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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丫鬟 春未绿 35018 字 3个月前

锦娘也随爹娘去探望过了一次,他们原本也是只上午做炊饼笼饼,现下下午晚上都在卖了,劳作的很。

三叔三叔母只是钱财损失了些,姑父的腿却是在逃跑的时候被人打的骨折了,家中又送了两只母鸡过去。

家中零零总总都是让锦娘觉得人真是无欲则刚,太过贪心都会出事,不劳而获的事情做梦都不要想了。

罗玉娥对锦娘道:“你说你三叔经过这件事儿,他会改吗?”

“不会,三叔本来就想走捷径的人,日后可能有更大的骗局等着他,他还是会跳。”锦娘想起三叔还曾经想拉他爹入伙,还好他爹跑的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三叔其实做生意很有一手,人也愿意钻研,就是总想着走捷径,同时依旧是不置产,这次换了个地儿做生意,就买了一头老病的驴,几乎稍微走远些都不成,价格倒是很划算,五贯就买到了。

稍微去远一些,还得跟她们家借驴车。

三叔母不会做饭,魏阿奶做的饭也不是很好吃,家里还是三叔下厨,他正问盛哥儿:“你二伯父把钱都还了是吧?”

盛哥儿素来老实,点头道:“是,当时二伯父带着我们去报案,就当着军士的面把钱给我们了。”

“你二伯父如今也是颇会算计了,难怪我的几个朋友同我说你二伯现在有钱了,还打听起你锦娘姐姐了。”三叔觉得自己看的很清楚。

在一旁的三叔母和莹娘都不解的道:“这是何意?”

三叔道:“他原本是还钱给我,搞的仿佛是救我似的,倒是得了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原本远处的亲戚朋友们,谁不知道我借给他钱。”

以前二哥做禁军时,亲戚们连眼角都不留给自己,好容易现下老二落魄了,自己起来了,现下倒是被他占了便宜。

三叔母也反应过来道:“老二现在变精了?我看肯定是你那好嫂子出的主意。”

若说三叔不喜魏雄,三叔母却更讨厌二嫂罗玉娥,罗玉娥的日子比她好过太多了,魏雄平日老实,可大事儿上倒是帮妻子说话,还帮罗玉娥和公婆吵过架。而她家这位,为了求免费的人力,在她和婆婆屡次发生争端,从不站出来帮自己。

就连自己的女儿,因为是魏阿奶养大的,也不同她亲,不似罗玉娥的女儿,母女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还好,她的女儿在婚事上顺利多了,这是令她很欣慰的事情了。

**

锦娘任绣头一个月以来,总算是发了月钱,锦绣阁关门后,这里也没了外快,还好如今发了六贯,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许三姐的月钱也只拿了两贯多,她立马来找锦娘:“为何我的米粮发的比之前少了?”

锦娘道:“你等会儿,我帮你查一下。”

她其实心里有数,但还是把实据拿到她面前给她看:“你看,你这一个月有二十天是提前一个时辰走的,监差记下的,另外我们绣娘每个月都要定额完成的衣裳数量你没完成,还有你有两天是请了两日假的。”

许三姐抚着肚子道:“可我有孕在身啊?我有身子了,你不是清楚的吗?我是因为怀孕身体不适才提前走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我也是愿意留下来做的啊。以前顾绣头在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三姐,你这是误会我了,你也说了,我是新人,我只能老老实实的记着,又不是我发钱给你。若是我发钱给你,那全给你都没问题。不过,你说的也是,你既然有了身子了,具体也要看都绣头那边怎么说,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找都绣头,你把你的情况同她说一下,她如果能体谅,那你也就不必这么累了啊。”锦娘如是道。

你怀孕我很同情,但是凡事也应该有个章程。

果然,一听说去找都绣头,许三姐瞪了锦娘一眼:“这么点事儿找都绣头做什么?”

“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啊。”锦娘道。

许三姐只想着别人帮她遮掩,若不帮她遮掩就是不体恤她,欺负她,丝毫没想过锦娘坐在这个位置上,万一被人发现,那就是包庇之罪,她根本无法在这里立足。

“你不敢自作主张,那我肚子出了事儿,找你行不行?”许三姐觉得锦娘实在是不近人情。

锦娘还真的不是被威胁长大的:“你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去找都绣头了,要不然你什么都怪别人。我只是做了我本分该做的事情,咱们应该找都绣头去商量你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而不是你怪别人没有替你遮掩?”

她这么一站起来,许三姐顿时也觉得气的紧,锦娘为了防止她去都绣头那里乱说,就先拿着纸去找人了。

许三姐看邹月娥还在做绣活,不免道:“你不是也有了身子了吗?怎么你不说话。”

“我还好吧,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邹月娥低头。

在一旁的朱廷芳忍不住勾了勾唇,又觉得锦娘真的高明,她在她身边还真能学到东西。前一个顾绣头,喜欢做好人,所以总是遮掩瞒着,等到文绣院做不成的时候,还得外包给绣巷的手艺人和尼姑们做,每年过年的赏钱都被扣掉。

如今锦娘一切规矩如令,人员安排得当,今年终于不用把冬至过年的衣裳外包了,大家肯定也会有赏钱的。

此时,锦娘正跟都绣头说明情况:“情况就是这样的,看您这边怎么说?”

都绣头则道:“我们其实是已经酌情了的,否则她的月钱怎么可能还有两贯多呢,那你怎么看呢?”

这个时候锦娘当然不会背黑锅,于是笑道:“我也没有法子,主要是看您这边怎么着,要不然您这边就还是按照原样发钱。”

都绣头挥挥手:“等我商量一下吧。”

锦娘恭敬的退下。

她非常清楚有些老绣娘以往在顾绣头还未上任时,还能有年底的赏钱来,后来顾绣头上任之后,因为每年花鸟房都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虚耗的,故而得把这一房的钱用到找外面的绣娘去做,如此为了几个人夸她体恤下属,让一大半的人没了这笔钱。

上次教她刺绣的老绣娘就是如此,家里还养着生病的孙子,她人也极其老实,从不争什么,少了这笔钱也不吭声,手上鼓那么大的包都不吭声。

这世上不是谁会哭就会有糖吃的。

很快都绣头那边下达了指令,似许三姐这般的,每个月多给两日休息,再从衣裳绣花调到绣小件那里,每日可以提前一个时辰走,只是每个月月钱是两贯,比平日少一贯。

许三姐皱眉:“为何要把我调走?”她想的是做最少的活,拿最高的月钱。

“绣衣裙的确耗费的功夫多啊。”朱廷芳直接道。

她还想说什么,锦娘过来道:“我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许三姐不情不愿的去了绣小件那边,但的确轻松了许多,锦娘也就没再留意她了。再另一旁的邹月娥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和许三姐一起做衣裳,许三姐常常说身子不舒服,活计都让她做了,还好现在的绣头把此事处理了。

快到冬日了,锦娘作为绣头也得了五十斤炭,她一半留在绣位上,另一半则拉回去给家里人用。

她们拉回来的时候,正好三叔和三叔母都过来了,原来是送喜帖的。

三叔母见到锦娘,连忙拉着她的手道:“锦娘,你可别怪你三妹妹先嫁了啊。”

锦娘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怪的。”

三叔母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是罗玉娥看不过眼道:“你们把日子定下了也好,到时候我们就过去吃酒,我们这会还有事儿出去,就不招待你们了。”

到底三叔比三叔母精明点儿,径直对妻子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锦娘手艺如此高超,日后在文绣院站稳脚跟,哪里是莹娘可以比拟的。”

三叔母讪笑:“是我说错了话,反正你们到时候都要过来。”

锦娘摇摇头,进去屋里,拿着一块缂丝的布正用鸡毛笔做着笔记,先经线后纬线,这对于她而言是一门新的技艺,得去学。

作为绣头的好处就是什么花样子都是先从她这里过一遍,再由人绘制图案,一开始进文绣院的时候,锦娘是不知道服制的,只觉得十分复杂,现下天天做,已经是熟练于心。

她先把缂丝的笔记做好,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直接把这个缂丝在火上少了个洞,再行缝补。

缂丝要么就是用金银丝线,要么就是用蚕丝线,要么就是用孔雀羽毛捻丝线。这幅缂丝用的金银丝线,她手里正好有,她把新买的工具拿出来,这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钢针,三分技术,七分的工具。

她用一个竹绷固定住,以上下左右的顺序挑经穿纬,以针代梭进行织补,在隆起的洞处,先衔接起来,然后用针轻拨一拨,如此和织面一致,针穿梭其中完全不能歪斜弯曲,一定要保持平行。

在右边一处地方,为了保持平整垂悬,锦娘则用了对搭梭的法子,竖着缝好。

期间她连吃饭都是在房里吃的,导致她娘极度不满。

罗玉娥道:“本以为当了绣头还会轻松一些,哪知道现下更忙了。”

她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每次吃饭都要家里人同桌一起吃,若有人不到齐,便心中不悦。但她又是个脾气来的快,去的快的人,夜里还准备了红糖鸡蛋给她。

江陵人爱吃水煮的荷包蛋,尤其是红糖水煮的荷包蛋,最是可口,是平民们认为最好的滋补品。

“娘,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吃。”锦娘道。

罗玉娥叹了口气:“俗话说久坐伤身,你这孩子真是的,饭也不好好吃,等会儿半夜饿了,又会找零嘴吃。还不如吃点这个红糖鸡蛋补一些,总比那些零嘴好。”

锦娘正绣到关键之处,只点着头,手上却不停。

罗玉娥心道女儿若是个男儿,做什么不会成功,不怕孤独,为人刚强,老三和老三媳妇自以为她们嘲讽女儿女儿会难过,殊不知女儿一心扑在营生上,哪里理她们跳梁小丑?

锦娘绣到快子时了,见这块缂丝全部缝补好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倏地站了起来。

“我终于绣好了!”

她笑着喊了出来。

只听隔壁蔡婆子忍不住道:“哪来的夜猫子在嚎!”

锦娘讪讪的坐下,把早已凉了的红糖荷包蛋吃下去,不敢洗面,怕水浇了脸,一晚上又睡不着。

冬至之前要花鸟局把衣裳赶制完成,锦娘开始调控分配,她总是提前跟她们把丝线配好,以防浪费时间。

“廷芳,我已经把布裁好了,丝线也分配出来了,你先送去蓝绣娘那里。”她对朱廷芳道。

如此,她们也能快一些。

朱廷芳笑道:“您何必如此呢,您是绣头,就是不做,谁又会说您不曾?”

锦娘却觉得这一年一定要让花鸟局的人得了赏金,如此她才能让别人信服,不管她暂代这个绣头能暂代多久,反正是在其位谋其政。

“总尽自己的心才好,我也坐不住。”锦娘道。

冬至之前衣裳尽数完成,她还提前半天交到了都绣头那里,都绣头拍了拍锦娘的肩膀:“看来顾绣头推荐你做绣头是没错了。”

锦娘谦虚道:“这也是绣头您平日待我们好,我就什么都不想,只想快些把活计完成。”

“嗯,咱们这文绣院今年也就你们花鸟局的交的最早。”都绣头很是欣赏锦娘。

说白了,文绣院有背景的也不少,有能力的大佬也不少,但终究有人要勤勤恳恳做事儿的,锦娘就是如此。

锦娘又问起年底赏钱的事情,都绣头就答应的很爽快了。

年底的赏钱就是平日一个月的月钱,约莫快二百两,之前这些钱是去外头请绣娘做,现在听闻可以发给大家,老绣娘和小绣娘们个个都高兴,锦娘的威望也都提升了一步,唯独有许三姐不高兴。

许三姐爹娘都是大夫,家境不错,丈夫又是书办小吏,只是她处处要强。

本来大家都是绣娘的时候,关系平等倒是没什么,后来没想到锦娘后来居上,她就开始不服气了。

“村姑……”她呸了一声。

实际上她能够进来,原本也是托了关系进来的,本以为绣头不好升,原本也没指望,没想到村女都能做,她又为何不能呢?

锦娘丝毫不知晓这些,她回到家中,又听说莹姐儿婚事不办了。

“为何啊?”锦娘不明白。

罗玉娥道:“你三叔她们要男方拿二百贯彩礼来,男方说上回买宅子出了一百六十贯,家中没钱了,你三叔不依,两家就说闹着要取消婚事。”

锦娘则道:“那男方虽然出了一百六十贯,可是莹娘妹妹是出了大头,这么多年她过年连身新衣裳也没有换过。两千两二进的宅子日后的钱可都是莹妹妹来还,三叔心中始终觉得三妹妹理所应当嫁的更好才是。”

她们母女都只是分析情况,魏雄却着急道:“该不会真的取消吧?”

“不会,您就放心吧。”为了那个大宅子,男方都会委曲求全的。

男女姻缘,多半都是利益为上。

彼时成亲的男女方,就跟电视剧选男女主角差不多,不管她们性情相不相合,只要咖位差不多,男女主就能成。

冬至之后,大家都松快了许多,锦娘早上啃着肉馒头进来,吃完馒头之后,她还在自己的位置上调了一碗藕粉,惬意的打了个哈欠。

不知怎么余光却看到许三姐正在看她,模样怪怪的,锦娘有些警觉,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正值午后,众人吃完饭都有些昏昏欲睡,锦娘也是打了几个哈欠。今日是旬休前一日,大家心思都飘到外头去了,有的想着买一只鸡回去打牙祭,有的想回家和儿女团聚,就连锦娘也只是翻书看。

不曾想这个时候文绣院的绣工来了,这位绣工的地位还在都绣头之上,平日很难过来的,今日却专门过来了。

绣工手上拿着一幅缂丝画道:“这幅《牡丹春色图》太后娘娘甚是喜欢,说是明日要拿出来挂的,只是宫里的荀女官拿出来时发现破了个洞,特地找你们花鸟局的绣娘修复,我记得章绣娘不就绣的挺好的么?”

花鸟局会修缮缂丝的都是三位老绣工,章绣娘算是坐镇的元老级人物,可是,锦娘踟蹰道:“回绣工的画,章绣娘昨日告病归家了,蓝绣娘和苦绣娘正好今日不当值。”

她们这样的老绣娘,待遇是很高的,锦娘她们一个月休息三日,她们却能休息五到六日,锦娘按照顾绣头在的时候排班,通常把正常旬休和她们休息的一日连起来,如此每次还能休息两日。

所以一般每日只保证一位有经验的老绣娘在,偏偏安排的章绣娘突然生病了,怎么这绣工就偏偏这么凑巧选了这一日?

绣工也很生气:“你怎么让她们都休沐了,好歹也要有一个人在,你这个副绣头是怎么当的,若是找不到人绣这个,你也别当绣头了。”说罢,又跟都绣头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都绣头也有些责备的看着锦娘,熟料锦娘笑道:“那几位老绣娘虽然不在,但我可以试试。”

“你?”绣工狐疑的打量她,修复缂丝可不是一般的绣娘能够做到的,文绣院能修复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看这魏锦娘这般年轻,可不是胡乱吹牛吧。

锦娘眼神坚定:“是啊,我可以的。”

绣工今日过来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无非是换个副绣头,找这个理由把人按下去,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而许三姐见锦娘手法熟稔,气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可是花了二十贯托熟人请绣工吃的饭,敢情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许三姐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第47章

好在之前她一时兴起学过, 现在还真的用上了,大家都惊呼连连。

底图拿过来之后,她就开始挑经布纬, 突然, 锦娘觉得她若是不学刺绣,其实去织布也不是不行。

邹月娥也忍不住看她:“锦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也是胡乱学的。”锦娘笑道。

众人都佩服不已。

锦娘环顾四周, 不禁勾了勾唇, 唯独有真本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许三姐陷害不成, 她本来也不是吃苦的性子,自觉丢脸, 因而借故保胎直接解契。

同时, 她也没有得到那笔赏钱, 年前人人都得了两贯或者三贯不等的赏钱,锦娘让人兑成铜子儿,亲自串好了, 一个个发的, 人人都很开心。

当然,对于锦娘而言,最开心的锦绣阁重新开张了,客流量虽然不如以往,但锦娘的这两个月做的衣裳总算有地方送过去了, 然而错过了时节, 这些衣裳虽然也卖出去了,年底也不过只分了十二贯。

罗玉娥不知道她赚了多少钱,只知道女儿说做的这些赚的太少了, 她不由得道:“不管多还是少,锦绣阁开张了,对你而言是好事啊。”

锦娘却摇摇头:“娘,就像您赁的铺子看您生意一好就要涨价,锦绣阁说关就关,便是文绣院的差事恐怕也非长久。咱们若是有自己的宅子,有自己的铺子,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转眼她们典的宅子也快三年了,若到时候房主要赎回,她们也只得让出去,另寻她处。

“谁不知晓这个道理,可咱们家里哪里敢想这个。”罗玉娥是想都不敢想。

锦娘也只笑笑。

三妹妹的婚事还是一如婚期,据说安家借遍亲友,甚至还去典当东西,还去抵挡行这些地方借了钱才凑齐。

连荣娘都和罗玉娥说起:“这又是何必呢?将来三妹妹嫁过去,这笔钱还不是他们夫妇还,无缘无故又背了一身债。”

“怎么不是,再说了那个宅子安平也是出了钱的。”罗玉娥磕着瓜子,心里还觉得有些痛快,她就是小人又怎么样?三弟妹之前嘲笑自己女儿嫁不出去,现在她女儿的婚事这般折腾。

荣娘倒是不介入二房和三房争端,又笑着打岔过去了,随口问起锦娘:“不知二妹妹怎么样了?偏我不认识什么人。”

罗玉娥也不傻,锦娘早就同她说过,荣娘夫妻不管她倒好了,谁也没让她们管,偏偏她们不肯真的出力,还爱问人家的私事。

所以,她道:“也不指望旁人了,锦娘的亲事就顺其自然,我看她现在也挺好的,赚的也不比人家少,在家里也自在。她高兴,我们也高兴。”

尽管女儿的亲事似一口大石头闷在她的心口,但是她已经不再是遇到谁就表现出来的地步,甚至慢慢开始慢慢忽略女儿成婚的事情,毕竟她觉得女儿的品行才干,非一般男子能够配得上的。

想到这里,她还从容许多了。

荣娘家去后,就和冯胜说起:“三妹妹都要出嫁了,咱们二妹妹十八岁了(虚岁)了,二叔母却完全不担心。你说这是为何?”

她不懂,冯胜却觉得自个儿门儿清:“锦娘如今在锦绣阁一个月能挣十贯,文绣院的副绣头一个月就六贯,你二叔和二叔母这是看她是摇钱树,所以留她在家省些花销。”

“不可能吧?亲生母女哪能如此啊?”荣娘觉得冯胜把人想的太过黑暗了。

冯胜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虽说锦娘赚的这些钱也没多少,但对于二房可就不少了。”

荣娘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依旧腰肢细软,十分美丽。但冯胜又忍不住道:“前儿徐员外儿子的亲事,你怎么没过去?”

“我又为何要去,我并不认识什么员外。”在荣娘看来,丈夫只是个大夫,就做好本分的事情足矣,何须交际太多,让她跟陌生人去套近乎,还得做攀附状,她很不喜欢。

冯胜解释道:“徐员外是医药世家,祖籍江南,你不知晓赵太丞这里又请了几位新大夫过来,将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的份。我若能和徐员外打好关系,将来对你我也有益啊,况且荣娘你不是锦娘那种古怪性子,你明明就能做的很好的,为何就不做呢?”

如果荣娘不善言辞,能力有限倒也罢了,其实她是有能力的,不管到哪里她都能够立刻把场子热起来,为人又热心还细心,没什么做不好的。

她比起她的两位妹妹都拿的出手,锦娘性子傲气,目光犀利,太有个性,莹娘两面三刀,笑面虎,却是个推诿责任,嫉贤妒能之人。

但这个最有能力的人,却总是习惯性点到为止,不愿意真的为这个家做着什么。

他很感激她,他母亲生病三个月都是荣娘照顾的,他哥嫂也喜欢这位弟妹,但是就是在交际上她太不热衷了。

“平日人情往来,我能做的便做,只是不愿意总上杆子去陌生人家中。”荣娘觉得自己是有底线的。

她正常的人情往来都会做,却要她去攀附人家她做不到。

冯胜按了按太阳穴:“你就按照我说的前去送了礼,多和人家说几句话,这也算不上折辱你啊……”

夫妻二人是谁也不让谁,但莹娘婚事当日,还是一起和睦如初的过来参加大婚。

然而,荣娘还没见到锦娘,倒是罗玉娥夫妇带着儿子过来,她忙问起,罗玉娥笑道:“她有事儿,可不就不能来了吗?”

其实罗玉娥倒是劝女儿出来散心,但是锦娘说她大龄又未婚,出来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拉着她的手胡说八道,既然如此,她还不如自个儿在家烤火,画画花样子。

因此,她替女儿遮掩。

荣娘却觉得锦娘太过任性了,这样的人日后嫁人是很吃亏的,甚至惹婆母不喜的。除非找个上门女婿过日子,可这种吃老婆软饭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她对锦娘觉得有些怕,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比那些张牙舞爪的人还要厉害。

锦娘倒是过的惬意,她中午在巷口买了些爱吃的,回去看起了话本子,说起来人也真奇怪,她在现实生活中非常理性,可是有时候话本子里的内容却让她非常共情,甚至还痛哭了一次,这大抵是很难相信人间有真情,所以的真情都留在书里。

好在罗玉娥她们回来的时候,锦娘已经恢复如常。

“你说邪不邪门,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日你三妹妹成婚,喜棚下雪压的塌下了。”

锦娘听了有些诧异,虽然她是不信这些,但是大婚当日塌场,兆头不好,很快她转移了话题:“怎么你们回来的这么晚?”

魏雄道:“安家是从祥符县来过来接亲的,明日到安家还有一场婚宴,今日要安排男人住下,我一个人送了好几趟。”

虽说魏雄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但罗玉娥道:“你三叔真是物尽其用,专门打亲戚的盘算,他不敢打你冯姐夫的算盘,欺负你爹老实,今日成婚,昨日才买菜,拉柴、拉菜、送人都是你爹包了。最后给了一杯水酒给你爹喝,他还欢喜的不行。”

因为魏雄从来都非常自卑,觉得自己无关紧要,别人要他做事,他觉得那是看得起他。

锦娘不动声色道:“爹,那驴车可是我买的啊,可不是您一个人的。三叔平日认识的朋友那么多,和大姐夫他们关系又好,平日请客吃饭倒不见喊您,一到难办的差事就差遣您了。便是平日您跟我做点什么事儿,我还请您吃饭呢。”

这样的话家里也只有锦娘敢说出来,她也不埋怨谁对谁错,只说客观的事情。

本来魏雄此人耳根子软,听锦娘三言两语,也是怔愣了片刻。

罗玉娥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一贯就是大吵大闹,听锦娘这般对比,便觉得女儿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她更是冷笑连连:“老三也是坑人,如今安家背负了二百贯的彩礼,到时候莹娘一进门,又得背负一身的债。”

“好了,爹娘,咱们喜酒也吃了,该送的份子钱也送完了,日后人家的家怎么过都和咱们无关。”锦娘连忙打住,因为这么一说下去,话就说不完了。

说起份子钱,罗玉娥更是难受:“我和你爹送了一吊钱做份子钱,又送给莹娘和安平一人五分的银子。偏后来才记起来你祖父死的时候,你三叔和三叔母连份子钱都没送。”

锦娘想一味抱怨也不是办法,只能及时止损,故而道:“下次他家若再请客,就不送了呗。”

以前锦娘也是特别喜欢后悔,但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知错能改,不断复盘,所以路越走越稳当。

隐约之间,锦娘已经是家中定海神针的意思了。

三房的婚事办了之后,过年时,因为不禁赌,三叔博戏据说又赢了不少。

锦娘想她娘说的还真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爹娘铺子的租钱涨了,铺子的生意虽然比刚开始好点,但她们多半花销还是在弟弟身上,贫家要供一个读书人可不容易,笔墨纸砚,先生束脩,什么都要花钱。

她其实把自己跟爹娘当成两家人在过,家中生活费她出一半,但是嫁妆多半得她自己攒,爹娘顶多能出个十几贯置办些被褥子孙桶那些。

年后,锦绣阁的生意好起来了,就连锦娘都明显觉得今年她做的衣裳卖的多了许多,仅仅三个月就挣了快四十贯的外快。

阳春三月刚刚过完,莹娘乔迁之喜,特地拿了一盒饴糖过来,又整治了酒水让她们过去她的新宅子暖居。

这还是锦娘头一回到莹娘的两千两买的两进的宅子,莹娘见锦娘过来,倒是十分开心,她推开红漆大门,指着旁边一溜的三间房笑道:“这里是客房,或者到时候家里用仆人的时候住的。”

娘好奇的望了过去,不禁问起:“这房子还真新,是你们买了之后重新建的吗?”

听莹娘的丈夫安平笑道:“是刚建没几年的宅子,除了里面家俬是我们自个儿买的,其余的全都是建好了的。”

安平说完,又去前面和男人们说话,听三叔母正和罗玉娥道:“这宅子是我们莹娘的,写莹娘一个人的名字。”

罗玉娥又悄悄对锦娘道:“莹娘的钱都用来还账,安平的钱用来花销,结果名字全写莹娘一个人的。”

锦娘觉得好笑,又指了指前面。

倒座房到二门中间放的是车马,二门就是传统的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东厢挨着厨房,西厢挨着茅房。

“我们只简单的买了些家具,大家别嫌简陋。”莹娘道。

锦娘笑道:“我看挺好的,这样齐整的宅子,位置也不错。”

莹娘咧嘴一笑,显然很开心:“其实你别看我们屋子多,但是每一间都隔的特别小,这里出去也有几座很好的蒙学,”说罢,又幽幽一叹:“为了买这座宅子,我们不知道背了多少债。”

“少来,你们如今跟着张员外卖药那可是没少挣啊。”

古往今来卖药的都还挺赚钱的。

莹娘听说这些也很自得,虽说是冯姐夫指路,可她若没真本事也没办法立足。其实她爹暗中也给了她们钱的,只是那些钱是他曾经借出去的,还不上来了,爹把借条给她们,让她们去收,收的上来算她们的,收不上来那就没办法了。

安平和她每日卖药的空当,就拿一个吃的噎死人的干饼子去讨债,其中心酸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说是整治酒席,中午是三叔烹的羊肉,锦娘夹了几筷子,就见荣娘拿出乔迁的礼物来,她送的是两厓细布,一厓是靛蓝的,另一厓是水红的,还包了二百文给莹娘。

锦娘看着很奇怪,为何大姐不把这些铜子儿倾成银子,她在周家的时候,多是见过金银锞子,或者是银珽。后来她去倾银铺,才知晓其实也不一定是那种重的都拿不动的银子,人家那是极其富贵的官宦人家,因此,她上次让爹娘去倾了五分和八分的银子,放在荷包里也好送人,这般还十分体面。

按道理说大姐姐也是这么多年的主母了,大姐夫也是常常要去给一些贵人看病的,怎么好似不懂似的,直接抓钱固然是挺土豪的,但是有些不体面。

锦娘爹娘决定日后不送钱给三叔,然而莹娘嫁出去了又是一家,她们家便准备了一篓鲜果,两盒干果,三盆海棠,又送了四枚柿子形状的粗瓷杯,杯子里各种五十文用红丝线串成的,精美无比。

“真好看,这柿子杯是在哪儿买的?”莹娘欢喜的很。

罗玉娥笑道:“是你二姐姐在鬼市上买的不是什么贵件儿,但是图一个寓意,事事如意。”

莹娘虽然和锦娘不对付,但是对锦娘的眼光非常欣赏,她想照着日后这么送礼,又好看寓意也好。

其实锦娘家送的价钱就没有荣娘的高,荣娘的两厓布就花了一贯,锦娘家的鲜果一篓橘子不过三十五文,两盒干果六十文,三盆海棠花连盆儿一起也就六十文,至于柿子形状的粗瓷杯一文钱两个,不算份子钱也就一百多文。

钱少却压了荣娘一头,冯胜当然是看不过去,酒过三巡,遂问锦娘道:“锦娘,你现在绣一幅屏差不多二百贯了吧?我上次去看病的人家,也是个小姑娘,家里分文无有,就靠着卖一幅绣屏赚了几百贯,你呢?”

“我哪里赚这么多啊,充其量糊口而已。”锦娘在心里冷笑,这姐夫就是打压她罢了,刺绣可是要本钱的,绣架、丝线、绒线和各种工具都要用齐,各种各样的花谱,绘画都得看,他在这儿装什么大瓣蒜。

若是以前,锦娘或许会争辩戳穿,现在她是用实力打脸。

冯胜挑眉一笑,一幅佯醉的样子,举杯对三叔道:“三叔父这羊烹的是越来越好了。”

三叔自然不会帮着锦娘说话,等一家人回去的时候,倒是对锦娘一家道:“其实你大姐夫心里也是乱的,他给那些贵人看病,看的好倒也罢了,看不好就得受挂落。他家马车上常年放着上等的烟叶生丝,都是拿去贿赂那些大户人家的。”

“看病也有这么些门道啊。”锦娘咋舌。

三叔忍俊不禁:“要不然那么多大夫,人家凭什么选你啊,又不是宫里出来的。”

锦娘不以为然。

十八岁的生辰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度过了,锦娘经过三个月,发现自己手头已经有了四百贯了。她开始在旬休时频繁出入房牙铺,爹娘当然是作陪。

因为市坊制被打破,所以宅子既可以做成门面,又可以当做住处。

她拿了一座城坊图在看,娘忍不住劝道:“锦娘,你也准备跟莹娘一样啊?要我说你买了宅子,将来男方也有宅子,那你们到时候岂不是多一处出来?况且咱们不是有这座宅子么?若是这房子的房主过了典期不回来,咱们这房子迟早也是给你做嫁妆的啊。”

锦娘笑着摇头:“娘,臭水巷的水不仅不好喝,院子太小,你们和弟弟是一间隔成两间。这里环境也不好,偷东西的比比皆是,咱们得搬到一处更好的地方,我还打算把前面改成门面,将来也许自己开铺子。”

文绣院的绣娘有些做到老都没那个勇气从里面出来,所以她们看似是皇家绣娘,事实上收入还不如绣巷的尼姑们。

她本意是想去绣巷看看,但绣巷却是鳞次栉比,根本插不进去。

罗玉娥担心道:“不会到时候还不上吧?”

“那得我去看看。”锦娘笑道。

先去的一处樊房牙处,这位樊房牙这里颇大,他的宅邸地址都颇好,但是价钱太贵了。

锦娘笑道:“我只看一进的。”

“姑娘,你这一进的也得一千六百多贯啊。”樊房牙道。

锦娘立马就放下了,她又听樊房牙道:“贵人们都住南薰坊,咱们这里靠近金明桥,位置算是不错的。”

但锦娘还是摇头,又隔了十日,她又去了两处,如今不少汴京人买房都买在靠近南薰坊处,可那里的宅子至少也是快两千两。

她只好讪讪的放下,还是有房牙提醒道:“其实你也可以先买地,买了地之后,等你有钱了再建房子不就好了。”

锦娘当然去了解木材的行情,发现其实并不贵,只要不用什么杉木那些,普通的杂木,一颗不过六百多文,砖瓦也不贵,若从官窑买,一口砖约莫十三文,如果买多了,还可以砍价,铺地的砖更是不足十文,石柱两贯一根。

当然,房牙这里还有所谓的装背匠,也就是现在的装修工人,锦娘原本在前世就是自己装修房子,现下她自己设计起来。

“您看,倒座房我要先改成门面,把一进隔成两进,用月亮门隔起来,人造一处墙,西边不做厢房,直接做一条长廊,东边砌一间厨房茅房即便,然后后面便是做两层正脊分三条脊的楼房……”

她找了三位装背匠,报价几乎都是不算家俬一百二十贯上下,算上定做的家俬,二百多贯。

锦娘手里有四百贯,只能拿出三百贯贷款买地,她如今一个月月钱六贯,一般贷款的期限据说是八到十年,锦娘如果贷款八年,那就是这块地的价格要在九百贯左右。

时下很多人都愿意直接买人家的屋子进去住,不愿意折腾,因为都急着进去住,锦娘却是不同,她家本来就有住的房子,多的是功夫。

她的月钱拿来还每个月的赊贷,外快能拿来装修。

九百贯的地那就好说了,绣巷附近的甜水巷便是有这样的一块地,地主人无钱做房,想快些出手,这里是去年在绣巷的后面辟出来的地,前面是大相国寺,东边接绣巷,巷子前面种着杏花煞是好看,且这里人烟阜盛。

房牙还笑道:“魏姑娘不如回家考虑些时日?一般三日——”

“不,我现在就要,只是我要赊贷,还有前面的三步送给我。”锦娘坚定道。

房牙睁大双眼,觉得太草率了,锦娘却知道这个草率的背后,她已经做了功夫了。

通过庄宅牙人,锦娘拿了三百贯过来交付房主,又在牙人牵线下,找到邸店用“砧基薄”抵押拿了六百贯,每个月利钱四分厘,一个月差不多六贯左右。

宋朝若是典卖倚当庄宅田土,要立合同契四本:一付钱主,一付业主,一纳商税院,一留开封府。

就比如锦娘现在缴了每千输四十的税,只有完税之后,才能官方在契书上加盖红印,称为“赤契”,有些人目光短浅,为了不付税款,干脆就不完税,锦娘可不会。

她把赤契用一把锁收好,深吸了一口气,她马上也是有房的人啦!

握了握拳,又舒了一口气,总算在年前置办了属于自己的房,等年后就可以装修了,兴许到她十九岁房子才能建成,那才是她最好的生辰礼物。

这一年过年,锦娘能看出爹娘已经能昂起头了三叔母正问起锦娘:“你最近在忙什么?上次我跟你说的亲事你也不去。”

锦娘淡淡的道:“也没什么,就是买了一处地,年后开始起屋了,虽然交给装背匠,到底我们不放心。”

“买了地?不会是把臭水巷的地买了吧?”莹娘连忙追问,她瞧不起荣娘因为荣娘都是靠丈夫,而她靠自己买宅,所以立马贬低。

锦娘笑道:“不是,是甜水巷的。”

冯胜这才正视起来:“你说的是大相国寺附近的吗?”

锦娘点头:“对啊。”

莹娘不可置信道:“那二姐姐你们是把臭水巷的宅子又典出去了吗?”

锦娘摇头:“哪能啊,是我自个儿攒的钱啊。”

“你说的甜水巷不会是那群旧楼那里吧,我记得那里全部挑着各种幌子,人都走不进去,地上全是积水淤泥。”冯胜皱眉。

“姐夫,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那里在前面发过一场大火都烧没了,后来巷口种着杏花,井也是新的,还辟出了阡陌小道,军巡铺就在最前面,那里住的不少是卖珠花、头饰的,也有士子居住,闹中取静呢。”锦娘直直的看着冯胜,一条一条反驳。

冯胜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她有些凌厉,内心还有些惧怕,锦娘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继续道:“我连赤契都拿了,姐夫就放心吧。”

冯胜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锦娘却很开心还多吃了一碗饭,荣娘看向堂妹,觉得她实在是锐气不可挡,她头一次见到冯胜败下阵来的。

本来莹娘安排了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的,谁知道冯姐夫中午用完饭就走了,连晚饭都不吃了。

回去的路上,罗玉娥觑着锦娘的脸色道:“我看你姐夫恐怕也要买宅子的,肯定要买一个更大的宅子。”

锦娘勾唇一笑:“这不就是我的目的吗?我让他比去。”

她说自己买的两进,冯胜必定要买三进,她起码看过上二十家房牙,三进的宅子怎么都五千两的,这次不把他的钱都坑进去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冯胜,且等着吧。

第48章

冯胜买那套宅子也是直接定下的, 他一看到就喜欢上了,在汴京城西的金梁桥附近,三进的宅子不带花园一共五千贯。

等他买完才告诉荣娘, 他还制造了惊喜, 故而让马车把荣娘送到这里才告诉她。

荣娘看到这个宅子起初心喜,但随机而来的就是恐惧:“咱们赊贷了多少?”

“也不多,你放心吧。”此时冯胜信心满满。

他今年三十三岁了, 当然期望有自己的一个家, 首款是他当大夫这么多年的积蓄和赏赐,一共是一千五百贯, 另外三千多贯就是日后他要还的。

见荣娘还是不赞成,他还道:“你放心, 我的银钱也没都拿出来, 手里还有些药, 明日找地方脱手,咱们得日子肯定衣食无忧的。”

说罢,还给了一张一百贯面值的交子给她, 荣娘才收下, 但仍然心中隐隐不安,只叮咛道:“咱们欠了这么钱,日后嚼用可要省些了。”

听说还不起赊贷的,到时候房子也会被收回去的,到时候得不偿失。

这可是豪赌。

冯胜虽然赚的多, 但是他一个人就要养全家, 这跟锦娘不同,锦娘住自家的屋子,一个月一贯的生活费绰绰有余, 所以冯胜能够攒下来的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多。

荣娘心想丈夫绝对是受了锦娘的刺激,正想着,听冯胜介绍:“你看这屋子里全部铺的是木地板,就是冬日踩在地上,也不会让脚发冷。喏,还有前面两个院子,一个给麟哥儿住,一个给官哥儿住,咱们也就别无他求了。”

说完,他看向荣娘,心道我如今这般,也不曾嫌弃她,我也算是一等有良心之人了。

比起冯胜立刻行动,三房都不可置信。

“做刺绣还真的这么挣钱吗?我以为是说着玩儿的。”莹娘本来觉得自己赚的多,锦娘则穷胖,没想到她还真的……

三叔母皱眉:“该不会是她要成婚了,是人家男方买的吧?”

二人千般猜测,万般怀疑,甚至遇到罗玉娥连招呼都不打了。

连罗玉娥都无语的对锦娘道:“她们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咱们心胸够宽广的,她家买宅子什么的,我们可没嫉妒,我这一买,她们就如此破防。”这就是锦娘有时候懒得和他们计较的原因,这些人都太浅薄了。

魏雄则道:“其实建房子,真的要找那些装背匠吗?我听说装背匠都从中赚不少银钱的。要不我和你娘帮着你,也免得被人从中赚太顶多。”

锦娘摆手:“这是庄宅行人推荐给我的,您知道的,我每日要去文绣院上差,您和我娘也不是很懂到底怎么建宅子。木料、石料、瓦料,还有各种工人的协调,你们可做不来。我找了装背匠,出什么事情我找他一个人就够了,否则我要跟十几个人对接,人家还能保证工期,这有什么不好的。”

水至清则无鱼,没点赚头,谁白跟你做?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锦娘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装背匠姓龚,人称龚头,他们已经把图绘出来了,龚头还问她:“您看台阶这里雕花儿多好看啊,还有屋檐许多人家都是这般飞出来一些……”

这些算是装修的增项,锦娘当然不同意,她笑道:“您就正常的建就行了,我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

硬装简单,软装用心点就好。

但是她要求道:“我想在东厢的附近打一口井。”

“那最少要十几贯呢,您家巷口不是有吗?”龚头道。

锦娘笑道:“那么多人就一口井吃水多不便宜啊,还是在自家打口井,自家吃水也好,况且不是都说那里的水好么?”

龚头陪笑说是,他又说起一事:“抹墙用的青石灰中会用胡椒,如此房子里暖和,您要不要呢?”

“不必了,我感觉便是加了胡椒粉在里面,也不会很保暖。”

噱头啥的咱不要。

龚头又说起地板,木地板过于昂贵,锦娘选了更实惠的五寸厚的青砖铺地,到时候再用石灰勾缝。

零零总总各种材料,锦娘非常有耐心,每一项有问题的都提出异议,连龚头都不敢打马虎眼,他本来以为家中是魏雄作主,不曾想每一处都是这女娃作主。

她不仅识字会算还会画,一点就透,还非常务实,最重要的是给钱很爽快。

打地基买砖料,头期款就要三十贯,人家顿都没顿一下就给他了,钱给的爽快,事情当然也就办的快。

龚头离开之后,锦娘正和罗玉娥说起:“等那边的房子弄好了,咱们搬过去,正好把这座宅子就赁出去。咱们这里虽然算是个贫民窟,可是少说也能一个月能赁个三贯,将来也是个进项。”

“我,我们也过去吗?”罗玉娥和魏雄都惊讶,这毕竟是锦娘的嫁妆,她们夫妇原本觉得锦娘让她们过去是说着玩儿的。

锦娘挠挠头:“那可不,你们俩和弟弟住一楼,我住二楼,就是你们的屋子没我的大。您和弟弟的柜子到时候我让木匠一起打,只是床和书桌要你们单独买。”

罗玉娥不由道:“要不然把咱们这里的床抬过去吧?”

“买新的吧,这里的就放这边,咱们也睡了好几年了,就是您请人抬过去都得花几百文。”锦娘笑道。

她就是这般,什么话都提前说清楚,如此爹娘和她也好相处,如此含糊不清,到时候为了钱还会争执。

几人对新家又有一番憧憬,锦娘则是每日傍晚跟她娘一起过来看看,白日过来看仿佛监工,人家工匠们也不自在,再者,人家做的事情你也未必都懂。

当然,针线活还是不能够停下,尤其是宅子这边要用钱,她白日在文绣院不好做私活,晚上便点了蜡烛出来绣。

这个月锦绣阁那边倒是史无前例的分了三十五贯给她,锦娘欢喜极了,那边的掌柜也道:“那位夫人很喜欢你的绣品,把你之前的陈货都买走了。”

可锦娘知晓这是例外,这样的人可不多,同时这笔钱也是要到下个月才能拿到,锦绣阁就是如此,一般都会压一半的钱。

如此一想觉得自己在甜水巷买宅子的事情太对了,还是得自己开店才好,否则就锦绣阁给的这个小格子,她根本陈设不了多少东西,且日后从甜水巷过来实在是太远了。

她的手艺应该能赚更多才是!

清明节前后,文绣院正在赶制衣裳,锦娘正在细致的画着花样子,为自己开店做准备。她不愿意开那种传统的绣铺,因此心中自然有一番布置。

却见外面侍从跑进来小声道:“魏绣头,吴侍诏想让你帮他夫人做一件夹衣,想问你有没有空?”

“吴侍诏吗?”锦娘想起那个干瘦的小老头。

虽说如今宋朝官员俸禄很丰厚,但是听闻吴侍诏家中很清贫,因为他和他夫人都久病缠身,儿子还特别小,听闻身体也很不好。

侍从点头:“是啊。”

锦娘想上次他做绣头的头一日,人家吴侍诏家中有事还把图画找出来给了自己,她就答应了。吴侍诏住的地方也不比臭水巷好多少,这是一条旧巷子,门口还有污水,锦娘懊恼自己应该穿那些黑色的布鞋过来,她这双缎子鞋算是白费了。

好容易寻到吴侍诏家,她忍不住叩门,没办法,若是在文绣院做衣裳送过去,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开门的是一位老仆,引着锦娘母女进去,吴夫人头发花白,天气回暖了,身上还穿一件旧袄,头发插着一根发黑的银簪,用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吩咐家仆上茶。

锦娘脸上毫无异色,笑吟吟的道:“吴老夫人,我是文绣院的绣娘,吴侍诏请我做的夹衣已经做好了,您上身试试,若是大了,我帮您改改。”

“咳咳,劳烦你们了。”吴老夫人道。

锦娘也不白做,这件夹衣反正也没怎么绣花,就是缝了一下,象征性的收五百文算了,所以只是笑:“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文绣院还要多谢吴老给我们的画呢。”

没想到吴老夫人很是健谈,家里虽然清苦,但是并不是那种哀怨连连的,她看着这件衣裳,顿时道:“他是个性子倔强的人,难为为了我求人。我家中只有棉衣和薄衣裳,夹衣存放不当,一穿着身上就痒。我看你的手艺是真好,不过两三日针脚竟然如此细密,魏姑娘,你不要觉得我是奉承你,我娘家是吴中人,闺中光景很好时,家中还有专门请的针线人,你比她们强太多了。”

“您是太过奖了。”锦娘赧然,又好奇道:“我见夫人一直咳嗽,不知是什么病?”

吴老夫人摆手:“我原先还有一位长子,长到二十岁快成婚时,结果出去爬山,跌落山崖去了。接着四十岁那年就生了小儿子,生了他着了凉,所以总是咳嗽。”

她这么说和罗玉娥也有共鸣,她也是有个小儿子,故而道:“我也是快三十才生下我小儿子,坐月子的时候腰发凉,到现在都还疼。”

两位夫人就各自家长里短,当锦娘听闻吴侍诏亲自教儿子读书时,她瞬间察觉这是个机会。能考进翰林院画院的也不是一般人,人家翰林随意点拨一二就够平民受用了。

“吴老夫人,家弟的年纪和令子差不多,冒昧问一下,吴侍诏还收不收弟子?”锦娘笑着看向吴老夫人。

在旁一直顾着说话的罗玉娥看了女儿一眼,让翰林老爷教自己儿子,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吴老夫人话未说绝:“这些我都不管的。”

“吴老夫人,我弟弟已经读蒙学四年,性情老实温顺,只是我们家都学问有限,若非您这和气,我根本就不敢开这个口。也不是一定让您收下,让老大人看看我弟弟,若是他能入得了眼才行,若是入不了眼,那我们也不勉强。”说罢绝口不提工钱的事情。

吴老夫人似乎颇为难的应下,锦娘又不经意说着她又买了宅邸如何忙,到时候让她爹娘过来云云。

出了吴侍诏的门,罗玉娥不解:“那些士人们多看不起商贾,不知道吴侍诏会不会收你弟弟?”

“娘,我们损失什么了吗?”锦娘反问。

罗玉娥一愣,也是,即便吴家不收,儿子也照样读书。

不过,她道:“那你的工钱还没拿啊?”

“对啊,既然没拿工钱给我,这事儿肯定是有戏。您和爹就准备好拜师礼吧。”锦娘笑道。

就像男女之间,若彼此双方有意,怎么都会看对眼,若无意,人家刚才就会把工钱给你了。但她也叮咛爹娘:“若吴侍诏收下弟弟,到时候弟弟去考鹿鸣书院就有戏了,只是这个消息咱们就不往外露了。”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就像她买宅子,也是暗地把地契拿到手才往外说的,要做什么事情,一定要静悄悄的,办成了再一鸣惊人。

吴老夫人把锦娘的来意说了,她对吴侍诏道:“既然她是文绣院的女官,那就是皇家绣娘,肯定也是个有志气的姑娘,能一个人在汴京置下宅子。我想的是让他弟弟过来和咱们韶儿作个伴,如此家中也热闹些。”

他们年纪大了,却养这么小的小孩子,韶儿平日也不爱说话,若是有个孩子陪着一起倒好。魏家虽说是商贾人家,但是看的出来那魏锦娘非常有礼数,性情也是坚韧不拔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魏家家境殷实,老爷还能收一笔束脩。

数日之后,吴侍诏考较过扬哥儿,说他性情老实稳重,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愿意收下他。魏雄和罗玉娥把半年多存的二十贯拿出来做了束脩,锦娘拿了自己箱子里上等的罗,裁了几尺,又选了两方帕子,罗玉娥又把自家做的灌汤的笼饼抬了十盒过去。

以前在苟秀才那里,扬哥儿只能算是认得几个字罢了,但是有吴侍诏这位负责任又有学问的老翰林教导,扬哥儿的变化非常明显。

首先,他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变成了方方正正的馆阁体,其次,读书也更有章法了。

本来锦娘还想让她弟弟将来去做个账房,钱庄做个小掌柜也不错,毕竟真正读书的人,才知道读书人的艰辛。科举比高考更难,独木桥难过,别看宋朝如今实行糊名制,但是行卷风气日盛,她们这样的小商户人家要出一个进士,那几乎是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

吴侍诏家中虽然清贫,但是学识渊博,为人敦厚,甚至是试过弟弟几回,发现弟弟的确品行端正,读书还算不错才收为自己的弟子。

爹娘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高兴不已,干起活来也觉得更有劲头了。

到了五月份,地基打好,房子雏形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锦娘和罗玉娥两人来的频繁些,魏雄因为在家要做事来的少,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初具规模了。

“锦娘,怎么这里是三个门洞?”魏雄问起。

锦娘解释道:“这里三间全部打通了做绣铺,中间放柜台,东边放绣架,西边让客人们休憩吃茶的地方。”

她们从外走到里面,见这里几尺宽的地方,东边用卷棚遮着,还打了槽,西边则是修了一间茅厕,还准备了一扇门的门洞,魏雄走进去里面一看,又讪讪的出来。

锦娘捂嘴直笑:“我想修两间茅房,一间就放这里,如此客人们要出恭也方便,另一间放咱们小楼的西边,咱们自己人也不必和他们混着上。”

中间的月亮门已经把墙码好了,锦娘指着月亮门后面的一块空地:“我是特地让他们空出来种桃花的。如此,从咱们正门的中堂望过去,就是桃花荼蘼之色,咱们小楼掩映其中,十分漂亮。还有我的二楼露台也要用花装扮起来,如此谁知道我们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石灰呢。”

轻硬装,重软装,锦娘前世可是装修过房子的人。

逛到中午,大家已经累了,锦娘又去大相国寺买了不少便宜的花瓶、竹帘、还有竹篮,还有不少精巧的竹器,便宜雅致,据说都是从浙江运来的。

罗玉娥拉了拉锦娘的衣裳:“你看方才你在买的时候,有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也在买……”

“那可不,外头的东西不贵,可是拿到内宅里面却是很贵了。咱们生于市井,街弄里项,一文钱也要斤斤计较,可内宅的女人们,下人是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哪个厨子不偷吃,我在周家的时候见他们家买花木随便就几百两,可外头的树木,海棠不过几十文一盆,中饱私囊的不知凡几。”锦娘如此算道。

在大相国寺附近,她娘请她们一起去烧朱院吃饭烤肉,一家四口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到了家中,又见三叔母过来了,说莹娘这几日诞下一女,洗三的时候请大家过去。

罗玉娥笑道:“好,我们有空一定过去。”

“这话怎么说的,娘家人肯定是都要过去的。”三叔母巴不得让二房舍点财,尤其是最近他们生意很不好了,见别人又是买房造屋,心里自是不舒服。

她又叽里咕噜,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恨不得二房送金佛玉观音去,一口一个娘家人,连魏雄都听不下去了,径直道:“过几日再说吧,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么?”

三叔母这才撇嘴回去。

她这么一回去,见三叔正穿戴整齐,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三叔叹了一口气:“莹娘生子,咱们做娘家人的可不得出大头,我打算去赌坊去一趟,你知道从今年开始生意就变差了,我试试手气去。”

料想丈夫去年博戏就赢了不少,三叔母也不愿意从自己手里出钱,故而笑道:“那你早去早回,我给你留门。”

三叔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准备大干一场。

……

次日,锦娘过去了文绣院,没想到一过来就见到邹月娥走了过来。

“锦娘,昨日你旬休,可能不知晓程牙人过来找你了。说是要谈重新签契约的事情,他不说,我们忘记咱们的契去年年底就到期了。”

锦娘点头:“多谢你告诉我,我中午去找他。”

邹月娥笑道:“如此就好。”

只是没想到程牙人让她签的契约竟然还是两贯,她不懂:“您没搞错吧,怎么现在还是两贯呢?”

程牙人眼睛闪了闪:“这是文绣院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可是我现在是绣头了,您这般的话,日后万一他们文绣院真的只给我两贯,那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锦娘可不信嘴上说的,嘴上说的再好听,都会变的。

程牙人和锦娘也算是老熟人了,他这个人也算不上是坏人,所以见锦娘如此精明,也好心提点道:“你这个绣头的位置多少人看着啊,你只是暂代而已,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这就是一等的提醒,你如果不同意签两贯一个月的契约,那就是无契约之人,就得走人。

总之,绣头的位置就不属于你了。

不知怎么,程牙人说到这里,锦娘反而心里一松:“唉,真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签了,反正我也和文绣院没有契约,我和都绣头说一声吧。”

本来她就想等宅子建好了自己开店,还在犹豫文绣院的差事,两边牵挂着,如此文绣院这边就可以舍弃了。

程牙人常和官府打交道,上回锦娘买宅子找装背匠的龚头还是他的连襟,故而他道:“你这个月虽然没做完,但是工钱我给你拿过来。”

“嗯。”锦娘舒了一口气。

真是世事无常,还好自己早已想过对策。

邹月娥当然是签了两贯的契约,她听说锦娘要走十分意外,锦娘知晓邹月娥就是不爱变的一个人,她甚至都没有去锦绣阁这样的绣楼去找活计,在这里干就一直闷头干,所以,她笑道:“真没想到离别来的如此快,日后善自珍重。”

还好,她在文绣院几乎是学到了精髓。

邹月娥没想到她走的这般决绝,很是怔愣,离开了这儿,她又没成婚,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锦娘背着包袱回去,在门口见到爹娘脸色都很难看,她还心想自己还没说她从文绣院解契了啊?难道是程牙人说的。

正欲开口时,却听爹道:“锦娘,你三叔父昨日在兴庆坊赌博,被官兵追赶,从围墙上摔下来,横死了。”

锦娘愕然。

第49章

万万没想到三叔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娘还道:“你三叔母说让你爹用驴车拉回来?你说这像话吗?”

莫说三叔家本来就是有驴车的,她不愿意用自家的车拉死人,便是莹娘家中也有驴车, 怎么全甩锅在她爹娘头上了。

锦娘看着魏雄:“您没答应吧?”

魏雄当然是差点答应了, 毕竟弟弟横死,他六神无主了,但妻子不同意, 他就拒绝了, 见锦娘问起,立马摇头:“没, 没有。”

“那就好,您还是以您自己的事情为主, 他们若是问您该怎么办?您就说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他也是有儿有女有老婆的人, 您去帮衬一二即可。”锦娘发出指令。

没办法,她爹就是这样,非常不擅长应变, 只有她发号施令, 把话喂到他嘴边才行。

说完话,她正欲说自己在文绣院解契的事情,又听她娘道:“你阿奶也在感叹说你三叔做了一辈子的银钱,全部落在你三叔母手上了?”

“啊?三叔家不是三叔母管钱吗?”锦娘非常诧异。

魏雄道:“是啊,你三叔家中一直都是你三叔管钱。”

锦娘看向她爹娘:“那你们最好少去, 三叔的银钱到时候又会引起纷争, 稍微不见了,她们不会怪自己人恐怕就怪您。”

少了魏雄这个帮忙的主力,还好还有女婿安平, 安平为了操持葬礼,连自己的差事就撒开手,可谓是劳心劳力。究其原因便是三叔母不管事,她是只要麻烦辛苦的事情都不愿意沾手。

甚至三叔母还道:“我都和你三叔说了,让他别去,他非要去。”

这话可就太假了,锦娘摇头无语。

自然,锦娘从文绣院解契的事情,她本以为娘反应会很大,没想到她爹反应更大。

“锦娘,不如咱们再去找程牙人吧?吃官家饭胜在稳定,你每个月要还那么多钱,要是还不出来如何是好?”魏雄急切的很,把弟弟的死都抛在脑后。

他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当年他从禁军回来,本也以为自己从此高歌猛进,哪里知晓却越过越差,再看他曾经的同袍们,有的在江陵做县丞了,有的在开封府衙门做事,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锦娘则道:“爹,文绣院的差事本来也只签了三年,去年年底其实就已经到期了。我若是签了,万一我的月钱还是一个月两贯呢?这几个月宅子还没建好,我就在家做了送去锦绣阁,也有些进项,到时候我自个儿开铺子,也毋须求别人了。”

魏雄仍旧喋喋不休,没想到扬哥儿竟然站了出来:“爹,姐姐做的对,文绣院再好也是给别人做工,日后她自己给自己做又有什么不好。”

“就是,女儿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罗玉娥也是支持锦娘。

魏雄讪讪的道:“我只是觉得女儿在外做工,认识的人也多一些……”

“行了,您先做好您自个儿的事情吧,阿奶的事情您还得快些想法子,总管我做什么。我自个儿每个月的赊贷,也没让您还啊。”锦娘虎着脸道。

见女儿这般,魏雄更不敢多话。

三叔那里,盛哥儿现如今刚进一家木材行,竟然一日都没有多待,日日上工,莹姐儿那边有她婆母照顾坐月子,安平过来守灵守了一个月,把丧事办完,还把三叔的铺子全部处理了,又托人送三叔母和阿奶回老家去安葬三叔。

虽说解决了阿奶跟着他们的问题,但是锦娘觉得奇怪:“安平怎么下那么大力啊?就是谁家做儿子的,也没这么用心吧。”

把三叔的骨灰送回去之时,莹娘的孩子正好满月,锦娘随爹娘一起去安家。

没想到安家换了马车,那马高四尺七寸,魏雄对马熟悉,一看就道:“这马恐怕没三十贯拿不下来啊。”

“她们家怎么还有钱换新马?不是说为了三叔的丧事借债了的。”锦娘道。

要知道莹娘进门除了房子的赊贷,还有两百贯的彩礼的借款,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此事,当然只有莹娘知晓了,她没想到母亲那般懒,爹的丧事一概不愿意管,还好安平把爹的积蓄找了出来,分了二百贯给娘,还有五百贯她就全部拿在手里了。

三十贯换了马车,四百贯换了赊贷,还有七十贯她好生收着,如此让她怎么不安心。

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对亲戚们哭穷。

锦娘见莹娘虽然哭穷,但却丝毫没有伤痛,早已猜出八九分真相了,真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三叔母还自以为精明,觉得拿了三叔的钱,怕亲戚们找她,表面上还打着孝顺阿奶的幌子一起回了江陵。原来是拿钱跑路了,怕亲戚们阻拦,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现下已经六月,新宅的墙壁已经用黄泥掺麻捣打底了,师傅准备等他干了再用青石灰细抹,最后一步则是请画工在墙壁作画。

锦娘直接把第三步省了,因为现在已经不同于唐朝了,彩绘在墙上不仅太过沉闷,且更浪费钱,到时候直接挂竖屏书画即可,如今最时兴的是这个。

她便决定自己画,都是她曾经画熟了的花样子,以七色为主题在白绢上画花,黄色特选了赵昌的蜂花图、粉色选了徐熙的《红牡丹图》,白色选了黄筌的《蝶舞图》、紫色选的是翰林画院的紫藤花、青碧色则以顾德谦的《莲池水禽图》、蓝色选了崔白的《枇杷孔雀图》、橙色选的是翰林院的《凌霄花图》。

她早上起来画一幅,下午开始做针线,没有固定的工作了,也就意味着都得自己承担了。

只是一幅画装裱非常贵,锦娘只好贴在白纸上之后,准备先放着,竟然是她弟弟扬哥儿帮她用木框框住,看起来很漂亮。

这个月从锦绣坊拿了二十贯回来,只是还未捂热,就给了龚头。

锦娘看了看手中的钱,还有一百贯,如此才松了一口气,预算是一回事,真的做房子增项太多,还好她能抵得住诱惑。

正在家作画时,却听说莹娘和安平过来了,锦娘迎了出去:“咦,你们俩过来做什么?”

莹娘道:“方才去了二伯店里,已经和二伯还有二伯母说了,明日是大姐和大姐夫乔迁,她们同我们说了一声,我们正好经过这里,就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说完话,她们夫妇推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等她爹娘回来,锦娘遂说了:“她们都没请我们去,还是莹娘她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的。这也太过轻视咱们,那我就不去了。”

魏雄也说:“他们也没专门来接咱们,派个下人过来都没有。”

“那就不管他们了,难道永远只有他们挑咱们的理,咱们还不能挑他们的理了。”锦娘无所谓道。

荣娘对这些当然一无所知,在她看来,都是一家人,乔迁之喜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肯定会过来,因为让人买了鸡鸭鱼肉,还找门路买了些牛肉,要好生招待亲戚朋友们。

冯胜人面广,他这次请了上十桌人,甚至还是没有大宴宾客才如此的。

“荣娘,赵太丞要来的,张员外也要来,这些人都安排在东边,不可和你二叔他们混着坐。”冯胜想起魏雄那寒酸样,就觉得不能和贵客们坐在一起。

荣娘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也不太喜欢二叔一家,锦娘太怪,二叔母脾气太暴躁,都有点登不上大雅之堂。

她们乔迁这日,当然是十分风光,荣娘如今也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女人正盛时,她原本也生的好看,为冯胜争了许多脸面。

甚至有一等妻子的容貌是丈夫的荣耀之感。

照例,冯胜会看礼簿,这些礼簿能体现别人和他的关系,他正点评着:“莹娘她们送了半扇猪和几篓果子来,另外还送了一匹布,倒是很难得了。”

“莹娘她也才出月子没多久呢。”荣娘心理上和莹娘更亲近点。

冯胜又笑:“这张员外也不错,送了上好的羔羊卷过来,还送了咱们两个哥儿上等的端砚。”

她们夫妇指指点点,到最后才恍然:“你二叔一家都没来么?”

荣娘按了按额头,“好像是没来。”

“该不会是为了躲份子钱不过来吧。”冯胜想那锦娘恐怕为了买那个宅子把钱都花干净了,听说还从文绣院出来了,肯定是没钱不来了。

荣娘摇头:“应该不会吧。”

冯胜挑眉:“那就难说了,以前未必如此,之后就难说了。文绣院的差事没了,所谓的外快本来就是朝不保夕的,每个月还要还赊贷,啧啧,有时候女儿家不要太要强。”

荣娘一时无话。

七夕时,锦娘正好把衣裳送过去锦绣阁,又去看了新宅,门已经安好了,里面的墙才刚刚打磨完,这个宅子的位置特别好,坐南朝北。

只是柱子的颜色是木头的,和墙壁颜色不一样,锦娘不禁问道:“龚头,您说有什么法子能让前堂的柱子和墙壁一样呢?”

龚头笑道:“这好办,有糨纸,您可以自个儿去买,我帮您贴,五十文一张。我们替您把青石灰打磨的这般细,已然是接近白色,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好?”

如此,锦娘就去书铺买了三十二张糨纸,一共花了一贯六百文的本钱,锦娘又给了二百文给龚头做工钱,让他把柱子都糊住了。

正堂前面是柜台,后面放着置物的架子,正堂东边放着一张圆桌,放着几把绣凳和一张榻,这些都是普通木头做的,锦娘用一张织锦剪了桌布,串了珠子剪了流苏,铺在桌上,一下就奢华富贵起来。

至于榻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先用桌子同色的织锦里充了丝绵系在榻上,再用各种软缎做了引枕,樱粉、嫩绿、乳白打底,绣上各色花,煞是好看。

在她看来,这里就是她的门面所在,后面她们住的地方,反而不需要这么考究。

前厅布置的差不多了,门口让他爹摆了一口缸,里面引了水,又让卖花木的弄了淤泥来,把莲花的块茎横着放土里,再埋上一层泥。

养花木的笑道:“到时候睡莲长起来可就很好看了,姑娘记得翻土就行。”

锦娘微微颔首:“好,我记下了。”

至于柜台上放的是五十文的纸花,因为是买真花还是买假花,母女俩还有争吵。锦娘则道:“咱们大门门口放一盆就好了,至于其余的地方就不必了,假花可以一直是这个颜色,您看这纸做的牡丹多漂亮啊,价钱也不贵,可是真花要专门的人培土种植,我也没那个功夫。”

说罢,她又让人抬了黎檬子进来,这黎檬子就是柠檬树,绿叶黄果,看起来非常清新,她找人做还花了二百多文。

罗玉娥则道:“屋子里放假花别人都要笑话的,兆头也不好啊。”

“娘,您在我那露台上养或者在游廊上养都可以啊。”锦娘笑着。

罗玉娥情知自己说不过女儿,女儿心智之坚定,简直无人能及,只可恨她们没给她一个好出身,以至于女儿成了寒鸦,如此想来倒也不争辩了。

她甚至把晾衣绳安在哪里都做了安排,不容置喙。

从新宅子里把门锁了出来,锦娘捂住鼻子道:“窗上都刷了漆,等过几个月等味道散了,咱们就能进来住了。”

“就过年进来住吧。”罗玉娥也是迫不及待了。

锦娘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那你的绣铺要绸缎那些你要不要去看看?”罗玉娥担心。

锦娘摇头:“不忙,只要我这匾额一挂上去,恐怕那些绸缎庄、丝线铺、绒线铺的人都得上门来,倒是烦人。”

“可是你若不早做准备?到时候生意不好怎么办?你一个月可要还的不少呢。锦绣阁这里的钱也不甚趁手啊,唉,这可真是的,也不知谁要抢了你的位置。”罗玉娥道。

锦娘笑道:“那肯定是宫里的女官了,她们从宫中退下来都会找这般地方安个位置。过去的种种不必再提,其实我有更好的法子,让人家看见我,都不必看手艺,就能够找我做生意。”

罗玉娥疑惑:“这是何意?”

“娘,女儿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减肥了,等我瘦下来,不就是活招牌了么?”锦娘笑道。

谁知道罗玉娥捧腹大笑,根本不信:“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那是以前有差事,如今我专门在家里做针线,怎么就不行了。况且,以前我一无所有,便是有美貌,也是个贫家女儿,现下我有家资,有美貌,至少能把一半不自量力的人筛选出去。”锦娘言辞振振。

就像在周家,生的美了,可不是一件好事,人家以权势压人,你又是奴婢,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文绣院也是一样,现在出来了,她才能恢复自己的真容。

减肥可是需要钱和时间的,天天奔波的人,肚子饿了只能够用高碳水或者糖油混合物充饥,夜里还熬夜,那是根本都不可能减肥。

不过,因为这般,锦娘也是没法晚上再熬夜了,所有的衣裳都堆到白日做。

她这样的大基数定然不能一开始就跑步,再者这里也没地儿跑,人家还当你是异类。只有先从饮食控制下来,她前世减肥就是用十六加八减下来的,反正就是不能节食,很容易掉头发。

家里人也没当锦娘真的能瘦下来,锦娘却是自己每日开始做记录,早上吃一小碗荷叶粥一颗鸡蛋,中午则吃一拳头饭,两拳头青菜,一拳头蛋白质,若中午懒得做饭,就买两个酸馅儿包子,酸馅儿包子就是蔬菜包子,至于晚上就难办了。

因为晚上爹娘会烧不烧好菜,就像现在她娘用酸菜炖的羊肉,放了不少干料,熬的酸辣可口,一不小心就容易吃多了。

打住,她得打住。

罗玉娥见女儿吃了一碗饭就停止下来,还急道:“锦娘,这羊肉可是我找人专门留下来的,吃多了可以补气血,是好东西。我白日和你爹要做生意,也不能照顾你,都不知道你吃了些什么。我给你盛饭去吧……”

“不不不,我真的不吃了。”锦娘扭头进了房。

罗玉娥怕女儿饿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又盛了些羊肉出来:“我还是留着她饿了的时候吃,她每日还得干活儿,怎么能不吃饱呢。”

锦娘回到房里,就继续做针线,只是做了一个时辰左右,肚子就有点疼。若是之前,她常常宵夜吃些麻饼或者肉饼,现在减肥只能苦苦撑住。

受不住了,她才到床上睡下,实在是饿的肚子疼了,她就把娘端来的羊肉吃了一块。

她怕因为减肥月事不谐,还去买了红枣桂圆当零嘴,但是过了晚饭就不会再吃了。

在家减肥,她也不愿意外出,因为只要一外出,就容易受到诱惑。

倒是荣娘生辰,她派人要请爹娘过去吃饭,这样的大餐锦娘当然没去。

荣娘正跟罗玉娥道:“怎么锦娘妹妹没来?”

“她有事儿来不了。”罗玉娥听女儿的叮咛不能把她减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荣娘状若非常体谅的道:“您日后别带这些礼过来了,就一家人吃几口饭算得了什么啊。”

罗玉娥则是想起中秋节时,冯胜和荣娘专门过来送过月饼,人家主动过来送东西,可能是为上次礼数不周到道歉,她们也不能真的断亲。

但听荣娘这么说,她又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荣娘却觉得二房肯定买了房之后穷了,所以上回特地送些瓜果月饼过去,这次也是让她们空手过来能大吃一场打打牙祭。

不管怎么说,锦娘也是她的堂妹。

罗玉娥哪里知晓她们心中所想,坐在桌上见到满桌子好菜,放她们跟前的便是螃蟹,用了香油煠、酱油醋造过,吸到嘴里恁是好吃的紧。

“荣娘,我想带点饭菜给锦娘吃。”

不管女儿现在是不是二十岁了,在罗玉娥看来,她都是自己的女儿,遇到什么好吃的,都想带给女儿吃。荣娘当然应下,还让人拿了食盒过来,罗玉娥就一样装一些,又谢过她。

荣娘摆摆手:“这也算不得什么。”

她并不问锦娘的宅子如何了,不知道为何?倒是莹娘问了几句:“二姐姐的宅子建的怎么样了?”

罗玉娥这才打开话匣子:“差不多了,因家里还有些油漆味儿,所以等过年再住进去。到时候请你们过去玩儿啊,可都要来啊。”

莹娘打着哈哈说好。

席间,罗玉娥也和冯家来的别的客人聊天,还有莹娘的婆母安四姑说话,安四姑倒是挺会说话,当着罗玉娥的面夸起锦娘:“你们魏家的姑娘,真的是个个出挑,个个能干。”

“看您说的,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哪里就能干了。”罗玉娥摆摆手。

荣娘则暗叹,看看,以前还有人帮锦娘说亲,现在根本都没人敢跟她说亲了。她二叔和二叔母也跟没事儿似的。

罗玉娥倒是真的跟没事人似的,把打包回去的饭菜放锦娘这里,她就是不管走到哪儿看到好吃的,都会带回来给自己的孩子,甚至有时候别人给的一颗糖都会特地装回来。

锦娘挑了一个螃蟹吃,又吃了半碗饭,罗玉娥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又急忙起身道:“没汤不行,这么干巴巴的,我去冲个蛋花汤来。”

“娘,不必忙,我多喝些热水就好了。”锦娘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罗玉娥暗自点头:“这般倒是极好,真没想到你这次还真的坚持下来了。”

锦娘摇头:“还早着呢,还有两个月,女儿得再瘦些才行。”

除了去新宅子里让人挂匾额和彩旗之外,锦娘并不出门,终于在腊月十八这一日,准备搬去新宅。亲戚们都好奇锦娘的新宅,便也都到了。

莹娘是头一个到的,刚在门口就见一女子,她顿时立在当场,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这样的穷巷口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女子?桃花般的容色,贝齿微露,看起来清丽素雅,但稍稍歪头还透着一股娇憨之色,鲜活又灵动。

可面相又有些熟悉,见那女子走近了笑道:“莹娘,看到我发什么愣呢。”

这女子竟然是二姐姐锦娘,莹娘大跌眼镜。

锦娘却笑吟吟的,她原本就是淡颜长相,五官并不深邃明艳,所以胖了就模糊了五官,只觉得杏眼成了眯缝眼,双下巴,阔腮,瘦下来之后,因为常常不出门,所以皮肤白皙几近透明,轮廓和五官适配度特别高。

见莹娘好似跑进去正在问她娘:“二伯母,二姐姐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

话音刚落,又见荣娘进来了,她虽然并不恃美行凶,但是知晓自己生的挺好,否则冯胜到现在还对她迷恋不止,但见了锦娘之后,见她珠辉玉丽,温婉可人,□□又安静,二人对视一眼,在心中也有些计较。

反倒是莹娘此时见大姐和二姐站在一起,不禁问自己的丈夫:“你是男人,你来说说她们俩谁更美些?”

“我不知道。”安平可不会回答这些问题。

莹娘怒道:“你必须说。”

安平看了过去,见荣娘眉眼精致,乍看惊艳,明艳娇俏,可是多看几眼,总觉得有一股底气不足,可能会受惊之感,但锦娘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似一朵乳白丁香花,充满了破碎之感,但她目光沉毅,气质淡定,眼波流转之时,眼睛似乎会说话。

可这些他只能放心里暗自比较,当着莹娘的面,还要坚定道:“反正都没你美。”

第50章

“二姐, 你是怎么变瘦了的?”莹娘不可思议,也是试探着。

锦娘笑着捂了捂脸:“也许是抽条了吧。”

“你没有少吃吗?”莹娘问起。

锦娘摇头:“怎么会啊,我每日还吃的不少呢!我早上和中午自己懒得做饭, 每日晚上吃完饭还吃夜宵。不信, 你们问我娘啊?”

罗玉娥当然不会说出女儿减肥的事情,很是配合的指着廊檐下被切了一半的腊肉:“昨日还给你二姐做腊肉饭呢。”

“人还真的会抽条啊……”莹娘看锦娘这般,心底涌出羡慕。

锦娘当然不可能到处张扬自己减肥了, 反正她们也要离开臭水巷了, 将来就会重新开始。她也知道莹娘她们想打探什么,告诉她们之后, 只会让她们背后说闲话。

说是来帮忙搬家的,但是莹娘生怕安平帮忙, 把安平拉到一边, 又笑嘻嘻的说她带了花牌, 等会儿要打牌云云。

荣娘一言不发,连罗玉娥都看出来,这群人都不想自己女儿好, 平日荣娘也算是好的, 现在却是这般。

不过,真像女儿说的,这么打脸还挺爽的。

看着你难受还说不出来。

还好之前她还说亲戚们都答应帮忙搬家,锦娘说不必指望别人,让她们每次过去的时候都带一部分箱笼家伙什过去, 如今正好两大车就能拉完。

荣娘和莹娘在马车上面面相觑。

等她们见到甜水巷的宅子, 就更觉得头脑发晕,她们之前听说锦娘的宅子只有一进,可这里算什么。正面阔面三间门头, 正中间挂着油亮的牌匾,上面写着魏小娘子针线铺,门口放着一口缸,缸里漂浮着碗口大的睡莲,点缀在荷叶之中,盈盈欲滴。

莲缸两旁放着纸幌,一边写着文绣院绣头,另一边则写着擅长花鸟刺绣、主营衣裙、领抹、鞋袜,嫁衣、喜被、修补缂丝。

从正门进去,见西边放着半人高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筹子和几本册子,柜台后面则是八尺高的货柜,放着各色丝线绒线布料。货柜旁就一门洞,坠了橘红缎凤穿牡丹的门帘,掀开门帘进去,见里屋正放着一张大的绣架,两张小的绣架,几个竹编的簸箩绷子各色针线用具,最里面还放了一张软榻,四面还挂着各色名贵的绢画。

再从里屋出来,见东边又是另一处光景,最东边的桌上放着圆桌、绣凳、茶柜、软榻,完全就跟自家闺房差不多。

荣娘不解道:“这里是……”

“哦,怕客人上门之后要选样式,人多的时候安排她们坐这儿,我家小,也没什么茶房的,就干脆让木匠替我打了个茶柜,里面放的各种杯盏茶匙。”锦娘解释道。

荣娘有些担心道:“你投入这么大,到时候万一没生意怎么办?”

“也不是很大吧。”这所有的家具有一半是包含在装修费里面,一半是自己买的,总共都没花二十贯,只不过她用的织锦有的是文绣院拿出来的,有的是周家拿出来的,看起来光彩夺目十分名贵。

这就叫花小钱办大事。

二人正在说话,又见莹娘拿了册子来,册子上全部是着各色衣裳的女子,她惊讶道:“二姐姐,这些你是从哪儿买的?”

锦娘捂嘴直笑:“哪里是我买的,是我自个儿画的。这么多年我也做了这么些衣裳,从一开始我就一直用纸画,到时候客人选起来也很方便。”

“真没想到二姐姐你还有这一手。”莹娘也隐约佩服起来。

她们起初并不觉得刺绣有多难,女子谁不会做女红,可是见锦娘一切安排的妥当,她们又见绣品实在是爱不释手。

锦娘把大门关了:“过几日才开张,先把门关着,等会儿好些人上门兜售。”

她说完,又带着姐妹们从正门往后院去,莹娘稀奇道:“不是说宅子只有一进吗?怎么这么大。”

西边郁郁葱葱,东边还有专门的马棚,从月亮门望去,只能看到高耸的楼房,几乎都是花满楼,看起来就精致无比。

锦娘笑道;“那是因为我西边没做厢房,只是浅浅的一条游廊,院子也缩短了少半。”

荣娘一瞧,进去里面一看,果然厨房不大,只有她们家厨房的一半大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么小还隔了一间柴房出来,柴房还放了一张非常窄的床。

院子里也没种什么花草,还真的是障眼法,从月亮门往里面看层层叠叠,但是进来之后发现不少玄机。

小楼第一层有一间正厅,正厅不大,上方摆着一张长案,放着香炉,长案之下放着一溜雁翅四把圈椅,东边则放着一张八仙桌。

一楼另有两间屋子,荣娘问道:“这里是你住的吗?”

这两间屋子都不大,应该是她们姐弟住的。

锦娘笑道:“不是,我住楼上。”

她们又往楼上去,这里简直是别有洞天,东边是闺房,粉色的纱帐,粉色的亮面缎子被,,房里竟然还放了绒毯。更别提六开的顶柜、书桌、灯台、梳妆台,洗脸架应有尽有。

闺房外面又有小间,里面放着浴桶、木盆、洗面。

荣娘暗自腹诽,锦娘一个人占据的地方就比二叔和二叔母还有扬哥儿和饭厅正厅都大。

甚至二楼还有个小露台,上面种了各色月季,繁花簇锦。

锦娘笑道:“这是我娘种的,她非要种,我也是没办法。”

终于,莹娘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二姐,你这二楼也太阔气了,比二伯母她们的都大。”

锦娘眨了眨眼睛:“谁让宅子是我买的呢?”

她现在丝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哦哦,是哦。”莹娘觉得这二姐挺不讲孝心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锦娘则招呼她们下去,又听荣娘问道:“你这里的帘子怎么没绣任何东西?虽然也好看,但是不是应该绣上些花儿朵儿的更好。”

锦娘捂嘴直笑:“前面是因为是店铺啊,给客人看的,我们自家人哪里用如此啊。”

新家开伙,明明也弄了十八个菜,但是冯胜几乎是一言不发。

倒是在回程的路上,他和荣娘夫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

荣娘缓了缓:“你先说吧。”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你这位妹妹心性太要强了,一心一意想要压倒所有人的样子。”冯胜摇头。

荣娘点头:“其实我倒是不介意这些,她自个儿年纪不大,能置办这样一份产业不容易,但是她为了虚面子耗了自己的银钱也就罢了,也耗她爹娘的钱。二叔母亲口同我说她们和扬哥儿房里的家俬都是她们自个儿买的,但即便如此,锦娘竟然自己住最大的屋子,把两间小小的屋子给她爹娘住。”

“一切为了她自己嘛。”冯胜摇摇头。

荣娘赞同道:“可不是,方才在厨房做饭,她切菜都切的七零八落,洗碗她娘也不让她洗。每日睡到日山三竿起床——”

说到这里,她忍住了嘴,因为她如今也是起的很晚,毕竟公婆不在身边,她本身就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家中五六个人伺候着自然不同。

再看冯胜,冯胜似乎没听到这些,他不知怎么有些焦虑。以前他在男人里说话是很管用的,今日他进门对魏雄说这里仿佛不是坐南朝北,反对被魏雄那个穷酸说了一顿。

不过,冯胜道:“日后锦娘岂不是自己做东家了?”

荣娘点头:“可不是,我看她什么都备齐了。我原本想着她手里若是差点钱,我也未必不能匀点她,没想到问二叔母,二叔母根本都不知道锦娘手里有多少钱,还藏藏掖掖的,锦娘也说什么等差钱的时候再说,也算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

坐在香香软软的床上,锦娘看了一眼自己的钱匣子,一共还有一百贯,这是她全部的钱。荣娘她们以为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是根本不了解她,她压根就不是那种花光所有钱的人。

而且她在文绣院和周家这么多年,攒了不少绒线、丝线还有上等的绸缎锦罗,她做生意根本都不需要什么本钱,房子是自己的,布料到时候可以先记账,如果有人用了尺头就算钱,如果没有用到那些布,甚至都能退回去。

甚至锦娘根本都不担心自己没有生意,她从刺绣这个行当已经十年了,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更何况,她就是自己的活招牌,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看自己的脸,她莞尔一笑。

傍晚,锦娘头一次在浴桶里泡澡,臭水巷的屋子里太小,每次搓澡都只能去洗女汤,一次可是十五文,现下在家里是想何时洗就何时洗。

反正有水井和屋子。

次日一早醒来,魏雄送扬哥儿去吴侍诏家中,罗玉娥则和锦娘一起去附近的房牙处,要把臭水巷的房子赁出去。

锦娘身着浅紫色的里衣,樱粉色的交领中衣,底下穿灰色绵裤,外罩青碧色龟背纹提花罗褶裙,腰间还系了个同心带,坠以一枚珠子压着。上衣则穿着鹅黄缎褙子,重点就在褙子上,前后破开,长领口绣着折枝花纹,外面缝了一层白边,看起来既暖和又轻透,丝毫没有笨重臃肿之感。

看着女儿这般美丽,罗玉娥比吃了蜜还开心,她还悄悄道:“昨日你堂姊妹们见了你,那叫一个嫉妒。”

“反正就是见不得人好,女儿可不惯着她们。”锦娘笑道。

把门关上后,锦娘走到街上,她这才发现自己仿佛真的非常好看,因为驻足看她的人特别多。她不由得对罗玉娥道:“娘,这也是变美了的烦恼。”

罗玉娥也没想到女儿瘦下来会是如此相貌,她的五官其实没有荣娘生的好,但是搭配在一起,却又如此美丽。

“娘,我打算请几个人回来帮忙,做粗活的要一个,专门服侍我的要一个,再雇个伙计帮忙赶车送货,如此,我也不用常常出来了。”锦娘道。

虽然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很好,但是美貌没有权势保护,就很容易沦为别人的玩物。

罗玉娥赶紧阻止:“干嘛要买这么多人?”

“做饭洗衣服要一个人吧,我在针线铺子里,平日替我梳头,帮我招呼客人需要一个人吧,再有客人需要送货上门需要一个人吧。但是我提前跟您说一下,做饭的那位工钱我出,饭菜您和爹出。”锦娘还是先把话说清楚。

罗玉娥立马答应了:“那是肯定的,那边宅子赁出去了,那些赁钱全给你发她们工钱。”

“不用不用,弟弟正是要钱的时候呢,反正您就把米粮菜付了就好了,日后您和爹做生意也不必匆忙赶回来了,我让人送过去便行。”锦娘道。

如此,母女二人把家务商议定了。

臭水巷的宅子仅仅挂出去一日,就有人上门求赁,一个月三贯,每三个月初十交一次赁钱,租户还压了一贯在罗玉娥手中,因此罗玉娥顿时就得了十贯。

锦娘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买人雇人,头一个过来的是附近的姜牙婆,她正蝎蝎蛰蛰的带了人进来,见到锦娘连忙福身:“老身给魏小娘子问安,听说您在找下人,正好我手里头倒是有几个人带过来您看看。”

“姜嫂子,请坐,我给您筛茶。”说罢,放了些散茶在花口的青瓷杯里,又端来给她。

姜牙婆见这位魏姑娘有礼有节,倒是心生好感,只堆着笑道:“娘子真是好心人。”

锦娘摆摆手:“嫂子别嫌弃才是。”

姜牙婆吃了一口茶,又放下茶盏道:“我带了三个丫头来,不知娘子看上哪个?”她想的是这小娘子定然面软心慈,若是她爱哪一个,自个儿趁机提高价钱。

却不想锦娘道:“我只是想问嫂子这几个人的身价多少?实不相瞒,我就找个灶上丫头,不拘是谁都成。”

姜牙婆暗道这小娘子还挺精明的,知道先问价钱,不禁胡乱夸道:“我这几个丫头都擅长造汤水,做细点,逢年过节做大菜都不在话下。”

“是,您调—教的人肯定是好的,那我还是先问问她们要价几何?”锦娘自己手里的钱有限。

反正她要的也不是技术性人才,也不需要生的很漂亮,就普普通通的人,适合自己普普通通的家就好了。

姜牙婆说了个数字,锦娘摇头不许,心道这姜牙婆也太黑心了。

后来陆续又有李牙人,说了带人上门,又突然失踪了,锦娘现在真的觉得和人打交道是最难的。

好在后来陆续来了位鲍牙婆,她倒也爽快,锦娘看了她带来的四个人。有两个略清秀些,两个稍微普通些,她看向她们:“你们谁擅长灶上功夫?”

鲍牙婆笑道:“您放心,她们都会。”

锦娘道:“我这里有萝卜,你们把它切成丝儿,我且看看你们的手艺。”

鲍牙婆不曾想锦娘如此细致,看了带来的几个人,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是暗自擦汗。先切萝卜丝,后和面,最后做一碗鱼汤,其中做的最好的是一位矮墩墩的姑娘,竟然是最其貌不扬的这位,锦娘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又问了鲍牙婆此人过往。

她原先在一位武官家中伺候小娘,小娘触怒了正房,连着她被发卖了。

锦娘则沉默了半晌,才道:“鲍牙婆,这个人我先用一个月,工钱我给她,若她好,我就跟您把契定下,若是中途不好,我是要退的。”

鲍牙婆见锦娘又给了她二十文的茶水钱,便同意了,锦娘先把人留下。

灶上丫头看好之后,下午又来了一批,这次选的是贴身丫头,不要自作主张的,也不要太过聪明的,就是选个正常人,和自己和的来的人就成。

这次考较的就是端茶、梳头、针线,做的差没关系,但是能听的懂话就好。

如此,也留下一人,先试一个月。

至于伙计的人选,锦娘找了臭水巷的陈小郎,陈小郎比扬哥大一岁,原本也是极其聪明的,论读书还在扬哥儿之上,只是后来他爹琵琶别抱不管家中,他母亲跟人跑了,靠着祖父母在苟秀才那里读了一年,今年祖父过世有一顿没一顿的,今日她娘回去臭水巷拿自家还未拿完的物件儿,不曾想说那陈小郎的祖母也病死了。

锦娘和罗玉娥都收拾出家中的旧被褥,旧袄儿,替她们安房。

服侍锦娘的叫阿盈,今年十二岁,三岁死了娘,她爹续弦之后,继母不把她当人看,原本是送去当童养媳冲喜,没过几日,那家的儿子死了,人就把她卖了。

锦娘在她西边的浴房后面的杂屋里,给了她一口旧箱子,又抱了她之前在周家用的被褥给她,还分了个木盆、巾帕给她,甚至还怕她饿,给了她一盒点心。阿盈这个人虽然出身贫苦,气性却大,人抬举她一分,她回报人十分。

又见锦娘倾国倾城之貌,形容举止无一不好,心中更生欢喜。

“小姐,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锦娘笑道:“那我吩咐你的事情你要记得。”

阿盈眼睛闪了闪:“不知是何事?”

“也没什么,每日辰时(早上七点)之前,你要穿戴起来,把我这里的打扫一遍,把我的衣裳洗了,晾在我这楼的后头。到了辰时,你就过来替我梳头穿戴,我们辰时四刻(早上八点)到下面用饭。平日在前头铺子要学斟茶、点茶,点茶我会教你,若只是随意看看的,你就上些散茶,若是老主顾,已经下了定金的,就上点茶。除此之外,便是替客人量尺寸,拿我的图册给她们选。”

原来就这么点事儿,阿盈忙道:“小姐说的我都应下。”

“嗯,平日不懂的要多问我。”锦娘道。

阿盈这边安排了,橘香那里也好办,她的床铺就放在厨房旁边的柴房里,锦娘也与她说的很清楚:“你每日早上辰时四刻做早饭,一旬五日吃稀的,五日吃干的,正午准时开饭,晚饭酉时(下午五点)吃。米、面、菜我娘准备到这里,柴火,细炭我来买,有时候打牙祭时,我会给钱你。至于浆洗衣裳、打扫庭院就归你做。”

橘香也忙点头。

至于陈小郎这儿,他已经是换上了扬哥儿的衣裳,显得愈发眉清目秀的,锦娘就笑道:“你既然同意到我这里干活儿,那就好好干。你就睡在绣房后头,白日替我送货跑腿,把前面的地儿要打扫干净,自个儿的衣裳自个儿洗,尿桶不要拿进来,要如厕就开了后面的门直接去茅厕就行,夜里留心些,这里尺头布多,烧一块可都要赔的。”

她随即又说了每日何时开门的时辰,开门之前要把什么地方打扫干净,什么地方摆好。

请了下人之后,罗玉娥算是被解放出来了,每日衣裳做饭都有专门的人做,他们夫妇只用每日把自己铺面的生意顾好就行。

早起,阿盈已经把楼上的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在铁汤瓶里倒了一瓶热水兑了凉水,用温水洗衣裳。冬日的衣裳只有些亵衣亵裤是每日都要换的,故而一会儿就洗完了,晾晒之后,她又去厨房提了热水上来喊锦娘起床。

锦娘着意打扮了一番,便下去用早膳,橘香早上熬的是小米粥,配着两样咸菜,一颗鸡蛋。

吃完早饭,她就让阿盈替大家量尺,遇到客人如何说话,又让陈小郎怎么回话问话,还让她爹教他骑驴驾车。

她发现阿盈其实非常擅长应对,比她想象中发挥的还好,陈小郎记性更好,她教他记账,筹算,她都能算的清楚。

而她们两人对锦娘也是十分信服,看锦娘正在画重瓣茉莉,都过来看,暗自佩服不已。

锦娘抬眸睇了她们一眼,又笑道:“今日咱们把东西备齐,明日就开张。”

做了两片抹胸,一件褙子,两条百褶裙,荷包几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锦娘暗自祈祷,明日可要开张大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