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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帮奶奶转到了绿城中和医疗。

果然,乔知禹人没出现在医院,可一直关注着医院的消息。

今早医生查房时,祝余刚问过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要去医院照顾奶奶,她刚做完手术,虽然有人照顾,但我还是不放心,如果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我想尽快办理出院。”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乔知禹就派人把转院手续都办完了。

祝余又侧面打听了两句,乔知禹没有说他在乔家的身份是护工,而是给了他个听上去光鲜亮丽的名头,说祝余因在校表现优秀,所以获得提前进入中成集团实习的机会。

又因工作期间表现优秀,得老板看重,所以在生病后享用和正式员工相同的福利待遇。

不仅免费住单人病房,再听说员工家人也有困难后,公司内部经过探讨后,非常人性化地决定将员工家人也转到相同的医院,方便互相照顾。

“大公司福利待遇就是好。”

刘阿姨决定这次回去后,省吃俭用也要供孩子读书。

不求能像祝余这么争气,哪怕是趁着读书出来闯一闯,见见世面都是好的。

三人聊了一会儿,祝奶奶和刘阿姨越聊越精神,但祝余毕竟是大病初愈,眼看时间快到十一点,两人叮嘱他睡觉不准开窗一定盖好被子后,回到了隔壁休息。

夜深,月朗星稀。

祝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三个小时酝酿不出半点睡意。

【怎么了?】

系统察觉到,它的宿主此刻焦虑值达到了中度。

祝余没立刻回答,他双手抓着被子边沿将脑袋埋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才听见他隔着被子,像带着鼻音囔囔地说。

“没事,我就是觉得……乔知禹真的挺好的。”

原来真有人能做到极致理性。

乔知禹知道这一切都是祝余在幻觉中做出的事,所以不需要解释也不会责怪他。

还在发现他面对乔知禹会觉得尴尬后,刻意拉开距离,给祝余缓冲的时间。

不仅如此,在听到他担心奶奶,便立刻派人给奶奶转院。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对乔知禹来说可能是动动手指就能操作的小事,他甚至不用亲自出面。

但前提是,他愿意浪费时间去安排这些小事。

系统骄傲地扬起了头。

【这就是我挑的男主,怎么说,兄弟眼光不错吧。】

【别看性格可能因为车祸扭曲了一点点,但内心善良的本质绝对错不了。】

它挑的宿主也是顶好的宝宝。

就是很可惜,两个好人为什么不来电,明明该摸得都摸了,居然除了尴尬愣是没撞出一点火花。

【哎?】

系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好为什么会让你感到焦虑,对你好不计较那些事,难道不是个好消息吗?】

“因为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祝余起初只当他是一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可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乔知禹所做的已经远超一个好老板会做的事情。

“你说他会不会是发现什么了?这会不会是陷阱?对我这么好一定是别有目的对吗?”

系统本想问宿主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症。

正常人被别人示好难道不该觉得对方对自己有好感吗。

可又从宿主的语调中品出了一丝微妙的,好像在期待的兴奋感。

【你好像……很希望他对你好带着目的?】

“也不是……”

祝余不知道怎么和系统形容心中的感觉。

他其实不是个拧巴的人,以前遇到再糟糕的事情也不会翻来覆去的想,只会抛在脑后装没发生过,因为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钻牛角尖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每分每秒更难捱。

可他从没被他人善待过。

祝余没有经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人的好意。

比起别人对他无缘无故的好,祝余更希望这份好是有目的,有所图的。

不然……

被褥中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说话的人在因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而不好意思。

“我就是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还他的人情。”

*

金鳞华府。

床上的女人穿着白色吊带蕾丝睡裙,长发盘起,露出洁白的长颈,左手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上下照着,嘴上说的是:“老公,你看我今天的皮肤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镜头却很心机地对着脖子以下拍。

但对面的男人丝毫不吃这套,他将金丝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闭眼靠在了软皮椅上,疲惫似得叹息。

“不知道,宝贝,别打岔,快说说那个中毒的小护工是怎么回事。”

“就是蘑菇没煮熟,中毒了呗,这有什么可说的。”

男人不解风情,安歆也懒得奉迎他,反正对方没看屏幕,她狠狠地连翻了两个白眼才解气,葱段似的二指将滑落的肩带重新拉上来。

真是晦气,虽然她喜欢的是乔知禹,可乔国栋时常会让安歆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

结婚前还做过几次那事儿,结婚后蜜月旅行两年,每天不是喊着行程太累,就是说第二天要去哪里哪里,要保存体力。

四十多岁的年纪,活的比八十岁老头还不如。

安歆只把乔国栋当个有色心但无力的废物,根本没放在眼里,敷衍完就不看屏幕了,从床头拿起美容仪器挨个按在脸上,没注意到屏幕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用一种高深莫测表情望着他。

但话里依旧含着笑意,听上去慵懒且漫不经心。

“真的吗?宝贝,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真没发生什么大事。”

安歆没把乔国栋当做统一战线的队友,即便知道对方和乔知禹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会告诉对方。

“哎呀老公你很好奇的话就赶紧来B市陪我一起住呀,你那个儿子正值叛逆期,说话刺儿刺儿的,吓得人家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需要老公摸摸才行!”

她知道,只要把话题往那方面拐,乔国栋就会迅速结束话题。

果不其然,一看她有456的迹象,男人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慌张:“S市的事快忙完了,忙完就去。好了,时间不早了,宝贝快睡美容觉吧,我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

*

同一夜,男生宿舍。

沈确和其他两个室友又去黑海,国庆假期这几天,他们几乎住在黑海里,偶尔回宿舍一次。

只有薛川留在宿舍,自从上次在群里看到老三发来的照片后,薛川就再没跟他们三个去过黑海。

那张照片令薛川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来源不明的焦虑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呼吸困难。

其实薛川不是不明白他的不安来源于哪里,只是那猜测太离谱,光是想到这个推测,他就会觉得自己有病。

冰冷的目光凝视着手机屏幕。

群内的照片被无数次打开,放大,又关闭。

无论反复查看多少次,薛川的疑虑只增不减。

越查看,便越觉得,照片中这个少年只是长了一张和祝余一模一样的脸。

但他不是祝余。

*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龚管家打电话询问祝余下午是否会去上课。

下午是乔知禹的课。

此时祝余已经坐在去学校的地铁上,拒绝肯定不合适。

他老实点头:“去的。”

“好,我会给转告少爷。”

龚管家提起昨天祝奶奶做得全身检查结果。

“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对了,我记得你在校外租了个房子,打算等奶奶做完手术接过来一起住对吗?”

连这都知道?

祝余眨眨眼:“是的。”

龚管家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提供帮助。

“你老家离B市远,等奶奶出院时,我会安排人帮你搬家,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张嘴,不要客气。”

看得出来,乔知禹想从各个方面展示他不介意那天的事。

他接收到讯息,乖巧点头:“谢谢龚管家。”

下午去学校时,他也会表现得自然一些。

祝余原以为今天要打起精神面对的只有下午乔知禹在的那堂课。

没想到自己班里也有一场大戏在迎接他。

班里的同学们今天不太正常。

以往祝余只要踏入教室大门,大家会先齐刷刷看向他,然后像NPC固定流程似的,随机会有一两个学生对他进行垃圾话环节。

抬头说他拽,低头说他目中无人。

带饭说他营造上课只吃东西不学习,但期末依旧第一的心机人设,不带饭说他卷,早饭都不吃就开始学习,看得其他人都吃不下饭了。

反正总能找到话骂两句,没有例外。

可今天不仅没有人说他坏话,祝余看向谁,谁就会避开视线。

奇怪。

室友们给祝余提前占了座位,他一坐下就赶忙问发生了什么。

“这群人为什么不骂我了。”

倒不是他欠骂。

只是当挨骂成为一种日常,不被骂的那天肯定是发了什么事。

提起这个,祝余的三个室友心里直冒火。

“装的,都他妈是装的。”

宁骏心直口快,向来是不爽直说,谁的面子都不给。

看见旁边有人瞪他,他立马用更凶狠地眼神瞪了回去。

“瞪你妈呢,小心给你妈眼珠子瞪出来。”

瞪宁骏的是张江。

听见宁骏骂的这么难听,张江本来想发火和他吵起来,可目光扫一旁的祝余,张江只能把火憋回肚子里。

惹不起。

他扭头当没听见。

祝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更好奇了:“快说快说,发生了什么?”

“你国庆的时候不是生病进了医院吗,被拍照了,在各个群里传了好几天。”

秦一阳脾气很好,人又老实,四处与人为善,往日在宁骏生气时,他都充当和事佬在一旁劝宁骏‘算了算了’的角色。

可今天他也有些忍不了,解释的时候跟着爆了两句粗口。

“照片上的你看上去不太舒服,躺在乔知禹的怀里,他们就借着这张照片大做文章,又是说你竟然真攀上高枝了,又是说你以色侍人,还说了一堆恶心的话,猜测你们是玩得有多大才需要进医院。”

他是概括着转述的,原话脏得他说不出口。

一旁刘普将照片打开递到祝余面前:“就是这张照片。”

然后凉凉地看向教室一角脸涨得通红的两人。

“不说你坏话是怕你跟乔知禹告状,你来之前他们可没少说你的坏话,是吧,张江,丁辰,就数你俩说的最欢。”

乔知禹在学校从未用权力或家世压制过谁,可不用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毕竟是一本恋爱小说中以后会是霸总级别的男主,霸总即便在学生时代,只是他的名字也能镇住一部分人。

B大多的是想毕业进中成工作,又或是父母本就在中成工作的学生。

祝余接过看了眼照片。

是他昏迷时趴在乔知禹身上的照片,动作的确有些亲密,可也不至于脑补到那种地步吧。

仔细看看,他的右手好像还拽着乔知禹侧边的头发。

嘶……

真疼。

说起来,祝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自己要去攀高枝。

认识乔知禹前,学校里传言他想攀沈确但失败了,认识乔知禹后,传言中的高枝就换了个人,不变的是依旧贼心不死,勇往直攀的祝余。

就好像他祝余是只猴子,见到高的树枝就一定要爬上去才过瘾。

祝余本来不在乎这些话。

他穿越前体会过很多类似的,莫名其妙的恶意,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穿越后也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装作没听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那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只说他,没有说乔知禹。

又或是,乔知禹并没有对他那么好,到了他听不得别人说乔知禹坏话的地步。

祝余将手机递回给刘普,没有生气,语气听上去甚至还有些无奈。

“我说同学们,你们都是名校的学生,十年寒窗,十年苦读,逆水行舟好不容易脱颖而出,就为了来学校讨论这些下三路的事儿?”

他讲话的目标是全班同学,音量就稍微提高了些。

“人家以为名校的学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怀瑾握瑜,嘉言懿行。”

“你们倒好,嘴比我们村头老太太嘴里嚼那口肉馅都碎。”

少年的目光扫过教室众人,最终落在张江和丁辰身上。

只听他嗤笑一声。

“尤其是您两位,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学校真的不适合你俩。”

第19章 拒绝攻略第十九次 杀一儆百(后半张大……

祝余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嗓音和善,每句话都不带脏字。

但攻击力丝毫不减, 魔法攻击比扯着头发大喊大叫的穿透力更强,和和气气三两句话,就臊得教室里一众人抬不起头。

他们怕被其他同学看到自己发烫的脸。

更怕看到少年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嘲弄。

说八卦真的很爽。

尤其是背后蛐蛐一个公认的讨厌鬼时,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能令这么多人讨厌,原因只能是他本身就是一个糟糕的人。

即便偶尔会有人想起来,好像这个人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最开始只是觉得他不合群,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拒绝全部人的邀约, 每天来去匆匆,好像肩负什么大事。

他总说:“不好意思, 我要学习,没有时间。”

装什么,都是大学生,就你的时间比较宝贵?

但这也不算是错。

可他如果不是错的,那随大流一起骂他的自己不就错了吗?

所以他们才会在国庆期间看到那张照片, 又听到乌七八糟的传闻时感到兴奋。

因为终于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一直以来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不是恶人。

他们只是洞烛机先,看得出那张漂亮脸下藏着多脏的一颗心。

少年并没有对照片进行解释, 没有对他们破口大骂, 他懒得对这样荒诞的事多费口舌,也可能是不与小人论长短。

总之,衬得他们像个低素质的渣滓, 羞得无地自容。

偏有人听不懂。

不知道此刻不说话才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张江听完这么多话,第一反应是‘怎么完全不提照片的事?’。

心虚吗?

他更确定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但张江不敢说什么。

他连这个班级里的其他人都惹不起,更别说祝余的新靠山乔知禹了。

张江的父母是普通工人, 月薪加一起七千。

不能让张江大富大贵,也从没委屈过他。

补习班说报就报,新款手机说换就换,因儿子争气考了好大学,就算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挤出四千用来给张江做生活费。

张江比大部分人都幸福,可进了学校,他发现周围人条件都比自己好。

尤其是所在班级,几十个人,他竟只比的过祝余。

那可是个农村人。

张江不懂这个农村娃为什么每天头仰得高高的,看起来好像很自信。

他不自卑吗?

连自己面对班里其他同学时,都会经常感到自卑。

张江还不懂,为什么这个农村娃进了大学后,不抓紧机会维护和身边人的关系,而是一个劲的埋头苦读。

就好像读书真能让他出人头地似的。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读书的意义是为了让你跳到更好圈子,结交更好的人。

那些都是关系,是人脉,是你走向社会时真正会用到的东西。

这是张江从小就懂的道理。

可偏偏,他费尽心思与人结交,到最后,反倒是那个目空一切的祝余,先是搭上了计算机系的富二代沈确,接着连传说中的乔家继承人也被他舔到了。

张江嫉妒祝余。

也看不起祝余,都是千年的狐狸,倒让他装上了,又吃又拿,富二代巴结上了,清高人设也立住了。

凭什么?

祝余不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但用眼在教室内扫一圈,大致能分辨出哪些人在反思思考,哪些人在尴尬。

又是哪些人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忿忿不平,不反驳只是惧怕乔知禹的存在。

不得不说,乔知禹的名字很好用。

只是传闻自己和乔知禹在一起了,苍蝇们就不敢肆无忌惮地嗡嗡叫了。

他只要不解释,默认和乔知禹的关系,大概能清净到大学毕业。

不会再有人敢跳他脸找麻烦。

但祝余不想利用乔知禹,他要撇清和乔知禹之间的关系。

不然以后乔知禹会因他接二连三陷入类似的舆论风波中。

撇清关系也算是还他人情吧?

“对了,差点忘记解释了,我和乔知禹没谈恋爱,也没暧昧,那天是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路上恰好遇到乔同学,是他好心把我送到医院。”

祝余在解释的同时,一直注意着张江和丁辰的反应。

他不止想解释,还想借机收拾一下这些依旧不服气的人。

“我知道有的同学不喜欢我,但希望不要将这样的恶意带到乔同学身上,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好人。”

果然,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到角落两人的眼睛亮了,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蠢蠢欲动地想要做什么。

又过两秒,只听到张江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声。

“说得还挺委屈,就好像我们联合起来孤立你似的。人在被讨厌时难道不该先检讨自己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被人讨厌的啊?”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张江常说祝余坏话,但都是在私下压着声音偷偷说,包括上次也是因为他和丁辰以为祝余听不见,才没控制好音量。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祝余的面说。

但不怪他。

是祝余和他的三个狗腿子欺人太甚。

全班那么多人都在讨论八卦,为什么一直点名他俩?

不就是觉得他们是软柿子好拿捏吗?

而且张江不傻。

他知道,如果想让其他人站自己,那就必须上升事情严重性,将他们两人和祝余的矛盾,上升成全班和祝余的矛盾。

提醒大家,所有人都说过祝余坏话。

“还什么配不上名校学生的头衔,额,尬住了老铁,我差点以为我们联起手校园霸凌你呢。”

其他人听完果然表情一僵。

本以为不说话就行,哪想到有傻逼非要把他们拖下水。

所有人都在等祝余的回复。

包括三个室友也在暗叫糟糕。

张江的话不好回,很容易陷入自证陷阱。

但少年显然不上当,不知何时他的视线已经落回到课本上,右手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闻言只回了一个字。

“典。”

张江一愣:“什么?”

不只他,其他人也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这个‘dian’具体是哪个字。

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说张江刚刚那番话典。

有点讽刺,但杀伤力不高。

大家总觉得祝余后面还有话。

可看到祝余已经做完了一页题,他们才意识到这一个字就是祝余对张江宣战般的、那么长一串话做出的回应。

张江皱眉,本以为祝余即便不落入圈套,至少也会见招拆招,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

但真没想过对方懒得搭理自己。

他要真的就此收场,不说话了,岂不是更下不来台?

所以张江只能硬着头皮问祝余:“什么典,哪里典,我说的不对吗?你看全班同学,谁和大家关系不是其乐融融,偶尔有一两个闹摩擦,拌嘴的,那也是说清误会又或者过两天就和好了,你呢?你从入学起就和大家关系不好吧。”

“行,假设你是个不错的人,一开始被不喜欢是第一印象没留好,但我们做了两年同学,两年过去,就算你是个蒙了千年万年尘的明珠也该被发现了吧?”

“拜托,不是一两天,一两个月,是两年,大家讨厌了你两年,你真的不检讨自己吗?”

张江在说这些话时,有注意到周遭同学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他们介意成为张江口中的“大家”,被他代表,张江知道。

但没办法,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种地步,想一笔带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高兴只是因为刚刚祝余说的那番话太漂亮,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了他们。

只要自己能吵赢,局势就能逆转,其他同学就不会怪他。

殊不知吵架必胜的方法是坚持只输出自己观点,绝对不要听对方说了什么,更不要被对方带着走。

在张江选择回复祝余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只见少年勾了勾唇角,又用简单的一个字评价了他。

“急。”

张江瞪眼:“……”

刚刚他没急。

但现在他有点急了。

他想问祝余自己哪里急,哪句话说的不对。

话都到了嘴边,但怕多说多错给咽了回去。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没急。”

然后学着祝余去点评对方:“你知道吗,你这样很小丑,我抛出的问题你是一句都不敢回,光说些别的岔开话题,你这不就是在心虚吗?”

对。

就是这样。

“你心里有愧!”

张江说得斩钉截铁。

“乐。”

少年笑得杏眼弯弯。

又是一个字。

不行了,张江几乎要气厥过去了。

其他人也不再瞪张江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些怜悯。

再迟钝的人此刻也分得出是什么状况,摆明了是张江在被祝余当狗耍。

但张江在气头上才没发现。

不过比起张江,大家更好奇他身边的丁辰为什么不说话,卧龙怎么能抛弃凤雏,让队友一个人战斗?

丁辰如芒在背,知道此刻要是不说点什么,会显得比张江还丢人。

但此刻祝余显然占上风啊。

要怎么样说话才能看上去像帮了张江,实际上又能稍微和张江划开界限?

他想了几秒,憋出一句:“你不要太过分了祝余,就算张江说的有些不对,但也好过你这样咄咄逼人,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祝余有什么错?

又是谁在咄咄逼人?

宁骏心中怒火又蹭一下冒上头,脏话都准备喷涌而出了,只听身边少年又是幽幽吐出一个字。

“孝。”

……

围观的人听了差点绷不住笑,一个个脸涨得通红。

高明,实在高明。

一个字就将丁辰的小心机戳破,不仅将他又踹回到张江阵营,还骂他是张江的儿子。

确实,丁辰比张江还下作。

气头上的张江总算意识到,自己和少年的战力并不是一个等级的。

只是两年来对方从未还击过任何人,才造成了祝余怕事胆小的错觉。

张江心知此刻自己已经输了,不打算继续吵下去,但最后依旧想挽回一些面子。

他说:“算了,和你这种人说不通的,我不跟你计较。”

张江觉得这么说总算没错了吧。

他想不出祝余回哪个字还能气到自己,最多回个“六”,那也不算自己输,是他主动休战,他大气。

祝余确实没回单字。

看着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渐近,祝余对张江挑衅地挑挑眉,但声音却压低了些。

他用不能被全班听到,但肯定能让张江听清的声音,宠溺地说了句:“好,谢谢儿子不跟爸爸计较。”

“我操你妈!”

张江拍案而起,脸色铁青,这要再忍,那他就不是个男人。

他今天必须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

“你他妈是不想活……”

但这位男人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张江!”

一个听上去比他还暴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跟谁他妈他妈的呢?是谁允许你在我的课堂上说脏话的!”

这声音……

“是黄老邪。”宁骏吓得把头差点埋进课桌里。

黄老邪名叫黄琼回,因教学严格,死抓出勤,绝不放水的态度成为土木系每一届学生心中的噩梦。

“完了完了,张江这下完了。”

黄教授连学生上课走神都忍不了,会因此扣学生平时分,现在听见张江大放厥词,那岂不是至少要扣他一半平时分?

这堂专业课本来就难,纯靠考试很难安全过关,很多学生都靠平时分吊命。

要是把平均分扣了……

宁骏想到这里,忽然都有些怜爱张江了。

张江显然也知道严重性,他毫不犹豫地指向祝余。

“教授,你怎么上来就骂我,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他先骂了我,我忍不了才还击的啊。”

黄教授沉着脸顺着张江指的方向看去。

虽然张江的成绩不好,但看上去气得额头全是汗,那委屈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在伪装。

而且这是教室,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想必他不敢扯谎。

可视线顺着那根食指落点在祝余脸上,黄教授的眉头跳了跳。

“你说谁先骂你?”

“祝余啊。”张江瞪眼,手指又狠狠对着祝余猛点了两下。

黄教授眼睛瞪的比张江还大。

祝余?

多好的孩子啊,他会骂人?

黄教授不信。

他从业几十年,好学生见的多了,可祝余这样从文人傲骨到全部学业都一等优秀的学生见得不多。

他和其他教授都是怎么看祝余,怎么觉得这孩子是个宝贝。

他们当然也知道其他学生不喜欢这孩子,系里风言风语传的那么多,他们想忽视也难。

教授们心疼祝余,但又不好插手,本身祝余就因为不合群被排外针对,如果他们在下场进行调节,恐怕会遭来大家对祝余更大的恶意。

他们能做的只有在别人想对祝余使绊子时,无条件信任祝余。

比如每次评优评先接到的匿名举报,比如现在。

台下的两位少年,一个大病初愈,嘴唇苍白,垂着眼睫状似不安,看上去快要碎了。

一个中气十足,叉腰指人,目露凶光。

还用问啊?

黄教授反正不打算追问具体情况,他看都懒得多看张江一眼。

“以后我的课你可以不用来了。”

嘶。

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黄教授曾经对很多觉得没救了的学生都说过这句话,他不是说不让你再来听课了,受教育是你的权利,他只是在通知对方——

这门课的平时分归零了。

除非期末卷子完全填到满分,才能及格,不然挂科就要重修,重修还是面对黄老邪。

这门可是专业课,如果大四毕业还没过……

张江懵几秒,回过神的瞬间吸了一大口气,朝台上大喊。

“为什么啊,你不公平啊,你为什么问都不问就断定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啊,我没平时分了那祝余就有吗?他和我吵架的,为什么就罚我一个?”

他很急,几乎破音。

黄教授以为张江再笨,至少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但确实忽略了狗急还会跳墙。

黄教授皱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张江,他的余光在瞥祝余,虽然相信这孩子不会骂人,但……万一呢?

他也不确定这种事如果闹大了对祝余是好是坏。

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在等的不是教授的态度,教授们喜欢祝余,他们知道。

他们想看看祝余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是只有嘴皮子利索吗?

少年在众人的注视下仰起头,眼中清澈一片。

“教授,是我先骂人的。”

他承认了。

“你听到了吗教授,他说了,是他先骂人的!”张江眼圈都急红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根本没意识到为什么少年会这么轻易承认。

黄教授没说话,等少年的后半句话。

果然,少年语气冰冷,丝毫不见做错事的胆小忏悔。

他只是平静地提出解决方式:“教授,我并不希望用这种事耽误您上课,我会简单告诉您发生了什么,然后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可以先继续上课,其他的事情我会自行处理。”

黄教授同意了:“你说。”

“在假期时,我食物中毒差点出大事,是同校的其他学生恰巧遇到我,送我去医院,但不知道是谁将我昏迷时和他在一起的画面拍了下来,并在校内传播,还造黄谣。”

“说的内容非常难听,我就不再重复玷污您耳朵了。”

“我知道有许多同学不喜欢我,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也怪我,以往觉得不搭理就能大事化小,大家腻了也就不会再提我了,但我错了,有人不想放过我,还想要对我的人格进行侮辱,践踏我的尊严。”

祝余本来只是想针对黄谣事件,拿张江开刀。

可是忍不住就想为原主说两句公道话。

“我不认为努力是可耻的,也不认为家境贫寒是什么过错,穷并非是错,穷且有骨气更不是被针对的理由,你可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任何人喜欢我,但我不会放过造黄谣的人。”

他将话题拐了回去。

“张江同学刚刚正是借此事在班级大做文章,他将造谣进一步扩大化,误导其他人,并想带领其他人一起攻击我。”

祝余在说到这里时,张江突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不是的,”张江摇头,慌着想申辩,“其他同学也……”

但他不是祝余,这些人际关系是他最看重的。

周围投来警告的目光,他将嘴又闭上了,只能闭上眼听祝余的下一句话。

祝余要求:“下课后我会报警,在警方调查后,如果能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希望校方能将此次事件记入造谣人的档案。”

“反正证据我都有,那些群聊里的发言记录……”

一旁三位室友非常默契的举起手机:“已经都截图了!”

秦一阳更鸡贼:“吵架的录音我也有!”

“…………”

全班震惊,但没有人敢说话,他们只是睁大眼交换眼神。

没必要吧?

只是黄谣,没必要闹得这么大吧,还报警。

质疑的目光接二连三投来,少年的头未低下半分,下颌线绷成了一条直线,倔强地像不愿向暴雨低头的野草。

很快,那些目光不再含有质疑。

他们懂了,祝余这次是来真的。

他真的在计较这件事。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黄教授原以为只是斗斗嘴这样的小事,没想到现在的孩子竟然恶毒到敢造同学黄谣的地步,他这次连骂都不愿意骂张江了。

有的学生他教不起。

黑色马克笔狠狠摔在讲桌上,黄教授看向张江,六十岁的老头发起怒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不用等下课,这节课不上也罢,张江出来,跟我去见你们辅导员!”

黄教授大概能猜到祝余的意图,他很高兴这孩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给了老师们一个出力的机会。

那就闹大吧。

帮他闹大。

黄老邪带走了张江,过了一会儿将祝余也喊了过去。

当看到真的有警方来时,大家最后心里那一丝希望也磨灭了,原来祝余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吗?

那他们之前……

【这还是第一次你不在时,教室里没有人敢讨论你,你杀一儆百的目的达成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敢有人乱传你的谣言了。】

【至少当面不敢了。】

祝余的三个室友在群里为他直播教室内的情况。

宁骏觉得他这次的处理手段非常牛逼。

【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有哥当年几分风采了。】

【对了。】

刘普问祝余。

【有结果了吗?打算怎么处理啊?】

祝余站在办公室外回复室友们的消息。

办公室内,张江被他爸揍的边喊边满屋子乱窜,听说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其他老师追在张父身后拦,一片鸡飞狗跳。

祝余本来就怕被追逐战不小心误伤,余光看到张江妈妈流着泪朝他走来,似乎想求情。

他赶紧说了句:“我头好晕,这次事情对我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了,抱歉,我想先出去透透气。”

然后也不等人回答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报警其实不一定会立案,看看一会儿具体会怎么处罚吧,我不要求他蹲局子,只要求他录视频公开在各平台给我道歉,然后再将这件事记大过,进学校档案。】

祝余的目的很简单,杀鸡儆猴就行,麻烦一次,清净几年,划算。

可教授们好像比他还要激进,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开除学籍。

真能因此开除学籍吗?

祝余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发展还要再看。

室友们都赞同他的做法。

又过了一会儿,秦一阳突然在群里说了句“woc”。

【忘了正事了,你国庆不在宿舍,有个别的系的男生来找你,说是放假前找过你谈话,但当时你有急事要赶路就没理他。】

祝余记得有这么回事,当时好几个人想拦他,他为了早点回宿舍看日记,就没搭理他们。

秦一阳说:

【他找了你三次,然后第三次还没见到你,就塞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刚才忘记给你了。】

祝余探头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情况,追逐战还在继续,张父丝毫没放过张江的意思,好像是真的动怒了,并不是作秀给教授们和他看。

【你直接拍给我吧,我这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不仅上午,估计中午都要在这里处理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下午乔知禹的课能不能赶上。

正想着,收到秦一阳发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信纸正面,印着一串数字——

一零二三二七口七九零

一张是信纸反面,写着两行字——

“如果你知道这本书中的男主姓氏是几画,请补全数字空缺处,我在群里等你。”

——《豪门表哥是霸总,竟深爱我》

祝余沉默。

原来那天拦住他的是其他攻略者。

这个书名是乔知禹和他现在所处的书中世界的名字,只有攻略者会知道。

对方指的男主自然也是乔知禹了。

但祝余并不是因为自己又一次被攻略者盯上而沉默。

【无论是第几次看,还是会被这本书的书名创到。】

一想到乔知禹是霸道豪门表哥,他就有点想笑。

【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吧?】

系统惊恐。

【是危机啊宿主,是危机,攻略者又找上门了,这是安歆之后的第二个攻略者了!而且你看他说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给你下战书啊!】

祝余:【……】

是危机吗?

十个字的群号,哪怕对方空出两个字,他都能感到一丝危机。

他请问呢,就空一个数字出来。

就算自己不是攻略者,那从零试到九不是也能进群吗?

【我反正觉得他智商不高。】

第20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天 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系统被说的一噎, 仔细重看。

【好像还真是。】

宿舍群已经因这个名字笑翻了。

宁骏:【可不是我故意要窥探隐私啊,是你们自己发群里的, 哈哈哈哈这什么书啊。】

秦一阳:【他找你那么多次,我还以为是很重要的事……结果……】

在看到信纸上写的书名后,他们甚至觉得这个人是想戏弄祝余。

祝余顺着他们的思路说:

【嗯,可能是恶作剧,你们知道的,学校里很多人都看我不顺眼,一阳,你有打火机吗?方便的话请你将那封信烧掉好吗?】

他不想留下隐患。

系统:【要当恶作剧处理吗?不加群?】

祝余:【还是有必要加的,他已经宣战了, 我至少要去看看他的来意。】

他在明,敌在暗, 不妙。

至少要把对方也拉到明面上。

但想法在祝余搜索群号时,发现群内有九百三十二人后改变了。

【夺少?】

祝余顿住了,比当初看到自己的视频有一百多万人点赞还惊讶。

【……九百三十二人,岂不是约等于所有攻略者都在群里了??】

系统惊悚的电音都在颤抖。

【宿主……你好像被围猎了……】

本以为是除安歆外的第二个攻略者找上门了,没想到是除安歆外其他所有的攻略者一起找上门。

祝余垂眸看着群资料。

那还进吗?

他本打算先进群刺探到对方身份后, 再装傻,称自己没看过小说, 是用穷举法试到第六次进去的, 将对面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但总不能群里九百多个人都是傻逼吧?

噫。

也说不准。

哪怕群中至少有一个聪明人,都不会允许这封重要的信写得这般儿戏。

系统也咦了声:【宿主,数据显示你此刻心跳的好快。】

祝余:【嗯。】

系统问:【是在害怕吗?】

祝余坦诚说:【是有点怕。】

系统爆哭:【呜呜, 其实我也怕,宿主,这么多人肯定有系统版本比我级别高的, 我可能……无法给你提供有效的帮助。】

祝余本来心事重重,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本来他的统统也帮不上什么忙。

比如刚刚祝余在和张江对线的时候。

系统除了在脑子里大喊‘好!嚯!嗐!骂他!解气!’,就再没说过别的话。

【没事,继续当你的捧哏吧。】

祝余说。

【我不怕被他们围猎。】

他们找上祝余大概率是想合作,真正的猎物是乔知禹才对。

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是什么如此有凝聚力,能让互为竞争对手的九百多人和平共处,聚集在同一个群里。

也就是在想到这个答案时,祝余代入进了乔知禹的角色。

他试想了一下在九百多双贪婪眼睛凝视下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窒息,不安,举步维艰。

不敢说话也不敢有所动作。

仅是设想,祝余便心如擂鼓。

叮叮——

突然D音提示,有人给他的账户刷了礼物,好像还价格不菲。

他本想点进去看一眼。

“祝余。”

身后有人喊他。

是助教牛丽萍,她对祝余招招手,小声说道。

“进来吧,快处理好了。”

祝余收起手机跟着牛丽萍进去。

办公室被分为了三个阵营,几位教授坐在各自办公桌前,脸色铁青,专门腾出了一张桌子给两位警员坐,他们一人拉着张江父亲劝说“不要打人,打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人看向祝余,眼神复杂,似乎有话想和他说。

最后是张江和他的母亲,站在办公室最里面的角落。

巨大的绿植后,张江双眼通红,肩膀不停地抽动,看来狠狠哭过。

他看到祝余进来了,不自在地别开脸——

张江失策了。

他的父母虽然不是B市人,但国庆特地来B市陪他过假期,今晚才走。

被黄老邪喊出办公室,张江知道自己肯定难逃一劫。

于是在警察来之前,他把自己的父母也喊过来了,想着自己有爸妈帮忙求情,不管是警察还是校方,都会卖些面子给他们,就算是处罚也要判轻些。

祝余不像他,祝余没爸妈护着。

张父张母起初也以为就像儿子说的那样,只是小孩子拌嘴,没必要上升到这种高度吧?

“还报警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啊儿子。”

“是!”张江吸鼻子,“他学习成绩好,老师们都喜欢他,偏袒他。”

“学习好就能欺负人?!”张父接电话时气得要命,“你放心,不管处理结果怎么样,爸妈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可等张父怒气冲冲地进了办公室,才发现,那个叫祝余的孩子看着斯斯文文,和张江站一起,怎么看都像会被自家儿子欺负。

这时张父的心就凉了一半。

再等祝余条理清晰地讲明了前因后果,又将聊天记录和录音这类证据一一放在众人面前。

张父脸臊得通红,一米八的中年男人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旁教授们说的话也一个比一个刺耳,说他的宝贝儿子是渣滓,败坏了B大的校风,说B大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要因此开除他的学籍。

是,张江是有错。

但张父开始第一反应是想说几句好话,求求情,希望教授们和那个叫祝余的孩子能原谅张江。

直到听见要‘开除学籍’四个字,才暴怒,随手抄起个拖把就朝儿子冲过去。

当然,张父不可能下死手,做个样子罢了,将态度摆在其他人面前。

等对方上来劝他们停手,他再顺势骂两句张江,博取同情心,想必到时候教授们也不好将处罚定的那么重了。

他和张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没人吃他这套,祝余看穿张母的意图后直接扭头就出办公室玩手机了。

其他教授更是不可能上来劝和。

刚开始看见黄老怒气冲冲地拎着张江跟拎小鸡仔一样进来,其他人还笑呢。

“别为了学生成绩气坏身体,您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

可在后面所有人到齐,听见是祝余被欺负的事。

又听了祝余向张江父母和警察描述的前因后果,再把那些肮脏的聊天记录看完,几位教授也挺不住,纷纷伸手问黄老要麝香保心丸。

离谱,太离谱!

他们教的是能考上B大的学生,应当是全国最好的几棵苗子!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气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上去帮忙劝架,全都冷眼看着张父揍张江。

这孩子是得好好教育才行。

而黄老是他们中气得最狠的一个,祝余在课堂上没细说,所以起初他只是威胁似地说:“必须记大过!严肃处理!”

但具体怎么严肃处理他是打算听祝余的意见,只要祝余要求的不算过分,他都会同意——

黄老是B大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挖来的国宝级学者,他的话重量与校方相同,甚至比校方还重。

但等黄老听全了整个事件的所有细节后,才发现,这不是他们从前想象中的小打小闹,勾心斗角。

这简直就是霸凌。

学生中存在霸凌,他们都知道,但没想到自己的学生中也会出现霸凌现象。

“必须开除!”黄老说,“我不承认B大有这样的败类!”

记大过这惩罚在黄老看来,比起祝余遭受到的那些霸凌,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

“如果不开除张江,那岂不是在告诉其他霸凌者,即便他们做得再过分也不会有严重处罚!这和变相鼓励他们去继续霸凌其他同学有什么区别。”

黄老说得对。

但警察认为还是不要闹到开除学籍这一步比较好:“张江还是个孩子,是孩子就会犯错,要给孩子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直接给他的人生画上句号。”

在他们看来,给处分已经很严重了,听说B大的所有处分都会放入档案袋,那张江以后无论是想去好学校读研究生,还是想去好公司工作,都没戏了。

这对于名校生来说,和后半辈子被毁了没什么区别。

黄老压根不搭理他们,他是尊重警察的,但这两位警察说的话未免太不中听。

小祝就不是个孩子了?

还是其他教授想得周到,他们换了个角度去劝黄老:“可是小祝还要在学校里再待两年的,事情做的太绝,其他同学不一定会因此反思自己,可能会更讨厌小祝,到时候真联起手针对小祝可怎么办?”

“总有我们看不到的时候啊黄老。”

“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聊天记录和录音作证据的。”

这次事件其实也刷新了几位教授对自家学生的认知。

几位教授教书育人几十年,原以为读书多就可以明理,虽然依旧会出现勾心斗角的事件,但绝不会出现像今日这种严重的事件。

今天算开眼了。

同事们说的有道理。

但黄老还是青着脸一言不发,不想松口。

一旁的助教牛丽萍有个主意:“如果黄老您觉得记过的惩罚太重的话,我有一个提议,除了将处分记入档案袋,再让张江同学录制视频,承认自己说的和祝余同学有关的一切内容全是捏造诽谤,让他将这一切说清楚,然后发布到全平台上。”

“毕竟这次事件,祝余同学受伤害最严重的就是名声方面,目前来说,还他清白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手机里从国庆起,各个群就在讨论这些事。

那些认识祝余的还好,只要是没私人恩怨的都会带着疑惑问一句‘真的假的啊’,可还有很多不知道祝余的人,那些人听到什么就信什么,不会去费心思了解一个八卦的真实性。

看着黄老的神情松动了一些,她继续说道。

“您如果是怕祝余同学觉得处罚不够,心中还是委屈,那就问问他能不能找时间开个全校又或者是全系的会议,到时候让张江同学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道歉,然后再借机为其他同学上一堂思想品德课,教他们成绩固然重要,人品这一课也不能落下。”

“……”黄老确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去喊小祝进来,具体怎么办就让他自己抉择吧。”

祝余选择的自然是助教牛丽萍的提议。

“真的?”黄老怀疑地看看他,“你可不要害怕,老师们现在都在,你要是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当然,是合理的要求,尽管说,不要畏惧什么。”

“真的,教授。”祝余摇摇头,“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所求的都求到了。

视频算意外之喜吧,助教想的确实比较周到。

虽然开除学籍当然更加解气,但……

确实没必要将对方逼到绝路,加害者并非只有张江一人,记大过进档案已经足够,他很公平,错多少,就罚多少。

而且将张江留在学校,其实还可以时时刻刻警示班里其他人。

一旁的警察在听到祝余的回答后,松了口气。

起初接到报案,还以为是个钻牛角尖的孩子,气急了,不然不会闹到报警的地步,本以为至少要苦口婆心劝上一阵子对方才能答应,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年轻气盛,容易上头,受一点委屈恨不得对方偿还千百倍。

说不定还会要求他们拘留张江,不然为什么将证据准备的这么齐全?

没想到,他听了解决方案便立马同意了。

原来竟真只是想求个清白。

一旁黄老看着祝余,一边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是个好孩子。

一边反而更替祝余不值,他突然又有了新想法:“那些群聊记录都保存下来了,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把让每一个传过谣言的人都查出来,让他们给你道歉。”

“………………真不用,教授。”

祝余谢绝了他的好意,要真这么做,就太小题大做了。

他粗略看过那些聊天记录,其实大部分人都只是在遇到八卦后的正常反应,恶意不大。

人如果连八卦蛐蛐的权利都没有,那活着未免太无趣了,他不想计较这些。

警察头疼地上前挡在黄老和祝余面前。

“那暂时算谈好条件了,不开除学籍,但是要在档案留一笔,并且录视频全平台道歉,以及在日后相关的会议上对祝余同学道歉,张江和张江的爸爸妈妈呢?你们有意见吗?”

张江父母摇头。

不开除学籍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哪里敢有意见。

张江起初听到助教的提议时并不同意,档案留下污点,那岂不是意味着就算毕业了,学历也不能为他加分了吗?

好的学校好的工作非常看重档案里的污点,他不能留下这个……

更别提还要拍视频道歉了,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无法想象视频发出后的自己该怎么在这所学校生活,其他人又该用什么眼光看自己,但又不敢主动提退学,他第一次被父亲打,真的很害怕。

张江把希望寄托在祝余身上,怎么想祝余都不会同意的,对方在教室里表现得那么凶,恨极了他,一定会逼着他被开除学籍才肯罢休。

可……

为什么祝余会那么轻易就同意啊?

被祝余在课堂上回怼,被父亲打,被教授们骂,被警察劝时,张江都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比起不对,他更觉得这只是一点点小事,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大?一定是在针对自己,等今天过去,他一定要狠狠报复祝余。

直到听到祝余轻易答应助教提议的那一刻,愧疚向他袭来,这感觉令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为什么原谅?为什么不咬着不放?

为什么又摆出一副圣人的姿态,衬托他的龌龊,他的渺小。

张江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突然想起其实最开始,他也有想和祝余做朋友的。

是祝余拒绝了和他抱团取暖。

再然后,他发现其他人不喜欢祝余,只要他说祝余坏话,那些原本不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也会凑过来惊叹一句:“你也不喜欢他啊?”

靠着骂祝余,他和大家变成了朋友。

……

张母和张父上前跟各位教授道歉,不停弯腰鞠躬,尤其向祝余道歉时,腰弯的最低,头几乎埋到裆部。

“谢谢你能原谅张江,谢谢你,真是对不起你啊孩子。”

张江别过头,强忍着鼻酸,但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大颗大颗砸下来了。

不知是因为他让父母一把年纪还要这么丢人而难过,还是在担心自己虽然保住了学籍,但今后在学校的生活怕是生不如死。

最后等一切处理完毕时,已经接近中午一点。

期间其他教授听到消息也挨个赶来看了一波,还有校内各方领导。

毕竟这种事对于整个学校来说都算是恶性案件,有辱校风,必须来看看怎么回事。

每个人看到张江都是“啧啧啧”地摇头,再看向祝余时眼中都带着欣赏与怜惜。

就连警察临走前也拍了拍祝余的肩膀:“好孩子。”

有勇有谋还有度量。

以后能成大事。

*

班级众人从祝余走后,便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怕祝余不解气将他们一起捅出来,也怕张江死前非要拉他们一起垫背。

尤其是听到黄老邪想查群聊IP,要把嘴碎的学生全抓出来时,他们紧张地脸都白了。

幸好,秦一阳说祝余拒绝了黄老邪的提议。

最后只有张江一个人记大过受处分,全校通报批评,并且录制澄清视频发布在各大平台。

校方会针对此次事件,在下周给全校师生举办一个思想品德讲座,到时候张江也会在讲座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对祝余道歉。

大家松了口气,他们想谢谢祝余,可打开手机才发现,同学两年竟然连微信和企鹅号都没加过,更别提对方的手机号了,全不知道。

秦一阳又说祝余和张江他们一起去警局了,上午不会回教室。

于是很多人希望他们三人帮忙带话给祝余,表示歉意。

有人说自己知道错了,确实不该为了八卦说那么难听的话。

有人说其实自己不讨厌祝余,只是从众心理,不敢让自己成为大流中的异类,那样被排挤的人可能就会从祝余变成自己。

……

总之理由五花八门,都是道歉和解释。

宁骏阴阳怪气:“哇塞,局势一逆转,全班都向小余同学吻了上来呢。”

“……”大家被噎的难受,“不帮忙传话就不帮呗,有必要说的那么难听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宁骏呵呵:“我说的也是实话啊,你们是真觉得抱歉还是说只是怕被举报啊?”

刘普轻易不说话,说话就一阵见血。

“真觉得抱歉的话,就去举报自己啊。”

黄教授在论坛开了个自我举报的通道。

虽然祝余不计较,但他说,那些做错事的同学,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B大的学生,有心改过,那么请自我举报。

校方虽会将这件事记录在案,但如果从现在到毕业,你都没再做出过其他类似的恶性事件,毕业时会将这些从你的档案内抹去。

起到一个督促和自省的功能。

“你看,让他们举报自己,又不敢了。”

“这怎么看得出来是真心悔过啊?”

“怕不是和某个丁姓同学一样,只是怕被张江连累,在这里搞割席呢。”

没想到还真有不少人自我检举了一波,不知道是想真心悔过,还是被他们的话刺激到了。

但宁骏他们三人确实没继续对这几个人再说风凉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会将你们几个的歉意转达给祝余的。”

至于剩下那些虚情假意,就算了吧。

*

这次事件闹得很大,土木系成了全校的笑话。

土木系内部也发生了分裂,一起孤立二二级,称二二级土木系以后是独立的,和他们无关,他们不承认和这一届学生师出同门。

校内论坛开始一直在针对事件进行讨论,直到一个帖子出现,讨论中心迅速从事件转到人的身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被冤枉的学弟长得很帅吗?”

楼主发了祝余的一张照片,是在夏季的某节课上,祝余坐在窗边垂眸认真学习时被拍下来的。

阳光下,少年穿着白色衬衫,干净清爽,好看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疏离感,让人看一眼就很难移开。

“无滤镜,无修图,纯原图的美貌啊啊啊啊”

“好帅啊啊啊,二二级土木系的那群家伙真该死啊,有这样的同学不好好爱护当宝贝,竟然要造黄谣?”

“为啥啊,就因为长得帅?”

“不是,好像是因为觉得他装逼。”

“怎么装的?说自己每天早上必须喝星巴克,问这样自己会不会和同学们格格不入?”

……

“不是啊,是因为他学习好,家里穷,但是又不愿意占学校的特困生补助,说自己用成绩去争国家奖学金就好,将补助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学。”

“……”

“…………”

“啊?”

“我说二二级土木系是傻逼,没人反对吧?”

*

可能有人反对,但沈确绝对支持。

他喝酒喝懵了,睡醒已经到了中午,听说这件事时,祝余已经在从警局回来的路上了。

沈确跟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从床上跳起来,拿起手机就说要摇人。

“我要收拾这帮家伙。”

他牙关紧咬。

薛川立马拦下他了:“别冲动,收拾什么啊,还摇人,你当你是黑X会啊?”

一旁老三老四也上来劝说:“是啊沈哥,B大在这方面管的很严的,别说打架了,你给别人一巴掌都会被开除。”

老三劝的时候尤其害怕。

他也是这些谣言散播者中的一员。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看着阿余被他们欺负啊……”沈确说这话时神情痛苦,他抓住薛川的手腕问,“你是理解我的对吗?老薛,你懂的对吗,他被人那么欺负,我怎么能……”

平时遇到事时,一般都是老三老四劝,只有薛川和他意见统一,每次都支持他将事情闹大,就包括上次去找祝余,也是薛川支持的。

所以沈确以为这次薛川也会支持。

哪知道薛川看到他这副深情的模样只觉得倒胃口到了极点。

祝余是第一天被针对吗?

土木系那群人看不爽祝余很久了,之前不心疼,现在受不了了?

而且祝余需要他的帮忙吗?

祝余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事件的处理结果完全在薛川的意料之内,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某天祝余想要反击时,会用哪种手段。

也是在看了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后,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多心了。

至于沈确……

看着眼前这个满目疼惜的男人,薛川表情复杂。

明明沈确才是那个和祝余交往了两年的人,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了解祝余。

但薛川什么都没说,凝视几秒,在沈确看过来之前,他收回冰冷的目光,叹了口气。

然后将手机拿出来给他看:“你不要太着急,你的小前男友已经将事情漂漂亮亮的解决了,你就不要去添乱了好吗?”

“乖。”

*

祝余快从警局赶回学校时,乔知禹也坐在了去往学校的车上。

他坐在车后排,一下一下缓慢揉着太阳穴。

近期公司出现了许多问题要他处理,忙起来没个尽头。

忽然龚叔打来电话,告知了男人B大上午发生的那场盛大闹剧。

“前因后果以及处理结果我都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他睁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

车外沸反盈天,但那些喧闹丝毫不会扰乱车内人的注意力。

随着文件一页一页翻动,事件一点点被拼凑出全貌。

司机从后镜看到了乔少爷脸上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瞳孔渐大,唇微张着,似乎是在惊喜。

有什么发现让大少爷这么惊喜?

他好像很欣赏这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