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却说姚掌柜和范庄头上京送租钱, 没想到正好碰上魏扬的亲事,锦娘让他二人住下吃杯喜酒再走。这次姚掌柜送了五百三十贯的银钱来,范庄头送了三百多贯来, 锦娘正给他们各自二十贯的工钱, 又各赏了他们两样时兴缎子、喜饼两盒、一角羊羔酒。
范庄头之前不知晓娘子娘家状况,如今见她弟弟竟然也中了进士,敬畏更添了一层。
这些钱加上去年的一千七百多贯的塌房和甜水巷宅子的赁钱, 如此便有两千五百贯, 她拿了五十贯让罗大和阿盈一起为弟弟操持亲事。其余的银钱和手里的五百多贯单独装在后头凑成三千贯,这是筠姐儿的嫁妆钱, 绝对是不能动的。
锦娘又把魏扬喊过来道:“张家姐儿马上就要嫁过来了,你们夫妇就要一同外放。我已然是同你姐夫说了, 把咱们家的两位傔从丁三和赵五给你带去, 保护你的安全。”
“姐姐, 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我竟然中了,现在还是恍惚的,其实当不当官都无所谓, 只要和大家一起就好。”魏扬一想起做官还有点害怕, 他平日和别人争论都少呢。
锦娘笑道:“那有什么法子,偏偏你中了。”
不知怎么,魏扬想起郝二郎的态度有点心寒:“他未中,我中了,我也并未炫耀, 他却对我突然爱答不理的, 我们这几个月常常一起探讨学问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锦娘笑道:“若是我,我也未必能够有那个心胸。你中了, 人家没中,本来人家就难受了,既然如此,你何不包容一些?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我听说有位省试过了的士子被人骗去销云楼,结果被灌死了,你如今已经是进士,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你出丑醉生梦死,自己还得小心些。”
姐弟二人说了不少话,主要是锦娘叮咛,扬哥儿听,最后,锦娘给了她十贯银钱:“拿着花销吧,别小家子气。”
扬哥儿不要:“姐,魏家族里给了我五十两,岳父那边给了我五百贯做铺地钱,我现在不缺钱了。”
见他实在是不要,锦娘欣慰道:“好,那我就收下,反正到时候用到你婚事上。”
话说之前定亲时,张氏还说过魏家寒酸如何,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魏扬那么年轻,就中了进士。
周存之都让她送贺礼过去,见她还未打点,直接让外管事送过去的,他本人也亲自去了蒋家道喜,蒋羡又把魏扬喊过来说话,从蒋家离开后,周存之又去了张九郎家。
“你倒是好眼光,那魏家郎君着实是纯朴之人。”
选女婿就得选这种,没什么花花肠子,人还有学问的。
张九郎笑道:“我是看叔时专门教他,又想他是太学生,再有魏娘子能干,和魏家联宗,他便是不中,将来未必没有前途。没想到他如此争气,这次竟然连捷。”
女儿马上就是官夫人了啊,不成,他得赶紧催魏家婚事要快些。如今专门有些卑鄙小人,抢人家的姻缘。
周存之见张九郎心不在焉,也不好多坐下去,上了轿子之后,他想二十岁的自己肯定没想过快四十岁的自己竟然是这般。
这些纷繁的事情,锦娘倒是不知晓,她只是觉得魏家对自己愈发热情几分,真正有些平等交往的意思了。
以前总有些锦娘求着魏家的意思,如今魏家真正出了进士,虽然不可能平起平坐,但底气是多了些。
正想着肚子一动,她“哎哟”一声,宁哥儿赶紧跑过来,把耳朵贴在锦娘肚子上:“娘,宝宝又在翻身了。”
锦娘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你以前在娘肚子里也是这般的。”
“娘,儿子想今日在您这里写功课。”宁哥儿不知怎么就想多靠近娘,以前他也是住在娘肚子里的。
锦娘也乐于儿子和自己更亲近:“好,等会儿你就在这里写功课,你先回房吃饭去,娘去榻上歪歪,腰有些酸。等你吃完饭再过来。”
等宁哥儿一走,阿盈就笑道:“咱们舅爷这次中进士,最不开心的怕是许娘子了,她成日端着个书香门第的架子,可娘家没人中进士,如今还靠着大爷呢。将来,看她如何在您的面前还摆谱。”
“我可刚跟你说,邬家的姑娘一个个看着谦逊有礼,文文弱弱的,可也不是好惹的。前些日子我见那小邬氏,说话做事活脱脱跟咱们在大名府见到的邬娘子差不多,婆媳二人都要名声,到时候也不知道谁跟贤惠了?”锦娘耸肩。
阿盈偷笑:“您说的是,两个就得一个赛一个的‘贤’了。”
二人说了一回这个,锦娘又道:“舅爷如今要成婚,咱们家里再买些人回来,二进院的西厢房到时候辟出一个房间做茶房,将来煎药烹茶都可以。再有,还要买个乳母,两个丫头,到时候一并伺候。”
阿盈记在心里:“其实您这里也要添两个人,青蓉妥帖,常常跟着您行走。但紫藤做些粗活还行,细致活计就不好,留她看房子,我也不放心。”
“好,这些都交给你办。”锦娘道。
说完,她一拍脑袋:“我还忘记了,下次让范庄头过来,带些上等的木料来,咱们提前给筠姐儿把嫁妆打好,看人家张家说嫁就嫁了。”
阿盈跟着担心:“这般不知何时才能攒到钱呢。”
“是啊,金梁桥的铺子也放了快半年了,明日再托人问问。”锦娘还是觉得最近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没办法投资,因为随便投资很可能会亏钱,现下她还是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若生个好孩子倒好,若是生个败家子,便是偌大家业也会败光。
上次大家帮如烟操持过婚事,所以阿盈门儿清,陈小郎是内管事,罗大是外管事,帐上开了钱出来,大家就忙起来。先把跨院收拾好,又张灯结彩,请厨子,雇花轿,家下人不多,但是都精干。
“过厅能摆个六桌,咱们花厅能摆三桌客,园子里摆个几桌,也尽够了。”锦娘扶着肚子去前面看了看。
正说完,准备回去,见外头有人送了礼过来,说是隔壁县主送的。锦娘打开一看,送的是一盒滴着露珠儿的玉簪花、葡萄酒两坛、樊楼时兴点心四盒。
又见来仆人穿着白绫的抹胸,青绸的褙子,打扮的极好,锦娘拿了拜帖看,上面写着,谨安侯二子之妻乐安县主。
原来是勋贵宗亲,锦娘忙道:“近日家中事繁,并不知晓有新邻到访,等来日有功夫,必登门请安。”
说罢让阿盈赏了一两银子,又打发方妈妈送了一盒橘饼、两盒会仙楼的点心,再有范庄头带来的鲈鱼六尾、琼波酒两坛。
回来后,方妈妈则道:“老侯爷过身后,侯府分了家,所以夫妇二人便在咱们隔壁住着。”
“唔,咱们郎君是文官,宗室和勋爵总归不是我们交往的,免得被台谏官员抓住了把柄。”锦娘在这方面是很谨慎的。
方妈妈忙道:“您说的是。”
二人刚说完话,见筠姐儿过来了,她正去园子里学了月琴的。蒋羡特地请了位大家来专门教女儿月琴,但又不能耽误读书的功夫,遂一般都是在下午下学后学一个时辰。
这孩子在大名府原本就有基础,如今学则是则更难得指法和曲谱。
锦娘笑道:“怎么径直过来了?”
“娘,家里吵的很。”筠姐儿时安静习惯了的。
锦娘笑道:“等你舅舅成了婚,正好任命也下来了,就一切都好了。不过,你也不能完全怪环境,自己也要学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至于筠姐儿也十一岁的人了,并非不懂,她道:“娘,我知晓舅舅中进士对咱们家是大好事,但是我觉得外公外婆对舅舅更好。”
现在的筠姐儿还不明白什么叫重男轻女,因为她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爹娘疼她和弟弟都是一样的,甚至弟弟淘气的时候,还会让弟弟道歉。
可不是每家的情况都是如此。
原来为这个,锦娘笑道:“可那怎么办呢?娘若是成日去争这些,一辈子也就困在这里出不来了。”
这也是当年她宁可自己出来闯,自己挣钱挣嫁妆甚至自己买房,就是知晓即便是父母,也未必一定能靠住。
筠姐儿似懂非懂的点头,锦娘亲了一口女儿的额头:“这个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公平,不平等的事情,但是我们要自己去争取自己的地位,知道么?”
“知道了,我最喜欢娘了。”筠姐儿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幸福。
锦娘想有些孩子天生就懂得爱,有的人即便你对她再好,她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
又说阿盈先领了两个会专门做茶点的丫头回来,这二人因为擅长制作这个,身价一人是十五两,茶不必说,也是点的极好,各种花样都会。
扬哥儿现在住在园子里的小跨院里,正好西厢房空了出来,小间她二人歇息,外间则烹茶煎药。
如此,橘香那边也轻松一些了,点心就不必她做了,让茶房丫头会珠和小云做就好。
锦娘还问她们:“我听说你们会做好些点心呢?具体擅长做什么呀?”
小云笑道:“奴婢最擅长做滴酥鲍螺,旁的如‘亭儿’也会做。”
所谓“亭儿”就是面团揉入槐花汁染作黛瓦,饴糖拉丝结成雕栏,枣泥塑成假山,绿豆粉捏作苔痕,池塘用绿豆冻凝波。这一套点心下来便是一座微缩园林,士大夫们最喜这个。
这也是锦娘想这次不请四司六局的人,就自家厨下人做酒席的缘故,如此省下一大笔钱,否则请个略微有点名气的厨娘,还得用轿子去接,来一趟要给一二百贯。
“会珠呢?”锦娘问另外一个。
会珠笑道:“奴婢除了会点茶外,还会做蜜冬瓜鱼、雕梅花球、青梅荷叶、雕花金橘、蜜笋花、雕花姜这些蜜饯。原先奴婢的娘是厨娘出身,还教过奴婢一道蟹酿橙。”
“好,你们明日先做些拿手的出来,让我先看看。”锦娘也不能凭空听她们说的天花乱坠的。
小云次日傍晚就做了几样拿手点心来,先是个“亭儿”,本钱不到一钱,平日在外头买至少三五钱银子,还做的很敷衍,如今这个倒是很好。再有滴酥鲍螺,口感绵密,也是不错。
会珠的蜜饯做的没那么快,但也送了饮子过来,锦娘不能多喝,倒是把扬哥儿拉来,这扬哥儿最爱饮子,他说都好,锦娘才放心。
两个丫头算是在府上待了下来,罗玉娥又过来说租户不租臭水巷的宅子了。
“我们隔壁那个被偷了东西的婆子,养了几条恶犬,屡次说都说不好,倒是闹的我们宅子都不好赁出去了。”罗玉娥无语。
锦娘道:“要不就先放着吧,反正您和我爹如今在我这里住。”
罗玉娥突然道:“锦娘,其实我想把宅子卖或者典给人家算了,你看日后我们即便是不住你这里,京郊买那五十亩地的时候,原本也有个小庄子我们能住。否则,常常还要赁出去再收钱太麻烦了,这钱我们都给你,乡下那几十亩地,百年之后给你弟弟。”
“娘,您还是留自己手里用吧。”锦娘不要。
罗玉娥摆手:“我不要。”
“那您这样,您卖了宅子,就留一百贯在手里,旁的您给弟弟或者给我都随您。”锦娘道。
罗玉娥行事雷厉风行,和魏雄二人赶车过去找牙人要卖房,但臭水巷环境不好,宅子要卖出去不容易。
且不说她们在忙这些,金梁桥的铺子终于找到合适的铺主了,是一家开金银珠宝铺的,月赁六十贯,一年就是七百二十贯。
锦娘终于松了一口气,“等了半年多,也不枉这个等啊。这些做钱庄或者开金银铺的,一般不会做几日就走,咱们这次至少能稳定三年。”
盘算了一下几处家当,甜水巷一年四百五十六贯,金梁桥的租金七百二十贯,京里两百亩地的租子是一百六十贯左右,塌房分红一千二百贯,吴县地租三百六十贯,吴县邸房五百多贯,一共就有三千三百九十六贯。
但是现下开销也大,连着庄头掌柜大管事还有茶房这样的技术工,和府里丫头们的月钱,一年就得一百多贯,这还是纯工资,不算额外赏钱。再有儿女教育费用,笔墨纸砚,一年也得一百贯左右。四时八节的礼,平日衣裳首饰,少说也得预备个一百贯。
好在这些钱,她是打算用蒋羡的月俸全部抵消。
想到这里,她先拿了十样锦的蜀锦和鹅黄缎子还有匹江南的时兴缎子出来,请外头的绣匠到家花了十贯的工钱给大家都做了新衣裳,等扬哥儿成婚的时候穿。
又带着母亲女儿去了她们赁出去的金银铺,也算是给人家做生意,给罗玉娥买了一对茄形金耳环,一根如意簪,一把银插梳,又给女儿打了一幅轻巧的金头面,至于锦娘自己选了一枝七股桥梁式花卉纹金发簪,最后临走时帮蒋羡买了一顶青玉冠。
这些金银之物也是人的脸面,一年锦娘会买一两次,总不能只省钱不花钱。
就比如女儿这里,到时候嫁妆打一顶金冠子一顶银冠子就足够了,首饰一年一套,不必再打。
回到家中,锦娘把买给蒋羡的青玉冠给他,又听他说郝二郎要辞行,锦娘不解:“他不在京中国子监读书么?”
蒋羡摇头:“这也是富贵子弟很难成器的缘故,你总说扬哥儿懒,可我出的题目,扬哥儿头想破都会做出来,所以他常常说头疼想睡觉,也是这个缘故。”
“好吧,他要走,你好好安慰几句。”锦娘道。
蒋羡笑道:“这事儿你放心。”
郝二郎先行离开,没和魏扬说一句话,锦娘倒是替他打点了程仪,全程只是道:“日后若上京,再来家里,别客气啊。”
这让郝二郎松了一口气,他的确觉得魏扬不如他,却中了。可魏扬人也不坏,他只是自己无法面对自己,还好蒋夫人什么都没说。
郝二郎离开后,锦娘让人把客房打扫了一遍,听说姚掌柜上京夹带了江南丝绸小赚了一笔,他倒很会做人,给锦娘这里也送了两方销金帕子、两匹时兴缎子、三匣子玉女桃花粉、二十盒胭脂 、二十盒口脂。
在一旁的筠姐儿道:“娘,容妈妈说吴县的邸店很是赚钱,怎么姚掌柜给您的钱,每年都差不多呢?”
锦娘笑道:“你呀,还是年纪太小,他是个能人。只有他才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可没有我家的权势,他未必能在那里做成生意。我若是在吴县,将来你弟弟长大了,能帮我巡店,这些底下人不敢随意作耗。可现下我鞭长莫及,此时若是发难,那吴县的邸店怎么办?谁能保证换一个掌柜就好。有时候你力不能及的时候,自然先忍住。”
这姚掌柜头脑灵活,却也不是真的奸猾坏人,锦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罗大,人是好的,打理庄子还成,可要他经营铺面就完全不行,赁出去反而把宅子的路越走越窄。但罗大忠心,所以大总管还是要他做。
“将来,你手底下什么人都有,端看你怎么用了。”
在大名府锦娘已经教女儿把账本账册教她看会,平日操办各种宴会,锦娘也开始把女儿带在身边,让她熟稔起来。
四月初罗玉娥把臭水巷的宅子典卖了三百六十贯,她要全给锦娘,锦娘却只肯要一百贯,还道:“娘,还是您告诉女儿说手里有钱,心底不慌。您不如和爹爹留一百六十贯在手里,留作养老,还有一百贯,则给新妇。”
“给新妇?不是给你弟弟么?”罗玉娥不明白。
锦娘笑道:“娘,张家相中了弟弟,还带了大笔嫁妆,可咱们也不能理所当然。这一百贯您亲手交给她,这代表您对她的信任。况且,咱们魏家虽然穷,可您和爹有养老钱,又有田亩出息,不必她负担,如此两边才能相处的好。”
罗玉娥点头。
张家是在四月中旬把女儿送进门的,箱笼铺盖摆了整整好几个院子,小跨院也收拾的红红火火的。魏夫人派了长媳范氏还有魏六郎之妻王氏过来,王氏是邬娘子嫡亲的女儿,年初在大名府成的亲,便与夫婿一起过来京中读书。
今日罗玉娥戴的是锦娘替她在金银铺子打的钗环,看起来倒是颇为富丽,几人正说笑,茶点便上上来了。
这次家里专门请了做茶点的丫头,果然范氏道:“这滴酥鲍螺竟然做的这般好。”
“底下人混做罢了,今日好劳动两位侄儿媳妇帮忙了。”锦娘道。
范氏和王氏都道不敢。
次日,新娘子进门,这次没请四司六局,但菜品都是锦娘选出来的。头一品,先上切好的鲜果果盘,一共红绿黄切丁摆放,再上干果攒盘、又有蜜饯雕花,之后才是“亭儿”。
这亭儿连范庄头他们桌上也有,十分精致,惹的人都不敢下口。
此时,再上饮子酒水,正好把隔壁县主送的葡萄酒给女眷品尝,男宾们则是喝会仙楼的陈酿。
如此才上正席,橘香特别擅长的下酒菜养头签和炙烤羊排作头菜和压轴,中间便是王婆家的水晶鹅还有会珠做的蟹酿橙,还有几道不那么惊艳的混杂在中间,竟然还收获了个好字。
范庄头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她们这一桌虽然都只够个外院,但是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一人临走时还都得了一盒喜糖。
且不说新人相处如何,三日回门,张平君便对母亲道:“我婆母给了我一百贯,让我们作花销,我还吓了一跳呢。”
张夫人又细细问女儿起居如何,张平君便道:“姑姐有孕在身,她倒是顾惜我,常常让茶房的人送些小巧精致的点心给我吃。婆母性子爽利,和我们隔着两道院,同我说家里也没什么请安的规矩,大家自在些的好。”
“这就好这就好,依照我看你如今才是实惠,丈夫中了进士,姑姐婆母都不是多事之人,比高门大户看婆母妯娌眼色的强。只是人家对你好,你也不能端着架子,似你姑母那般,若是姑爷外放,你便跟着去,否则到时候自个儿舒坦一时,将来家都被人偷光了。”张夫人一边为女儿高兴,一边也为女儿打算着。
真是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
第122章
锦娘肚子大了之后, 很容易尿频,一会儿就得起身去恭房,所以, 也不耐烦见外客。扬哥儿喜宴之后, 范庄头和姚掌柜都已经回吴县了,锦娘已经让范庄头选几根好木料下次一道运过来。
同时锦娘也在向牙人打听有没有卖上等良田的,她还得帮女儿置办个二百亩左右做奁田。
出恭完回来, 弟妹张氏过来了, 锦娘用帕子擦干净手,才道:“快过来坐, 方才你婆婆刚离开,说去幸家园子看花去了。”
罗玉娥很爱花, 自从锦娘看了小报, 告诉她哪里园子的花好看云云, 票价也便宜,顶多也不过十几文,老两口拿了些茶水点心就走了。
张氏有些紧张道:“我早些过来就好了。”
“快别这样, 她们若是喊你去, 自然会早早的派人喊你的。来,我们一起说说话。”锦娘比这位弟妹大了快十五岁左右,虽然是平辈,但完全是以和小辈的方式相处。
张氏坐下后,见锦娘正在天水碧的缎子上绣蜀葵, 已经快绣完了, 似乎做的是百迭裙,她有些汗颜:“姐姐的手艺真好。”
锦娘笑道:“我是闲不住的,总怕一日不做, 手就生疏了。倒是你,喜欢什么?投壶或者打双陆。”
张氏迅速摇头:“我平日在家也做针线,要不就陪母亲料理家事。”
她要在姑姐面前留个好印象,却听锦娘道:“那你平日该把那些拾起,日后你们外放出去,宴席上尽是这些。”
一说要外放,张氏还有些害怕:“姐姐,我听说外头不是很太平啊。那咱们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这样很好,没有退却,因为害怕就不敢去。
锦娘欣赏道:“务必多出些银子也要租些官船,带几位武艺高强之人,不过这个你放心,你姐夫安排丁三和赵武跟着你们去,他们二人月钱是一个月五钱银子,外加一角酒,都是当年跟着我们走南闯北的。再有就是,走陆路要记得挂官牌,住宿就最好住驿馆,一般六十里一个。不要随意住旅店,很多黑店。”
“黑店?”张氏惊讶。
锦娘点头:“是啊,所以要小心为上,每到一地把水囊食物装好,尽量不要吃外面的物事。如此说来,若是太远的地方,乘船反而更方便。”
说罢,锦娘又告诉她钱财要如何存放,还拿了自己曾经买的地图和指南针都拿过来送给张氏。
张氏听了许多收获不少,她想她娘是一个样子,平日在家觥筹交错不在话下,又帮着料理族人,算得上是一等主母了。姑姐又是另一类主母,她见多识广,尤其是对外面的世界了若指掌,连经济学问都通。
锦娘也不说太多,有时候你是好意,可人家可能会觉得太说教。她就道:“反正你有哪些不懂的,只管问我。”
姑嫂二人闲话几句,外面说宁哥儿和筠姐儿下学了,张氏识趣的先离开。
魏扬的官职很快下来,是宣州司户,家人都十分欢喜。
“这宣州隶属江南路,和平江府临安府都临近,倒是个极好的地方。”锦娘喜道。
蒋羡笑道:“我知晓你弟弟性子也不太擅长庶务,如今做司户,正好锻炼一二,又不需要似我那般抓犯人那些。”
如今扬哥儿有魏家和蒋羡帮忙,自然如愿去了这样不错的地方。
张九郎听了第一时间就过来了,这也是他为何快狠准的选择魏扬做女婿的缘故,人家人脉很强,有蒋羡魏家范大学士帮忙,一旦中进士,就马上际遇好起来了。
只不过,魏扬和张氏都太年轻了,二人都没自己出过远门。魏雄和罗玉娥两人倒是走南闯北,只能他们一家四口一同赴任。
张氏拍了拍胸口:“有公婆跟着,我才放心。”
公公虽然五十多了,但是身材健壮,很有力气,婆婆也是个能干人。
他们忙着雇船运行李,锦娘这里也让茶房做些点心,又让橘香做些干粮让他们带上,又在园子里摆酒替她们践行。
如此,锦娘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本来她还想让婆媳分开,让他们夫妇好生相处。但现在两个小年轻没啥经验,有爹娘在身边,他们俩如释重负,锦娘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安排人家。
只不过,张氏带不走的嫁妆那些,锦娘便让她着人搬去她陪嫁的宅子里了。现在先分清楚,免得到时候他们回来,有什么不见了,不好说明白。
“姐姐也太见外了。”张氏对张夫人道。
张夫人笑道:“见外还帮你们跑官儿么?若非是你姐夫,你家郎君恐怕要中也不容易啊。好了,我的进士夫人,准备上任去吧。”
三日之后,魏家四口带着下人浩浩汤汤的离开了,锦娘家的跨院和东厢房倒是空了出来,她便着人上了锁。
蒋羡送完人回来,也是往床上一躺:“不知怎么,总觉得冷清了许多,但又觉得自在了不少。”
“那还不是。现下她们四个人去了,我也放下心来。”锦娘摇摇头。
蒋羡却疑惑道:“娘子,其实当年我去外做官,年纪比舅兄还小,怎么我和你一点儿都不怕的。”
锦娘摇头:“我也不知。”
“不是,若是我一个人,肯定也是千头万绪,但是娘子在我身边,所以我很是安心。”蒋羡自己总结。
夫妇二人感慨了一番,蒋羡又把东厢房改成小书房,他平日在那里办公,让宁哥儿也在此地读书。自从他教扬哥儿之后,发现因材施教非常重要,若是把自己儿子教出来,将来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
六月锦娘正好满三十三岁的生辰,这个年纪的妇人还有做婆婆的,锦娘因为成婚晚,孩子都还不大,她自己也很年轻,根本不觉得和以前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倒是娘家婆家都送东西来了,魏家派魏七郎过来送礼,送的是四盘鲜肴,一担寿桃,一坛酒,一盒寿面,一疋金段、一双鞋袜。
几日不见魏七郎,这孩子个头窜的倒是挺高,锦娘让茶房上了几样可口点心,又道:“你娘倒是舍得让你送来。”
魏七郎今年十二岁,年纪比筠姐儿大一岁,魏扬成婚的时候他那日还未来,说是去拜见先生去了。
听他说道:“我母亲说三姑母生辰,是应该让我过来的。又让我看宁哥儿如今学的怎么样了。”
“宁哥儿现下和他姐姐都跟着业师在读书,你呢?可还是那位绍兴的先生在教。”锦娘问起。
魏七郎吃了颗滴酥鲍螺,才道:“如今另外拜了先生,跟一位姓匡的大儒在学,我每日还要早起到宥家去。”
“宥家又是哪家?”锦娘还不是很清楚。
魏七郎又解释道:“是在左司员外郎家里。”
锦娘方点点头,她也不是很认识,又喊宁哥儿过来说话,哥俩去外面小书房说话去了。再看婆家送来的生辰礼,是葛妈妈送过来的,两只烧鹅、一副猪蹄、四只鲜鸡、两只烧鸭、一盘寿面。
“看着您的肚子挺大的了,没多少日子就要生了吧?”葛妈妈一边问,一边偷偷打量着屋子。这次过来屏风又换了,之前是四幅纱屏,如今又不同,换上了黄花梨花鸟屏风。
锦娘笑道:“差不多下个月吧。”
葛妈妈哪里管锦娘生什么,只道:“哟,您这屏风像新换的?还真好看。”
“也算不上新的。”锦娘打了个哈哈,这是她弟弟魏扬送的,已经放了一个多月了,但这些她也没必要同葛妈妈说。
葛妈妈又看锦娘今日戴着荷花珠纱冠,大抵是六月花神是荷花的缘故,她身上着乳白色绣芰荷的抹胸,外罩芙蓉色褙子,底下着天水碧绣蜀葵的百迭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和自家主子站在一起仿若两辈人。
真不公平,同样是六夫人嫡亲的儿媳,小儿子得了最赚钱的铺子,恐怕私房钱也早给小儿子了,也难怪人家日子越过越好。
从这里回去,葛妈妈把见到的景象和许氏都说了,正好许三妗子在此,听到了就为许氏不平:“姑太太来蒋家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是您操持,到最后,他家老小既不用赡养父母,又拿了那么多钱,这可真是……”
虽说葛妈妈也是有些不平,但许三妗子这话挑拨味道也太重了。
故而,葛妈妈笑道:“老奴去的时候,正好魏大学士家里也派人过去了,指不定是魏家帮衬了不少。”
许氏撇嘴:“魏家做过好几任转运使,手里过去的钱就如沙子似的多,可人家怎么会给他们钱呢?”
以前她还会说锦娘是商户女,但如今人家弟弟是进士,魏家走动的勤快,她也怕自己说漏嘴传出去了不好,只好忍住嘴。
“就是啊。姑太太,不是我说,你是长嫂,总得拿出些长嫂的架势来。你们这还有两个老的,你若没些手段,将来两个老的生病送终难道还要你们全包啊?”许三妗子道。
许氏本来没想太多,但是想着公公又娶了个郑氏,将来又有两个老的要送终,的确要一大笔钱。十六郎夫妻多奸猾啊,他们知晓自家夫君孝顺老实,必定是推给自家郎君,她吃的亏已经够多了,不再想吃亏了。
那么她就得想个主意,必须有拿捏她们的东西,否则,日后什么都是她们担着。
老宅这些糟心事情,锦娘自是不知,她今日生辰,蒋羡也早早回来了,两个孩子一同陪着她用饭,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蒋羡举杯对锦娘道:“家中上下全靠娘子操持,娘子辛苦,今日娘子也受用一日。”
锦娘以水代酒也敬他:“若是没有郎君拼命,我们一家人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东京啊,只盼着咱们一家子越来越好。”
二人一齐吃完水酒,眼看天色欲晚,蒋羡拿来莲花形的水灯,牵着锦娘的手道:“走,咱们一起去放水灯去许愿。”
他一个男子竟然比自己懂的还多,锦娘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又道:“你怎么知晓生日当天放水灯许愿的啊?”
“以前成日在外判案,我就见过江南女子都在河边放灯,如今咱们自己有水塘,在家放,也无人说什么。”蒋羡笑道。
锦娘大着肚子,看着蒋羡放了两盏水灯下去,双手合拢放在胸前许愿。
等睁开眼睛,蒋羡问她:“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说出来就不灵了。”锦娘笑嘻嘻的。
蒋羡看着她道:“你不说我也知晓你许的什么愿望,肯定是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产,对不对?”
锦娘心道,我许的是希望我们夫妻能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但见他如此说,锦娘也假装承认了。
七月既是七夕,也是鬼月,街上烧纸的人特别多。蒋羡回来都忍不住捂鼻子,“全是灰,全都是灰。”
锦娘笑道:“先换身衣裳吧。今日乳母找到了,家里又添了三个女使,两个在我这里伺候,再把紫藤和另一个新来的伺候我肚子里这个。”
“娘子,我跟你说件事儿,我可能要升官了。”蒋羡压抑不住的喜悦,他在外怕人家说他太高调,对着锦娘自然什么都不必装。
锦娘把柜子里的衣裳找给他:“是真的么?”
蒋羡笑道:“八九不离十了,我如今的官职离皇帝近,今日皇上点了我说话,我看那意思仿佛这般。”
这自然是好事,不过,锦娘还是提醒:“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此事我们都不要声张,我肚子里的孩子怕就是这个月出生了,我先提前把事情准备好。”
孩子生下来洗三、满月都得准备,以前她们住甜水巷请客都没地方,如今怕是借着机会上门庆贺的多。她就得提前准备好,没办法她们夫妻自己过日子自由是有,但有什么大事,也是没什么帮衬。
蒋羡换好衣裳,又去隔壁的净房洗了脸,才过来道:“我听说魏七郎去了宥家读书?”
“是啊,说是他家请了位名儒。”
“娘子,你很想魏七郎做咱们女婿吗?”
通过张九郎选自己小舅子,蒋羡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眼光好,这么一选就选了个进士女婿。女儿也十二三岁了(虚岁),自家也得抓紧了。
却见锦娘摆手:“咱们想选好的女婿,人家魏家也想挑更好的妻室,也未必一定是他。上杆子的不是买卖,咱们女儿这般好,嫁给谁都过的好的。”
蒋羡暗自点头:“娘子言之有理。”
其实魏夫人也在想儿子的亲事,魏七郎自小就生的非常漂亮,也是太漂亮了,随便一句话就能让所有的人喜欢,走到哪里也容易让人高看一眼。
但是将来支撑门户,可不是靠长相。就看蒋羡,三十岁了还是形貌昳丽,每次过来这里的侍女们都会脸红,可他若没中进士没有当官,又有谁看的起呢?
罢了,儿子现在才十三(虚岁),还是等他先读书。
只是她是这般想,丈夫未必这么想,魏学士同她道:“公明有一侄女,和七郎同龄,若是能结为姻亲倒是很好。”
魏夫人知晓这公明说的是申子期,直集贤院,此人才学极高,政绩斐然,又很清廉。如今从地方回到京中,备受称赞。他的侄女也就是秘阁校理申子嘉之女。
“这倒是不错。”魏夫人徐徐点头。
一般只要是魏学士决定的事情,魏夫人便会听从。
夫妇二人暗中决定了,只是魏夫人按捺住不动,因为申夫人回家奔丧还未来,此时不好提起这些事情。
魏七郎还不知晓这些,只是道:“昨日去三姑母家中,宁哥儿同我竟然学的进度都差不多了,我可不能落于人后。”
“宁哥儿我记得才七八岁吧?”魏夫人有些不确定,感觉蒋宁还是个小孩子。
魏七郎道:“是啊,八月满八岁。”
“你虽然要学,但也不能太用劲儿了,还是徐徐图之。”魏夫人生怕儿子太用功了,倒是生病来。
魏七郎点头。
却说锦娘这边新来的白养娘倒是干净利索,人还生的清秀,正好在空出来的东耳房安置了房间,让她住下,等孩子一生,就可以喂奶了。
这个奶娘家计艰难,锦娘一共雇了她两年,月钱一个月是两贯,锦娘还答应每年给她做两身衣裳。
方妈妈正搬着小板凳吃点心,但凡有客人来,吃不完的点心,锦娘都分给众人。方妈妈现下住在园子里,她老人家若是没点东西裹嘴,就容易手脚发慌。
看到白养娘进来,分了两块点心给她:“咱们娘子是个大好人,你将来好好照看孩子,自有你好的。”
白养娘诚惶诚恐。
又见阿盈拿了两身自己的衣裳给她:“我看你的身形和我差不多,就先给你穿着。等到中秋,娘子会裁了尺头给大家,到时候你再去做衣裳。”
“多谢多谢。”白养娘觉得自己来的这家真是烧高香了,这么大的宅子,就连一个管事或者随便一个小丫头都是油光水滑,衣裳光鲜。
宁哥儿现下已经养成早起读书的习惯,每日会特别早就坐在学堂,读书声琅琅。但也不会从早到晚学,下午下学回来,如果功课少,就先做完再吃饭,如果功课多,就吃完再做。
每一旬休息一日,这一日就是纯玩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只是原本都有娘带着他们走亲戚,或者爹带他们去书肆,可如今娘马上要生产了,都没空陪他。他便在外书房看书,书真的是个好东西,正经书平日上学堂的时候看,这会子看些闲书也不妨碍。
到了夕阳西下时,爹爹过来了,宁哥儿仰望的看着蒋羡:“爹,您怎么来了?”
“你娘说你在这里,让我特地来找你,咱们要回去吃饭了。”蒋羡本想训斥儿子看闲书的,但想起妻子和他约定,孩子们玩儿的时候就让他们痛痛快快做自己的事情,就没有说什么了。
宁哥儿立马放下书:“那我要赶紧回去。爹爹今日也歇息,在忙什么呢?”
蒋羡心道我这孩儿年纪小,却很会和大人说话,读书既聪明伶俐,身体又好。他多想带到外面炫耀一番,但还是忍住了。
晚饭时,一家四口在一起用饭,此番正是酷暑。锦娘不免道:“姐儿哥儿房里都要铺席子了,晚上用一盆冰,白日用两盆冰。”
夏天冰是个大开销,但这开销还就得出,否则人不仅冷了容易生病,热了也容易不舒服。姐弟俩都有锦娘仿制现代做的“空调被”,她两个孩子都是细心照料,科学照顾,才到今日姐弟俩身体这般好的。
习秋和佩兰各自照顾姐弟俩,忙记在心中。
锦娘笑着让人撤饭,肚子却开始疼,她原本还以为有两日,没想到这孩子来的这般快,坠的不行。
这个时候她还有条不紊,“去把稳婆喊来,把提前准备好的草纸、尿布、襁褓拿来,让厨房快些烧热水。”
阿盈自己已经是生过一次孩子了,她先对蒋羡道:“郎君,您先让人去把邹婆子请过来吧,她老人家收了我们娘子的定钱。”
蒋羡又不好离开,此时岳母不在这里,下人们万一谁捣鬼呢?他道:“你让陈小郎请,我在外面守着。”
孩子们先被各自的丫头妈妈们带走,等了不到三刻,陈小郎就拉着邹婆子到了。
邹婆子过来见一切准备的齐全,看锦娘羊水破了,赶紧过来帮她生产。锦娘知晓自己如今算得上是大龄产妇了,故而平日吃的不多,就是想孩子小些好生产,还把人参这些补品放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胎位都很正,您放心。”邹婆子不仅是产婆,还是有名的女医,别的接生婆接生一次五贯,她这里要十贯才出诊。
在她的分派下,锦娘这些年身体状况其实比当年生筠姐儿的时候还好,故而一鼓作气产下孩子。
蒋羡没等一会儿就见人把孩子抱出来,这孩子皮肤甚白,又听闻锦娘无事,让阿盈给赏钱。阿盈拿了十贯给她,又给了她一匹云缎,邹婆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他又准备让下人去老宅四处报喜时,又见外头行人司来人,原来是他升官的旨意下来了,从从六品的起居郎升为正六品的太府寺少卿。
蒋羡大喜,抱着刚生下来的儿子道:“这孩子虽然鬼月所出,但真是有福气的,来人,看赏。”
在屋内的锦娘听到,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府寺少卿可类比财政部和中央银行啊。
第123章
紫藤是吴县最后一年跟着锦娘的, 如今也有四五个年头,早已是拿二等丫头的份例了。但有青蓉在,她是很难出头, 就和曾经的习秋境遇差不多, 如今去了二郎君那里,却能成为大丫头。
锦娘这里则是新安排了两个丫头过来,阿盈和青蓉一起教她们规矩, 两个丫头都只雇了五年。等五年之后, 就还回她家,家生子心腹那么几个人就够了, 如此也省心许多。
二哥儿已经被抱到东耳房,白养娘喂上奶了, 方妈妈悄悄对紫藤道:“你在这房里, 要警醒一些。这乳母和新来的丫头和咱们不同, 她们都是外头雇来的,都是应付了事。”
“妈妈放心,我知道的。”紫藤道。
外头罗大已经是安排起来了, 蒋羡添子是一喜, 升官又是另一喜。
先是蒋家接到消息了,蒋六老爷听说生了个孙子,让郑氏单独备一对脚镯项圈洗三的时候送过去。许氏则是一口气不平,又添了另一口气,“好啊, 如今她们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小邬氏见婆母停顿了一下, 才道:“愣着做什么,快些准备了,咱们得过去看看。”
“是。”小邬氏道。
只是她婆媳二人过来的时候, 正好遇到蒋羡升官,许氏想自己的丈夫去年荣升了国子司业,也是正六品,没想到小叔子立马赶上了。
阿盈看许氏脸色变化,憋笑半天,只觉得脸都快抽搐了,才道:“许大娘子,这么晚了还要您过来一趟,只是我们娘子生了哥儿之后有些虚脱,已然是睡下了。”
“弟妹身子如何?”许氏问道。
阿盈笑道:“生完之后,医婆熬了一碗汤药服下,说无碍呢。”
许氏“哦”了一声,又看三进院子静悄悄的,和前院的鞭炮锣鼓声完全不同。许氏又看向西厢:“我去筠姐儿那里坐坐,看等会儿前头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是。”阿盈准备跟着过去。
又见许氏道:“你前面忙呢,还是先去操持吧。”
阿盈对出来的习秋使了个眼色,习秋迎了许氏婆媳进去。要说许氏和筠姐儿宁哥儿都不是很熟,毕竟两个孩子懂事的时候都外任,但筠姐儿很有礼数,见许氏和小邬氏进来,忙起身相迎。
“好孩子,快别忙活,我们就是想着你母亲那里生产了,她又没法理事。家里又忙着,来你这里看看。”许氏一幅和气长辈状。
只可惜筠姐儿很早就知晓这些家中恩怨了,祖母一死,大伯母就把爹娘赶出来了。但她面上不显,还对娇杏道:“你看茶来。”
许氏又打量着西厢房,一共三间大房,明间摆着书桌书架,次间起居,梳妆台放上妆奁盒、还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一幅金首饰。螺钿床旁放着一大一小两座绣架,不远处的细牙桌上摆着定窑奁式弦纹三足炉,炉子里燃起的香丸有一股甜香。
“都说你母亲好福气,给你生了两个弟弟,你小弟弟住哪儿啊?”许氏问。
筠姐儿道:“在东耳房安置的。”
许氏点头:“这样安排很是妥当,只不过等他大了,你们这院子怕是住不开啊?”
“我母亲说等宁哥儿大了,就不住内院了,去二院的东厢住去,到时候小弟弟就能住了啊。”筠姐儿隐约觉得这位大伯母在挑拨。
小邬氏在许氏身后听着她们说话,只是觉得筠姐儿和她父母似乎不太一样,她父亲长袖善舞,和谁都很容易相处,她母亲则是万事想拔尖的人,她却语态平和,言笑晏晏。
许氏笑道:“好孩子,你娘要休养一段时日,怕是顾不上你了,宁哥儿要读书的,不如你和我们去那边住。”
“伯母怜惜,我也愿意和小妹妹玩,只是母亲让我绣完那幅花鸟图,就不劳烦伯母了。”筠姐儿才不愿意去别人家里住呢。
许氏见筠姐儿软硬不吃,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
洗三这日倒是客似云来,魏夫人亲自过来了,无论如何这蒋羡倒是很有些本事,他们举荐是其一,可他自己直接能跃升,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收生姥姥们的盆子里都是客人们丢的添盆,魏夫人丢的是一个金镶璎珞的项圈,郑氏丢的是银镀金的项圈手镯,许氏丢的是银项圈,张夫人想着自己女儿出嫁就是进士夫人,平日和锦娘关系又好,丢了一枚长命锁。
还有不少族里如蒋延之妻曾氏丢的是孩儿枕的玉佩,七婶丢的是一对金戒指……
等洗儿会结束,孩子被抱了进来,锦娘则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连忙让白养娘把他裹好,等身子暖和了,再穿衣裳。
小儿子单名一个“定”字,锦娘看着小儿子,他的皮肤似乎比她和蒋羡还要白,日后不知晓是怎么样一个雪孩儿呢。
生育会带来衰老,这也是人不可逆转的,锦娘唯一可以的就是尽量减少,自己的身心会更好。等客人们走完,阿盈用匣子把众人送的礼都收起来,一样样记下来了。
“大嫂才送了个银项圈?上次宣哥儿成亲,我和官人我们还送了银鎏金的六根花钗呢。”锦娘觉得许氏也太小气了。
阿盈道:“她这个人就这般,您不知道那日您刚生下二郎君,郎主在外面招呼宾客,她倒是在那儿挑拨姐儿来了,还要姐儿去她们那里住呢。”
“她和我分住两府,即便有什么盘算,她恐怕也是落空,咱们也不会受她管。”锦娘往后一靠,又打了个哈欠。
阿盈笑道:“您先休息,我不该拿这些吵您的,就是这些东西贵重,得给您交代。”
“无事。”以前是烦心事太多,所以生怕坐月子被吵到,如今顺心事多,烦心事少,倒是无妨。
只不过,她看着单子:“隔壁那位乐安县主也送礼过来了啊?”
阿盈连忙点头:“是啊,她也是惨,还在孝中呢。您生产那几日她夫婿竟然在马上猝死了,如今新寡了。”
“寡妇失业也是不容易,咱们家派人送过丧仪没有?”锦娘道。
阿盈笑道:“郎主已经让我家那个送过去了。”
锦娘点头:“如此就好。”
又说那乐安县主今年二十六的光景,原先那夫君是个欢场公子,纨绔子弟,终日不着家,原本没什么夫妻情分,如今他一死。谨身侯府她死去丈夫的兄弟们,还想把家财收回去,她娘家父王嫡母早已过世,生母虽然还在,但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谁为她出头?
倒是隔壁蒋少卿,不仅家资雄厚,人品风流,相貌英俊,重要的是大权在握,若是有他帮忙,便是很好。
只是她送过几次东西,蒋夫人回礼是回,但并不请人过去,这就无法交往了。
这些锦娘自然是不知晓,因为她要做好月子,些许烦心事都到不了她这儿来。里面有方妈妈阿盈和青蓉处理,外面的事情都是蒋羡在办,不需她多耗神。
蒋羡如今是春风得意,连在周家的大夫人蒋氏都知道了,她还等着蒋羡上门,没想到人家儿子的洗三都只是让下人送的帖子,人都没来。
她正和周存之说着蒋羡的不是:“这亲戚们如今也势利的很。”
周存之从江陵回来后,任了集贤校理,中书检正官,官位也是正六品,但他投靠的集贤相,和蒋晏是一样的,甚至他如今替宰相做事。只是没想到蒋羡才回京一年,这么快就已经得到集贤相的信任了。
也是,他自小跟着刘计相读书,二人甚至还编纂过财政书籍,难怪这次这么快就任命为太府寺少卿了。
他倒不觉得蒋羡势利,只是道:“他家现在事情又多,怎么好一个一个上门来。”
但周存之也察觉到蒋羡的疏离之意,他想起母亲的样子,恐怕因为二妹的事情诘责人家,人家现在又不是真的小虾米,自然是如此。故而,他也没亲自过去,只是派人送了礼来。
月子是连续坐了四十二天,她才出来的,身形较之前略显丰腴一些,因不活动,脸色有些蜡黄。
房里开始敞开窗户,清扫,重新布置,当晚,锦娘还未说,蒋羡就从外院把铺盖搬回来了,他还委屈道:“娘子不知晓,我失眠了好几宿。”
“怎么回事儿啊?”锦娘在喝乌鸡汤,不明白。
蒋羡道:“不是太热就是太冷,要不就心脏怦怦跳,在园子里睡觉,总觉得能听到脚步声,半夜被惊醒数回。搬到前院睡,又老是觉得有蚊子。”
锦娘看他眼下发青,额头凑近了看也有小颗粒,眼皮浮肿,忙道:“你真是受苦了。放心,我已经让人把房里收拾好了,此时,香喷喷的,也没有蚊子。你也吃一碗乌鸡汤,补补气血,好生歇息一番。”
还别说这驱蚊也是锦娘的巧思,她不喜点艾,因为气味实在是太重。所以,每晚吃完饭后,她让仆婢把窗户关紧,在蚊帐里用铜制吸蚊灯吸一遍,把蚊香拢住,再在床旁边点蚊烟,只许点一小截点完之后就换木樨香或者鹅梨帐中香这样香甜能让人安眠的香。之后再在冰鉴里放两盆冰进去,等她们散步完回来,屋里甜滋滋凉丝丝的,洗漱完进来又重新铺床,床上放的都是浅色系的床铺,干净整齐,躺下去就想睡觉。
可蒋羡这么多年被照顾成习惯了,一旦出去外面,就睡不着了。
果然蒋羡看到床上铺着桂绿床单,浅黄的枕头,枕头上还绣了两只小白兔,薄衾上则是满满的桂花,床单底下垫着凉席,他立时就躺下了,汤都不喝了。
锦娘苦笑不得:“你呀你,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还跟孩子似的。”
“娘子,我要睡觉了。”蒋羡偷偷把枕畔锦娘的银香囊放自己怀里睡了。
锦娘却精神抖擞,好容易卸货了,她身轻如燕,虽然不能大动作,但总算是自由了。她也听说过有的产妇时隔五十日还有大出血的症状,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把孩子们都喊过来说话。
先是白养娘把定哥儿抱来,才一个多月,他穿的是哥哥姐姐小时候穿过的衣裳,这次倒不是锦娘怕浪费,而是小儿科的医馆说,小孩子皮肤娇嫩,要穿旧衣才贴近皮肤。她看了看孩子的肚脐,见的确是用方四寸的柔软舒适的白布包裹后,再以厚半寸的新绵包裹脐带,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代的婴儿,特别容易得脐风,所以,锦娘每日都得检查一遍 。
现在见完全干燥好了,肚脐眼又深,她才帮小儿子把布取下来。
白养娘想其实哥儿脐带脱落的快,但娘子太仔细了,怕沾到水,依旧是包着,现在才解开。
“你也辛苦了。”锦娘笑道。
头一个月婴儿其实比较好带,他不会哭闹,睡的多。但是几乎每隔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就要喂奶,现在到了第二个月,婴儿哭闹严重,容易肠子胀气,所以喂完奶,都要自己拍嗝。
白养娘道:“娘子说哪里话,这是我分内事。”
“哥儿每次喝完奶都要拍嗝出来,若是拍不出来,你得竖着抱一会儿,再让他躺下。他醒着的时候,多让他趴着,记住了吗?”锦娘道。
白养娘点头应是。
锦娘又赏了她一对银簪子,“你好好带哥儿,我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她这次吸取经验,和这些养娘还有婢子们少说私房话,多说她们的公事,赏赐到位,派人监督,自己上心也就够了。
比起小的,宁哥儿和筠姐儿两个大的省心多了,都把各自的功课拿来锦娘这里给她看,母子三人说着悄悄话。
等蒋羡睡醒起来,已然是黄昏了,妻子正在榻上看书,看到他醒来只是笑:“你看你睡的样子,孩子们都不好进来了。”
衣衫睡的七扭八扭的,一幅睡不醒的样子,简直和扬哥儿那个睡神差不多了。
“娘子,这是我几个月来睡的最好的一天。”蒋羡觉得自己很幸福。
锦娘起身:“那我就让人摆饭,你先起来。”
蒋羡又要拉她,蠢蠢欲动,锦娘按住他:“别忙,我怕呢。”她又说了怕大出血的事情,蒋羡立马打住,又道:“我请妇科的江医官来看看,娘子是我最心爱的人,一定要好好地。”
“你这人怎么怪怪的,以前都不说这些肉麻话的,这样的表白,我可受不住。”锦娘嗔了他一眼。
那时生筠姐儿和宁哥儿的时候,他还很年轻,醉心功名读书,因此每日累狠了便睡下,这次妻子坐月子,他每每对着月色之时,甚至想念妻子想的忍不住落泪,可这些话不好跟她说。
蒋羡就道:“哎呀,我肚子饿了。”
锦娘见他穿好衣裳,连忙传饭,晚饭很是清淡,清蒸鲈鱼、炒的莴笋、蛋羹,即便是这些菜,她们夫妇几乎都吃干净了。
如今已经到了九月中旬,锦娘吃完饭把中秋节礼清点了一下,每年都是送出去多少又得到多少,可总得先拿钱支绌才行。
又调养了一旬左右,锦娘听说如今京西出售官方的淤地,一等赤淤地每亩两贯五钱到三贯,二等花淤地每亩两贯到两贯五钱。这京西便是洛阳,离开封也不远,锦娘便和蒋羡商量派人到洛阳置办两顷地作为女儿嫁妆。
锦娘吸取蒋六夫人的经验,绝对不能动用家中本钱,因为人年纪越大,赚钱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就像蒋羡,如今虽然官途得意,可宦海沉浮。
之前一直派罗大出去,但如今要留在京中打点,锦娘就把刘豆儿派出去,一共给了四百贯的现钱,再有布匹金银添加,这些布匹便是这两年中秋端午年节得的,还有定哥儿洗三礼的物事,似贵重些的留下,但是像许氏送的项圈这些就全部拿过去。
这些都是上等织锦丝绸,一匹有的五六贯,有的甚至值十贯。
当然,她自家送出去的亦是这些。
一共给的银钱加物件值当六百贯左右,能买一等的田了和建些棚户装粮食了。
阿盈则帮丈夫打点行囊:“你要快些过去,帮娘子把此事办好,庄头从咱们开封带几个人过去管,如此,娘子放心把别的事情教给你。”
刘豆儿点头:“放心,我保管给娘子把事情办好。”
她夫妇二人商量,锦娘那边也和蒋羡道:“我甜水巷那边的赁钱送过来了,前些日子花钱似流水,现下开始得俭省些了。”
蒋羡道:“家中全靠娘子帷幄。”这么快女儿的嫁妆钱、田亩、铺面、宅子都置办好了,连首饰都置办了一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嫁妆银三千贯,宅子隔成了二进院生意又好,价值两千贯,田亩接近六百贯,再有首饰,这就差不多六千贯了。
大抵因为娘子如此,他对银钱没有任何一分一毫要贪的做法,反正家里总会有钱的。
不过,他如今在太府寺任官,实在是肥缺中的肥缺。
锦娘笑道:“你现在一个月可是九十贯了,咱们家靠你的月俸就可以过活了。”
他正俸三十贯,旁的贴料特别多,甚至布匹都发了不少,这也是锦娘不担心的缘故。她夫妇二人又把钱筹算了一番,方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十月,锦娘正好可以出门了,从生了定哥儿之后,已经两个月都没出家门了。正好是魏夫人的寿辰,她还得过去贺一贺。
她们的生辰人家未必来,但是人家的生辰她们是一定要去的。
锦娘准备的是两匹紫地仙鹤锦、寿桃一担、寿面一担、滴酥鲍螺两匣、水晶鹅两只、柑橘酒一坛、一匣玉女桃花粉、两盒口脂、寿屏一幅。
这寿屏是锦娘让筠姐儿绣的,白孔雀栖息在富贵的牡丹花丛中,有花开富贵,繁华似锦之意。一般似筠姐儿这般年纪的姑娘,能够绣出这样繁复还是双面绣的花来,简直少之又少。
故而魏夫人见了十分欢喜:“好你个小丫头,女红既然这般好。”
筠姐儿害羞的笑。
“您快别夸她了,总同我说不好意思拿过来,怕人家笑话。”锦娘话是这般说,其实很是骄傲。
众人见锦娘衣着雅致富贵,又是魏家姑太太,其夫正是一门双进士的蒋晏蒋羡兄弟,不少人还动了心呢。
这也是锦娘想要的效果,魏七郎是不错,但也得有替手,不必在一棵树上死磕。
因此,从寿宴上回到家里的当日晚上,就有人去魏夫人那里打听:“我看那蒋家大姑娘生的极其标致,年纪不大,却能干的紧,不知可否许亲?”
魏夫人笑道:“自是没有呢,如何?你要说他家女儿。”
那人道:“实不相瞒,我家大郎今年十五,还未及冠,读书又勤,我正想为他说一门亲事呢。”
魏夫人道:“你可差人上门去问问。”
锦娘也陆续收到好几家的帖子,都是请她们不是去花宴就是什么马球赛的,她正和蒋羡一起拿着帖子分析。
“你看这个步军指挥使仿佛是个武官,要推了吗?”锦娘问道。
“嗯,直接推了吧,咱们文臣不宜和武将相交频繁。”蒋氏完全不考虑,甚至觉得这个步军指挥使都不该送帖子过来。
锦娘又拿了张帖子道:“这个呢?”
蒋羡拿过来一看,“国子祭酒,从四品的官,掌管国子监呢,这个倒是可以。咱们可以去看看,也未必答应。”
另外还有一位都是天章阁待制,这位算是高级官僚了。
夫妻二人先挑了一下门第,再想着问问男家的情况,考察那么一二年再定亲。在此期间,还帮女儿再攒些嫁妆。
另外一边许氏也跟蒋晏提起她侄儿:“五弟家的康哥儿你是知晓的,我大姐姐说他一表人才,想为他做媒呢。只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侄女筠姐儿比他年纪小三岁,彼此知根知底,不比外头的人瞒东瞒西的,若是她们做成亲,那你我二人也算是对得起你弟弟了。”
“这……”蒋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氏趁热打铁道:“我们康哥儿的学问可是好些人夸,连集贤相都说他是许家千里驹。弟妹的亲弟弟那般寒素,张家还不是一眼看中了,我想十六郎和弟妹肯定也是一样的。”
第124章
锦娘在孩子们满了六岁之后, 都是每个月给两贯的月例银子,就是让她们对钱有概念。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日后便是偌大的钱财给她们, 恐怕也掌控不了,蒋羡的姐姐何尝不是带着好几千贯出嫁的,现如今回京之后, 一家人赁的宅子住的, 那里都下不了脚。
见蒋羡回来之后,先换了鞋, 锦娘就道:“怎么样?日后姐姐姐夫就在京里了么?”
“这倒不是,姐夫已经被授颍州知州了。”蒋羡道。
薛家姐夫之前是监察御史, 如今回京被授予颍州知州, 倒也是一件好事。锦娘笑道:“那我就先让人打点些程仪吧 , 免得她们走的时候,咱们没个准备。”
蒋羡点头:“好,那你先去准备。”
说罢, 二人分手, 蒋羡去了园子里的书斋,锦娘则先去了库房打点。这位姑姐和蒋羡的感情一般,也从未站在蒋羡这边说过公道话,她让人准备的吃食土物就更多些。
等回到正房,锦娘洗把手, 又去看定哥儿。虽然有养娘照看, 但锦娘依旧是日日都会亲自查探。
现下孩子三个月了,喜欢吃手,锦娘笑着看着孩子, 摸了摸他的额头,再看着紫藤道:“尿布一定要及时换,否则屁股就容易发红。”
“您放心吧,我隔半个时辰都会来看的。”紫藤也不敢怠慢。
锦娘点头:“这就好,等二郎君大了,你们也就好了。”
她正说着,见筠姐儿来看弟弟,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绢孩儿,忍不住道:“这东西可不兴给他玩儿,他现在还小呢,什么都往嘴里放,别糟蹋了。”
筠姐儿笑道:“女儿只是给弟弟看看,这可是女儿攒了半年才买的呢。”
因为习秋是她妈妈,她要买个什么,直接跟习秋说,习秋让范四帮她去买的。锦娘这次让刘豆儿去洛阳买地,因罗大在京里忙,她就让范四先去京里附近的庄子看看,要不要种些旁的。
范四倒真是个中好手,他建议在北方的田地应该也如南方一般用越南引进的占城稻,成熟早,抗旱力强,锦娘自然是同意了。
以前只有罗大支应门庭,现在锦娘得把人都培养起来。
回过神来,锦娘又叮嘱:“知道了,但是他太爱把东西往嘴里塞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她这般说,筠姐儿便让娇杏把绢孩儿拿着,只蹲下来逗着弟弟说话。
母女二人又一起到正房说话,筠姐儿弹月琴给她听,锦娘则又开始做针线。
她现在又在绣观音,除了已经绣好的提篮观音和送子观音外,她又在绣另外一幅白衣观音图。锦娘是把绣观音当每日功课,空闲的时候用做蒋羡的衣裳做调剂。
没办法,谁让她这个丈夫成日都是小孩子心性,有时候一件衣裳就能哄的他十分高兴。
一曲毕,锦娘笑道:“越发好听了。”
“娘,明日咱们要去国子祭酒家里吗?大郎也去吗?”筠姐儿问。
锦娘点头:“是啊,咱们一家四口都去。如今已然快冬月了,能看到花圃的花盛开也是很好啊。”
如今还未到相看,只是先看看对方如何,蒋羡呢,看男方擅不擅长时文,锦娘这边则看人家做婆婆的性情如何,家庭状况怎么样,是不是空架子。
最重要的是女儿的气场合不合得来,若是不成再相下一个也无所谓。
现在谁都没挑破,大家也只是看看,不影响什么。
筠姐儿笑道:“女儿还要多谢娘熬夜替女儿做的衣裳,可真好看。”
“嘘,小声点,让宁哥儿听到又吃醋了。”锦娘一幅这是我们的小秘密的模样。
筠姐儿吐吐舌头。
锦娘则看着女儿,心想若是可以,她希望女儿能在家里一辈子。不过,就是女儿在家住一辈子也很好,反正园子都空着没人住呢。
即便是嫁出去,也至少十八岁再嫁,她要多留几年。
筠姐儿哪里知晓她娘所想,高高兴兴的回自己房里午睡,锦娘摇摇头继续做针线。
深秋天黑的早,蒋羡回来时,拨霞供里的沸汤正咕噜咕噜的煮着,旁边还有冒着热气的羊蝎子,一人一碗饽饦,前面放着满满一碗青菜。
“我怕你们吃多了上火,青菜一定要吃。”锦娘嘱咐。
蒋羡拿筷子指着两个娃:“听到没有,说你们呢。”
筠姐儿和宁哥儿同时撇嘴。
一家人吃的开心,次日又一道去了国子祭酒家里,正好许氏也来了,锦娘和她稍稍颔首,又去国子祭酒李夫人这里,正好魏夫人也在,大家都认识,锦娘打入这个圈子也快。她一直都是这般,先在自己这个圈子混好,再往外面混。
筠姐儿以前都是梳丫髻,现在梳双髻,头上戴着蝶形珍珠排簪,额前则用三颗小珍珠的梳帘,发饰后面则插着流苏步摇,身上穿真红樱桃锦的长皮袄,领抹处绣上十二月花,底下则配上秋香色的百褶裙,脚上穿一双翘头履。
众人见这小姑娘身着锦绣罗衣,眸若星子,眉若远岫,亭亭玉立,心道不知等她长大了又是何等的玉容花貌。
锦娘倒不刻意吹捧女儿,毕竟无论从哪方面说女儿都是好的,放在这里坐着都能看到。
“你家这小娘子生的真好。”不住有人夸。
锦娘还要谦虚道:“瞧您说的,不过是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您不知晓这孩子在家里常常烦我呢。”
魏夫人指着锦娘道:“看你,这是又胡说了。”
几人说笑着,又听李夫人问起锦娘她们打哪儿来的,还道:“离我这儿不远吧。”
“还好,我们住金梁桥,不远。”锦娘笑道,她很清楚这是在打听她们住的宅子价作几何。
但现在又没正式开始说亲,她可不会透露自家住址。
又见那李夫人道:“我因喜欢芙蓉,所以特地在园子里养了不少芙蓉花,反而那菊花、茶花做了陪衬了,魏娘子可别笑话。”
“我们园子里也种了些芙蓉,真是一日三变化,如今都剩红的了。”锦娘即便不一定说成亲,但也不能装穷。
李夫人听到锦娘家里有园子,也是暗自点头,要说许氏也自有一帮认识的人。她堂姐毕竟是集贤相的儿媳妇,也有些人和她说话,只许氏和锦娘彼此不怎么提及。
众人说了一会话,又起身去园圃处赏花,筠姐儿一直跟着锦娘在一起,母女二人赏花喝饮子,倒是没有任何异常。
许氏也不以为意,因为如今连相看都算不太上,她也以为只是普通花宴。
熟料,等从花宴回来之后,锦娘和蒋羡顾不上喝水,两人就往内室走,丫鬟们面红耳热还以为她们要干什么。
“你先说。”锦娘坐下来道。
蒋羡道:“我看他之前出过诗集呢,看起来也像是名士,结果问了时文之后,他似乎就言语不上来了。”
锦娘也道:“李家外边看起来不错,我带筠姐儿赏花时故意给了一钱的赏钱给我们上饮子的侍女,原来她家老爷已经决定要致仕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常年配药吃。这便罢了,前头两个妯娌还不和。”
综合起来二人都觉得不成,所以第二次李夫人请锦娘的时候,锦娘推辞了几回。大家都是聪明人,李夫人人家也是国子祭酒的夫人,人选也不少,等冬至刘豆儿从洛阳回来的时候,李家老三已经定下亲事了。
刘豆儿这便则是把田契拿了回来,原来一等田赤淤田都被人买走了,只能买二等的良田,两贯一亩,所以刘豆儿就买了三百亩。
锦娘笑道:“辛苦你了。”
“娘子哪里话,都是小的分内事儿。”刘豆儿也很会说话。
锦娘赏了他一张十贯的交子,一匹粗绸,一匹细绸。
又在年底优秀员工特地给了五钱的赏钱,还额外给了一双羊皮手套,同时今年还有两位优秀员工则是范四,小云。范四在京里庄子规划一遍,增加了产量,会珠则因为点心、蜜饯、蟹酿橙,做的又快又好,且从不推诿。
范四得的是重绢的尺头,会珠得的是香粉胭脂一方翠帕。
每次员工大会总是有人欢喜有人绸,阿盈为刘豆儿欢喜极了,夫妻两个还花钱置办了一桌席面,对酌一番。范四和习秋又把重绢的尺头好生收着,会珠本是外头雇来的,却得到这般殊荣,生出了长久在蒋家的想法……
至于虎头,甚至因为没得到还哭了出来,在后园和她娘罗大家的道:“儿子今年做的很好了,明年还会继续努力的。”
恰好又被蒋羡听到了,蒋羡听的扶额。
锦娘这里正好扎帐,塌房收入和甜水巷铺子的钱收了过来,再有蒋羡这几个月的月俸,还有京里庄子的收入,一起一千九百多贯。
年节下做衣裳、付月钱,节礼准备,一共差不多拿了五十贯出来,旁的银钱就全部都攒下了。
之前的钱买了宅子,又要攒女儿那三千贯嫁资,如今则是为自家攒一些能够活动的银钱。如此想着,又去看了定哥儿一回,定哥儿如今四个月了,开始学会翻身了,锦娘逗了她一会儿,自己累的也直打哈欠,回来就在床上歇息了一会儿。
次日便是除夕,今年一家人都要去老宅过年,锦娘把老成的方妈妈留下来看家,顺便照看一下定哥儿,孩子才几个月是不能吹风的,别的孩子倒是都要过去。
今日大家身上倒都是簇新,先去长房蒋大老爷那边,蒋家祠堂在那边,先要拜祭先祖一番,再一齐在长房用饭。以前因为分家没这么些规矩,如今蒋家本家,出了两位进士,蒋晏和蒋羡二人在衙门公廨办事,所缺小吏只要有能干的蒋家子弟都会提携,也算是为家族做贡献,蒋家族里也开始重视起来。
锦娘则和许氏还有其儿媳小邬氏说话,筠姐儿则和族里的小姑娘们一起说话,她们家之前也常请蒋家族人过去,筠姐儿常出来帮忙招待小客人,所以回来就很熟悉。
许氏见状正道:“弟妹,筠姐儿这孩子真是好,我家姐儿能似她这般,我就阿弥陀佛了。”
“嫂嫂哪里话,我看你家筝姐儿也是玉雪可爱。”锦娘正狐疑许氏怎么夸起自己女儿来了,但也谦虚的说了几句。
许氏一笑:“我年纪大了管不过来,她倒是和她嫂嫂很亲近。”
锦娘看向小邬氏,又对许氏道:“难怪大家都羡慕嫂嫂迎了位好媳妇进门。”
许氏想不知丈夫和小叔子说了没有,即便是让她娘家侄儿娶筠姐儿有一层拿捏之意,但终究也是娘家侄儿一表人才,小叔子夫妻要去寻那少年俊才,也不容易啊。
不料,蒋羡却是一口回绝了。
方才,蒋晏把侄儿许康带到蒋羡这里,让他考较一番,见蒋羡夸了好几句,等康哥儿下去,蒋晏便试探的提起。
“看十六郎对他颇为赞赏,这许家小郎君尚未婚配,不知十六郎意下如何?”
蒋羡当然不可能同意,国子祭酒的儿子,她们夫妻还没同意呢。那许康的确有几分才具,可许家就不可能让他们同意,甚至是下嫁女儿。
他家又不是张九郎那样,荫官出身,所以要找个进士女婿,不让门楣坠落。他本身就是进士出身,儿子年纪不大,也是读书种子,女儿完全能找个既富贵又才高的人,这又不冲突。
但这许康毕竟是哥哥的侄儿,蒋羡笑道:“筠姐儿年纪不大,我和娘子还想多留几年。”
这就是不同意了,蒋晏原本是代妻子问一句,许康也的确人中龙凤,弟弟不同意就罢了,故而兄弟二人又说起旁的事情来。
这说的是外放的蒋放,“他今年要回京述职,也不知晓如何了?十六郎,咱们不如同时引荐他,这般他若能留在京里,可比什么都好。”
蒋羡听这句话心里是有点愤怒的,他只能说和蒋放保持表面和平,但是还要他扶持那个过继出去的哥哥,他不愿意。
蒋放既然已经自请出去,那他就和这家无关了,当族人相处还成,还真当亲兄弟相处啊。
似他这种从不露出心思的人都难免道:“大哥,二哥既然已经过继了,咱们是不是……”
“三弟,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他到底是你我的亲兄弟,更何况姨母也亲自上门说对不起母亲,这些年年节和我们走动频繁,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蒋晏是这般想的。
蒋羡不好和哥哥犟嘴,只是心中有些郁闷。
回到家中,她夫妇二人先去看了小儿子一趟,方才回房说起。
锦娘一听就拍了下桌子:“我说大嫂无缘无故的夸筠姐儿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真是想的美呀!”
“这些我已然回绝,哥哥自然懂我的意思,倒是他让我在范大学士面前推荐蒋放?真是可笑。”蒋羡有些委屈。
那个一直看不上全家人的哥哥,自己混的不好,全家人就得帮他吗?哥哥可以原谅,他似乎没那么大度。
锦娘支持他:“当年你姨母要送田地和解,我们就没要,这么多年,我们虽然和他们往来,但只当普通亲戚往来。你愿意这么做,我很高兴,娘就是在天之灵,肯定也会很欣慰的。”
蒋羡想总算没有人觉得自己狭隘了,他握住锦娘的手道:“娘子,我如今就只有咱们这一家人了。”
自从娘去世,什么都变了。
却说周家的除夕过的也不甚热闹,张氏阴沉着脸,蒋氏挂念两个女儿,心情都不太好,而周存之最心爱的儿子却生了病,爱妾奄奄一息,以至于除夕夜冷清的很。
他的性子素来桀骜,到了此时突然有些寂寥之感。
不知怎么他想起多年前,那时候家里人济济一堂,父亲还是要害官员,门前车水马龙,母亲那时亦是大方和善,一切都很好。
唉,只剩一声叹息了。
倏地,他又笑了,想起那个胖丫头,当时给他做衣裳的事情,人生真是高低起伏永远循环往复。如今,她都是官夫人了。
比起周存之的郁闷,许氏就更郁闷了:“小叔是看不上康儿么?”
蒋晏道:“这倒不是,你也知道的,筠姐儿年纪还不大,又是他们长女想多留几年也是人之常情。这个话日后就别说了,你堂姐那里若是有好的,就顾念那边。”
“是。”许氏也不好在丈夫面前排揎小叔太多是非。
蒋晏要去外面守岁,她和葛妈妈抱怨:“好好地亲事,他们倒是不答应,说的好听,还不是嫌贫爱富。”
葛妈妈忙劝道:“娘子,咱们讨不到好,郑家那位呢?”
要说郑氏嫁到郑家后,郑家走动频繁的很,尤其是蒋晏和蒋羡中了进士之后,那叫一个把蒋家都当自己家了。
“是啊,我那继婆婆不是把她侄孙女常常接过来玩吗?这年纪说起来和宁哥儿相仿呢,难不成她就没动心思?”许氏道。
……
大年初一,锦娘和蒋羡一起去了刘家舅母家中,吃了一顿茶饭,她们就回来了。初二又去了魏家,筠姐儿和宁哥儿就没过来,魏夫人还问呢。
“这不是两个孩子昨日去舅老爷家里冻着了,我让她们在家休息,等明日嫂嫂和侄儿媳妇们都要来我家里玩才是。”锦娘定了年初三的戏酒。
每年过年都是最累的,走亲戚很是累,交际应酬说话许多事情。
只不过这次没见到范氏,锦娘还有些惊讶:“怎么不见大郎媳妇?”
魏夫人有些尴尬道:“她身子不舒服。”
锦娘觉得应该是有事,等暗地里向游妈妈打探,才知晓是范氏被气的回了娘家。游妈妈不禁道:“大郎君也是过分了,把外头养的要带回家里来。”
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似乎当年刘大郎君也是这般。
“那怎么办?”锦娘心想范氏生儿育女,算是贤妻良母了,怎么人还是不知足呢,难道男人个个都三妻四妾才显得自己体面不成。
游妈妈则道:“这事儿您别蹚浑水了。”
“我知道。”锦娘感叹一声。
到了初三,锦娘家里请了人来家里弹唱,这次过来的还有天章阁待制成夫人,这位家里也有个儿子,还特地带来家里玩耍。
“这是我家二郎。”成夫人介绍道。
锦娘看这位成二郎,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倒似个翩翩少年郎,倒是很欢喜,忍不住问道:“如今是在读书么?”
成夫人介绍道:“这孩子在应天府书院读书。”
“看起来就是文质彬彬。”锦娘夸道。
几位夫人在堂,魏七郎、宁哥儿、蒋家两位族侄、张九郎之子孟然、刘家两位小郎、薛家侄儿这些少年都在,魏七郎却是连忙起身帮忙招待。
锦娘看向魏夫人:“咱们七郎如今可是懂事许多了。”
完全是自家子侄,还帮自己招待呢,兴许是看宁哥儿年纪太小。
魏夫人笑着摇头:“他就是作怪罢了。”
等男孩子们都去投壶射箭玩耍,筠姐儿和郑家姑娘在隔壁次间说话,郑小娘子今年九岁,面相很好状若观音似的。
下人们上了茶点,郑小娘子心想自家曾经据说比这还要煊赫,只是如今家里父亲做个荫官,落败下来了,不似蒋家,客似云来。
锦娘哪里知晓这些,她还得跟成夫人多打听呢,成家原籍就是京西洛阳人,她给女儿买的三百亩地都在洛阳,正好了。
甚至等客人走后,锦娘把儿子喊过来问道:“我让你跟那位成二郎请教学问,你看他如何?”
宁哥儿一拍脑袋:“儿子忘记了。您不知道,今日魏七哥和这位成二哥又是比射箭,又是比投壶,处处争锋,他们俩还在饭桌上行令,我们都跟着看热闹呢。”
年轻的男孩子们真真是精力无限。
那边魏夫人也在回程的马车上说着儿子:“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还和人家成二郎不错的。”
成待制也是魏大学士的门生,关系算是很亲近的。
魏七郎笑道:“儿子又没如何,不过是作耍罢了。”
魏夫人想儿子年纪也渐长,自己猜不透了,一个个的都管不了了。
第125章
初三自家过完, 初四锦娘又去范大学士家拜访,一直到初八,人才停歇下来。她就径直什么都不干了, 在家里躺着。
只有闲下来, 才有空复盘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成待制家倒是不错,可以列入人选之中,再有今年金价似乎便宜了许多, 趁着金价便宜, 帮女儿打一顶金冠子。
这些是要做的,再有今年得再物色几个不错的儿郎, 考察一二年就先定下亲事来。
否则连许氏娘家都在算计自家了,这亲戚就是这点烦, 无法切割不来往, 但是走动又带着恶心。
“娘子, 隔壁县主送了拜帖过来。”阿盈拿了帖子过来。
锦娘一看,竟然是乐安县主想上门拜访,她只收下帖子, 却并不言语, 也就是不打算请人进来。
“虽说如今已经出了百日,但到底她还要为亡夫守节,我也怕坏了人的清誉。”
阿盈点头:“您说的是,下次她们送的东西我们也退回去。”
“最好是不往来才好,此时她在孝中, 也是一直都要过来, 我不知她是何意?就怕要么有棘手的事情,要么就是别有所图。”锦娘道。
阿盈不明白:“您说的别有所图是何意?她是县主,不可能做小吧。”
锦娘笑道:“是不可能做小, 万一她想做大呢?”
“啊?您还在呢,她怎么敢想。”阿盈觉得不可能。
锦娘则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这种事情只要一拍即合,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当然了,官人脑子清楚不会犯错,我也要把门户守好,否则白白让人做出点什么事儿都不好。”
说起来家里人少也有人少的不好,若是她爹娘住这里,许氏哪里敢这般明目张胆来挑拨?
乐安县主见自己送过去的拜帖完全石沉大海,很是有些灰心,还是她身边的妈妈道:“县主,咱们也不必一定找官员帮我们,我们可以求宗正寺啊,只要宗正寺那边帮您说话,一切都好说。”
其实这个主意乐安县主也并非不知晓,只是她心里头有这样一个蠢念头罢了,那日惊鸿一瞥,蒋君何等风姿?她就想过来结识一番,熟料,隔壁这位蒋夫人浑然不与她交往,任凭她送多贵重的礼去,人家都同等还回来,也不占便宜。
如此,夫家的人越逼越急,也只能这般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锦娘休息了好几日,终于今天带着俩个孩子出去看花灯。街上的女子几乎都是着白衣居多,锦娘亦是如此,白绫小袄配粉色貉袖,底下再搭一件珍珠白的百褶裙,头上戴着珠翠,女儿也差不多的打扮,但是她小娘子一个,头上还放着闹蛾、雪柳这些。
御街两边热闹的紧,且看有人表演吞剑、还有走悬空绳索的,宁哥儿看的目不转睛。
锦娘则在看人讲五代史,目及所见都是一片繁荣景象。
正逛的起劲时,蒋羡欣喜上前打着招呼,还介绍给锦娘道:“娘子,这是申兄。”
原来是曾经申知军的弟弟申子嘉,二人初三在魏家见过一面了。锦娘见申子嘉名字倒是好听,可人却生的胖胖墩墩的,还好她见过申家小娘子还生的挺清秀的。
等蒋羡寒暄完,锦娘问他道:“集贤相似乎与申子期申大人不和,先前新君上任,申大人去了平江,后来新君去世,如今太子即位,申大人却是太子的老师。不知日后……”
“娘子,不愧是见微知著。”蒋羡负手度步。
官场上他谁都不站,把自己当成一个好用的人,如此不管哪门哪派,什么党争不党争,他仍旧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锦娘却同他道:“你这么说固然好,但只要是人,怎么能够没有偏好呢?除非你跟随的永远都是最英明的主子,否则能力再强也容易遗臭万年。你想历史上的奸臣难道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当然不是,选择也很重要。”
她非常清楚,蒋羡此人摇摆的非常快,动摇的也很快,所以她必须先稳住他的心。
蒋羡回神过来,尴尬一笑:“娘子说的是。”
“论做官,郎主胜我百倍,只不过如今家中田亩八百亩,东京的两座铺子吴县的铺子都赚钱,咱们夫妇辛苦到四十岁,就可以莳花弄草的日子,不必总这么案牍劳形了。夫君不必心急,,无论做什么,总要把人的尊严保住。”锦娘道。
蒋羡点头:“娘子说的是。”
正月过完,锦娘就去东京最大的金银楼帮女儿用一百六十贯打了一顶九两重的山口金冠子,她自己则花了二十四贯买了一对黄金镂空鎏彩手镯,再用十七贯买了一串金流苏项链。
买完这些,她又回来先把首饰放好,才松了一口气。
二月是筠姐儿的生辰,等她生辰过了,魏家和申家联姻的消息传来。
锦娘连忙戴着新买的首饰上门去道贺,没想到魏七郎的姻缘竟然是落在申家这里,想他在大名府的时候,这孩子就很受欢迎了。
只不过没想到上门恭贺魏夫人时,魏夫人笑道:“错了,不是恭喜我,是恭喜你二嫂去。”
“这是何意?”锦娘还不明白。
魏夫人道:“这申家姐儿是和八郎定下亲事的。”
锦娘有点懵,魏夫人道:“是和七郎八字不大合。”
这样的说法一般是不满意亲事,锦娘心想申家如今是政坛新秀,魏夫人为何这般呢?其实,魏夫人也是疑惑呢。论年纪相貌,都是自己的儿子更合适,但申家没选自己的儿子,她也并不觉得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气。
锦娘还是从蒋羡处知晓原因的,原来申知军的小女儿,也就是那位申五娘就是说了一门极其显赫的亲事,申五娘擅长诗词,闺阁常有佳作,故而婆媳失和。
原本魏家提亲,魏大学士倒也没有摆架子,还把自己的儿子和隔房的八郎一起带过去,申家深觉这般高门大户规矩多,再有也有范氏的事情,故而申家选了魏家八郎。
魏七郎生的漂亮,总是笑嘻嘻的,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魏八郎则老实沉稳,且魏八郎之父也是秘书丞,为人十分清廉,和奢侈的大房不太一样。
如此,锦娘又去二房道喜,魏二夫人拉着锦娘的手道:“我是个不耐烦庶务的,到时候还要姑奶奶上门帮衬着。”
“这是应该的。”锦娘其实还挺为魏七郎鸣不平的。
这世上的男子,反正好看的也会出轨,丑的也会出轨,还不如找个好看的呢。
但这些就不是她所置喙的,顶多就是回来同蒋羡说几句,蒋羡却委屈道:“娘子,你说什么呢?我可从未背叛过你。”
锦娘有些心虚道:“我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心上。”
“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娘子你可太让我伤心了,我可是对你最忠心的。”蒋羡一直闹锦娘。
锦娘跟他赔罪都不行,只依着他行了一回事,人家才放过她。
“你是故意的吧,平日那么好说话,今日故意不依我。”锦娘指着他道。
蒋羡没否认,锦娘心想这厮越发狡猾了。
等二人起来,儿女们拿着功课过来,说起来宁哥儿擅长诗赋,他想象力丰富,小诗十分清新,今年过年蒋羡生怕锦娘说他献宝,偷偷拿出去给众人看,说是认识的一位小友所作,听别人都夸好,才说是自己长子所作。
比起儿子,女儿却更擅长写策论,她属于破题极其快的人,还私下买程墨诵读,因此写出的文章鞭辟入理。
蒋羡想女儿若是个儿子便好了,但妻子说的对,女儿也应该好生培养。
等蒋羡把功课检查完,蒋羡带宁哥儿出去骑马,锦娘则教女儿开始双面异色绣,这几乎就是一家人的日常。
母女二人做着针线,锦娘一边绣着白衣观音,一边指点女儿。
下午是她母女一起吃的,家里都是吃的时令菜,荠菜饺子、野韭菜炒鸡蛋、春笋焖肉。小时候筠姐儿是不吃蔬菜的,长大了倒是喜欢吃,还同锦娘道:“娘,女儿好像没什么不能吃的。”
“这是好事儿,什么都吃不了的人,失去很多趣味。”锦娘笑道。
筠姐儿点头:“七表哥特别挑食,去年娘生辰,他过来送礼。娘先让他去弟弟说话,又送了些茶饭过去,他连有骨头的鸡翅膀都不吃,只吃板栗,他还不吃青菜。正好我去了,见他这么浪费,说了他一顿,我说农民们种这些多辛苦,橘香姐姐那么热还专门烧饭,他还浪费了,我说他要是不吃就告诉您,他就把饭都塞进去了。”
锦娘竖起大拇指:“说的对,咱们不浪费,你看我都是让橘香不要做多,吃多少做多少。”
虽然现在日子好了,锦娘偶尔奢侈一把,但多半生活习惯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筠姐儿把饭吃完,又要锦娘陪着散步,锦娘自然陪她散步去。其实女儿相貌极好,嫁妆也颇丰厚,但是如今来说亲的都是次子、幼子,几乎都是冲着嫁妆来的。她家若非是蒋羡被赶出来,一辈子都得受许氏的气。
父母在不分家,即便现在家里有什么事情,她们俩口子都得回去,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不好。
所以,锦娘想等丈夫官位稍微高一些再说,至于魏七郎,她是已经完全不考虑了。魏夫人说是那般说,若她真想结亲,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被比下去,可能会选更好的。
自己女儿也要嫁个有才有貌有身家的,这都得做爹娘的努力啊。
陪女儿散完步,天色晚了,母女二人才回来。
到了三月,如此又是一年,范庄头和姚掌柜一处过来的,这次姚掌柜让人送了木料过来,还送了四百两来,原来今年丰收,庄子上果树,禽鸟、鸡蛋卖了不少。锦娘知晓他小儿子要成婚,赏了两匹红缎子,四根银镀金的簪子、两套簇新的男装,一套缎绢衣裳。
范庄头千恩万谢,又说他们隔壁有五十亩桑田和五十亩果园要卖,都是靠着河,土地极其肥沃,如此,锦娘拿了二百贯给他,让他置办去。
那姚掌柜先恭贺道:“早闻郎主如今已经是太府寺少卿,小的特地孝敬郎主和娘子。”
锦娘翻了翻账本,笑道:“姚掌柜你打理的很好啊。”
“小人请了位有名的厨子,还让人在小报上专门写了几篇文章,这可不,今年生意就比往年好了。”姚掌柜笑道。
锦娘看他今年送的是七百贯,又单独孝敬自己送的东西。
她只道:“我只有两个要求,头一个不能仗势欺人,否则被我知晓,我是绝对不会姑息。谁让我家官人名声受损,我头一个不容他。第二个,我不愿意看到一个正经店,成了龙蛇混杂的黑店。”
“这您放心。”姚掌柜立马道。
锦娘严肃道:“不是与你说笑。”
姚掌柜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如此,锦娘才放心,那边姚掌柜照例夹带丝绸上路,到汴京和之前相熟的商家卖了,范庄头则带着银钱准备快些回去把桑田果园置办下来。
锦娘这里进账了一千一百多贯,加上去年收入的一千九百多贯,如此也有三千贯左右。自然中途也花了二三百贯置办首饰衣裳那些。
但仍旧也有一笔能用的活钱了,她们也没什么要太花钱的地方了。
隔壁的县主似乎把宅子卖了,听说回王府去了,最近新来的一家,住的是新任兵部郎中一家,这家巧了也姓李,说是前朝皇室之后。
这李家只有一女,女婿便是这位李郎中在通判任上时相中的一位神童,不过十三岁,据说明年要参加神童试。
筠姐儿和这位李家姐儿见过两面,还请她过来自家园子里走动,李郎中的夫人施娘子也正问锦娘:“贵府小娘子不知许配了人家没有?”
“就是没有呢,我们也正在寻摸呢。”锦娘笑道。
成待制家的二郎的确不错,可是锦娘观察半天,总觉得这孩子上有兄下有弟,成家夫人可能自己都没有觉得自己偏心,锦娘却看的清楚。
所以,她们夫妇还要再寻摸。
施娘子不好说人家的家事,只是说起自家选的小女婿:“十分聪明,为人勤勉,我们老爷喜的不知道怎么样。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往上找,可以稍微降低些要求。”
“我也是这么想的。”锦娘嘴上是这般说,但是心想我绝对不会降低对女婿的要求,这么好的女儿为什么不能更好的男子相配呢。
连魏七郎这里,锦娘都不会再考虑了。
可能有些人会劝她,差不多行了吧,锦娘却不这么想。当年她都是宁缺毋滥,更何况是女儿,女儿如今才十二岁呢,年纪还不大呢。
送走这位施娘子,锦娘又恢复正常。
总觉得这段日子跟魔怔了似的,锦娘等到三月,趁着蒋羡休息,带着孩子们去郊外迎春。春天是最舒服的季节,不热又不冷,穿上轻薄的春衫,准备些点心,很是舒坦。
两个孩子正在不远处放纸鸢,锦娘道:“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家里还是得立住,否则找一个不堪用的,还不如留咱们女儿在家。”
“娘子说的是,咱们女儿还小呢,多的是人求娶。”蒋羡笑道,他想娘子的确是个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就油盐不进的人。
非常有自己的主意,也非常能够坚持。
两孩子放了半天的风筝,蒋羡帮女儿儿子编了一顶花环,最后帮锦娘也灵巧的编了一顶花环。
“你何时学会的?”锦娘戴在头上,很高兴。
蒋羡挑眉:“我会的可多了,就是有些人不信我罢了。”
锦娘追着要打他,蒋羡则灵活躲闪,两个孩子看的目瞪口呆,她们很少看到娘这么活泼的。平日娘在家里就是当家主母,内外院下人无有不听从的,威势赫赫,如今却和爹闹起来。
当然,她因为之前生孩子腰椎脱落,调养了七八年,如今生了这个小的定哥儿后,更保养自己的身体,很少大动作,现下和丈夫出来,不知怎么,似乎找到了久违的少女时光。
不,应该是弥补自己的少女时光。
毕竟她的少女时代都是一直在做活中度过的,被迫和许多人打交道,埋头赚钱。
蒋羡也觉得案牍劳形之后,现下这么闹一闹,心情轻松多了。
夫妻二人玩了一场,不执着找女婿的事情了,心情舒畅了许多。但有一件事情传来,让锦娘有些失望,那就是神童试如今放宽到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且原考试内容扩充到和真正的科举差不多了。
“那就算了吧,咱们儿子好生读书,日后正正经经的参加科举也好。”锦娘道。
蒋羡看向妻子:“就这么算了么?这可是娘子期盼了好几年的事情,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锦娘笑道:“学是宁哥儿学,教是先生教,我也没费什么功夫。你放心,我没有失望,我之前就说过,即便儿子无法参加神童试,但是也学了许多。咱们做大人的,也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
“娘子,为何你的心态如此平和啊?”蒋羡不解,因为他平日觉得娘子豁达归豁达,还是挺好强的。
锦娘搂住蒋羡的胳膊:“那是因为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偶有缺失,才不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啊。再说了我家郎主英俊多才会做官,最重要的是对我极好,儿女听话懂事,我自己身体也好,天下已经没什么比这还好的事情了,我很满足了。”
夫妇二人放弃了神童试,但是对儿子的学业并没有放弃。
倒是宁哥儿也高兴呢。
“我还怕我十岁真的做了官,怎么当官呢?那是大人做的事情。”
锦娘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人家肯定会等你长大了再授实职啊,罢了,既然不必准备神童试,那就松快些。今日让茶房的小云做了你爱吃的‘亭儿’,好不好?”
宁哥儿抱着锦娘的腰:“我娘亲天下第一好。”
蒋羡赶紧分开他们母子,理所当然的借着说话的功夫站在锦娘身边:“家里的菜也吃腻了,换换口味,咱们让外头送一桌酒席来。”
这些锦娘当然赞同。
却说宁哥儿不参加神童试了,最失望的竟然是魏夫人,上回她见儿子和成家二郎憋着劲,自然打探了一番,以为儿子喜欢筠姐儿,到底青梅竹马长大的,她也乐见其成。
所以推了申家的亲事,想等宁哥儿若是中了神童试,若是再赐了出身,老爷想必是乐见其成。但如今宁哥儿不参加了,蒋羡的官位要再升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蒋家尚且要靠魏家,不如选一门稳妥的亲事吧,可很快她就又转变了主意。
……
蒋放三月底到达京中的,他养父母为了前程替他也算是操碎了心,还建议她道:“你大兄和集贤相那里很熟,要不要找他帮忙?”
“当初是我舍弃家里出来的,如今也求不到他们那里去,我能弥补他们倒也罢了,哪里要求他们帮忙,况且,集贤相最近被台谏攻击,自己都已经是自顾不暇,儿子去求到他那里反而不好。”蒋放也有自己的想法。
集贤相要下台的消息,连锦娘这样在京里的内宅妇人都听闻一段时日,她之前还劝蒋羡就是改换门庭也要等人家离开之后,不要调转的太快,否则让人家觉得他是墙头草。
然而蒋羡答应的很好,但私下已经去申家拜访过了,这也是锦娘没办法劝的。就像蒋羡说的,若不提前打好关系,别人以为你不是这一派的人,最先剔除的便是你。
对于蒋羡而言,他并不想要什么青史留名,那样活的实在太累了,他就想有个官做,庇护家人足矣。
锦娘也能理解,有的人对工作的理解就是养家糊口,有的人对工作就是投入极其大的理想,这也没什么对错。
寒食节刚过完,执政快十年的集贤相下台,准备去应天府编书,蒋晏立马辞官追随左右。申子期作为参知政事上台,同时,蒋羡升任从五品秘书少监。
第126章
春雨绵绵, 吹在人身上酥酥麻麻的,锦娘拿了一把天青色的油伞递给丈夫,等他撑开, 她才过来和他一起站着。
夫妻二人这是准备去老宅, 蒋晏辞官这么大的事情,做兄弟的没法不过去。
蒋羡扶着锦娘上了马车之后,他也很快上来, 又带着些得意的语气同锦娘道:“平日大嫂总以集贤相儿媳的姊妹压你一头, 如今看她怎么神气起来。”
“虽说我此时应该劝你‘风水轮流转’,可我也的确扬眉吐气的, 虽说有些小人,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锦娘扬了下眉头, 又笑着看向蒋羡:“说起来, 还是我家郎君对我好。”
蒋羡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怕娘子怪我不够正人君子呢。”
锦娘摇头:“当时你受魏家推荐给集贤相, 他老人家安排给你的位置,你都做的十分出色,平日四时八节我们也从来都是走动频繁, 方才我还送了补品过去。只是, 你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他的私人官员,还得在朝堂做事,那就是事君忠心了,谁又会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