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一天 被攻略者有点急了……
张江和父母在祝余之后离开警局。
车票是晚上的, 张父张母要在走之前，盯着儿子把视频录好。
警局外, 走过两条马路，有一个湿地公园，他们将拍视频的地点选在这里。
“先打草稿，发给你系里的教授看，尤其要让黄教授先看。”
张父观察到，这位黄教授话语权更重，只要有人进办公室，第一时间都是先伸手和黄教授打招呼。
“他最重视这件事，也最生气, 所以如果连黄教授都能通过你的草稿，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虽然更应该审批这份草稿的人是祝余。
但张父了解自家孩子脾气, 怕激起张江的逆反心理，所以没提。
可没想到，草稿写了一半，张江忽然抬头，惨白着一张脸说。
“不行, 我不能拍这个视频，不能把视频发到网上, 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干了什么, 我会完了的！”
他知道父母看重学籍，他也努力地尝试着写这封道歉信了，但左思右想还是不行。
还是退学吧, 退学都比现在更好。
退学了起码可以不用发视频，只要不发视频，那么就算没了学籍, 他也可以靠巧舌颠倒是非，能留下人脉就行。
本来张江的学习成就就不好，每次考试都擦着线及格，几次差点重修。
说实话他本来就很难毕业。
那些公子小姐家里产业那么大，只要相处好了随便给他安排个职位，后半生根本不愁。
可张江要是发了视频，那就不一样了，那群人最看重名声，绝对会把他踢出去的。
紧接着……被孤立的人就会从祝余变成他。
张江不能过那样的日子。
“刚刚答应了学校，又答应了警察，什么都谈好了你才说不想拍了？你现在怕丢脸早干嘛什么去了，做那种丢脸的事情之前没想过会有这种后果吗？”
张父被张江的胡闹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都怪他和张母以前太纵容他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他！
“那群狐朋狗友不跟你做朋友了也好，学校是让你学知识的地方！你以后给我好好读书！毕业考研或者工作，都可以，换了圈子就都好了。”
“是啊宝贝，保住学籍最重要。”
张母也劝他。
“听话，把视频拍了好吗？丢人是一时的，事情久了没人会记得这件事，你只要好好学习等毕了业……”
张江觉得父母不懂：“学籍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还不如把我开除了呢！你们知道什么啊？”
“学校把处分放入我的档案袋了，这个污点会跟随我一辈子的！就算毕业了又怎么样？好的学校不会要我，好的公司也不会要我，如果我再没了这些人脉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看向张父：“难道要和你一样吗？当一个工人，朝八晚六，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个月五千块都赚不到？”
那当初又为什么拼死拼活考这个B大？
被张江质疑后，张父沉默了很久，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本来他是想告诉张江，毕业找不到好工作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回家。
爸妈现在工作的厂子效益不错，到时候想办法给张江塞进去，档案有污点也没事，小县城管得松，看到B大名字就高兴的不行了，谁会细看有没有被处分过。
而且厂子里面都是从小看着张江长大的叔叔阿姨，等张江进去肯定会照顾他。
怎么样都不会没退路。
……
但后来张父接了个电话，是厂里领导打来的。
都说天高皇帝远，不知道是谁把手伸这么长。
他们上午在B大发生的事情，才过了几小时，竟连远在县城的公司领导也得知了这件事。
领导意味不明地跟张父说：“老张，你儿子这次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祝余吗？”
“不姓祝，是另一个。”
……
张父接完电话，回来一脚就跺在了张江背上，给他踹出去老远。
在张母的尖叫声中，他瞪向张江的眼睛目眦欲裂。
“你看不起老子的工资，那老子也是靠那五千块把你养大的！现在好了，你老子工作没了，看他娘的以后谁供你吃喝拉撒！”
这下就连回县城的退路也没了。
*
张父张母改了提前一班的车票离开，急着赶回去找厂里领导求情。
张江也按约定拍了视频，那些‘好友’甚至在他发布视频之前就已经将他删掉了。
包括丁辰，他的死党。
连句关心都没有就把张江拉黑了。
别人的绝情都在张江意料之内，但丁辰，他属实没想到这个好兄弟会抛弃他。
明明他都没有计较刚刚出事时丁辰没帮忙的事儿。
所以在征求了黄教授的意见后，视频里的张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与丁辰如何如何’。
他下决心必须要把丁辰拖下水。
视频发布后的论坛里，原本转移到祝余脸上的注意力又调转了回来。
那些骂张江的帖子数量瞬间翻了好几倍。
不仅骂张江，还带着丁辰一起骂，这俩人从此后便捆绑在一起了，有A出现的地方必定有B。
校内的人将这两人的个人信息扒了个底朝天。
没过多久，张江收到了丁辰发来的好友申请，申请内容上写了好长一排问号。
丁辰质问张江：【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看来现在想退学的人又多了一个。
还有那些拼命想和张江摘清关系的人也没跑掉——
二三级土木系整体成为了被群嘲的对象。
有人被骂的难受，提出异议。
【骂张江和丁辰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地图炮？个人行为请勿上升到集体好吗？】
下一层楼只用一句话就轻飘飘将这些人怼了回去。
【集体霸凌还不该上升到集体吗？难道两个人也算集体？还是说在看到你的同学被霸凌时，你有站出来为他说过话？】
冷眼旁观也算帮凶。
道歉视频发酵的速度与威力比张江之前设想过的还要糟糕。
视频从B大校论坛被转发到了其他各个大学，然后又从其他大学被发到了网上。
‘名校学子’和‘霸凌’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词连起来就是最大的爆点，再加上其中主角被霸凌的理由实在扯淡，几乎是发出去的瞬间热度就被点燃了。
不过，除了祝余，其实乔知禹也是这次黄谣事件的受害者。
但B大的学生都默契地选择忽略掉乔知禹的名字，B大论坛内每一个帖子，每一层楼回复，都是在帮祝余声讨，讨论也只讨论祝余，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及乔知禹。
毕竟乔知禹身家背景摆在那里，即便他们不是攻略者，也多少会对乔知禹产生些忌惮。
再加上乔知禹这两年在传闻中的形象都是以手段狠厉，嘴巴狠毒，眼神狠辣的形象出现，他们可不敢帮这么个狠人说话。
怕万一某句话惹恼了乔知禹。
所以当帖子从B大传播出去后，其他人以为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只有祝余一人。
按理说，无论事态发展到什么境地，都和乔知禹无关才对。
但当网络上开始有人对被霸凌者产生好奇，又有人跃跃欲试想要透露祝余的个人信息时，乔知禹还是出手干预了一下。
顺手的事儿。
算是奖励祝余帮他理清思路。
乔知禹将事情吩咐下去后，又切回了龚叔发给他的报告中。
前些日子祝余的所作所为让他误会了很多，心绪也乱了一阵子。
但看了这份报告便知道，那些确实只是误会。
真正的祝余和之前在医院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不会尴尬到手足无措，也不像是会蠢到吃毒蘑菇的样子。
那就好，他更擅长与这类人交手。
*
但这些祝余统统不知道。
他从警局走出来后，脑子里就没再想过和这件事相关的内容。
在祝余看来，这件事既然解决了，再关注就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吕小漾好像很闲。
在祝余坐车回学校的路上竟然收到了她转发的帖子。
【呜呜余生大大，你不会就是这个被校园霸凌的竹某吧？】
祝余顿了顿，由衷感慨。
【我真怀疑你是我的同学，还得是同班同学的那种。】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吕小漾获取消息的速度这么快，还能从竹某联想到他。
【给你转账的时候看到过你支付宝的姓氏，嘿嘿。】
吕小漾跟祝余狂骂了一通那些霸凌者，然后在祝余说自己到站了要下车时，叮嘱他千万别忘了拍摄日期。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祝余关闭手机。
明明入了秋，却还是和夏季一样天气多变。
祝余走下车抬头看天，墨色的浓云全挤在头顶，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阳光能从厚厚的云层中挤出，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要下雨了。】祝余加快脚步。
【买把伞吧宿主，你今天穿得薄，要是再淋了雨大概率会感冒。】
系统探测气温。
【降到十五度了。】
【嗯，去食堂时买一把。】祝余捂着胃，努力往食堂赶。
事情处理的太久，已经过了祝余平时吃午饭的时间，坐在车上时他的胃就已经在隐隐作痛。
等下车时，已经严重到像是有一只隐形的手攥着他的胃狠狠上下扯动，时不时会有胃酸涌上喉咙，灼烧感令他需要连着咳嗽好几下才能勉强缓过劲。
他选了个离下午上课教室最近的食堂，一走进去便被饭香勾地直吞口水。
祝余是个口腹欲很重的人，踏进食堂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往奶茶铺和麻辣香锅店瞥，可胃病需要精养，越是饿的时候吃进嘴里的食物就越要讲究。
生冷油炸过酸的食物一律不能碰。
他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眼正往砂锅米线里狂加麻油的大胡子老板，转头向隔壁老板要了碗山药南瓜紫米粥，然后又打了四块钱的清炒菠菜，端着托盘坐到了食堂靠门的地方。
现在是一点半，已经过了食堂人最多的时候，进出的人不多，他以为坐在门口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想到来来往往，那些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竟都会朝他这处看两眼，害得他还以为自己吃到了脸上，赶忙拿纸巾去擦。
不过那些眼神都没恶意，祝余便也没太在意。
他还惦记着一闪而过的打赏消息。
祝余打开D音后台，那个叫‘臻臻超棒的’用户居然给他打赏了三千块，他点开臻臻的后台给对方发了个哆啦A梦欣喜的表情。
【谢谢臻臻！】
系统好奇：【你认识他？】
祝余：【不认识，正常维护粉丝罢了。】
他浏览了一下视频底下的留言，其实并不像是先前想的那样糟糕。
自从那个叫乔qiao的视频账号被封了后，虽然如意还在继续在下面带节奏，但好像没什么人继续搭理他了，有余生的粉丝眼尖发现上蹿下跳的一直是这个叫如意的，直接把他打成了黑子披皮。
也有很多人看到余生这么久没发视频，认为他是受到了评论区内容的影响，纷纷出来安慰他。
【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啊，我们才是你的粉丝，有没有可能我们就不爱看露脸的？】
【就是啊，拜托评论区上蹿下跳的某如某意，不要在假装粉丝然后案例你的正主了好吗？长得又没多好看，点进去差点给我油死了。】
【是啊是啊，真的辣眼睛，还好被官方屏蔽了，不然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啊啊啊余生大大继续发视频啊，我只要你保持好自己的身材，至于脸该长什么样，我自有安排！】
……
祝余将这些截图发给了吕小漾。
【或许机车套我们也可以拍个视频试试？】
“啪”地一声，突然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粉色卫衣的女生冒了出来，在祝余面前放了一杯奶茶，然后握拳在胸前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加油！”她说完就脸红着跑开了。
祝余有点莫名其妙，但联想到刚刚周遭人投来的视线，好像懂了点什么。
张江应该发视频了，这些人是在传达友善。
系统也说它明白为什么了：【小姑娘好可爱，肯定是觉得你帅。】
……
祝余让系统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恋爱脑言论了。
【听上去很自恋，反而掉价了统统。】
冰冷的词语深深刺痛了系统不存在的电子心。
所以当祝余走进教室坐在乔知禹身边时，即便系统压抑的很困难，但最终还是将想要大喊‘他居然主动给你占座诶’的惊叹声压回了心底。
现在开始它将冷眼旁观，做一个铁石心肠的系统。
即便看到乔知禹的视线一直再往自家宿主的身上打转，它也坚决不说。
乔知禹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敲着乱码，视线移到屏幕右下角。
已经上课十分钟。
视线又从时间移到桌边。
那里有几本快要掉落的书和看上去比书还容易掉落的笔。
自认为又一次已经看透祝余的乔知禹眼里夹杂着一丝茫然。
为什么不来做任务？
乔知禹的设想中，祝余应该‘不小心’碰掉笔和书，然后鬼鬼祟祟躲到课桌下，借着拿起的动作顺便完成一些任务。
和上次一样。
为了测试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所以在看到那些东西时，乔知禹没有将它们摆正，而是任由它们保持摇摇欲坠的状态，引某人入瓮。
但屏幕上反射出的少年正埋头写题，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准备做任务的意图。
乔知禹眼里的茫然更浓。
为什么不动？
但下一瞬，他冷漠地掀了掀眼皮，眼里的茫然被以往常驻的冰冷与戾气所取代。
无所谓，就好像他很希望祝余攻略自己似的，笑死。
他巴不得这群攻略者懂事点，别没事就像苍蝇一样来招惹自己。
乔知禹只是因事情没像想象中那样发展而抓狂罢了。
对，就是这样。
就当乔知禹打算抬手将快要掉落的书笔归位时，屏幕里的少年忽然抬头了，视线还落在了摇摇欲坠的课本和笔上。
“……”
乔知禹的动作停下了。
……
祝余踏进教室前下定了一个决心，至少今天，绝对不要做任何攻略任务——
一是他不太想和乔知禹有身体接触，不然就会想到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
二是觉得自己太不是人，对方这么照顾自己，自己病一好就想着揩油赚钱，不行，绝对不行。
但在翻书页的空隙时间，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快要掉下去的课本和笔上。
于是，乖巧的小护工在老板‘不出所料’且‘掌控全局’以及‘你们当攻略者的果然恶心，不会放过一切攻略机会’的不屑目光下，悄咪咪地抬起手，然后——
小心又谨慎地将课本和钢笔一起往桌子中央推了推。
呼！
祝余松了口气。
真是多亏了自己呢，不然乔知禹那么贵的钢笔可能就要掉到地上了呢。
第22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二天 想摸摸乔知禹的精……
无人夸奖祝余。
系统和乔知禹一同沉默。
系统超失落。
这么好的机会, 宿主为什么不把握？
运气好的话，小手掏个两下, 那就是四十万。
速度快的话，小手能掏三下，那就是六十万。
总任务进度条现在有百分之二十——
它目前是二级系统，所以攻略模式只有两种选择。
以此类推，其他系统比他等级每高一级，就会多出一种攻略玩法。
在它的两种玩法中，首推的其实是‘刷好感度’——
好处是可以随时查询被攻略者当前的好感值，根据好感数值的浮动方便揣测对方喜怒，投其所好, 调整战略。
缺点也很明显。
若遇到像乔知禹这类喜怒无常的男主，很容易见第一面时就判死刑。
好感度清零则算任务失败。
祝余选择的‘身体触碰’玩法比较保守,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便可成功。
超时才判任务失败。
只是与‘刷好感度’的本质相同。
‘身体触碰’看似是勤能补拙，靠反复触碰身体这种又笨又麻烦的方法一点点积攒任务完成值。
实际上，如果被攻略者拒绝被靠近被触碰，依旧等同死刑。
只是要等倒计时结束。
像藏在课桌下摸脚这类，不需要男主同意, 哪怕是假装摔在男主怀里，只要手速够快也能完成的任务, 难度低, 奖励点自然也少。
包括新手任务，宿主完成了两个才获得三点奖励。
而且这种简单的任务很少，全做完也只能将进度拉到十五。
真正想通关, 还是要完成身体触碰程度更‘深’的任务才行。
比如「唇齿相依」、「水乳交融」以及最终任务「九浅一深」。
如果被攻略者抗拒的话根本无法完成。
所以本质还是要刷好感度。
而真正了解过后，发现乔知禹是个阴暗批。
就算它的宿主非常非常努力，积极去做任务, 失败几率也大于五成。
本来系统对此非常绝望。
直到那天中毒事件。
被祝余误打误撞，发现「知根知底」那个可以反复完成刷新的任务，让系统发现了卡BUG的可能。
「知根知底」第一次成功，奖励十点完成度。
随后每成功一次只加一点。
但岂不是意味着只要手开启幻影模式，掏乔知禹个八十次就能直接把这局打通关啦？
吃午饭前，系统特地叮嘱宿主。
【不知道乔知禹的下半身会在什么时候恢复知觉，你最好趁着今天下午他还没恢复的时候大掏特掏，以后可能就没这么好的刷分机会了。】
那时祝余只说：【知道了。】
要搁在平时，宿主肯定会红着脸支支吾吾来一句：那不好吧。
这次这么平静的接受，系统就知道其中有古怪。
仔细回忆。
好像是上午搜索群聊，发现里面竟然有九百多个攻略者时，宿主对攻略的态度开始产生变化。
但……
一个高冷的系统就算急死了也不该说话。
它闭嘴，它冷眼旁观。
……
乔知禹更不可能说话。
只是祝余在将钢笔推回到课桌中央时，好像听见身侧男人轻声地‘啧’了声。
祝余偏头看去。
身侧男人面色冷峻，望向屏幕的眼眸漆黑冷漠，随着指腹缓慢摩挲过鼠标，屏幕上的文件也一页页跟着翻动。
他的全部注意力应该都在那些文件上。
所以大概率是在不满那些文件，与祝余无关。
当然也有小概率是在不满祝余刚刚的举动。
但无所谓，现在的祝余已经可以理解乔知禹的这类行为。
之前祝余作为攻略者，从未站在乔知禹这个被攻略者的角度过。
直到今天上午发现那个群，知道原来有九百多位攻略者已经联手要围剿乔知禹。
祝余将自己与乔知禹换位思考了几秒。
有个画面从祝余脑内一闪而过——
画面中，乔知禹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行走。
头顶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上都长着一只与叶子大小相近的眼睛，那些眼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向外突着，死死盯着下方的乔知禹。
唰、唰、唰
乔知禹每走一步，叶片上吸附的无数黑色瞳仁就会随着他的位置移动一点，动作整齐划一。
“…………”
清醒过来的祝余大口喘气，仅仅幻想了几秒他就受不了。
那乔知禹呢？
他每时每刻存在于这样的环境中。
祝余当时觉得乔知禹好可怜。
他终于了解为什么经常会觉得乔知禹身上有种割裂感。
明明不见面时，乔知禹体贴友善，方方面面考虑周到，在祝余有困难时会毫不吝啬地施以援手。
可见面时，又像个浑身长满刺的仙人球，易怒，对任何人都充满攻击性。
像精神分裂。
祝余现在才懂，乔知禹天天被九百个私生扒着窗户窥视，变得敏感很正常。
意志脆弱点的说不定早就崩溃了，虾仁放火都有可能。
相比之下，乔知禹只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动不动骂两句然后摔个杯子，再时不时阴测测地笑一声。
那怎么了？
那已经很善良了！
祝余也分不清在知道这些事后，对乔知禹溢出的那些情绪是什么。
很陌生。
祝余出生至今没感受过那种情绪，所以描述不出来。
可能是遗憾？觉得如果真的有精神体这种东西就好了。
他应该会去摸摸那颗仙人球。
教室外电闪雷鸣，顷刻间，所有景色都被笼罩在氤氲的一层水汽里。
雨声砸在窗台上，祝余收回思绪，低头继续写题。
似乎真的天道酬勤。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祝余竟真的从一开始的，连书上带有专业名词的句子都读不顺，变成如今面对新知识时能在半小时内迅速自悟。
他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简直是个小天才！
只要持之以恒不懈怠，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像这样好好读书，那期末时就一定不会给原主丢脸。
笔尖在纸面上飞舞，少年全神贯注沉浸在知识中，眼神坚定。
看上去似乎已经沉浸在心流模式，对外界置若罔闻。
连一旁手指轻叩桌面像是若有所思的声音都没注意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第一节大课就过去了一半。
“啪嗒——”
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大，这才将少年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唤回。
祝余怔了怔，看向地面。
刚刚被他推回到桌面中央的钢笔现在躺在地板上，沾着灰尘。
【奇怪。】
钢笔圆滑，祝余刚刚怕它会再次滚落到桌沿，所以特地用乔知禹的书把钢笔抵着固定住了呀。
【可能是乔知禹不小心碰到了。】
祝余没多想，弯腰把钢笔拾起。
这种小事不需要老板吩咐，他自会领悟。
祝余看着课桌下盖着毯子的修长双腿，内心挣扎了一秒，还是抵住了诱惑，起身又一次将钢笔放回到课桌中心。
可恶。
平时祝余想做任务时，拼了命制造机会也很遇到这样完美的时机。
现在他才刚下定决心不做任务，反倒处处是诱惑。
祝余为防再次掉落，这次又在钢笔前的那本书上多摞了一本。
有两本书挡住，怎么想都不会再掉了。
正想着，头顶忽然一热。
祝余抬头，狗狗眼里写满了机警。
果然，对上的是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眸。
【好奇怪哦统统，上次我躲在课桌里做任务的时候，乔知禹也是这么看我的，视线落点都一模一样，都在头顶。】
在紧张地对视环节，祝余呼叫系统。
这次不是因为害怕，他只是好奇自己的头顶到底有什么，招乔知禹三番四次地看。
系统没有回应，像断网了，祝余只能试探地抬手整理头发。
他猜测是不是头发蹭到桌子弄乱了，乔知禹是个强迫症，说不定就是在因此心烦。
乔知禹在看任务栏，发现又一次猜错后便低睫移开了视线。
但这一次他没有疑惑。
乔知禹知道原因了。
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是攻略者，乔知禹和他们打过交道。
往日那群人一直是盯着乔知禹的一举一动，有点风吹草动就往这边看。
可刚才，钢笔掉在地上，这群人第一时间齐刷刷看向的人竟然是祝余。
呵，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祝余今天一反常态乖巧的原因就是因为身份暴露了，被其他攻略者一起盯上了，所以祝余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以此减少其他攻略者对自己的怀疑。
还挺机灵。
知道原因后乔知禹便失去了好奇心，正好钱秘书发来消息，本打算点开看看。
可余光里某人的小动作实在碍眼。
经过祝余的一番折腾，他那头原本乖顺敷贴的蓬松黑发现在变得乱七八糟，碎发交叉便算了，看上去至少是好看的，面前能夸一句凌乱美。
但耳朵尖上面那一坨是什么？
乔知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祝余难道看不到自己有一撮黑发翘起了一个卷吗？
偏偏电脑屏幕还是乔知禹特调过的角度，刚好能清晰反射出祝余，让他躲开余光却躲不开反光。
冷静。
只是强迫症而已。
乔知禹这么告诉自己，不要去看那搓小卷，先处理工作。
……
所以谁能告诉他强迫症到底怎么才能不在意这些？
为什么连钱秘书发来的文字都变成了一撮撮黑色小卷发拼凑出的模样。
受不了，速战速决吧。
乔知禹飞速伸手将身侧少年耳尖上翘起的卷发按了下去。
虽然手指触碰到的耳尖软软的有点奇怪，虽然少年被他碰了一下之后脸涨得通红，虽然其他攻略者看到这一幕后目瞪口呆，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这群人一秒内脑子里闪过了多少念头。
但乔知禹觉得一切都值得。
有强迫症的人一定懂他。
祝余没有强迫症，祝余理解他的强迫症，但祝余接受不了啊啊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乔知禹明明可以告诉他头发乱了，然后让他自己整理就好啊。
为什么直接上手了啊。
祝余虽然在经过前几次的任务后已经不是那么抵抗身体接触了，也在乔知禹的几次好意释放后决定忘记中毒那天发生的一切了。
但他克制不了本能反应。
被冰凉的手指碰过后，祝余的耳尖和脸颊发烧了似的，烫得不行。
而当乔知禹手上的淡淡香味钻进祝余的鼻尖，祝余瞬间想起了这味道来自哪里。
救命，这不就是自己醒来后，身上一直带着的味道吗？
当时祝余还以为这是病床上的枕被自带的香气，还一副没见过世面地样子和系统感慨：“太将就了，他们还给病患的枕被喷香水。”
所以，原来，是乔知禹身上的味道吗。
祝余的脸还在持续升温，他都不敢细想，当初是和乔知禹有了多深入的接触，才会浑身都是他的味道，甚至浓烈到洗了几次澡都没洗掉。
紧接着，中毒那天的记忆也跟着香味自动涌进脑海。
掌心贴在腰线上的烫，指腹滑过腰窝时的痒，还有自己半张脸埋在湿漉漉的黑发间嗅到的味道。
这些他都还能理解。
手里滑溜溜的触感是什么？
祝余沉默了。
他不敢再往乔知禹那边看，但是也看不进去书了，脑子里乱七八糟，脸也越来越烫，热的他头脑发晕。
祝余想立刻就离开教室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要是侥幸能被雷劈一下就更好，这样就能彻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下课，大课间铃声响起，坐立不安半节课的祝余腾地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他想逃，但乔知禹没放过他。
但祝余的“借过”与乔知禹的“陪我出去透气”重合。
“什么……？”祝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狭长眼眸上挑，乔知禹看着他缓慢重复了一遍。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他就是害祝余脸红的罪魁祸首，祝余想拒绝，但……
乔知禹语气不妙。
“没有，当然没有问题。”祝余果断应下，他不怕乔知禹，只是知道员工不能用‘尴尬’来拒绝老板的合理要求。
要是老板让他解释为什么‘尴尬’就更不好了。
两人依旧是在课间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室。
只是这次走在前面的换成了祝余。
他步伐很快，似乎着急要做什么。
乔知禹知道他在急什么。
‘呵，憋了两小时，一定急坏了。’
在看到祝余将他引到了一处僻静的长廊，周围连着的四间教室都没有人在上课时，乔知禹更加确认了。
‘有人很急。’
……
祝余觉得自己是个很周到的好员工。
明明自己很尴尬，但临危不惧，在这样慌乱无措地情况下还没忘记老板的喜好。
祝余回忆上次晒太阳时乔知禹挑位置特点，主要就是人烟稀少，要安静。
又想到现在下雨，肯定要找个赏雨地点好的地方，于是就选在了这里。
他的贴心还不仅于此。
祝余看着地上的水渍位置，估算了一下，然后站在一个绝对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对乔知禹招手。
“乔老板，来这里来这里！”
乔知禹掀了掀眼皮，扫了眼，秒懂。
那里是监控死角区。
他“嗯”了声。
祝余没被表扬，但没关系，他不失落。
祝余巴不得乔知禹少和自己说两句话，他向左右看了眼，挑了个离乔知禹几米外，隔了两个教室的位置。
那里的柱子最干净，可以靠着赏雨，而且那里是乔知禹的视线范围内最远处，既能不刻意地拉开距离，又能在老板有需求喊他的时候，第一刻做出回应。
他觉得自己特懂事，特周到。
就是不够有眼力见，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的视线随着他拉开的距离逐渐锋利。
……
祝余站的比较靠外，任由凉风携带着雨丝打在脸上。
刚才眼见有两次特别好的完成任务的时机，在那种情况下，系统都能忍住不出声督促。
可眼下看到这一幕，竟硬是没憋住。
它开口提醒。
【宿主，你穿得薄，不要淋雨。】
这句话选用的是语音库中最冰冷的那款电子音，算在这场冷战中最后的坚持与骄傲。
可比冷战时主动低头更令它泄气的是，对方根本不知道你在和他冷战。
祝余丝毫没区分出声音的不同，他只是眼睛一亮，开心极了。
【统统，你终于连上网了，刚刚你消失了好久。】
系统心虚地嗯了声。
终于懂张江了，原来这就是被衬托成小人的感觉。
【确实有点冷，但刚刚发生了好多尴尬的事情，我必须要吹吹风降温一下才能冷静！】
祝余赶忙和它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像是在全是陌生人的聚会中终于遇到一个老友，疯狂吐槽。
他事无巨细，包括乔知禹指腹上面厚厚硬硬的，是不是有茧这件事都吐槽了。
最后甚至连着感慨了三遍。
【那味道居然是乔知禹身上的！】
系统又没真的掉线，它当然知道这些。
在敷衍地嗯嗯算做回复后，它抓住祝余停顿地间隙，连忙问出了那件一直令它在意的那件事。
【宿主，刚刚机器检测到了您的一些情绪波动。】
【分析结果是，您对攻略任务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
从上午时它就开始在意了。
虽然从始至终，每次宿主在要想到问题相关的内容时便会因不明原因绕开，刻意用其他事或问题打岔，没有深入思考过，以至于系统一直没能捕捉到祝余的真实想法。
系统问：【请问您是否产生了想要放弃攻略的想法。】
不是所谓的‘为了报恩，至少今天一天不做攻略任务’，也不是每次快要捕捉到祝余的想法时，突然冒出的一句‘乔知禹好可怜’。
这些确实可以解释今天的祝余为什么在抗拒任务，但……
总觉得不对。
这些好像是宿主特地找出搪塞它的理由。
但要这么解释的话就更离谱了。
真有人能控制脑内的所思所想吗？
少年刚刚还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欢脱话唠的模样，可在听到系统最后问话的瞬间，湿漉漉的眼睫眨了下，不到一秒的功夫，再睁眼，杏眼里的情绪竟瞬间消散了。
就像是在说‘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
就连一直保持着上扬弧度的嘴角也垂了下去。
系统CPU烧了：【？？？？？？？？？？？？】
来真的啊？？？？？？？
第23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三天 ‘X’的掉马现场……
但很快, 风暴消散。
小狗眼噌地又亮了，带着活力满满的笑容。
【哇——不愧是统统, 其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诶，听你说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是起了抵触情绪吗？】
它可不会被夸两句就找不到北。
但面板中检测到的宿主笑容结论又清清楚楚写着——
笑容自然，发自肺腑的钦佩。
目前宿主态度积极向上，心态非常阳光。
难道是分辨率有问题？
系统怀疑，但没有回放，无法重播分析。
它只能用嘴巴询问：【真的？】
【真的呀。】
小狗眨眼，小狗继续惊叹。
【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就是机器与人类的区别吗？你是怎么从我大脑中捕捉到这些的？也太酷了吧。】
他好浮夸哦。
但自己确实配得上这些话。
【那当然！】
怀疑归零, 系统得意挺胸。
【你每完成一个任务，我就能增长一点业绩, 在你昏迷那天，我用攒了好久的业绩点去总部更新了系统版本，灵敏度加强了！】
真好哄。
祝余眼睛弯了弯。
他确实有抵触情绪，也正因为这是对攻略任务产生了抵触情绪，所以才控制不住地想要回避系统, 怕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但并非是对系统感到不信任。
现在被察觉了也好。
祝余正好能借此机会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他速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将全部事无巨细地坦白给系统听。
【应该就是在今天上午看到群聊时, 我代入了片刻乔知禹这个被攻略者的视角, 那一刻突然看懂所谓‘攻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百人像打游戏组团一样算计乔知禹，所有关心都是演技，每个笑容都标着价码。】
【今天找他聊心事, 明天送他小礼物，乔知禹以为在过自己的人生，其实周围全是对着剧本演的演员, 最后被掏空真心。】
祝余用‘楚门的世界’来总结乔知禹此刻的境遇。
而他认为自己和其他攻略者一样，是为了私心利用玩弄乔知禹的坏人。
祝余低头看着脚尖。
【而且你也知道，最近乔老板对我特别好，再联想到这些，我都愧疚的有点不敢再见他了。】
这大概就是对攻略动摇的原因。
但他并不知道因此放弃是否正确。
他肩膀上的担子好重，对得起乔知禹就等于对不起全世界，对得起全世界就必须要利用乔知禹。
好像没有两全的办法。
【我其实很需要聪明的统统帮我解惑，只是我又怕你会不高兴，所以才一直回避问题，直到被你发现了才敢认真地去思考这件事。】
系统刚刚一直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高兴？】它重复道。
但祝余就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可能听上去很奇怪，但你知道的嘛，我从来没有过朋友，虽然统统你好像只是一串数据，电子应该是冷冰冰的才对，可是我总觉得统统你好可爱，也很好，每天陪我谈天说地吹牛逼，一直陪着我。】
他很喜欢那种陪伴的感觉。
【我把你当朋友，统统，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不高兴。】
系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攻略者发布任务，监督攻略者做任务。
之前每次祝余有想要逃避任务的想法时，系统都会显得很失望。
所以这次在产生动摇并且极大概率真的不想继续攻略的情况下，祝余便下意识去隐藏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最能打动人心的话永远是直白又真诚的那句。
【……………………】
系统原本的那点不高兴全被宿主突如其来的直球攻势打没了。
去它见鬼的攻略任务吧。
本来攻略成功率就接近于零，让宿主掏乔知禹八十次这种BUG只是它自我安慰下的产物。
它不高兴也只是因为察觉到了宿主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可如果隐瞒的原因是这个的话……
呜呜，那它就要掉小珍珠了。
是的它是数据，但它和人类认知中的冷冰冰的一串数据不同，它有自我意识。
比如此刻。
被直球攻势打败后的系统，主动将所有运算程序前都加入了一个必须要参考的数据——
‘我与宿主是朋友’。
作为系统。
它会对攻略者说“放弃攻略等于抛弃全世界其他人类”，用责任扩大化的说辞去精准触发宿主高道德者的更深负罪感。
但作为朋友。
它只能不自在地咳嗽一下，借此压下想要爆哭的冲动，然后帮朋友解决难题。
【倒不会因此不高兴啦，咳咳，那么就由聪明的我帮你想个办法出来吧。】
首先，系统让祝余明确一件事。
【任务成功的概率本来就不高，就算你用尽全力去攻略，失败概率依旧远大于成功概率，所以你应该切断道德绑架的逻辑链，记住一句话：抉择权在你，但责任止于你。】
然后它带着祝余去钻一个它早就发现了的漏洞。
【而且即便你什么都不做，静静等着任务失败的那天到来，结果也只是乔知禹会控制世界意志，但这不等于世界一定会毁灭，你发现误区在哪里了吗？乔知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也并不等于他必然会暴走。】
如果按照祝余的所思所想，乔知禹之所以会变得精神状况不稳定，也是因为长期被攻略者骚扰才会如此。
那他的放弃攻略说不定有助于稳定乔知禹的情绪，即便任务失败，世界也不会崩塌。
看着祝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系统感觉自己的机械心变得软软的。
它问宿主。
【那在将这些会使你犹豫的因素都解决后，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是放弃攻略吗？】
【是的。】
祝余认真地思考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哪怕连是否对乔知禹愧疚都不考虑的前提下去思考，我也不想攻略。】
为什么？
如果不愧疚的话不就是纯捞钱吗？这也要拒绝吗？
【靠攻略任务可以很轻松的赚钱，有钱就可以因此过上比从前好几百倍的生活，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这样的生活太好又得到的太过于轻易，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随时会醒的美梦。】
重生至今，他经常感到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周遭的一切都再不停地提醒他，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里是书中的世界，是虚幻的。
祝余感受不到自己活着。
如果是在虚幻世界中成为亿万富翁就没意义了，那还不如让他在真实世界里的路边捡到一百块会觉得更加开心。
系统明白了。
【那就放弃攻略吧，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认真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不要浪费重新活这一次的机会。】
*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
在第十五分钟时，祝余依旧靠柱子赏雨，安安静静地望着长廊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乔知禹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又猜错了。’
即便私下无人时，祝余也没有进行任何想要攻略的举动。
忘记这是第几次猜错了。
傻了吧唧的笑容、直截了当的告白，写满名字的日记本，监控中不小心误食的蘑菇，以及医院里的无措尴尬……
每当乔知禹在觉得已经可以给祝余定性时，就会就会出现新的事件证明他错了。
若是以往，哪怕是刚刚上课时。
乔知禹看到祝余此刻的样子，必定会触发认知警报，然后生成逻辑闭环后的反推论——
‘无攻略动作恰是最高阶的攻略算法，无招胜有招，想打我个措手不及？’
又或是——
‘祝余一定在耍什么把戏。’
但现在没有。
乔知禹脑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安静的能听见雨滴砸进地面水洼里的声音，淅淅沥沥。
他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自从两年前的车祸使他重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后，乔知禹的大脑便一直处在防御的状态，时刻紧绷着神经。
每个人的每句话与动作在乔知禹脑内会被分析出上千种可能，并且通过许多次的实践后，他发现，往往成真的是最坏的那种猜测。
于是乔知禹从那之后，不论遇到谁，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他往最坏的方面想。
两年过去，他从未错过。
最近却一直在祝余这里碰壁。
让乔知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越猜错，就越好奇，就越忍不住去关注祝余。
他想不通，所以大脑反倒更兴奋，更想去破解这道谜题。
于是脑内的声音便更多更吵，最近他还会时常失眠。
本以为直到确定祝余的真面目并揭穿的那一天，他的大脑才能得到休息。
没想到……
可能是昏芒雨幕下，少年那双盛着整个湿润雨景的眼睛实在太安静，让人看着不自觉的心静。
也可能是迎面吹来的凉风提神醒脑。
近期一直蒙在乔知禹脑内的那层雾忽然被揭开了。
乔知禹想通了，无论真实的祝余是什么样都不重要。
他好还是坏，都是攻略者，目的都是要利用自己欺骗自己。
攻略者便是对立面，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对于乔知禹来说，真正制胜的办法是再也不要去关注祝余。
要远离他，不要再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注意力，牵动情绪。
只是……
雨声太好听，这样大脑安静的感觉真的很好，像灵魂得到了片刻休息。
男人漆黑的眸子蕴动着挣扎，他闭了闭眼，掌心收紧，再睁开时，眼内翻涌的情绪已经消失无踪，这潭水又寂静了。
可惜，他没资格享受这样的安静。
……
虽然系统没有正面承认，但祝余从它开导自己放弃攻略的行为就看得出来，统统也将自己当作朋友了。
只有朋友才会违背职责，一心只为朋友想。
祝余很开心。
但乔知禹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
眼看着时间快上课了，乔知禹竟然也不喊祝余，偷偷一个人离开，在祝余发现时，差点连乔知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为什么祝余会觉得乔知禹生气了呢？
因为只要他一喊：“乔老板等等我啊。”
就会明显看到前面的轮椅速度变快了，喊一声快一点。
祝余很愤怒，但他只敢在心里和系统小发雷霆：【还好是电动轮椅，要是手搓轮椅他这会儿估计手都抡得冒火星了。】
对于乔知禹的喜怒无常，他愤怒归愤怒，，却并不打算思考他为什么生气。
都说了喜怒无常了，这种人为什么生气都有可能，说不定是因为祝余刚刚呼吸声太大，也说不定是因为雨声太吵。
一切皆有可能。
*
两人进入教室的瞬间，所有人默契地一静。
近八成人的视线都落在祝余身上。
剩下两成人在看到乔知禹身上散发着的冷气竟然比平时还翻了几倍后，也好奇地看向了祝余。
祝余只当是没察觉到这些视线，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路。
其实上节课时祝余就注意到这些眼神了。
从这些眼神的关注度就能得知，那群人已经确定他是攻略者了，就算祝余想伪装也没用。
但祝余依旧在躲避他们的眼神，他暂时不是很想和对方打交道。
但那帮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
明明乔知禹此刻还在呢，在祝余和他快要到座位上时，竟然突然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带着友善的笑容挡在了两人面前。
“嗨两位！打扰一下！”
男生自信扬起笑容。
“我可以借用这位同学的一点时间吗？有些话想跟你说。”
这位同学指祝余，他和乔知禹打完招呼就看向了祝余，等的也是祝余的回复。
但回答的人却是乔知禹。
他简洁有力吐出两个字：“滚开。”
*
在祝余和乔知禹大课间离开时，教室内曾爆发一阵激烈地讨论。
“啊啊啊你们看到了吗，他摸他的耳朵！！”
“啥？我错过了啥？谁摸谁？”
“乔知禹摸了祝余的耳朵，然后还主动邀请祝余一起出去透气，这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所以结论是，黄谣是假的！但恋爱是真的！”
……
接下来的话只能转到群聊，教室里并非全是攻略者。
【原来谈上了，难怪不愿意接受邀请进群，看来祝余觉得他和乔知禹是一伙的，把我们当对立面了。】
【那还有必要联系他吗？反正一开始我们的目的也只是想帮助他拿下乔知禹，可现在好像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俩也谈的挺好的。】
【帮助肯定是多多益善啊。】
一位远在海外随便一谈就是九位数项目的某总裁加入水群。
【听说祝余不是家庭困难吗，让他进群，我提供金钱保证他的后勤，这样他就不用考虑怎么赚钱，可以一心扑在攻略任务上。】
【确实。】
一位正在给当红明星做妆造的知名造型师抽空回复了一句。
【我可以负责搭配他每天的穿搭，反正这份工作是太无聊随便找的，如果他同意，我可以辞职，然后每天潜伏在他的左右，根据不同情境随时给他补妆，让他无论在什么时刻都能在乔知禹面前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比如在这种雨天，就可以帮祝余做个淋雨湿身造型。
湿漉漉的脸蛋，滴着水珠的发梢，蓄满水汽的双眼，乔知禹一定喜欢。
做出来的造型和直接淋雨不同，能把控淋湿的度，要恰到好处，让他看上去我见犹怜，而不是真的淋雨整个头发都软塌塌的贴在头皮上。
群内人绑定的系统各不相同，能提供的帮助也五花八门。
怎么想都是祝余进群后会更好。
就算他们两个真的谈上了，又难保能谈到最后，谈到攻略成功那一刻。
人是很容易变心的，更别说是乔知禹这种随时翻脸不认人的主。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所以谁去和祝余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呢？】
有个哥们跃跃欲试：【我去呗！我觉得祝余好像脾气还不错，你看论坛里的帖子，那个张江都那么欺负他了，他都没有赶尽杀绝，应该挺好说话的吧？】
其实祝余是他喜欢的类型。
如果祝余不是第一千个攻略者，那他肯定会去追祝余。
这哥们说：【等他们透气回来我就去说。】
有人劝他。
【要不先等等？他好说话但乔知禹不好说话，等他们两个没在一起的时候在找祝余说这件事吧。】
他们任务的成功率已经接近零了。
平日里小心翼翼就是怕引起乔知禹的注意，怕他一个不高兴后，自己的成功率彻底清零，被收走系统。
所以没人敢在乔知禹的眼皮子底下贸然联系祝余。
但今天竟真碰到个胆大的。
这哥们不以为然：【没事吧？乔知禹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啊，他不是和祝余谈上了吗？恋爱中的男人脾气都会变好的吧，这两节课乔知禹都没有骂人不是正好可以证明这件事吗？】
他觉得乔知禹被甜蜜感化了，又摸耳朵又主动邀请男友雨天出去透气，多有人情味啊！
却没注意到，乔知禹回来时眼里冷得快结冰了，哪里有半分人味。
兄弟自信满满地上前搭话——
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在群里发了一句。
【完了，我系统没了。】
群里安静了两秒，紧接着被蜡烛表情刷屏。
【#蜡烛#蜡烛#蜡烛】
【节哀。】
*
接下来的日子，祝余不再考虑攻略。
他认真地读书健身，在见不到乔知禹的时刻，祝余真的会忘记自己是重生的。
日子确实如想象中那样变得真实起来。
每一天都很平凡，但每一天都令他无比的幸福。
只是护工这份工作还在继续。
祝余一周有四天都无法避免要和乔知禹打交道，那时他还是会记起这是书中的世界。
不过这份工作应该不会续约。
从那天他放弃攻略起，乔知禹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乔知禹变得非常冷漠，他经常好几天连着上课时一句话都不说，像哑了一样，连祝余的打招呼都会被无视。
但与此同时，乔知禹的情绪也变得更加稳定了，他虽然冷漠，但人显得非常平静。
不像从前两人相处的那些日子，动不动就会露出狠戾吓人的表情，现在他不搭理祝余，但也不会凶祝余。
挺好的。
祝余不知道这和自己不再攻略乔知禹有没有关系，但他由衷地为此感到高兴。
毕竟这正是在朝着祝余和系统之前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们不攻略乔知禹，但乔知禹的情绪会逐渐稳定。
等任务倒计时结束被判定失败的那天，乔知禹如果心态健康，那他说不定连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世界这件事都察觉不到，第二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天下太平。
那就太好啦。
祝余幸福地想着。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要实现。
那就是在被乔知禹解雇后，他希望其他攻略者能放过对他的关注，从此再也不去骚扰他。
但这个愿望显然不能实现。
尤其是攻略者们在看到祝余和乔知禹关系越来越僵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开始冷战了啊，我刚燃起点能回老家的希望，他俩可不能分啊，给我锁死啊。】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太被动了。】
他们打算上门找祝余问个清楚。
可或许在乔知禹的打压下生存了太久，加上每天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观察乔知禹和祝余的一举一动，揣测他们的内心活动。
以至于，他们已经彻底将自己当作了这本书中的配角。
直到站在祝余所在的教室门口等了两分钟后，手机收到从别的群聊里转发来的，对他们进行讨论的聊天记录——
【我没看错吧？窗户口趴着的都是谁啊。】
【阮甜甜？司南？盛天？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找人的吗？】
这时攻略者们才恍惚地意识到。
对哦，我们以前也是主角啊。
明明群里的每个人在以前都是通关副本的好手，各个都是抬手就能搅弄风云的存在。
现在却活得像是专门为祝余和乔知禹捧哏似的。
卑微渺小，甚至连想见祝余一面，和他说两句话都没有资格。
攻略者们意识到这点后，难免感慨起来，纷纷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
看着群里众人都在吹牛逼，被派来打头阵的三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也掏出手机开始加入。
阮甜甜：【你们那些都算什么？知道姐以前人称心动诈骗犯不？不管是残暴君主又或者是冷面师尊，只要我勾勾手指略试小计，统统缴械投降。】
司南睨她一眼，在群里回复：【然后心动诈骗犯败在区区乔知禹手里。】
盛天也不忘补刀：【还记得你当时假装摔倒，娇滴滴地想要倒在他怀里，然后被人家保镖一把拎走。】
众人回忆起那个画面，跟拎小鸡崽似的，气得阮甜甜当时疯狂在空中蹬腿，挣扎着想下来。
阮甜甜气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乔知禹不喜欢女的，所以我才翻车的，但你们又要怎么解释？你们俩大老爷们比祝余差在哪啊，为什么也失败了？】
三人曾经互相使过绊子，虽然目前短暂因局势成为盟友，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愣是为斗嘴忘记重要的盯人任务，在群里疯狂对喷三十分钟。
当三人听见下课铃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祝余已经从后门偷跑，和他们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了。
但三人又不能大喊祝余名字，如果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与讨论以至于被乔知禹发现，察觉到什么古怪就得不偿失了。
在攻略者们已知的信息中，乔知禹认为他们是疯狂迷恋自己，讨厌他们也只是觉得他们脑残。
于是三人只敢跟在祝余身后，企图等找到一个人少的机会加快脚步拦下祝余。
但祝余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上课发现三人时，他就已经提前预约了网约车在校门口等自己，在下课察觉到他们的打算后，更是放弃了更近的小道，带着他们直往人多的地方走。
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距离来到了学校门口，在三人发觉祝余打算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祝余一个闪身进入网约车内，三人一脸菜色，吸着车尾气在群里汇报进度。
【失败了，被他跑了。】
十几分钟前三人在群里吹的牛逼还言犹在耳，群内其他人纷纷对三人指指点点：
【提前半小时去教室门口蹲人还能被人跑了啊？】
【这就是你们的实力吗？】
【说话啊，@阮甜甜 心动诈骗犯？@司南芳心纵火犯？@盛天渣男收割机？】
*
祝余快吓死了，看着三个人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到看不见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之前做任务时不那么激进了，那样就不会被这群攻略者们发现了。】
系统担忧地告诉他：【一直逃避不是办法，如果真的想他们彻底不联系您，这里还是建议您接受他们正面对话的邀请，可以用谎言搪塞拖延时间，换取一段时间的清净。】
它利用算法帮宿主想出了对方最可能相信的两种理由。
一是如果对方是想要逼迫祝余知难而退，不要和他们争抢乔知禹的情况。
那祝余可以说：“乔知禹已经厌烦我了，你们没发现他最近都没搭理我了吗？我的系统已经被回收了，等再过几天被他开除，我就再也没接近他的机会了。”
祝余和系统都期待是这种情况。
因为第二种更难解决。
二是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祝余身上，来求祝余认真攻略乔知禹的。
那祝余即便用‘我在以退为进，欲拒还迎’去搪塞，也只能拖到任务倒计时结束。
到时候要是真的世界毁灭了还算好的，轰地一下世界爆炸，统统死光，那自然没有人来找祝余的茬。
可要是世界没有毁灭呢？这群人无法从这个世界逃离，大概率会将怨气都撒在祝余身上。
到时候祝余要想逃掉，恐怕要换脸还要换身份，想做到这些，一百六十万可远远不够。
祝余叹气：【你也知道，我在住院时想过很多赚钱的办法，但要想赚大钱且来钱快的前提都是，我能露脸。】
但偏偏露脸这条路又被沈确堵死了。
想到沈确，祝余暗叫不好。
沈确这人邪性，每次一想到他，他就会突然出现。
更别提刚刚逃避攻略者们的追捕时，祝余其实还在那三个攻略者的背后看到了沈确的身影，虽然被攻略者们挡住了一大半，但祝余不会看错的，就是沈确。
不知道那孙子又想找自己干嘛。
祝余想到这个就晦气，连忙“呸呸呸”了几下，吓了前排司机一跳。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咋了啊小伙子，是晕车了不？”
“没有没有，刚才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根毛飞到了我嘴里。”祝余解释着打开窗户。
……
司机将车开到了祝余定位的吕小漾家楼下。
今天是两人约好拍摄的日子，除了之前约好的机车套平面宣传图外，他还要拍一个不露脸的机车套视频发到自己的账号上。
前段时间两人一起翻看了余生安好账号下的最新评论，其实还是有很大一批人表明自己不介意祝余不露脸，只希望他能不要在意流言回归。
这让祝余意识到，不露脸的男菩萨并非完全没有受众，可能只是热度会没有露脸的男菩萨高，赚不了大钱，但至少还可以赚些小钱。
有得赚就行。
祝余现在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要存钱养奶奶和小黑，要每个月寄钱给孤儿院以及资助贫困山区的小朋友。
他卡里的一百六十万根本不够花，连坐吃山空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祝余现在是确定放弃攻略任务了，再也不能靠贴贴天上掉钱下来了。
一想到钱祝余就有点忧郁，尤其是站在电梯里给吕小漾打电话，让她帮忙在楼上刷卡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角色——
‘X’。
祝余更破防了，连着骂了三声我靠。
【怎么办统统，我怎么把‘X’给忘了。】
最近一个月‘X’都没有联系他，以至于祝余几乎忘记自己还被人勒索了‘二十万’这件事。
【天啊好绝望。】一想到自己本就不多的余额现在要立减二十万，祝余就带上了痛苦面具，几乎无法呼吸。
系统安慰他：【没事没事！‘X’不是已经连着一个月都没联系你了吗？说不定他自己都忘了，你也不要主动提这件事呀，就这么先拖着嘛，说不定等他再联系你的时候你刚好已经又赚够了二十万呢？】
祝余悲伤：【想迅速赚够二十万的计划我有很多，无一例外都要露脸，可如果我要是能露脸了，那也不用给‘X’钱了啊。】
怎么最近自己陷入的都是两难困境，祝余郁闷。
这郁闷在接下来一前一后挨个收到‘X’和沈确的短信后，升到了顶点。
吕小漾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像便秘了好几天一样，脸色黑中带青的祝余。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余生大大？？发生什么事了？”
祝余熟练地从一旁拿出一次性脚套，边换边对吕小漾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没发生什么，就是收到了几条讨厌的人发的短信。”
讨厌的人发的短信？
吕小漾看看祝余的表情，联想了一下，大概懂了。
她试探地猜测：“是案底发的吗？”
谈了一段丢脸的恋爱，和留下案底没什么区别。
祝余痛苦地点了点头：“是的。”
虽然这是原主留下的案底，但他继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也要继承这个案底。
原来是脑残前任，吕小漾懂事地表示理解：“那你先回消息，我还没把拍摄场地整理出来，等我整理好了再来喊你。”
祝余说不用：“我先不回了，先帮你弄东西比较好，你一个……”
“我一个女孩子！搬不动重物当然会选择让你帮忙啦。”吕小漾接上他的话，“但是这次拍平面只用在白色背景前拍摄就行了，不用弄什么布景的，白布我也拉好了，现在只需要调整拍摄器材就好了，真不用你帮忙。”
“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呀，比如回完短信记得去旁边把机车套换上，配饰也都准备好了，和衣服放在一起。”
吕小漾指了指一旁开着门的房间。
“要抓紧时间哦，今天除了拍摄平面，还要拍摄视频哦，我租了一辆超级帅的车子，保证出片！”
祝余领命：“没问题！”
他一边朝放着衣服的房间走，一边打开手机。
沈确的短信没什么新意，虽然他用的是没有备注的新手机号码给祝余发来的短信，但还是被祝余一眼就看穿了。
除了他没人会给祝余发这种消息：【阿余，我们谈谈好吗？】
祝余反手就对沈确的新号码进行了一波拉黑。
他对于沈确的突然出现只是觉得有点恶心，但并不在意，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刚刚‘X’发来又撤回的短信内容是什么。
幸好系统前段时间清理了硬盘，回放功能变得正常了。
在听到系统念出的‘X’撤回的短信内容后，祝余停住了换衣服的动作，他眼内温度瞬间变的冰冷，不可置信地让系统再重复一遍。
系统说：【X的短信内容和沈确发来的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差半个。】
X也说：【阿余，我们谈谈好吗？】
第24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四天 男菩萨决定露脸……
【所以……原来‘X’和沈确是同一个人？】祝余不可置信地又问了第二遍。
他不傻, 当然看得懂短信内容。
一定是沈确拿错了手机，误用了‘X’的手机号码给祝余发来了挽回短信, 又在意识到后匆匆撤回，然后转用了新的号码。
祝余只是觉得离谱，整件事都滑稽的好像一场笑话。
离谱的是，作为威胁人用的手机号是那么重要，沈确居然还会粗心大意地用错号码吗？
他是有多傻逼？
滑稽的是原主。
祝余很难想象，压垮了原主全部生的希望，令他决定自杀的‘二十万’正是他最在意的前男友的手笔。
原来他最爱的前任早就知道他在网上当男菩萨的事情，原来他用死都想要守护的所谓尊严和形象，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祝余还记得在翻看短信记录时, 看到过‘X’曾发给原主的一条短信，内容是：
【你也不想被你最珍视的前男友知道自己在做男菩萨这件事吧？】
沈确知道的又何止是原主在做男菩萨这件事啊。
他甚至清楚知道原主有多爱自己, 然后利用原主对他的爱，变做捅向原主的刀。
偏偏这种人最恶心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又蠢又坏，捅了原主估计还意识不到这是错的，此刻沈确在想什么呢？他做那些事时又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还自我感动地又将这一切定义为了“爱”？
他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做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只会轻飘飘地想着：我没想着要压垮他，我只是想让他缺钱, 然后他就会想到我, 这样我就能用借钱当台阶下顺理成章挽回他了。
恶心。
愤怒瞬间冲上祝余的头脑，他问系统：【你的回放功能有没有别的效果？比如可以将短信截屏或者录屏传送到我的手机上吗？我想去报警，以敲诈勒索起诉沈确。】
之前知道原主被勒索时, 祝余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抓那个‘X’。
只是在经过系统的劝说后，他意识到，比起惩治这个‘X’, 原主更希望保护好自己在前男友心中的形象，这才作罢。
现在没了这个限制，祝余铁定要报警抓沈确的。
可在收到系统传来的录屏，并将与‘X’过往的全部短信内容统统截屏后，祝余又突然犹豫了。
【直接报警似乎太便宜沈确了。】
系统也这么觉得：【是的，沈家有钱又有权，如果你没穿过来，原主真的死了，那或许这件事还能闹一闹，可现在被你穿进来后，原主等同于还‘活’在这个世界，所谓的敲诈勒索在经过他们家上下的活动后，很可能赔个钱就轻飘飘了事了。】
【那不行。】祝余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开始，祝余不了解原主的前提下他都可以因重生之恩去苦兮兮赚钱，凭空背上二十五万的债务。
更不用提现在的他已经了解原主是什么样人，并且经常为原主的经历而感到惋惜与难过。
祝余迅速在心中制定了好几个计划，目的都只有一个——
他要为原主讨回个公道。
他要在一个无数人看着的情况下，狠狠地揭开沈确丑陋的真实面孔，让沈确绝无翻身的可能。
*
吕小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她收拾好东西后，穿戴整齐的余生突然告诉了她一个比中彩票还好的消息——
“我准备拍摄露脸视频了。”
祝余本来没打算瞒着吕小漾。
但他想了想，接下来的一切计划对于吕小漾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既然不会损害她的利益，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解释的好。
不过吕小漾也不笨，猜得出这大概和那个“前男友案底哥”有关。
只是她懂分寸，平时再爱八卦，再好奇，在发现对方不想提某件事时也绝对不会多问半句。
她只用知道余生愿意露脸，而且露脸的第一个视频就愿意穿自己家的衣服就够了。
吕小漾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一直嘿嘿：“我都不敢想这个视频能让我们赚多少。”
祝余被她的欢快带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笑了笑说：“不要太保守，放开胆子多想一点。”
不止今天，祝余从很久之前起就在琢磨各种赚钱方法了，只是很多计划因不能露脸又或是怕太出名而搁置。
现在没有这些做羁绊，他可以大施拳脚了。
只是怕说得太多反而让吕小漾无法信任他，祝余决定循序渐进，一点点将他接下来的计划告知吕小漾。
首先是视频。
“但既然确定接下来要露脸了，我们之前的计划可能要统统推翻了。”
祝余有些抱歉地看向吕小漾，这次的拍摄场地基本是她一个人布置的，拍摄脑洞也全是她想的。
但这些歉意都太多余，吕小漾听后期待的不行，她双手高举，大声欢呼：“快推翻！等不及了！”
比起余生露脸能给她赚到的钱，浪费点苦力和时间算什么。
至于这些不露脸的脑洞就更没关系了，吕小漾一点都不可惜。
“你知道吗余生大大，从第一次见面后，我基本每天都会想，万一以后你要是想露脸了，那到时候应该拍摄什么样的视频，每天都想每天都想，一不小心就写了二十多个拍摄脚本！”
没想到美梦还真有成真的一天。
吕小漾将这些脚本合成一个文档，转成PDF后传到余生的微信。
祝余大致浏览了一遍：“真的是不小心吗？这些脚本都写的好棒，从每个分镜到穿搭配饰都写得清清楚楚，就连配乐你都找好了。”
吕小漾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嘿嘿。
“不过只是擦边还不够。”
祝余关闭文档，和吕小漾说自己的考虑，他想要告诉吕小漾接下来他对余生安好这个账号的规划。
或许此刻吕小漾听了可能会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跟她说这种好像与她毫无关系的事，但等他将全部内容说完，自然会告诉她必须知道这些规划的原因。
“一是有风险，如果某条视频没做好，很可能被判定为‘软SQ’又或‘低俗内容’，像那个‘乔qiao’你还记得吗？官方说他涉嫌违反《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和《网络主播行为规范》，账号被永久封禁。”
“二是男菩萨主播赛道拥挤，同质化严重，余生这个账号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关注度，第一次是运气，第二次是‘露脸争议’钓着，可接下来等我真的露脸了，起初粉丝会觉得新奇，会大涨一波热度，但失去了争议，只剩下好看，长此以往粉丝最终还是会审美疲劳。”
不止菩萨赛道，其他赛道也是，只要不能给粉丝留下记忆点，那上限用眼就望得到，早晚被抛在脑后。
真正能一直赚钱的只有头部那批主播。
祝余住院时研究过那些主播爆红的契机，以及爆红后是怎么留住的粉丝。
“首先，我们需要给余生这个账号立一个人设。”
人设便是记忆点，是粉丝提起余生安好时能区别于其他男主播的地方——
“余生安好我知道，就是那个xxx的男菩萨对吗？”
吕小漾一脸茫然：“啊？擦边也有这么多学问吗？我以为脱就行了。”
怪不得是B大学生，都搞黄了还要动脑子。
“我打算搞反差，长得帅还脑子不好这个人设怎么样？”
这是祝余在医院时产生的想法，当时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露脸的那一天，所以只初步想了一些，可能并不成熟，等具体实践时也许还会进行调整。
但在目前来说，这应该是最优解。
“在视频前几秒时以搞怪或者很丑很蠢的形象出现，然后最后突然一个转折正经送福利。”
“好处也很明显。”
“除了有人设和记忆点外，还可以蹭热点，前面搞怪的几秒可以根据近期又或是当天的热点去写脚本，不仅能蹭到热点，搞怪会让观众觉得有趣，削弱很大一部分关于男菩萨带来的不适感，可以扩大粉丝受众，而且粉丝再转发视频时也不会觉得尴尬，或者不好意思，他们可以发给自己的朋友，然后通过粉丝安利得到一个正向反馈。”
所以祝余虽然觉得吕小漾手头的脚本已经很好了，但还是需要在前面加上几段内容。
“行！包在我身上！”吕小漾拍胸脯。
她觉得余生说得每句话都有道理，令她心服口服，决定一切听从余生的指挥。
吕小漾问：“不过我们什么时候拍摄视频？今天吗？是的话我现在就去做功课，搜热点。”
祝余的计划是先拍露脸的平面图和不露脸的视频。
但他想了下又说：“不对，露脸的视频我们也可以先拍了剪着，只是不能一口气都发出去。”
因为他那个要整波大的计划，所以这些东西的发布顺序需要讲究。
这就是祝余循序渐进里要和吕小漾说的第二点。
“首先拍摄好机车套的宣传平面图后，小漾你正常发布到几个平台的网店上，除此之外也要在小红书多发几个帖子宣传带货。”
祝余又向吕小漾确认了一下：“在上次那条视频发布后，的确有我的粉丝去关注你的小红书对吗？”
“是的！”吕小漾用力点头，“一千多个粉丝呢！”
一千个够了。
祝余嗯了声：“到时候应该会有粉丝问模特是谁，是不是余生，你回答得模棱两可一些，不要肯定也不要完全否定，看看能不能钓到鱼。”
“等鱼出现，我就会在余生安好上发布不露脸的机车套视频，这个视频不需要搞笑，就要纯帅纯擦，越直白约好。可以拍全身景，到时候我戴头盔，继续钓鱼。”
吕小漾喊了声等等：“鱼是谁？”
不明白鱼是谁的话很难明白余生这个方案的具体目的。
乔qiao，如意，黑粉，说不定还有最开始的那个185……
祝余指的是那些对他有敌意的人，但不绝对只指他们。
反正，愿者上钩，谁上钩谁是鱼。
祝余让系统推算过，只要露脸的平面图和不露脸的视频一发，绝对会有人闻着味就来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钓黑粉继续造势。
他解释给吕小漾听：“网络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距离上个视频的发布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现在记得我的只有部分粉丝，在没有任何争议的情况下就算放出露脸视频也不会有太大的热度。”
争议等于热度。
打脸的前提是有人把脸伸上来等你打，不然只能打空气。
“原来如此！目的是借黑粉的东风！”
吕小漾听懂了，表情从‘？O？’变成了‘WoW’的样子。
与祝余设想的不同，他以为吕小漾听到账号规划那些和她关系不大的东西后会不感兴趣，在听到他所谓的发布顺序后会产生质疑。
她在听完后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我超，余生好聪明，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骗到绿宝石制服店来！”
天知道吕小漾多希望祝余刚刚说的是对绿宝石制服店未来的发展计划，而不是他自己的账号规划。
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一旦祝余按照他设定的计划发布视频，必定一炮而红，而按照他对账号发展的清晰思路，之后他只会越来越红。
所以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吕小漾正悲伤呢，忽然听到面前的少年说了句她做梦都不敢梦的这么离谱的话。
他说： “小漾，我知道你的家境应该不错，可能看不上我这点钱，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试着问问。”
“我昨天买了张彩票小发了一笔横财，想入股绿宝石制服店。”
“如果你也有意向的话，那么我还有一些和店铺未来发展有关的规划想说给你听。”
第25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五天 末世·废土·赛博……
这还用问吗？
吕小漾对此求之不得, 恨不得一口应下。
可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
绿宝石制服店只是一家小店，流水最大一月便是余生带货的那个月, 她实在没什么信心接受这笔投资。
吕小漾问他：“我当然愿意啊，可是余生，你考虑清楚了吗？我怕你的投资打水漂。”
她不知道彩票具体额度是多少，但既然和‘投资’沾边，估计至少也有个几十万？
不行不行，这样心理压力太大了。
她希望余生加入绿宝石，但不是以投资合伙人的形式，她想开工资给余生。
但祝余回答的坚定且果断：“考虑清楚了，我不是头脑一热。”
绿宝石制服店内几乎都是吕小漾的原创设计。
经过祝余一个月的商业观察, 绿宝石制服店能在几乎零付费推广、低库存周转率情况下仍保持盈利，这和吕小漾构建的审美壁垒价值脱不开关系。
她的优秀美商使绿宝石制服店的衣服均价溢出同类产品的情况下, 依旧能吸引到客户。
包括在最开始祝余想购买制服时，那时他还不认识吕小漾的时候，他多方对比后选择的也是绿宝石制服店。
吕小漾作为创始人，她的核心价值远超于投资所需要考虑的‘财务报表’上的数字。
更不用提她的诚信与人品，祝余都信得过。
在这样的前提下, 吕小漾所产生的复利效应远比短期流水更有想象力。
祝余：“毕竟在服装这个非标品赛道，真正的稀缺资源永远是能持续产出审美价值的操盘手。”
操盘手？稀缺资源？谁？
吕小漾指指自己：“我吗？”
“嗯。”祝余点头。
这不是他在今天决定露脸后的临时起意。
半个多月前, 祝余刚拿到一百六十万时就产生了想要投资, 以钱生钱的想法。
只是祝余以前没接触过这么多钱，更不懂所谓的投资是什么，所以一直没提。
他先让系统帮忙搜罗了些和投资相关的书籍与具体案例, 在努力钻研一阵子懂了些皮毛后，将投资想法整理好告诉系统，又在系统也觉得靠谱的前提下, 这才彻底下定投资的决心。
今天沈确这个突发事件只算是一个契机，令他一次性将所有未来得及实践的计划一口气全部提上议程。
吕小漾这会儿有种被天降馅饼砸晕的不真实感。
她不仅梦想成真，甚至是对方主动邀请的她，而且还说投资原因是为了她。
这算什么？连吃带拿，钱人双丰收？
“那你要投多少，具体怎么操作？”吕小漾吞了下口水，紧张地搓手手。
这下轮到祝余挠头了：“这些就不是你我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了，先找个专业律师咨询一下。”
这好办。
吕小漾二话不说就给老爸打电话，让他找个专业点的律师来。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帮忙！”吕小漾和吕父夸海口。
吕父叼着香烟敷衍：“嗯嗯嗯，最后一次，那你应该不需要来店里借车了吧？”
吕小漾和祝余说的借来拍摄的超帅机车，正是从吕父手里求来的。
吕父是机车迷，他前几年花重金收藏了一款孤品，据说是由葡萄牙工匠手工打造的‘未来主义概念机车’。
那辆车超酷的，即便是对机车不感冒的吕小漾在第一次看到它时也为之着迷。
想到那辆车。
吕小漾声音小了一半：“那这就是倒数第二次求你帮忙！”
吕父：“呵。”
吕家手下养的有专业的律师团队，通过电话后一小时就上门了。
来的律师姓金。
金律师看过绿宝石制服店的流水后，告诉祝余投五十万可以换取百分之十五的股权，以及店铺的决策权和建议权。
又考虑到祝余的主播身份接下来将和绿宝石制服店深度捆绑，其能带来的价值作用。
金律师给出建议——
“可以考虑添入条款，祝余每为店铺带来一百万净利润，就能换取百分之一的股权。”
祝余没有意见，这算是意外之喜。
吕小漾更没意见。
她就是有些心虚，绿宝石真有净利润一百万的那天吗？
金律师让她放心：“虎父无犬女。”
他看过大小姐经营的店铺状况，大小姐确实有做生意的天赋。
加之从进门起，金律师的视线就时不时会被这个穿机车套的小伙子吸引。
有这样优质的主播做专属模特，属于是强强联合。
绿宝石制服店未来可期。
金律师：“基本诉求我都记下了，那我先回公司了？”
他还要进行验资调查等一系列流程后才能起草合同。
现在才六点半，吕小漾看了看时间，招呼祝余。
“现在一起骑小电驴去拍摄场地，七点半能到，天刚好黑。”
她下楼和祝余一人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
上车前吕小漾给吕父打电话，让他找人将那辆孤品概念车送到拍摄地点。
于是，一米八的祝余便穿着超酷的机车套，长腿蜷缩成直角，骑着马卡龙色正面印着卡通闪电纹的小电驴跟在吕小漾身后，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
看着短小握把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车灯反射下闪闪发光的耳钉，以及精瘦腰间挂着的设计精美的银色骷髅头长链，大家忍不住感慨——
真是好酷的哥，好萌的车。
不少路人掏手机拍下这一幕。
一小时后，两人刚到达目的地，还没站稳呢，小红书上已经有人将祝余骑电动车的照片发上去了——
【一辈子抵抗不了反差萌，问问这衣服在哪里可以买到，我要给我男朋友也买一套】
牛逼的大数据在几分钟后，开始将这个帖子陆续推送给那些刚刚也在路上拍下这一幕的人。
祝余和吕小漾并不知道。
祝余一下车便被这次拍摄要用的‘道具车’吸引住了全部视线。
好漂亮的线条与色彩。
车身左侧竟然采取了裸露机械骨骼纹理的设计，右侧则覆盖液态金属涂层，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虹彩渐变。
哪怕是祝余这种不了解机车的人，在看到第一眼也能感受到设计者的意图，浓浓的机械解剖与未来铠甲的视觉对冲感。
难怪吕小漾会选择租这里做拍摄场地。
机车放在一面呈工业风金属废墟墙前，墙面氧化的铁锈痕迹刚好能与机车的漆面形成粗粝质感的对比。
「末世·废土·赛博朋克」
这便是这次拍摄的主题，确实很适合机车套。
祝余越看越觉得自己对吕小漾的评价，以及刚刚的那些决定没做错。
他回头朝吕小漾竖起大拇指：“有品！”
机车很贵，拍摄时祝余不敢做太放肆的动作。
好在祝余腿长，他想了想，将左脚屈膝虚踩在机车脚踏上，身体重心与力量全放在右侧，用右腿伸直点地做支撑，双手虚扶车把。
因力量全靠右腿支撑，所以右腿的肌肉线条显得更加清晰。
吕小漾火速领略他的意思，绕到机车右面，从下往上仰拍。
“下颌微收一些，眼睛看着机车前方，随便找个东西聚焦一下。”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镜头中的少年眉锋压低眼尾上扬，眼神有种狩猎者已锁定好目标的压迫感。
吕小漾赶忙按下快门。
“对！就是这样！余生大大简直天才！”
吕小漾承认余生的笑很阳光很有感染力，但她还是更喜欢余生不笑时的样子，性张力简直爆棚。
“做个脱手套的动作？”她问。
祝余小心地将姿势改为跨坐，皮靴尖轻点地面支撑，坐好后，他将手套扯下一半，卡在掌骨凸起的位置，这样将脱未脱更能凸显出手指比例修长。
吕小漾倒吸了一口气，确实脱一半更涩。
除此之外，他们又尝试了让祝余舌尖轻顶上颚、用拇指摩挲另一只手的手腕，以及在祝余仰头时，捕捉发丝掠过耳钉瞬间，耳钉反光的瞬间等等一系列画面。
一连拍了二百多张，吕小漾心满意足。
“应该够用了。”
除了店铺图，连小红书的宣传图都够用了，大概能在不重样的情况下连发十个帖子。
接下来要拍不露脸的视频。
吕小漾把头盔递给祝余带上，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含甘油水雾喷在他的衣服上，这样可以增添衣服在灯光下的光泽度。
拍摄视频与平面不同，平面的赛博感容易P，但视频还是尽量靠灯光完成比较好。
吕小漾根据赛博朋克与末日废土的主题，分三层布置灯光，暗红做背景色，冷白光做主光对准祝余与机车，对比度高的粉青霓虹色则做辅助光。
当看到吕小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拖出了烟雾机与干冰机打算用来增强废土效果后。
祝余忍不住感慨：“姐，你还是太全面了。”
在拍视频与审美这方面，吕小漾绝对是专业的。
少年穿着黑色机车服跨坐在车上，在硬光切割、霓虹污染以及尘雾窒息三重奏的夹击下，终于将未来感、赛博格以及废土美学三种矛盾元素暴力融合。
几乎是看到这个画面的一瞬间，吕小漾便想好了这次视频的主题与名字——
「末日的呼吸」
*
因为不露脸的视频已经选择了走硬酷路线，祝余便提议下次再拍摄露脸的视频，如果是同一个场景同一种风格的话，效果不能发挥到最好。
“可能会有些审美疲劳。”
吕小漾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结束？”
祝余：“好的。”
吕小漾：“今晚我就能把平面图都P好，我们是P好直接发布吗？还是要等等？”
祝余想了想：“等等吧，晚上回去我要先打个电话，打完电话再跟你说什么时候发布。”
虽然祝余这次已经下定决心了要搞个大的，系统也说经过机器推算成功率高于百分之八十。
但是毕竟还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是——他会拉一坨大的。
祝余预料到在未来露脸视频发出，大家知道名牌大学生居然在网络上当男菩萨后，必然会引起一些关于价值观之类的讨论。
他不希望上次的黄谣事件重现，不希望因此连累到乔知禹的名声，于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打算先把护工这份工作辞掉。
龚管家接到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辞职？”
祝余有点局促，说话便跟着结巴起来：“是、是的……”
一开始他的确打算乖乖待着，等乔知禹主动开除他，可今天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为了乔知禹着想，即便尴尬他也要主动申请离职。
至于为什么打电话给龚管家，是因为最近祝余和乔知禹的关系很僵，他们两人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
祝余实在无法想象他们重新交谈的第一句话是自己提离职的场面会有多尴尬。
龚管家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少年解释离职原因，脑袋里也在琢磨类似的事情。
难怪少爷最近情绪不好，对什么事情反应都淡淡的，好像不关心任何事，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龚管家原本还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呢，现在接到这个电话他便懂了。
原来是两人闹别扭了。
不行，可不能真让小祝就这么辞职了。
龚管家打断祝余的解释，一边快步朝书房走去，一边拒绝他。
“小祝，这事我做不了主，你是少爷亲自面试的员工，如果想要离开必须要亲自跟少爷说，你先等等，我现在就去把电话给少爷。”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祝余紧张地整个人在原地僵住不敢动，屏息凝神地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反应。
果然，乔知禹听完龚管家说的话，连接过电话的打算都没有。
祝余听见男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随便他。”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
祝余似乎还从中听到了一丝不耐烦？
好吧。
祝余安慰自己。
虽然乔知禹对他爱答不理且无所谓，好像有没有他这个员工都不重要，但至少放人很快。
不像他上辈子接触过的那些老板们，明明天天骂你不中用，说你是废物，可真等你要辞职了又要好一顿劝说挽留。
而且最重要的是，祝余本人是希望离职的，乔知禹这样不拖泥带水的态度正是他所需要的。
祝余将‘不是被嫌弃了，是我主动要求的’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后，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他继续和龚管家对话：“那我是可以直接离职吗？还是说接下来要继续工作多少天，直到招到新的护工。”
电话早就被龚关键打开了扩音，所以回祝余的还是乔知禹。
“不用。”乔知禹说。
祝余被噎了一下。
这意思是让自己直接滚蛋就行？
说实在的，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抵不住乔知禹接二连三的冷漠攻击，这样子就好像巴不得他走似的。
有点受伤，于是祝余深呼吸了一下，最后警告了自己一遍——
我的目的就是辞职，目的达成了，不要再想东想西。
他说了声“好”，然后便打算挂电话了。
龚管家显然察觉到了这点。
看着书桌前的少爷笔都停了没在写了，嘴巴却粘了胶水似的紧紧抿着，他只好开口主动帮两人延长通话时间。
龚管家问：“对了小祝，你刚刚想解释的离职理由是什么来着？我耳背，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呃，行，是这样的……”祝余只好又将自己在网络上做主播的事情讲了一遍，但依旧没有说自己在做男菩萨主播。
他只是说接下来要发的视频可能会引起一些争议。
“上次中毒后给乔老板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给乔老板带来负面舆论。”
龚叔瞥见书桌前，自家少爷沉思的表情略有松动，搁在桌面的手还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知禹便开口说话了：“没事。”
祝余：“啊？”
乔知禹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他经常在听到的第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要经过二次解释才行。
乔知禹也习惯凡事都要向祝余二次解释了。
他面色冷冷淡淡，说话倒挺有耐心的：“如果你辞职的原因是担心这个，那想多了，我不在乎这些。”
“啊……”祝余这下听懂了，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祝余怀疑地问系统：【统统，乔知禹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因此辞职？他在挽留我？】
可刚刚不是还一副让他‘要滚就早点滚少废话’的吊样子吗？
系统：【我觉得是这样，那怎么办，你还要辞职吗？】
祝余当然还是想辞职的，乔知禹不在乎被牵扯到舆论中央，不代表祝余不在乎因自己将乔知禹牵扯进来。
而且早晚他都要和乔知禹分道扬镳的，这是注定的结局。
只是面对乔知禹突如其来的挽留，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个惜字如金的冷面男，突然一口气说了二十三个字，只为了解释并挽留他，祝余确实有点难张口拒绝。
幸好，在祝余挣扎的几秒钟里，乔知禹又补了一句：“当然，离不离职都随你。”
又是无所谓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赶客。
对面答应的飞快。
祝余说：“是的，我还是觉得离职比较好，给您带来不便，深感抱歉，也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知遇之恩、栽培之情，我铭记于心，最后祝您和龚管家等其他同事未来一切顺利。”
……
祝余说完就挂了。
看着面前明显是被噎地愣住的少爷，龚管家无声地叹了口气。
喜欢多嘴，喜欢多加一句话。
现在开心了？
第26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六天 照片才发布十分钟……
祝余向来果断。
他知道在挂断电话的那刻, 就意味着自己和乔知禹暂时没有关系，也不会再见面了。
于是便把和乔知禹相关的所有心绪一刀切断, 收拾收拾丢进角落里了。
祝余和吕小漾一起回了她家楼下还车，然后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在十二点前回到了家。
奶奶已经睡了。
但和以往每次晚归一样，餐桌上摆着奶奶为他留好的饭菜。
打开家门，闻着饭香，沐浴在家人为自己留的那盏灯里。
祝余觉得这应该就是家的意义。
一个黑影闻声而动，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跃起，连蹦带跳地闯到祝余脚边。
“小黑宝，你在等我呀。”
祝余蹲下，伸手挠它的下巴, 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直打呼噜。
“就挠一会儿哦, 我还没洗澡吃饭呢。”
小黑宝可能听懂了。
因为祝余每说一句，它都会跟着“喵呜喵呜”地应一句。
祝余特喜欢听它打呼噜的声音，好可爱。
他也眯着眼看着小黑宝笑。
说来奇怪。
人不是都讲猫很敏感吗？尤其是这种黑猫。
祝余陪奶奶回老家带小黑宝进城那天，他紧张的要命，生怕被黑猫警长看出这副身体下的灵魂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
但小黑宝没察觉到一点异样, 对着祝余亲昵地绕着两只腿蹭来蹭去。
它来城里后也没有祝余想象中的不适应。
小黑宝很乖，白天会在阳台懒洋洋的晒太阳, 晚上会在沙发上睡觉等祝余回家, 从来不乱挠东西。
祝余给猫大爷挠了十分钟才去洗澡，走之前捏了捏小黑宝的白爪粉垫，算是按摩报酬。
洗完澡, 饭也刚好蒸透，祝余将饭菜从蒸锅中拿出，没时间在餐桌上摆好, 他直接拎了把椅子进厨房，坐在切菜台旁扒起饭。
今天吃饭实在是太晚了。
仅仅是胃疼，祝余尚能忍耐，可刚刚洗澡时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低血糖。
系统叮嘱他：【以后出门要常备糖在口袋哦。】
祝余嗯了声，嘴巴被软乎乎的白米塞满。
祝奶奶是过日子的好手。
祝余每周会给她三千菜钱，可她在保证每顿饭营养均衡三菜一汤都有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省下两千七还给祝余。
比如今天的话梅排骨、清炒莴笋丝、肉沫豆角、红烧茄子，以及菌菇花甲汤，加起来只花了三十元。
真是难以想象的持家能力。
祝余舀了碗汤，边喝边点开微信，今天是他和公益平台的工作人员约好汇款的日子。
他转了十万块给对方，备注：用于资助。
【不好意思，戚哥，我今天有事情忙得晚了些，这是捐款金额，您查收一下。】
对面又是秒回：
【没事没事，我也还没睡。】
【#震惊您这次要捐这么多吗？】
戚城还以为自己加班加傻了。
他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转账金额，不可置信地又数了一遍零。
戚城见过很多爱心人士，手里每日过账上千万。
他不是大惊小怪，只是记得祝余不是个学生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祝余发了个点头小猫的表情。
【还是像上次，五五分，一半资助贫困山区成绩优秀的学生，一半打给孤儿院。】
主要是不确定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有意外开销，不然按照原先的计划，这次应该打给对方三十万才对。
戚城没问钱的来源，只连连应好，正准备登记款项，忽然一拍脑袋。
“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他打字问祝余。
【对了，林素琴想要您的联系方式，说想跟你说声谢谢。】
林素琴是他上次资助的六年级学生，成绩优秀，考上了县里的初中，但是家里交不起住宿费与伙食费。
祝余婉拒了。
【这就不用了，请您转达她，接下来要好好学习，要认真生活，这就足够了。】
【对了。】
祝余想起来自己也有事忘记说了。
【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我在网上做主播，接下来要带货，准备和商家谈关于公益营销的计划，说得简单点就是每卖出一件商品，其中有一部分拿出来捐给公益机构，由公益机构决定这笔钱的具体去向。】
原来是主播。
戚城懂了。
【好，到时候一定全力配合。】
戚城经手过许多类似案例，知道有百分之七十三的消费者其实都愿意为公益联名商品支付溢价，所以祝余的提议大概率能通过。
但以防万一，戚城还是从后台调出了几份私密文件发给了祝余。
【这些是一些商家和我们公益平台合作后的成功案例，其中最成功的当属那个“云岭计划”，公益款带动全店销量增长百分之二百三。】
祝余保存了文件，今天实在太晚了，他打算明天再看。
其实公益计划的难点不在于说服吕小漾。
吕小漾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女生，让她纯捐款不求回报都会同意，何况这类公益计划还能帮她带动销售额，又能释放爱心又能赚到更多的钱，她没理由不答应。
真正的难点在于，绿宝石店里目前大多数都是制服款，看上去都不太适合做联名。
真要考虑实施这个计划的话，可能需要吕小漾重新设计一款女装或者童装做联名款。
这类商品与“助学”主题天然契合，且容易引发情感共鸣。
吃完饭已经快到一点，祝余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床了。
累了一天，他连睡前复习课程的精力都不剩了。
但在即将昏睡过去前，祝余还是用意志力支撑起眼皮，给沈确的X马甲手机号发去了一条短信——
【你好，刚看到信息，请问您撤回了什么内容？】
接下来每一天的凌晨，他无论多忙都会逗一下狗。
*
确实如祝余料想的那样。
沈确收到消息后一整晚都没敢睡，硬生生瞪着双眼到天亮。
天亮时，老三看见沈确眼底的乌青吓得一激灵。
“我靠，沈哥，你不会趁我们睡觉跑去黑海喝通宵了吧？”
老四床铺离沈确最近，闻言掀开帘子伸出半个身子，对着床下的沈确一顿猛闻。
“没酒味。”
老三纳闷：“那怎么把自己弄得跟鬼一样？”
看上去精气神都被掏空了。
沈确舔了下嘴唇上裂开的纹，一言难尽。
“阿余给我……发短信了……”
嘶。
老三和老四都不敢说话了，对视一眼当没听到，一个去阳台洗漱，一个则把自己缩回床帘内。
下一秒。
薛川听到自己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用想也知道是老三和老四。
他躺在床上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
“短信里说什么了？”
沈确这个反应分明是发愁回复短信的内容，估计是纠结了一晚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以前沈确也发生过好几次类似的状况，一般忍不到早上，凌晨五点左右就会将室友全都摇醒，一起帮忙商讨对策。
今天居然这么能忍。
沈确却没回答薛川。
他犹豫了下，然后将烟按灭，说了句‘没什么’，便拿着手机躺回了床上。
不是他不信任薛川，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难道要交代：
“我有好几个手机，昨天带了两个出去，一个是新号码，想联系祝余，另一个是之前拿来敲诈祝余二十万的号码，然后昨天去找祝余挽回时没追上他，一着急，不小心拿错了手机，用敲诈手机号发送了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短信？”
他怎么敢说嘛。
面对祝余，沈确可以坦然地想，威胁短信只是吓唬对方，希望对方低头而已。
可其他人怎么会理解他，万一听到后真将他当作敲诈犯该怎么办？
沈确只能靠自己，经过一晚上的道德与恐惧进行搏斗后，最终他还是无法承担可能会失去祝余的风险，决定继续将这场骗局圆下去。
他在手机里打下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哦，我想问问你，钱呢？都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我还没见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