点头:“可不是,我想那些什么玉器我也不是很会鉴别,况且一年时兴一个样子,如今要了来,将来不知道又如何。如此,我就算了银钱。”
蒋羡也赞同:“娘子说的是这个理。”
尤其是京里时兴变化的很快,料子也是如此,以前时兴的,现在穿在身上就容易让人觉得太老气了。
既然有了这笔钱,锦娘请大家去会仙楼下馆子,会仙楼的东家和锦娘是旧相识了,早早把雅间留好。
魏七郎算了算,到蒋家也不过一个多月,馆子倒是总下。还都是去会仙楼、潘楼这样的地方,他跟着吃大餐就好了,这样的日子可是太快活了。
席间,他和宁哥儿筠姐儿还一起联诗,抽花签喝饮子,三人还投壶,听外面的弹唱,不知道多快活。
回到家中,姑父有朋友要去夜游,姑父还带着他和宁哥儿一道出去。
这魏七郎本就是世家子弟,如今常常跟着蒋羡一起,又出入外面,整个人猛然间就成熟了不少。
锦娘知晓蒋羡今日晚上不知道何时才回来,遂先歇下了,只是早上早起,让厨下煮些梅花汤饼,怕他们早上回来就肚子饿。
果不其然,蒋羡是早上带着两男孩回来的,宁哥儿兴奋的很:“昨儿晚上萧伯父让人烤鱼给我们吃,我们从船上下来后,又在一个凉庄睡的,那里晚上太凉快了。”
“还有凉庄?你们骗我呢?”锦娘不信。
魏七郎正吃了一口梅花汤饼,又笑道:“姑母,是真的。我住的那小屋透过琉璃瓦还能看到玉兰花,就跟星星似的,特别凉快。”
锦娘看了他们俩:“蚊子是不是也特别多。”
“咳咳,娘子,没事儿的。人家替我们薰了艾,没什么蚊子,我就胳膊上被咬了一个。”蒋羡连忙道。
两个孩子还说上元节人家还请他们去夜游呢,都跃跃欲试的,锦娘摇摇头。
魏七郎用完梅花汤饼就回了跨院,他身边的养娘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把我们都急死了。”
“不过是出去拜访名士,这有什么。”魏七郎不觉得有什么。
出去之后姑父还会教他辨别真名士,真正的名士只是淡泊名利,但绝对是很有能力的。那些有些才名,过的落魄潦倒的,一般都是假名士。
读书人要名声,比如昨夜人家写一首词,就把自己和宁哥儿都写进去,不就扬名了么?
魏家养娘看他袖口露出来,还有蚊虫叮咬的,又心疼极了,魏七郎极不耐烦道:“您就别大惊小怪了,这般说出去人家会笑话的。宁哥儿还不是被蚊子咬了,你看姑母有没有这般?”
这些老妈妈们倒真是管的太宽了,还把他当小娃娃哄着。
锦娘当然也有所耳闻,等魏七郎过来后,她才道:“你放心,此事你姑父和你爹说过的,你爹也是极其赞成的。”
蒋羡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若不然锦娘也不会随意放两个孩子晚上去。
以前她们没条件的时候,靠自己可能多走五到十年弯路,有的人并非才学不好,可都是三四十岁才考中进士,有的少年进士,做官二十多年都不过三十多岁。
“姑母,我那几个老妈妈们,总是这样,还把我当孩子哄着。”魏七郎跟锦娘抱怨。
锦娘却笑道:“她们也是关心你,还别说我身边的下人也是如此,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但咱们自己得有主见,否则今儿这个说这么做好,明儿那个人说那么做好,全无自己的判断。”
“姑母教诲的是。”魏七郎也很受用。
外面说筠姐儿过来了,魏七郎又告辞,筠姐儿进来后就道:“七表哥来您这儿比女儿还勤快。”
“他也是有事才过来的,你的事儿办的如何了?”锦娘问起。
筠姐儿就把自己拟好的章程说了一遍,锦娘又用旁的颜色的笔修改了几处,筠姐儿又下去各处对接。
在此时,她才发现,事情总会出现意外。
就像是会做“亭儿”的小云突然生了病,她就得要从外面的酒楼定下点心,预算只有这些,定点心又是一笔预算。
看起来简单,其实千头万绪。
锦娘除了必要时候指点,其余的时候都让她自己操办,好在抓周进行的还很顺利,筠姐儿松了一大口气。
但她也跟锦娘道:“娘,女儿真的不喜欢管事。”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可是咱们越怕什么,就越应该克服什么,如此就不会怕了啊。”锦娘鼓励女儿。
筠姐儿看向锦娘:“娘也会怕吗?”
锦娘理所当然道:“我是最怕这些的,以前都不愿意走亲戚,可如今还不是顺顺当当的,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还不如把心一横,日后谁也难不倒咱们。”
筠姐儿若有所思。
又说等七月过去,魏夫人从洛阳回来了,还没和锦娘说上话,魏七郎身边的养娘都抢着去回话了。
第129章
锦娘正和女儿一起准备中秋节礼, 她先把历年来的单子和别人的回礼拿过来,让女儿参考之后拟单子出来。
“你看这是去年和前年的,魏家送的橄榄就很有心意的, 但是橄榄不便宜, 就得酌情。还有这小饼,咱们家里橘香的玫瑰酥饼,小云的桂花饼都做的很好, 但是呢装小饼的食盒得提前备下, 大相国寺的竹器又便宜又好看,你看我就早已备下。”锦娘正和她说。
除此之外, 还有果品、绸缎、酒水、糖霜等等。
一份礼单就有许多门道,筠姐儿拟了两遍终于拟好, 给了青蓉后, 青蓉又传到各处, 让她们置办下来。
“你也不能做甩手掌柜,还得时不时问问,否则上头的人不发话, 底下人就容易懈怠。”锦娘道。
筠姐儿点头, 又问起锦娘:“娘,您真个把绣像卖了二百贯吗?”
“是啊,所以这也是我让你学针线的道理,你比娘强,专门学画画, 如此绣花也肯定比娘更厉害, 娘这一手都是四处偷师学来的野狐禅。日后,等你穷困之时,有这手艺, 东山再起不在话下。”锦娘叮咛。
筠姐儿现下除了读书以外,还要做女红管家,竟然很难得闲。听了锦娘的话,先把礼单带回去看,有空就做女红。
到明年弟弟是要考府学的,她制艺诗赋策论已经精通了,就不必学了。
她这么一离开,魏夫人上门来了,锦娘忙去二门相迎,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瘦了些,但精神还好,故而问起魏夫人父亲的病如何,二人说着进到花厅。
魏夫人握着锦娘的手道:“我那孩儿叨扰姑太太许久,我心下不安的很。”
“七郎很是懂事,您还不知道的,他姑父带着他和宁哥儿一起去拜访一位名士,偏生他表兄弟二人有时运,遇到人家诗兴大发,把他们俩都写上去了。”锦娘笑道。
魏夫人原本听那些婆子说,蒋羡把孩子们弄出去夜游,皮肤如何瘙痒睡不下,姑太太指使儿子做仆人,没想到原来是拜访名士。
她原本不太信婆子们嚼舌根,但无风不起浪,所以有些怀疑,现下听锦娘这么一说,喜笑颜开:“姑太太替我多谢他姑父,这孩子调皮不知道多麻烦你们。”
“不麻烦,他是极好的。我原本还在想他在家是小儿子会不会太娇惯,哪里知晓在我家很有大哥哥的样子,有一日还主动说和他姑父一起帮定哥儿沐浴,我说家里这么多人呐,哪里用的着你,偏偏他做的有模有样的。我说也不能让你白干啊,于是请他去了潘楼会仙楼,也算犒赏了。”锦娘只当玩笑话说。
魏夫人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心中十分愧疚,明明知道锦娘的人品的,倒是爱子心切,差点被人糊弄,又好生说了不少感激的话。
锦娘则道:“我本以为七郎还能在我家待到中秋,又亲自帮他做了一身衣裳,预备中秋穿,如今嫂嫂回来了,我拿出来给您吧。”
不时,青蓉用托盘拿了一套衣裳出来,魏夫人见里边是鹅黄瑞草云鹤暗纹缎子的中衣,外面则是一件浅紫色的纱做的直裰,直裰的领缘处是比浅紫稍微深一点的紫地双层纱上绣球路纹,底下配着天水碧的裙子,做的十分精致,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
魏夫人道:“你这个做姑母的对他这般好,若是日后他不孝敬你,我都不许。”
“您看您说这个做什么,正好您今日过来,择日不如撞日,就当我为您接风了,等会儿七郎就回来了。”锦娘笑道。
二人家长里短说了不少,等魏七郎回来时,见到魏夫人赶忙上前拜见。
魏夫人见这两个月儿子似乎长高了些,人也有精神不少,回来说了会话就主动说要去前院做功课,她很是欣慰。
“你们快些写,写完咱们给你娘接风。”锦娘叮嘱了一句。
魏七郎应了一声,锦娘又让茶房给他们端茶过去。
下午饭,魏夫人便是在蒋家吃的,她观察到儿子和锦娘说话十分随便,还道:“姑母,您和姑父说一声,带我和宁哥儿一起去桃花溪钓鱼玩儿吧,您不发话,姑父都不应。”
“你们俩出去夜游一趟,也是心野了,还是先把书读好,若是你们俩有长进,我就和你姑父说一声。不过,也得你娘同意。”锦娘道。
魏七郎又歪缠魏夫人几句,魏夫人指着他笑骂:“你得学业有长进才是。”
饭毕,魏夫人见筠姐儿干练许多,听说她最近在管家,又道:“大姐儿看着愈发出众了。”
锦娘还不知晓魏夫人说这话的来意,只以为是例行夸奖,又知晓魏七郎今日要回去,把衣裳也拿给他试。
魏家下人已经收拾行李了,宁哥儿还哭了:“七表哥,我们还约好去桃花溪玩的呢。”
魏七郎也忍不住泪洒了不少,就是锦娘面临离别,有些难舍难分,但她是大人了,总不能让人家的孩子真的在自家过吧,故而笑道:“宁哥儿,日后去找你七表哥玩儿就好了啊。”
说罢,又对魏夫人道:“孩子们都是重情重义的性子。”
魏夫人也是欣慰的很,锦娘见时候不早了,又道:“孩子们也要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读书,我就不多留了,下次七郎只管过来玩儿,那跨院我给你留着。”
“姑母……”魏七郎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一直在书房听动静的蒋羡都无语了,他曾经也常去姑母家,怎么没这么依依不舍啊,太夸张了这群人,还哭起来。
等魏家人离开了,蒋羡才出来。
“你躲这里做什么?”锦娘狐疑的看着他。
蒋羡大喊冤枉:“什么叫我躲,你们女人家说话,我总不好出来插嘴吧。”
锦娘舒了一口气:“魏家的人走了,我这也松快一大截了,走吧,回去休息吧。”
有二十来人吃穿用都在蒋家,还有魏七郎起居饮食都得照顾到,还是很累的。现在把人安全交到人家母亲手里,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同时,魏夫人等儿子回来后,一家三口在一起说话。
魏七郎道:“平日白日在宥家读书,回来后先写功课,写完功课就吃饭散步。姑父就会帮我们检查功课,如果有不擅长的,便出题让我们再写。休息的时候,会出去酒楼吃饭看相扑,对了,姑母让姑父教我和宁哥儿装裱,说将来我们俩要是读书不成,开个装裱铺也能挣钱。您不知晓姑母一幅绣品就卖了两百贯,筠姐儿受了姑母的刺激,成日去做女红去了。”
魏大学士笑道:“没想到去蒋家还学了这么多东西呢。”
“可不是,原本是打算八月教我和宁哥儿泅水的,姑母说姑父在外抓贼的时候,正是因为擅长泅水,才抓住逃犯立了大功。即便我和宁哥儿日后不去做亲民官,但是擅长水性还能逃命呢。”魏七郎说的还打了个哈欠。
魏夫人赶忙让他下去休息,只留下俩口子说话。
魏大学士则道:“这几个月咱们七郎学业非常有长进,人也长高了,这也是我放心他待在蒋家的缘故。”
“真是没想到蒋家家风如此好。”魏夫人如此想着。
夫妇二人说完魏七郎的事情,都似乎下了个决定,但他们还有旁的事情要聊,就先有了个默契。
却说今年魏家可能是因为魏七郎在她家住了几个月,因此节礼送的非常丰厚,锦娘挑了几样好的留在箱笼里,又和蒋羡说起今年中秋的安排。
“既如此,便接了老宅老爷和太太过来。”锦娘道。
蒋羡同意,反正也只是过个中秋,也没什么。锦娘让他亲自上门去接,蒋六老爷自然是同意,长子去了应天府,次子过继,跟着儿子倒是比跟着孙子强点。
其实许氏本来是不喜欢公公和这个继婆婆的,但是听说他们要去金梁桥过节,又道:“不如让十六郎和弟妹都过来咱们南薰坊来,我和儿媳把小饼果品都准备好了呢。”
“你们都好,只是常常同你们一处,我们也去那边看看。”蒋六老爷笑道。
许氏也只好咬牙同意。
却说二老过来,蒋六老爷捐了几箱书过来放这里的的藏书楼,蒋羡让宁哥儿陪着祖父,锦娘则请郑氏上坐,又让人奉茶过来,几人在一起说话。
郑氏见这上方案几上摆着炉瓶,丫头们用红漆的托盘上的上等茶汤,汤色清亮,附近靠窗户的桌上摆着各色鲜花盆景,青铜的鼎炉吐着丝丝香甜。她想这蒋羡家里果真是富贵的紧,财务状况比长房好许多。
说着又想起许氏曾经说起的,若是把她侄孙女嫁过来就享福了。
但她只说起筠姐儿的亲事,就听锦娘道:“看了几个皆不如意,咱们家如今虽然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但总得找差不多的人才。”
听了这句话郑氏就闭嘴了,她可不会那般心里没数。
因为郑氏的识趣,蒋六老爷的欢喜,蒋家中秋团圆倒是过的很不错。
但中秋团圆之夜,冯家却传来噩耗,本该这个时候已经到家的冯胜却是因为中了蝮蛇之毒,差点窒息而亡,好容易被救活回来,但却去了半条命。
跟着去的掌柜回来报信,娄四娘当即就要长子麟哥儿过去,麟哥儿却推脱道:“太太不是不知道我那医馆一日都离不得人。”
娄四娘又看向官哥儿,官哥儿支支吾吾道:“我们县学如今不能缺课的。”
“两位郎君都不去,难道让我妇人去不成?”娄四娘没想到两个继子如此冷漠。
麟哥儿和官哥儿都低头不语,娄四娘只好打算先关店,把儿子云哥儿托付给娘家嫂子,自己虽然害怕,但也带着家丁出去。
另一边麟哥儿和官哥儿见她如此,有一瞬间的不安,但二人都自我安慰:“我家原本有二姨那样的贵亲,因为爹娶了这位,害的咱们仕途不通。若有二姨夫提携,你我二人怎会科举如此艰难?”
官哥儿性子懦弱些,只道:“爹也真是的,娶了这人,就不让我们和二姨往来了,肯定是怕她生气。”
“谁说不是呢。娘的尸身都没找到,爹就匆匆娶了他,我早就怀疑有问题了。”冯麟冷冷的道。
只可惜二人早已无从查起了,他俩还不能背着父亲联系二姨家,只好喟叹一声。
许氏这边也在叹气,她心腹葛妈妈道:“娘子,夜凉如水,咱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你看官人一走,往常那些在咱们家来的人,一个个消失无踪。有那还不错的,送些节礼来,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许氏感叹世风日下。
便是自家公婆也是一等势利眼的人,不跟长房子孙一起过中秋,却去小儿子那里去。
葛妈妈撇嘴:“旁的人倒也罢了,可三妗子平日没少来咱家求帮衬,现下却不上门来了。”
这所有亲戚中,葛妈妈最不喜欢这许三妗子 ,那就不是个好东西。有好处数她跑的最快,可人家落魄了,她还能假意安慰,上门再捞些好处。
许氏又何尝不知,“罢了,过几日请五弟妹过府说话吧,康儿原本娶宰辅之女都能娶,可惜受集贤相事情的连累,如今很难说上亲了。”
“咱们五爷和康少爷的学问都是数的上的,再过一二年发解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好了。”葛妈妈笑道。
许氏则道:“是啊,我也这般想的。对了,筝姐儿那里怎么样了?”
因为生了这个小闺女,许氏觉得自己比以往年轻许多,但家里支出也多了不少。看看筠姐儿,衣裳首饰穿戴的极好,听闻连嫁妆都备下几千贯了。
她曾经也是因为嫁妆太少,被婆母轻视,商家女都能踩在她头上来。现下要为女儿备下嫁妆,就得在十三岁之前备下,毕竟一般女子十几岁先定亲,定亲流程就得走一年,嫁妆单子就得交到夫家去。
好在离女儿说亲,还有好些年,她还有功夫。
许氏在说嫁妆的事情,锦娘这里正好木匠又打了一张黄花梨木的床,再买了一张紫檀木嵌云石的床榻,除此之外,还有一套黄花梨的家俬,月牙桌、琴桌、八仙桌、摇椅、画案、亮格柜、大四门的柜子、凭几。
“樟木要打八口箱子。”锦娘对陈小郎道。
陈小郎领命出去。
女儿的嫁妆里田地、铺子、铺子后的宅子、金冠子和全套头面六副、家俬、现钱都备的差不多了,她也不会把手里的钱全部拿出来给女儿置办嫁妆,说白了,你若有本事钱生钱,这些嫁妆已经很丰厚了。但若没本事钱生钱,给多了将来怕是被人骗走。
人不能把手里的钱都花干净,这是她的准则。
等明年蒋羡来京三年,不知还会不会升官,若是再升一级,女儿选择面就更广一些。
正想着说魏七郎过来了,锦娘正道:“你姑父明日去桃花溪呢,怎么今日就过来了?宥家没课么?”
魏七郎笑道:“姑母,我是想早些过来,正好住一晚上,明日早些过去。”
“你既然过来,怎么不带伺候的人来?和你爹娘说过没有。”锦娘笑问。
魏七郎点头:“您放心,我爹娘都同意了,我才过来的。”
他说完,又道:“我那几位养娘都出去了,房里放了几个丫头出去了,姑母,我如今就跟您学的,自个儿得有主意。”
“都送出去了?”锦娘还有点诧异。
魏七郎道:“我也长大了,原本是应该的,又不是奶娃子了。”
锦娘倒是不评判这些,谁愿意吃苦啊?魏七郎读书现下有显著提高,人才生的好,最主要的是和自己性情比较投契,跟亲姑侄差不多了。来自己家中,立马就裁剪了人手,也不算娇气。
这会子魏七郎住下了,一大早他和宁哥儿就跟着蒋羡出去了。
又说魏夫人在蒋羡等人前脚离开之后,后脚就过来了。
要说魏家把魏七郎府里年纪渐长一些的丫头放出去了,又把几位养娘也放出去了,那些人自然不服。她们才不管魏七郎快十四岁了,都是少年了,原本也应该出来了,只想着在魏七郎身边多拿月钱。
上次还在魏夫人这里告状,魏夫人觉得她们虽然关心魏七郎,但完全是妇人私心,并非真心为了魏七郎打算。
否则,若是真的听信这些人的话,和蒋家如何相处。
再说了儿子的确在变好,写功课不拖拉了,还有显著提升,甚至人也活泼了不少。
她家就是这般想好了就赶紧下手,因此过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和锦娘说了,完全不拐弯抹角。
锦娘还诧异:“嫂嫂,你是说筠姐儿?”
她完全没想到,因为魏七郎家世显赫,财富惊人,一表人才,她自己也是之前觉得魏七郎太过娇气,且人家没有第一选择她女儿。
魏夫人道:“其实我之前就看中筠姐儿了,要不然也不会推了和申家的亲事,这你可别说出去。只是后来你知道的,我娘家有事,家里事情也多,如今才上门来,你不会怪罪我吧?”
“怎么会呢?”平心而论,锦娘最后的顾虑没了。
她和魏七郎相处了几个月,虽然不是当作女婿相处的,但是也是个情商可以和蒋羡有点来回,人相貌才情更不必说。
只不过,锦娘道:“嫂嫂,不是旁的,齐大非偶啊。七郎就是太好了,我才有这个顾虑的。”
按她本心说女儿在她心目中是最好的,可凡事丑话要说在前头。
正视家庭差距,大家得开诚布公,否则,日后女方低一头。
魏夫人见锦娘这般,心里倒是愈发佩服,若是别家早就上杆子了,当年邬氏还要结亲自家呢。没想到锦娘如此谨慎,她道:“筠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家官人年纪轻轻身居五品,不说旁的,就是你家的家风就好,七郎很喜欢你们。”
“多谢嫂嫂看重,我和筠姐儿的爹商量一二,再回复您家。”锦娘也知晓什么叫适度拿乔,不能太过。
魏夫人见锦娘没有反对,也松了一口气。
又说锦娘这边等蒋羡回来后,就说了此事:“真没想到魏家上门说亲。”
蒋羡看向妻子:“你怎么看?”
“原本我在大名府的时候就看中过魏七郎,两家悬殊大,我也没往上面想,没想到嫂嫂今日同我说,为了筠姐儿把申家亲事都推却了,说实在的,我是有点动心的。”锦娘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自己女儿找一位富有的俊才,况且两家还很熟悉,筠姐儿对魏家也不陌生,最重要的是,魏七郎遣退养娘和大了的丫头,和蒋羡又很亲近。
再说一句非常现实的话,魏七郎即便考不中科举,但通过荫官考试轻而易举,魏大学士位高权重,将来可能还更进一步,魏七郎就是恩荫出仕也是正六品的官员。
还别提将来分家,魏家女儿出嫁都有十万贯,儿郎若是分家恐怕得到的更多。
至少女儿将来不必为丈夫前途,家中钱财操心,甚至是二人相貌都出众,体貌康健,对后代也好。
她不能完全以现代社会的选女婿方式来选,什么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的标准。古代人的寿命普遍都不长,若父母命都太短,她们也不敢选择。
蒋羡见锦娘片刻间定了主意,也是暗中佩服,“娘子,既然你同意了,我也同意。其实上次七郎来咱家住的时候,魏大学士似乎就暗示我,可人家没挑明,我也没好意思说。”
“先定下一桩这般高的亲事也好,免得什么人都打女儿的主意,至于日后能不能合的来,魏家有什么变故,还有咱们俩呢,都养的起。”锦娘道。
蒋羡笑道:“娘子真是好气魄。”
锦娘道:“我说过的,咱们俩是没人给咱们兜底,可是我们能给女儿兜底啊,即便魏家没如今这般显赫了,咱们俩养自家女儿女婿养不起么?如此一来,我就不担心了。”
第130章
定亲是个说快也快, 说慢也慢的事情,对于魏、蒋俩家而言,因为都不是小户人家, 所以都要斟酌行事。
魏夫人是先遣了媒人过来蒋家, 蒋家就要回草贴,草贴上不仅要写明本人家中排行、出生年月时,还需写明祖上三代的姓名、官职、家产, 田产房奁嫁妆也要写上去。
锦娘本来就一直在帮女儿准备嫁妆, 如今也和蒋羡在商量还得添置多一些。
“咱们至少也要把女儿留到十七再嫁,这四年多的功夫, 再帮女儿添置两千贯现钱是可以的。”锦娘道。
蒋羡也赞同,女儿的嫁妆也是自家体面, 况且他们就这一个女儿。不给她又给谁。没必要和那些顶顶富贵的人去比较, 但也不能太差。
就在锦娘她们把草贴写好送过去的时候, 已然到了九月了,魏家拿了女方的生辰八字问卜。
八字合了之后,两边又过细帖, 之前草贴上写的都是大概, 例如田亩三百亩,但细帖上就得写洛阳王家庄土地三百亩,就如草贴上写宅子一座,细帖就得甜水巷宅子一本,共十八间屋子, 甜水巷商铺一本, 阔面大三间。首饰八副一共九十六件,黄花梨木家俬一套,又详细写了, 床两张,屏风、茶具樟木箱子、妆粉十二匣……
过了细帖之后,两家因为相熟,便不必相看。
魏家择了年底腊月十八过定礼,锦娘她们这边也要准备回礼的物事,紫罗和绫罗绸缎一共要准备十二匹,还要准备珠翠须掠、皂罗巾缎、金玉帕环、七宝巾环、箧帕鞋袜一类的女红,以及原定礼中一半的茶饼、果物、羊、酒,除此之外,还需回送一对回鱼箸。
那些女红物事,就得筠姐儿自己做,锦娘把女儿喊了过来,筠姐儿显然已经听到风声了,还有些别扭。
“明年开年,我们筠姐儿就是大姑娘了。”锦娘笑道。
筠姐儿有些难为情道:“娘,真的是七表哥么?”
“嗯,你魏家舅母亲口过来要求娶你。咱们只是先把亲事定下,等你十七再出嫁。如此,你在家里也安安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锦娘看向女儿。
筠姐儿却有些烦恼:“女儿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你现在还在读书呢,这些事儿都是我们大人要做的。娘只和你说利弊,我们家和魏家联宗,说起来是亲戚关系,你又和魏家人都认得,比去一个陌生家里就要好许多。再者,你魏七表哥也算是相貌好,文采也不错,他自个儿也有主见,不是那些任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耸动的人。最后,魏家家世显赫,你魏七表兄即便不科举,也能荫官出来,你二人也不愁钱用。”锦娘先说实际的。
筠姐儿这些日子帮锦娘打理家中,深知钱财重要,如何梳理财务,如何送礼,人情往来都建立在一个钱字上。
她听娘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嫁”这个字对一个小姑娘太过陌生,也太过未知。她只希望在家里,和爹娘弟弟们一起就很好。
“娘,您和爹肯定都是为了女儿好的。”筠姐儿道。
锦娘笑道:“那是当然了,其实我和你爹考虑过成家二郎,但你也知道,成夫人偏爱长子幼子,所以就没有说亲过去。在一个偏心的婆母手下过活是很难的,你外祖母就是因为婆母偏心,过的十分辛苦。”
她不要求女儿婆家未来有什么特殊的待遇,能一视同仁就很好了。
这是筠姐儿很少触及的话题,她永远记得这日黄昏,娘和她说过许多话,许多她曾经都不知道的事情。
魏七郎要定亲的消息,魏家人当然都知晓了,就是申家人也知晓了,都有些诧异,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蒋家虽然不如申家、范家显赫,但一门双进士,蒋家日子过的颇为殷实,二人还是姑表亲,亲上加亲,都是乐见其成。
魏六奶奶王氏归家,正和母亲邬娘子提起此事,邬娘子想当年魏夫人所有人都看不上,如今娶的竟然是蒋家的千金。
“虽说正出庶出差别不大,但是姑爷到底不是魏夫人亲生的,你还是要劝姑爷好生读书。”
王氏感叹:“娘,您说的我省得。”
当时和魏家结亲时,没怎么在乎嫡庶,又只有魏六郎年纪和女儿相仿,她那个时候觉得魏家要求极高,能够嫁进去都不错了。
可没想到到蒋家这里,要求就降低了。
邬娘子抚着肚子道:“你嫂子范氏此人太过性情中人,男子稍稍纳妾,她就受不了了,如此反倒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的儿,你可别和她一样犯傻,咱们女子就得遵从三从四德,这倒不是说我们没有脾气,而是你要利用这些,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王氏暗自点头,父亲对母亲十分尊敬,即便她还有庶出的兄弟,可母亲只要一有身孕,父亲只认肚子里的弟弟,这便是对嫡妻的尊重。自从她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这般完美的女子,贤良淑德,简朴自持,端方大度。
宁可委屈自己,也要保全别人。
也正因为这样的“完人”才能受到父亲的尊敬,她可能一辈子都很难这般了。
“不知蒋家姑娘嫁妆多少?”邬娘子问起。
王氏想了想:“之前草贴递过来,据说有万贯嫁妆。”
邬娘子挑眉:“如此说来,岂不是比你还多。”
王氏嫁妆一共六千贯,已经是不少了,王氏底下还有庶妹和庶弟,母亲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她陪嫁田亩是相州府八百亩的土地,三千贯的现钱,再有衣裳首饰等等,已经算是不少了。
就是没想到蒋氏竟然还多,一万贯的嫁妆啊。
王氏垂头:“女儿曾经听闻蒋夫人颇擅长经营,有这么些也是不足为奇。”
“嗯,话说回来,还是要姑爷好生读书,将来无论是荫官,还是考中进士,你们的日子总会好过些。不似你表姐,嫁到蒋家大房去,她公公辞官,婆母悭吝,吃燕窝都得花自己的钱买。”邬娘子提起侄女也是心疼的很。
王氏想着表姐和母亲性情差不多,但表姐运气不是很好,刚嫁出去,夫家就落败了,母亲却不同,嫁过去的时候,祖父不过是个通判,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远不如邬家,但后来王家一步步往上爬,还能提携邬家。
人生的命运真是莫测,就像她祖父当年可是大名府的府尹,蒋丽卿(筠姐儿)的父亲只是推官,她嫁的却是庶子,人家却嫁给嫡子了。
锦娘这边正和女儿一起做针线,她紫衣观音绣好了,正在绣送子观音。绣送子观音的空隙,她也替女儿在做金丝缎抽穗袍,让悯芝不必做别的,帮着筠姐儿一起做针线。
就连阿盈和青蓉都聚在一起纳鞋底糊鞋面,忙的紧。
但是大家都很高兴,蒋家现在和魏家联姻,魏家的排场他们是见过的,这样的府邸可不一般。
习秋就更欢喜了,她听娘子的,好生服侍姐儿,日后还能和丈夫一起去魏家,可谓是前途无量。
正好范四回来交洛阳的租子,一共二百七十贯,有二十贯买了牛和农具,其余的银钱悉数拿了回来。饶是如此,范四还有余钱,因为庄上除了粮食,还有家禽家畜还有树木,娘子说让他就地处理后当作盘缠。
还有多余的,他替习秋买了绢花妆粉还有一匹洛阳的时兴汗巾子。
习秋去厨房安排了茶饭伺候他吃,又笑道:“咱们姐儿说亲给魏家郎君了,这可是大好事,咱们俩定然是要跟着去的。娘子已经同我说了,让咱们好生帮姐儿打理外头的庄子田亩。”
“这是真的?”范四也跟着欢喜,他没想到姐儿的亲事这么快定下了。
“可不是,魏家小郎君在咱们家住了两个多月呢,可讨咱们郎主娘子喜欢了。魏夫人就亲自上门求娶的,不知道多欢喜。”习秋当然知晓自家姑娘的出色,又道:“如今姑娘有了好去处,恐怕不少人想截胡,你我二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范四郑重道:“你放心。”
筠姐儿的亲事当然也传到老宅,毕竟这也是家族大事,蒋家合族更是与有荣焉。唯独许氏有些不可置信:“魏家?河北魏氏?如今的魏大学士府上么?”
“可不是,许大娘子,我们娘子还说齐大非偶都不同意,偏偏魏夫人就是喜欢我们家姑娘,又说什么我们娘子教的好。”阿盈可不会客气,这许氏之前介绍的什么破落户,也敢肖想自家姑娘。
这哪里是结亲啊,分明是把自家姑娘当血包,推入火坑罢了。
现在姑娘说的那是副宰相的儿子,才貌双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许氏却笑道:“正所谓上嫁吞针,中嫁吞气,下嫁吞金。原本我说这话不合时宜,可我作为大伯母,见过许多人,也是一时有感而发了。”
“您说的是,还是下嫁的好,下嫁吞金果然如此,那将来奴婢就祝筝姑娘下嫁,日日吞金。”阿盈嘴巴不饶人,但也机灵,说完赶忙推说有事,脚底抹油跑了。
气的许氏要拿人,还是葛妈妈劝住了:“娘子,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许氏瘫软在椅子上:“我如今就是个笑话了,连三房的丫头都敢欺负我。且等我家官人回来,看我如何收拾她。”
锦娘那边也在说阿盈:“你这么帮筠姐儿出气固然好,可她毕竟是主子,若是一时发作要拿人,到时候你还要受罪,日后且别贪口舌之快。”
“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咱们家姐儿的亲事是大好事,她一张驴脸掉的老长,说那么些话。”阿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许氏,虚伪刻薄狭隘自私。
若说妯娌不和罢了,筠姐儿一个小姑娘惹了她什么,让她那般说话。
锦娘笑道:“我能理解你的气愤,但俗话说莫痛打落水狗,咱们过的越好,恐怕她就越难受,都不必刺激她。”
“娘子,您说大郎主去了应天府,将来还有机会起复么?”阿盈问。
锦娘点头:“或许吧,可等他再回来,即便位极人臣,扶摇直上,对于许氏而言又得到什么呢?”
就连锦娘今年都三十有四了,再过几年,她都四十了,许氏比她还大几岁。按照宋朝人的寿命来算,一个人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过几年蒋晏能够回来还好,若是等十年,那许氏可就要忍受十年了。
突然一瞬间,她能够理解蒋羡了,他兴许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大好官,但能够替家里遮风避雨足矣。
因为蒋家其实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他们虽然还在这个圈子里,可是自家没落还要去讨好别人,心情可见一斑。哪有人天生就会说话,就会猜人家的心思的,魏七郎这个年纪比蒋羡察言观色可差多了,就是因为二人成长环境不同。
想到这里,锦娘让厨房添了两道蒋羡爱吃的菜。
蒋羡下衙回来,见锦娘还亲手帮他把盏,吓了一跳:“我的姐姐,这是做什么。”
“人家既然伺候你一回,你只管受用便是了。”锦娘只是笑。
蒋羡握着她的手道:“你现下又要操心女儿的嫁妆,我怎好劳烦你。”
他知晓妻子近来还要帮女儿开始筹备嫁妆,打理家业,可是累的紧。
锦娘拉着他的手,又把许氏说什么上嫁吞针的话说了,蒋羡冷笑:“那些嘴里说淡泊名利的人,真的是不愿意做高官么?穷人是不愿意有钱么?显然是没那个能力。我看她家当时和邬家结亲不也是很高兴的么?怎么现在又嚷嚷这些。”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想咱们还是得低调些。倒不是为了这个人,而是自古闷声发大财嘛。”锦娘这般说也是其来有自,人啊,太显眼了,即便你没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无端遭人记恨。
蒋羡也深有同感:“以前我办一件事情,大家都说我办的好,如今只因我升官升的快些,那些人便说我什么贪功冒进。”
“罢了,甜水巷的赁钱送了过来,豆儿今年年底回来,就不必范庄头和姚掌柜多跑一趟,咱们又有进账了,想到这些事儿,我心情倒是很好。”锦娘笑道。
今年还多了洛阳地的租子二百多贯,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汴京这边的地经过范四打理,至少吃食是不必常常往外买了。
二人饭毕,锦娘又让白养娘把定哥儿抱过来。
定哥儿已经长了八颗牙齿了,因为长牙齿发痒,正咬着花椒木做成的磨牙棒。锦娘把孩子接了过来,仔细问了几句起居,让白养娘下去松快些,她则和蒋羡道:“我想等明年孩子两岁了,就住咱们院子的东厢房。”
“好,只是人手要安排的仔细些。”蒋羡道。
“这我自然省得,阿盈的儿子再过两年也能过来伺候了,到时候让那孩子做个书童,跟着咱们定哥儿。”锦娘商量。
说起定哥儿,还有宁哥儿,今年九月准备考府学,这个年纪的确很小。但是宁哥儿三岁发蒙,实际上已经是读了七年书了。
这些是重中之重,锦娘还要为大儿子的学业操心。
筠姐儿这边则是埋头苦绣,就连隔壁李小姐过来见状,都道:“怎么不找个绣铺去做?何苦巴巴的自个儿做呢。”
“我娘说这些得自己做才诚心呢。”筠姐儿心道,若是我全部从绣铺买,到时候就从你嘴里传出去了。
之前筠姐儿和这位李姑娘因为是邻居,年纪相差也不是很大,倒说了一些话,很快就发现她转头就说出去了。
她才没那么傻呢。
从小她可是读女学,学交际,常常和人打交道的。
李姑娘父亲也颇有贤名,未来的夫婿亦是神童,按道理来说人生已经没什么烦恼。但是魏家的气派,魏夫人的体面,魏七郎的气度,非常人能比拟,她公公只是个衙门的小吏,婆母也是粗鄙的很,完全无法比。
她又看筠姐儿的打扮,穿着蜜色家常小衫,头上松松的绾一个小髻,插着两根金钗,手上戴着白玉镯子,闲适中都透露出富贵之气。
这李姑娘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筠姐儿摇摇头,这世上有真心为你高兴的人,同时也有嫉妒你的人。可便是这样,就为了不让人家注意自己,就非要默默无闻么?她做不到。
却说那李姑娘回去,见她娘咳嗽起来,老病复发,又道:“怎么不去请那娄娘子来?她不是常常给我母亲治病的。”
“娄娘子也是可怜,出远门去了,医馆都没开了。”下人唏嘘。
……
十月初一,魏七郎亲自送了暖炉的食物过来,酥黄独、金玉羹还有瓜齑过来。
原本锦娘和这侄子就处的很好,如今又多了一层关系,就更好了。
“你娘怎么让你送了过来,快来坐。”锦娘忙让人上热茶。
魏七郎笑道:“娘说姑母爱吃瓜齑,就特地让我送来。”
“你姑父昨儿还同我说,好在八月带你们俩去学泅水,如今天儿也太冷了,就是想泅水也不能了。”锦娘道。
魏七郎忙道:“姑母,有温泉啊,到时候可以去温泉庄子。”
温泉?锦娘没想到这茬。
姑侄二人说了几句,魏七郎又去找宁哥儿说话,宁哥儿此时正在写文章。
“怎么今日还在写啊?”魏七郎笑道。
宁哥儿道:“今日过节,写的还算是少的,只写一篇,平日我都是要写两篇的。若是一日不写,总觉得错过什么了。”
魏七郎有些汗颜,心道自己也不能输,说罢回去后,就钻进书房。
宁哥儿写完文章,就去后院射箭,射完后,再去藏书楼看书。他是无书不看的,书就是他的一方天地,就连一家人一起围炉,都是三催四请来的。
用完饭又钻到书楼去了,锦娘则让陈小郎去书肆买了不少新书送到藏书楼,她一直觉得看书是人生走捷径的一种方式,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可以通过书去了解,所以她从不阻拦,反而会买市面上的书给孩子看。
无论是程文、墨卷,还是山水游记,甚至是话本传奇都有。
锦娘则是吃完饭,又去库房拿布出来,她得帮女儿缝喜被,还有纱帐门帘这些。反正还有好几年的功夫,她能慢慢的做,这也算是自己的心意。
蒋羡吃完饭,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也去了书房。明年又勘磨,还不知道会不会升官,他也是心里着急。
一家子从女儿定亲后,反而都沉静下来,连魏夫人都道:“蒋家还真是很能沉住气啊。”说完对这桩婚事就更期待了。
进了腊月,锦娘请了张夫人做全福人,张夫人是她们亲家,也是旧相识。魏家在那日一早就过来蒋家,送了珠翠、首饰、金器不提,还有销金裙褶,及缎匹茶饼,加以双羊牵送,金瓶酒八樽,装以大花银方胜,红绿销金酒衣簇盖酒上。
魏家送的金银玉头面一共四副,每一幅都是二十八件,每一副差不多五十两重,样式也好看,牡丹石榴,桃子百合,梅兰竹菊,凤凰步摇,寓意都是极好的。
锦娘这边回送的也是不少,还给了媒人金线纱四匹,媒人钱一百贯,茶果酒具,两幅首饰不提,再给全福人张夫人和媒人差不多的礼。
张家虽然不缺钱,但得了一份礼也是体面。
魏家那边在次年的二月底的吉日来送聘礼,这次送的除了三金礼外,还有珠翠特髻、珍珠翠花团冠、四时像生花冠子、珠翠排环等首饰,更别提上等彩缎布帛、茶饼果子。
女家这边回了官绿罗八匹、提花紫罗八匹,上等文房四宝两幅,男子束发的冠子两顶,一顶玉冠,一顶紫金冠,玉佩一对。又有给魏七郎的衣裳,直裰袍褂鞋袜一共六套,风帽两顶。
到了六月,男方又送来财礼,一共一千贯。
魏家来的人都穿的青褂子,系着红腰带,很是喜庆。
周四娘子正问周三娘子:“这是哪家做喜事啊?”
“这你还不知道,是你家官人的同年,也是我官人的弟弟蒋十六啊。他女儿和如今的大学士魏家结亲了啊,可不就这般热闹了么?那回定亲我还去了的呢。”周三娘子笑道。
周四娘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该不会是和魏七郎吧?”
“是啊,你怎么知晓?”周三娘子好奇。
周四娘子往后一靠,还真是魏七郎,她记得书里不是娶了申家姑娘的。那书里还说申家姑娘都擅长诗词,还写诗传扬抱怨婆母,因此二人婚事不谐,魏家和申家最后还闹翻了。
因为那是快结尾部分,所以她还着重翻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