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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第 71 章

检录完毕,喻安然在场边压腿热身。

参加一千五的女生不多,一共才十个。

有两名是一班的体育生,都是170+的高个子,身体壮腿又长,气势上就压人一头。

比赛马上开始。

喻安然站在起跑线,谁也不去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练了一周多的长跑,终于可以结束了。

虽说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赌注,但喻安然不想输。

从小到大,她擅长的东西很多。

不论是英语演讲,小提琴演奏,她从不怯场,游刃有余。

她习惯了站在荣誉的中央,享受崇拜的目光。

讨厌同情安慰,和可怜兮兮的眼神。

所以今天她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

“砰”地一声枪响。

运动员们冲出去。

仙女难得下凡一次,展现鲜活灵动的一面。

六班的同学跟打了鸡血一样,加油声撕心裂肺:

“喻安然加油!”

“喻安然冲啊!”

然而仙女空有美貌,没有神力。

和大部分人预料的一样,喻安然的实力的确不怎么样,才跑半圈就落在了倒数第二的位置。

虽然都说长跑更看重的耐力,但是差距拉得太大,后期很难追得上。

“让娇滴滴的女神跑一千五,太残忍了。”

“哎,只要不倒数第一,就是成功。”

一圈下来,场上形式稍微有了变化。

喻安然从倒数第二变成了倒数第四。

看台上,肖琦山偏着脑袋说:“小女神这路数有点特别啊,速度变都不变一下的。有点像那啥——上了发条的人偶。”

荆献坐在前排,手肘着膝盖。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蓝白色的身影上,沉着眉,一言不发。

贺涛盯着看了会,疑惑说:

“不对啊,她这不是匀速——”

话没说完,一转头看见荆献几步冲下看台。

操场一片激昂沸腾。

比赛进行到一半,场上开始两极分化。

有两名女生体力不支,落后了大半圈,而喻安然已经追上三人,一跃到第四的位置。

“喻安然不喜欢输,肯定会想办法超过前面那人。”

潘朵捏了把汗:“但我感觉她已经到极限了。”

按照喻安然和叶铭茜立下的战书,只要再超一个人,喻安然就能得到第三名。

她就赢了。

“她有没有说,平时是怎么训练的?”宋淮忽然问。

潘朵摇头:“我只知道她每天都会训练,周末两天也来。”

“不止。”

旁边的曹垒出声:“之前体育课,她还问我借了绑脚的沙袋。”

喻安然不咸不淡“嗯”了声,跟着她往楼梯走,眉头越皱越紧。

“琳姨这儿环境确实不好,可是楼上还是很宽敞的,坐北朝南采光好,床单也都是新的。你就当自己家一样啊,别拘束。”

喻安然抬眼望着前面的楼梯,想到一件事。

“楼上…不会还有包间吧。”

“没了没了。我侄子住三楼,你就跟我住二楼吧。”

“啊?”喻安然一愣。喻安然收到过各种各样男生的眼神。倾慕的,崇拜的,眼前一亮的。

而荆献跟他们的都不一样。

他眼尾狭长,瞳若点墨,明亮中带一种未经驯化的野。

“这里是我家。”

喻安然吞咽一下,指尖跟着发凉。

“如果不想见到我。”

荆献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她的行李箱,发出“咚咚”两声。

“就提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我侄子荆献,跟你一边儿大。”荆琳回头看她一眼,笑着道,“他也读二中呢,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同学。”

喻安然转学到宁县二中,手续是徐丽媛帮着办的。

管他是二中还是二十中,她压根儿不想了解。

“想吃面条还是馄饨?琳姨给你煮。”

“我想先洗澡。”

喻安然的确饿。可是比起肚子,她更想先处理这一身污糟。喻安然提着行李箱上楼,不经意扫向四周。

借着头顶昏黄吊灯,能看清地砖是大理石,楼梯扶手是实木的,墙面贴着浮雕花纹的墙布。

在这样的小破县城装潢算是高档的了。

可是保养不当,台阶缺了几处,墙布都已经发黄脱落。

好好的房子竟然沦落成麻将馆。

活像一个误入歧途的人,经岁月磨砺,颓然走向衰败。

行李箱很重,需要两只手一起抬。

喻安然黑发垂下来,有几根不听话地贴到脸上,而且她皮肤白,一用劲脸就涨得通红。

走到一半,视野暗了暗,一道影子挡住了光线。

喻安然毫无防备地抬头,看到一位身穿白衣,个子高挑的少年。

赤白灯光从头顶曝开,透过薄薄衣料,掐出少年利落劲瘦的腰线。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眼皮薄薄下压,骨相优越,却有种不可触犯的气质。

是他。学校没有一个人敢找他麻烦。

但宋淮性格冷淡,从不过问班上的闲事。荆献愣了好一阵,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冰冷:

“看够了吗?”

喻安然眨了下眼,注意力还在那道伤口。

少年眉毛浓黑,眉形锋利,眉尾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划痕。

不到一厘米,颜色已经很淡了。

“对不起。”喻安然轻声说。

她和荆献之间夹杂太多误会,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可以表达清喻的。

“我觉得我们——”

话没说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

喻安然撇了下唇,摸出手机。

荆献站直,不经意一瞥,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是一个叫宋淮的打来微信语音。

这个名字,荆献熟。

最近这段时间,卓颖天天挂在嘴上,一个劲儿地夸。

除此以外,升旗仪式还打过好几次照面——荆献每次上主席台念完检讨,就轮到这位上台发表优秀学生演讲。

这会儿为了喻安然,竟然站出来和她作对。

这场戏越来越好看。四名女生脸上出现不同程度的惊愕。

荆献抄着兜,吊儿郎当,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叶铭茜飞快关掉录像界面。

揣起手机,使了个眼色让刘梦退回来。医务室很干净,一张护理床,一张转椅,瓶瓶罐罐摆在白色柜子上。

空间狭小,充斥着一股消毒水气味。

伤口已经没流血了,不怎么疼,但干涸的血渍斑驳,黏在手上有些渗人。

喻安然皱了下眉,坐到床边。

荆献轻车熟路,从柜子拿来两瓶白色药水,棉签和纱布。

问她:“上药会不会?”

喻安然没好气地摇头。

“我没有。”

他瞳孔漆黑,下颌线绷紧:“咱们俩,好像是你更来劲。”

荆献说完松手,身子向后拉开距离——

“等一下。”

未及他站直,校服衣摆被人拉住,轻微向下扯。

那力道很轻,轻得他不用劲儿就能挣开。

可他没有这样做。

而是垂头,顺势弯下腰。

喻安然一双水汽朦胧的眼,望着他的脸。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颤悠悠朝他伸过来。

似乎下一刻,就要抚上他的脸。

荆献一动不动,心跳声充耳可荆。

少女指尖靠近,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发。

“我弄的?”

她的嗓音有些哑。

“这么巧。”

她嘴角挂起一个甜美的笑,挥手和他打招呼:“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帮你买糯米糕吧?正好我们班今天值日我有空。”

荆献走过去,一言不发盯着她。

他脸色冷沉,眼梢耷拉着,校服拉链到下巴位置,金属扣轻轻晃着,折射出凌厉的冷光。

越是不说话,压迫感越强。

叶铭茜心里发虚,双手捏在身前。

柔着嗓子,像是在哄:“怎么了嘛?”

“道歉。”

“什…什么啊?”叶铭茜没听清。

“给她道歉。”

周围人见宋淮出手,墙头草倒向一边。

叶铭茜不想被当成猴看,隐忍道:

“我说过了,不是我弄的。”

她用力瞪了宋淮一眼,又看向喻安然:“你不是最喜欢讲证据吗,有证据就举报,没证据就拿着你的校服滚。”

喻安然浑身僵住,连带脑子都嗡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

他是荆琳的侄子?!

空气安静几近窒息。

荆献没出声,也不动,站在楼梯拐角,居高临下看着她。

半晌。

“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荆献看她两秒,慢腾腾地背着手下楼。一双人字拖“啪嗒啪嗒”踩在地板上,像是砸在喻安然心上。

她屏住呼吸。“我为什么不敢?”刘梦哼笑。

一扬手,头顶忽然一阵树叶的窸窣声。

没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喂。”

一声低哑的少年音传入几人耳朵。

“松开她。”

刘梦回头,愣住。

巴掌没扇得下去。

喻安然惊慌失措推开她,一转头,瞳孔骤然放大。

学校围墙足足两米多高。

荆献蹲在上面,一身白色校服,腰后挎着个多余的黑色书包。

逆着光,他的头发松散炸着几根,轮廓与五官隐在一层阴影里,凌厉而张扬。

少年居高临下,漠然看着她。

下一秒。

他单手撑墙,背脊弯出一道弧度。脚一蹬,毫不费力地跳到地上。

“原来,你就是北城来的寄宿生。”

荆献朝她走近,捎带一阵冰凉的沐浴露味道。

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半湿,随意搭在额前。而她披头散发,裙子是脏的,鞋子被污水浸了个透。

相较自己的狼狈,荆献显得清风霁月。

忽然间,他低头凑近,盯着她茶色的瞳眸。

荆琳还未答话,身后有牌友喊:“老板,机麻怎么卡住了,骰子盘升不起来啊。”

“哦,来了!”

荆琳喊了一嗓子,转头对喻安然说,“你先上二楼,我去看看就过来。”

“嗯。”“不习惯欠人情…”

荆献垂眼,低声重复。

呵。

帮她修这个搬那个,一身弄得又脏又臭,他他妈热得都要炸了。搞了半天,这位睥睨众人的大小姐,还真把他当苦力。

“行啊。”

荆献往墙上一靠,不耐烦皱眉,脾气说来就来:“加上昨天那档子事儿,你打算给多少?”

什么

他眼皮耷拉下来,阴沉着脸,带着攻击性的语气。

喻安然愣了两秒,读出他眼里的戾气,震得张不开嘴。

“算不出来?”

荆献盯着她的眼睛,拔高音量,一字一顿质问,“你陪一次酒该多少,总有个价吧。”

喻安然睁大眼,胸口翻江倒海。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难堪的字眼,被逼上绝路,随便抓起一个东西朝他扔过去。

“混蛋!!!”

伴着一声咒骂。

遮阳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呲啦呲啦响。最后张牙舞爪地,狠狠打在荆献脸上。

周嘉树眼睛瞪大:“负重训练?牛逼,是个狠人!”

到第三圈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来,喻安然的速度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几乎所有人都是先快后慢,包括两名体育生。

喻安然竟然是先慢后快——

她在匀速地提速。

场边的加油声忽强忽弱,六班学生都惊呆了。

喻安然双臂摆动,步伐又稳又快,径直跃到了第三。

第 72 章 第 72 章

夏日雷雨过后,空气依旧热沉乏闷。

大巴车在高速路上摇晃,车身上斑驳雨珠还未干透,“哗”地一声泥水溅起,又变得脏兮兮。

喻安然望向窗外的清新翠绿,皱着眉,唇线紧抿——

车厢窒闷,混着食物和汗水的味道。旁边座位的中年女人一直在打瞌睡,脑袋左摇右晃,时不时地戳在她肩上。

喻安然无言。

下了高铁又转大巴,人已经十分疲倦。

然而车厢环境恶劣得超出想象。她神经紧绷,没有一丝困意。

一呼一吸都是煎熬。

汽车转弯的一瞬,手机再次“叮”了一声。喻安然抬手去拿,顺势挡开那颗不受控制的脑袋。

【徐丽媛:到哪儿了?怎么不回消息?】

【徐丽媛:到了车站记得给荆琳打电话,她会过去接你。】

回什么?

喻安然暗暗想。

不管不顾把她扔到偏远县城,这会儿倒担心上了。

她盯了屏幕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敲了个“嗯”字过去。

倒不是怕徐丽媛担心,而是手机电量已不多,她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果然手机没再响。

后妈对后女儿的关心,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

喻安然放下手机,侧头眺望旷远山脉,翠绿麦田。

窗外风景是雨后的焕然一新,她的情绪却丝毫未得到纾解。

任谁被放逐到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县城,都不会有心情欣赏美景。

更何况,在她眼里这儿不是“美”。

是“落后”。

大巴车继续在高速路上摇晃。

半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暴雨过后暑气还未上来,长途汽车站人流密集,嘈杂不断,马路边蓄着大片的积水。

喻安然没心思打量新环境,她又饿又累,当务之急是联系接站的人。

然而拨了几次电话都拨不出去。

人困马乏就算了,连手机也跟着水土不服。

喻安然又将手机举得老高,不死心地左右摇晃。可信号栏仍只显示几个黑点,死活没信号。

电话打不出去,她联系不上接站的人,只能自己打车过去。

喻安然无语,吐槽的话都省了。

她耷拉着肩,将手机揣回小挎包,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终于来了一辆空载出租车。

汽车缓缓驶近,路边积水荡出不干净的波痕。

喻安然皱了下鼻子,后退一小步。

“姑娘,去哪儿啊。”司机探出脑袋询问。

喻安然动了动嘴唇,念出一个陌生的地名:“南桥街…36号附3号。”

还好徐丽媛将地址一并都发给了她。

“南桥街?”司机顿了下,“这几天下暴雨爆水管,南桥街封路了。”

“算不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

然而场景一转,她走进一条黑暗的小巷。

一个寸头男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拖到桌子前,压着她的肩,一杯一杯地灌她酒。

酒很咸,夹杂着沙砾。

喻安然整个喉咙被堵住,胸口翻涌,喝得想吐。

拼命挣扎着,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荆献蹲在街角,叼着烟,火星明明灭灭。

他嘴角噙着笑意,极其凉薄地注视着这一切。

喻安然凝噎,发不出声音。

忽明忽暗中,她看到荆献呼出一口烟,用嘴形对她说了四个字:

喻大小姐。

喻安然皱眉:“什么意思,进不去吗?”

“对,三轮儿都进不去,不过我可以送你到街口,沿着往左走就是南桥街,近得很。”

喻安然听了直发愁,又不想浪费时间耗在这儿。

“到底走不走啊姑娘?”司机又问。

她抿唇,下决心说:“那就送我到街口吧。”

“好勒。”

司机一边说一边下了车,动作利索地帮她把行李箱放好,又回头打量几眼。

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杏色连衣裙,斜挎着一个皮质小包,黑发散在肩上,瓷白的脸庞带着一丝怅然。

他在宁县开了十年的出租,还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儿。长得漂亮,气质出众。用四个字形容,叫做清丽脱俗。

“小姑娘,听你口音不像咱宁县的。”司机发动汽车,一边搭话。

“嗯。”

喻安然靠着后座,握着挎包带。

说实话,她现在的心情挺像那一滩裹着残渣的污水,浑浊,窒闷。她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放假来看亲戚呢?”

“不是。”

“哦。”

司机见她话不多说的样子,没再多问。喻安然落得清净,侧过头,看向窗外变换的街景——

绿树杂草,清一色的低矮平房,招牌破旧的五金店和小卖部。明明是暴雨过后的艳阳天,这里的一切却灰扑扑的,显得不太干净。

其实,她和这个名叫宁县的地方并不是毫无关系。按照徐丽媛的话来说,宁县是爷爷的老家。

可是岁月更迭,旧人旧事不复从前。喻家在宁县鲜有亲戚朋友,估计连她父亲喻敬华都没回来过。

一想到这,喻安然脑子里就一片混沌。

一个月前她还是喻家大小姐,念私立中学,出门车接车送,生活光鲜体面。

不想命运开了个玩笑。

喻敬华出事之后,世界仿佛颠倒了,生活秩序完全打乱。就在几天前,她接到最后判决——

转到宁县上学。

这是喻敬华进去之前的安排,她见不着人,申诉无门,徐丽媛自然照章办事,这事儿连个缓转余地都没有。

如果运气不好,她将在这里生活至少两年。她不知道自己会住什么房子,念什么样的学校。

未来的一切都难以预料。

夕阳陷落,一抹艳红打在半阖的窗户上。

喻安然在一片冰凉中醒来,沉静片刻,她抬起手背,虚虚挡在眼皮上。

拜荆献所赐,她头一次尝到了失控的糟糕滋味。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或许荆献说得对,她就是个傻子。竟然在跟他缓和关系这件事上心存希望。

她低估了荆献的恶劣,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喻安然深吸一口气,胸口仍闷得发紧。

辗转反复,还是搞砸了。她自问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但是这回她想躲,想彻底逃离,却被一张无形的网罩着。

走投无路,又无处遁形。

喻安然手撑着床铺坐起,“啪”地一声按开床头灯。

白光刺眼,她揉了揉胀痛的眼睛,视线重新聚焦。

屋子乱得让人陌生。鞋子,衣服,纸箱,乱七八糟堆了一地。

哭够了,也哭累了。

喻安然把头发挽起来,穿上拖鞋,一件一件开始收拾。

心里能不能忍受,都得受着。事情过不过得去,生活都得继续。

这里是宁县,不是北城。

就算天马上塌下来,也不会有人拉她一把。

她只剩自己。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一处断头路口。

“小姑娘,到了。”

司机扭头过来,指了指斜前方的小路,“前面写着拆字的围墙那儿,进去之后往左边拐个弯,走五分钟就到南桥街了。”

喻安然往外看了一眼,马路旁确实有施工人员在排水疏导交通,位置也不算偏僻。

“谢谢师傅。”

她付钱下车,拉着行李往朝前走。

头顶湛湛蓝天,街道两旁却污水沉积,稍一呼吸便荆到下水道的臭味。

喻安然捂着鼻子加快走,行李箱滚轮碾过翘起的石板,污水一下子迸出来,差点溅到她的帆布鞋上。

喻安然躲过一劫地松松肩。

然而高兴得太早,她刚拐了个弯出去,面前一辆摩托车突然飞驰而来。

车轮急速碾过,地面水花四溅。

喻安然吓得惊叫一声,本能地往旁边躲,却不偏不倚,将将踩进一滩污水之中。

“嘶——”

脚踝磕到凸起的石头上,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白色帆布鞋终未得幸免,湿哒哒地浸成恶心的黑色。

另一边,摩托车上的人也吓了一跳。

他嘴里骂了声,赶紧转着把手调方向。一阵巨大的摩擦声,像是刀刃刮在石头上,车身在马路上打了个旋儿停下,差点就甩了出去。

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马路上方回荡。

喻安然疼得眼泪差点出来。

抬起头,见到一张比自己更不爽的脸。

男生坐在摩托车上,沙滩裤配花衬衫,一身花里胡哨的海滩度假装。

他单腿支着地面,嘴里一下一下嚼着口香糖,一头黑发凌乱,呲呲拉拉搭下来戳着眼皮。

喻安然想到视里混迹街头的不良少年。

“你哪儿来的。”男生扶着摩托车把手,恼火地皱起眉,“没长眼睛还是不要命了?”

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却嚣张得很,像是带了刺。

喻安然也被点着了火,瞪向他:“你怎么不看路?骑那么快差点就撞到人了。”

到了这鬼地方遇到的全是糟心事儿,环境乱七八糟,状况层出不穷。

穷山恶水是什么?就是她脚下这块地儿。

喻安然愤懑着,眼前的男生抱着头盔,一言不发地打量她。

看她的行李,再看她的脸,目光直白。

半晌,他轻嗤一声,对着左边抬了抬下巴:“墙上写着封闭路段,不识字儿?”

喻安然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

周围马路宽阔,远处有几处荒土堆,看上去是一片待开发区。左边围墙上写着“封闭路段”几个黑色的字,大且醒目。

喻安然穿过来的时候压根儿没注意,现在发现四周除了自己和这个花衬衫,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怪不得开这么快。

头发都乱得炸毛。

“知道是封闭路段,你还在这里飙车?”

喻安然反问,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表情冷淡,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男生盯她看了会儿,跨下车来。

“是又怎么样。”

他拖长音调,拎着头盔朝她走来。

衬衫穿得松松垮垮,却难掩身形高挑,薄削背脊似一把锋利的刃,割裂原本静态的画面。

喻安然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她表情不变,握行李箱的手不自觉缩紧。还未说话,身后又是一阵刹车声。

“阿献,怎么了。”

一个瘦猴样的男生跳下车来。

花衬衫朝旁边瞥一眼,懒声:“呐,遇到个路痴。”

察觉到荆献语气冷,眼神更冷之后,硬生生止住了。

贺涛毫无察觉,不知死活继续调侃:“你现在抬头已经晚了,人都已经回教室——”

“你也给我闭嘴。”

荆献沉声,气场极低。抬起头之后,眉角暗红的口子更加明显。

上课铃响,他步子猎猎回教室。

剩下卓颖跟贺涛面面相觑。

这大清早的,吃炸药啦?

瘦猴看清少女长相,做了个“哇靠”的嘴型,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的同伴。

喻安然见又多了个人,无语抿起唇。

她不想惹事,深吸一口气压着火跟对方就事论事。

“拜你所赐我的鞋全脏了,脚踝还磕肿了。”

第 73 章 第 73 章

说着递给宋淮:“拿下去给喻安然同学复印一份,你们把题都做了。国庆过后就是初赛,时间不多了,你们要认真准备。”

“好的老师。”

宋淮接过试卷,两人一道出了门。

他不开口,喻安然自然不会主动搭话。

两人并排往回走,快要走到七班教室,喻安然无意识地抬了下眼。

她看见门口栏杆边,站了四五个人。有趴着的,有蹲着的,站姿各有千秋。

荆献也在其中。

他靠着栏杆,模样懒散,校服领口松开一颗。垂着头,碎发有些长地搭在眼皮上,手里握着一只粉色手机,横着屏在打游戏。

旁边站了个高挑的女生,长发披肩还化了妆。她凑得很近,兴致勃勃盯着屏幕看。

喻安然眨眼,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那天过后,他们没再说过话。连在家里遇见的次数都很少。

就算不得已撞上了,也都冷着脸,目不斜视掠过对方。

走廊有不少学生打闹玩笑。喻安然和宋淮并肩走过,吸引不少人注意。

贺涛眼神追过去,用手肘去拐旁边打游戏的人。

“诶诶,你快看。”深秋的一场雨,使得气温骤降,海城的天,一夜间便冷了下来。

天一冷,寝室里的人都不想再出门,只想躺在被窝里看剧吃零食。

她们也有条件这样做,因为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

可喻安然不行,她虽然有助学金交学费,但她还得打工挣自己的吃穿用度。

决定来读大学时,她就知道指望不上家里,四年的大学生涯,只能靠她自己。

因此她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出门,要么去图书馆看书做题,要么出去打工。

周六这天,早上六点,冯佳茵她们三个还在睡觉,喻安然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她五点就起床了,今天她要去一个很远的超市做临时促销员,坐车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不得不提早起来,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吃饭,半个小时的时间背单词。

打工归打工,学习她一点也不敢松懈,甚至比高中还要努力。

她很清楚,要比别人走得更远,只能更努力。

出门时,她看到天气阴冷,铅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便在包里装了把伞,还特地穿了件连帽的厚卫衣,卫衣外面又穿了件风衣外套。

她装备齐全地走出寝室大楼,一股阴冷的秋风迎面扑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八点之前,她赶到超市卖场。

这时候超市也才刚开门,超市外面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售货帐篷,帐篷底下摆着长长的一张桌子。

超市正式营业后,她被安排站在外面的帐篷下卖某品牌的菜籽油,天冷,风又大,站在外面很辛苦,而且一站就要站八个小时,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五点。

但她却没任何意见,做临时促销员嘛,就是这样的。

只要今天做完能拿到钱就行,苦点累点无所谓。

到了下午三点,她正满心期待着下班拿钱时,却碰到了跟她有过过节的女生,赵思彤,翻译系的。

军训期间,赵思彤故意整她,跑操时,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一个鸡蛋,塞完就跑了。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赵思彤已经跑远了。

跑步的过程中,鸡蛋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跟赵思彤玩得好的女生故意大声说:“天呐,谁的口袋里跳出一个蛋!”

结果有人听岔了,反问道:“什么,跳I蛋?”

集体哈哈大笑,不少人都看向她,眼神有同情有轻佻,更多的是看热闹。

她当众出丑,被教官喊了出去。

教官严厉地问她:“怎么回事?”

喻安然献了个军礼:“报告教官,鸡蛋不是我的,是那个女生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赵思彤的名字,便伸手指了一下。

赵思彤却一脸委屈地说:“教官,她冤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且我跟她之间隔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往她口袋里藏鸡蛋?明明是她自己早上没吃完,或者她想多吃,就偷拿了一个。”

喻安然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解:“报告教官,食堂有监控,我有没有偷拿,调取监控一查便知。”

后来教官查了监控,喻安然确实没有偷拿鸡蛋,她自己的那一个也吃完了。

可是在训练场跑步时经过的那一处,是监控死角,所以无法证明鸡蛋是赵思彤放的,赵思彤又咬死了没有栽赃喻安然。

最后教官各打五十大板,在所有人原地休息时,让她们两个加跑五圈。

事后冯佳茵气得大骂:“操!赵思彤那个Bitch,真当我们304的人好欺负是吧,等回了学校,看我不撕了她!”

自那后,喻安然跟赵思彤便结下了梁子,回到学校后,两人偶尔在学校碰见,赵思彤总是要阴阳怪气一番。

冯佳茵在场的情况下,便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冯佳茵不在,喻安然一般选择无视,她不想惹事,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了才怼两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做兼职时遇见赵思彤,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家连锁超市,是赵思彤家开的。

“一天一百五,一堆廉价大学生上赶着来做。”赵思彤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地看着她,“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来这里打工?”

喻安然不由得苦笑,她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周二那天晚上,有人在学校兼职群发布了一条兼职招聘广告,也就是来这家超市做促销,一天一百五,只不过离他们学校有点远。

看到兼职招聘信息后,她立即在群里接龙,并私聊了发布信息的那个人,诚恳地表示自己很愿意来做这份兼职。

后来她被选中,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对方。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设的局。

喻安然心里很清楚,赵思彤今天不会让她好过,但她还是笑脸相对:“那就谢谢你了。”

赵思彤手臂上挎着一个两万多块的包包,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点了点油桶:“你放心,我不会不给你钱。”

喻安然嘿嘿一笑:“只要给钱就行,你想怎么骂我都无所谓。”

“呵。”赵思彤冷笑了声,“我没那么低俗。”

喻安然心想,你现在的行为,也不见得多高雅,但她没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钱还没拿到手,她必须得忍,不能撕破脸。

赵思彤招手唤来超市管理人员,吩咐道:“你叫个人过来统计。”又对喻安然说,“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五点前,你要是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给你三倍工资,要是卖不出去,一分钱没有。”

喻安然气笑了:“招聘信息写的很清楚,无责任促销,没有任务要求,而且就算有,我也做到了。我从早上八点站到现在三点,一天卖出去四十几桶油,我自认是合格的。该我的一百五十块,你不能不给。”

赵思彤把她那个两万多的包随意往桌上一放,双臂交叉环胸,眼神轻蔑地看着喻安然:“你有劳务合同吗?就算我不给,你能怎样,去告我啊。”她不屑地冷笑,“只怕你连律师费都不出起。”

喻安然没再反驳,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赵思彤别开脸:“只要你在五点前卖完五十桶油,这样,六点,七点也行,七点前卖完五十桶油,我就给你四百五,五百吧,凑个整,给你五百块,怎么样?”

喻安然没说话,她没立即答应。

赵思彤又说:“你在学校发传单一天才五十,五百块你要做十天呢。”

“好。”喻安然答应下来,“如果我做到了,请你立即结现。”

赵思彤从包里抽出五百块红票子,在油桶上拍了拍:“放心,只要七点前,你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立马给你现金,一分不少。”

结果天公不作美,原本只是阴冷暗沉的天,却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雨势不小。

喻安然毫无畏惧地走在风雨中,拿着大喇叭在广场上喊。

“菜籽油,纯天然无公害的菜籽油,炒菜香,炸肉香,美味又营养。”

“菜籽油大促销,美味又实惠,今天最后一天了。”

但是因为下雨,很多人都在往家赶,或者急匆匆地走进商场,没人愿意来帐篷下买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喻安然脑子灵光一现,用英语喊了一遍。

语言一转换,立马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就算是下雨,也有人驻足观看。

像是发现了商机,她眼珠子一转,有了计划。

于是她先用普通话说一遍,又用川南方言说一遍,再用英语说一遍,最后东北话、河南话,甚至连蹩脚的粤语都用上了。

原本清冷的广场,一下热闹了起来。

广场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路边都站了不少人,导致这边的路段造成了交通拥堵。

一辆黑色迈巴赫路径此地,被堵住了去路。

司机开窗探出头,见前面广场围着不少人,问旁边的一个路人:“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热心地回道:“前面的超市在做活动,一个小姑娘拿着大喇叭推销菜籽油,用普通话,英语,各地的方言,轮番推销。”路人还不忘夸赞一句,“小姑娘真是不得了,不仅口才好,长得也很漂亮,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特好看。”

路人说话声音很大,不用司机转告,坐在后座的人也听见了。

关了窗户,司机还是对身后的人解释:“前面的超市做活动,荆总您看要不要换条路。”

荆献正低着头看文件,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冷淡道:“不用。”

车子一点点往前挪,到了广场旁边的路上,彻底挪不动了,被堵得死死的。

荆献脊背往后一靠,修长的两指扯松领带,冷着脸打开了车窗。

“菜籽油,美味又营养的菜籽油,纯天然手工压榨菜籽油!”

“今天活动最后一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一看,选一选,不买不要紧,看油不要钱。”

人群里传出轻松愉悦的笑声。

天虽然下着雨,还吹着风,但广场里传出的那道声音,却像是秋风冷雨里的一道暖阳,照进了围观群众的心里,也照进了车后座男人的心里。

交警走过来清场,人群散开,道路被让了出来。

荆献却对司机说:“找个地方停车。”

说完,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喻安然全身都被淋湿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颈上,她随意地往后扒拉了一下,露出霜白的一张小脸,拿着喇叭继续在广场上喊。

赵思彤看得火冒三丈,她的本意是想刁难喻安然,想看到喻安然像个丧家犬似的,在凄风苦雨中狼狈不堪,而不是看到喻安然出风头,成为人群的焦点。

就像军训期间,本来她想去跳舞,结果喻安然抢在了她前面,跳了一段不伦不类的孔雀舞,一下成了学校的红人,以至于她后面再去跳,却没多少人关注。

正因为如此,她才十分讨厌喻安然。

越想越气,她气冲冲地走到喻安然面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的大喇叭:“是让你来卖油,不是让你来耍宝!”

喻安然不温不怒地弯下身,捡起大喇叭,还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然后举着喇叭,声音温软恬淡地说道。

“大家好,我叫喻安然,是海城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我来自川南的一个山村,那里很穷,很落后,是国家重点扶贫的地方。因为家里穷,所以我需要勤工俭学,挣生活费。”

她在说这番话时,眼睛干净明亮,秋水盈盈的眸子像盛着漫天星河,又像是山涧小溪里的黑卵石,眼中没有丝毫因贫穷而产生的自卑,也没有任何的杂念,一双眼清澈透亮,有种直击人心的美感。

荆献在人群中看着她,看着她这双清凌凌的眼,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希望工程的宣传画,画中的小女孩双眼漆黑明亮,像黑夜里天上的星辰。

喻安然没看到荆献,雨太大了,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顶着风雨,继续说。

“今天我来这家超市做促销员,老板答应了一天给我一百五十块钱。我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三点,结果老板却反悔了,临时给我增加任务,让我再额外卖出五十桶油,还说做到了就给我五百块,做不到一分钱不给我。”

她突然弯身朝人群鞠躬,又转过身,朝着四面八方的人鞠躬,哭着说。

“求求大家帮帮我,一百五十块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今天一天……”

话没说完,她顿时失了声,眼泪混着雨水滑过霜白的小脸。

荆献一身黑,逆着风雨走向她。

他身上做工考究的高定西服是黑色,真皮皮鞋是黑色,手里擎着的巨大雨伞也是黑色,通身黑,却像是一束璀璨的光,在这乌沉沉的风雨中照在了她身上,照得她心里一片温暖。

黑伞罩在她头顶,荆献从西装口袋里扯出一张白色柔软的巾帕,生涩却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他低下头,下巴触碰到她额头,薄唇擦过她耳廓,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颈,沉稳低哑的声音进入她耳中。

“别哭,我帮你。”

“看什么看。”卓颖一把拍开他的手,抱怨的语气,“没见他帮我上分儿呢。”

贺涛手背被拍出一道印子。龇牙咧嘴,没好气说:

“轻点儿!一个女的这么暴力,追得到人才怪呢。”

“姐姐早换口味了。”卓颖不以为意,哼了声,伸手欣赏自己新涂的指甲。

卓颖追过荆献的事,很多人都知道。

她贪图他那张脸,送水送零食,发了狠地追。然而荆献空有一张帅脸,没心没肺没心肝儿,从来不把她当女人看。

“我现在喜欢内敛些的男生。就像我家男神,成绩好,长得好。上次升旗仪式我跟他对视了,眼神真的巨温柔。”

“哈?你管六班那冰块脸叫男神?”

贺涛翻了个大白眼,朝前面抬下巴,故意酸她,“你别说,这两个好学生站一块儿,气质还挺搭。”

卓颖抬头,目光警告说:“我跟你说,别乱给男神起绰号,我——那女的谁啊?!”

关于这个问题,贺涛也想知道。

“你问阿献,他认识。”“你推了也没用,我不加陌生人。”

过了用餐高峰期,食堂的人慢慢少了。

学生陆续涌出,一个短发女生慢慢走进来。

喻安然吃完饭起身,一眼看见了张若珊。

她逆着人流,动作慢吞吞的,想不注意都难。

时间很晚了,有些窗口的菜已经卖完,在收摊了。食堂没什么人,空荡荡到处都是位置,而张若珊简单打完菜,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食堂最角落。

喻安然和宋淮二人一起,将餐盘放到收餐台。

她说不清喻,张若珊和其他人到底哪里不一样。

周身的孤僻感?

总是低头走路的姿态?

或者两者都有。

“你怎么了。”

头顶的声音温和,中断她的思绪。

喻安然摇摇头,见宋淮低头摸出手机。

“你的手机号多少?”

喻安然睫毛一颤。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句话这么敏感。

“做什么。”她问。

宋淮压了下眼镜,神色浅淡:“加个微信,以后多交流。”

被点名的人垂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下颌收紧,唇线抿着,修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传出阵阵厮杀声。

“诶,什么时候认识的漂亮妹子。”

卓颖朝那边盯了会儿,又转头去看荆献,“气质挺不错啊,改天介绍给大伙儿认——你这眉角怎么破了?”

透过少年额前的碎发,卓颖隐约看到一道刮痕。

很短一条,深红色的,像是刚刚结痂。

正抬手想碰,荆献不耐烦挥开。刚好一局结束,“咚”地一下把手机扔给她。

他嗓音沉得吓人:“知不知道你很吵。”

“我——”

卓颖想反驳。

第 74 章 第 74 章

中午放学。

喻安然做完一页课后练习,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

她之前试过,晚二十分钟过去人会少很多。不用排队打菜,也不用挤来挤去。

然而今天却失算了。

不知是什么情况,都这个点了食堂竟然人满为患,到处都坐满了。

喻安然端着餐盘,扫了一圈,没有宽敞的位置。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距离最近,两个男生旁边的位置——

宋淮和一个平头男生在吃饭。平头不停地说着什么,宋淮安静吃着,没什么表情。

喻安然决定采取就近原则,端着餐盘过去。

“请问这里有人吗?”她轻声问。

平头是高二六班班长,叫周嘉树。

他愣了两秒,赶紧摇头:“没人没人,你坐。”

喻安然礼貌笑了笑,坐到宋淮对面。

空中充斥着食物的香气,和学生们的说笑声。

衬得这一桌格外安静。

两名刚被数学老师钦点竞赛的学霸,竟然还没说过一句话。

喻安然对此不以为意,就着菜吃了一口米饭。

她打算吃完慢慢走回教室,消消食,再趴着休息半小时。

“口味这么清淡?”

一道温和的男声。时尚轻奢大平层,高科技全屋智能家居,乍一看清新简约,实则处处彰显着高端奢华。

喻安然走进屋里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了。

不怪她没见识,虽然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见识,但就算换个有见识的进来,也不会多淡定,只会更加震撼。

因为懂行的人一进屋就能看出门道,单这脚下的瓷砖就需要几千块一平,还不说那些昂贵奢侈的灯具以及全智能家电,而这些家电产品,多数都是荆氏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高端定制品,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这样一套价值千万的房子,荆献却没住过几次,一年不超过三次。

没办法,他房子太多了,全国各地都有他的房产。

不说别处,就说海城,光别墅都有九套,还有一座豪华城堡,和几十套公寓,几乎每个区的豪华地段都有他的房子。

但他日常住的地方,也就两套独栋别墅,以及集团顶楼的公寓,其他地方,有时候赶巧了,可能会住一两晚,跟住酒店没区别。

他在海城也有自己专属的酒店套房,并且很多酒店也都是他的。

只是喻安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就是荆献经常住的地方。

她第一次走进这种豪华的房子,震撼程度不亚于坐进那辆顶配迈巴赫。

这一刻,她脑子都是木的,大脑神经甚至都没能产生出紧张局促的情绪,脑子直接宕机了。

荆献一进屋,立马把西装外套脱了,接着单手扯松领带,把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要不是有喻安然在,他连衬衣都要一起脱下来。

他在给喻安然撑伞时,半边肩膀淋湿了,忍到现在已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

刚才他没把喻安然送回学校,而是带回就近的公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忍受穿着湿衣服坐两个小时的车。

见喻安然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荆献伸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进一间浴室,耐心地教了她智能淋浴的用法,转身出去后,很绅士地替她关上门。

喻安然回过神来,打量起这间浴室,很大,看起来比她住的四人间寝室还要大。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湿区有淋浴和一个超大的浴缸,干区有洗手台,还有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浴巾和衣服。

而这些衣服,正是半个小时前荆献吩咐人买的。

她拿起衣服想看看是什么样式,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果香,有点像橙子,细闻还有点桂花的甜香味,总之很清新,很好闻。

放下干净的衣服,她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从上到下,一件件落到地上。

她赤足走进沐浴室,打开花洒,温水从头顶浇下,滑过白皙的天鹅颈,迤逦而下,越过半圆弧,流入光滑平坦的三角区,那里洁白无瑕,水流汇聚成瀑布。

与此同时,另一边主卧浴室。

荆献站在花洒下,单手撑着光可照人的冰凉墙面,嶙峋锋利的喉结急促滚动,另一只手像是惩戒般愤力握紧,握得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根根凸起。

墙面照出昂然狰狞的一幕,也照出他凌厉黑沉的眸子和泛红的眼尾。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两手抵着墙,沉沉地喘了口气,极力隐忍着压了回去。

洗漱完,喻安然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走到客厅,看到荆献,她惊讶了一瞬。

她自认为已经洗得够快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又是男人,她不敢洗太久,却没想到,荆献更快。

他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交叠着大长腿,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仍旧是一身黑,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连袜子都是黑色的,像是对黑色情有独钟。

这么快,不知道他是洗了还是没洗,当然,她只是心里疑惑一下,不可能没礼貌地问出口。

荆献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到小姑娘披散着柔顺的头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神清澈忐忑,像林间迷失的幼鹿。

他面上神情不变,喉里却泛起痒意,痒得发紧,发胀。

喻安然紧张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荆先生,我洗好了。”

说完她便暗暗咬了下舌,心里咆哮,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什么叫“我洗好了”,也太有歧义了,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可不说话也不行啊,她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时,荆献已经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文件袋递给她,问道:“饿了没?”

喻安然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袋,赶忙替他拿着,乖软地点了点头:“嗯,有点饿。”

荆献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喻安然抱着文件袋看了眼浴室:“我的衣服还没拿。”

荆献说:“先去吃饭,衣服会有人来拿。”

喻安然没再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进电梯,出电梯,上车。

然而刚坐进车里,荆献的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大,带着熟稔的笑:“淮海路尚府国际,六点半,荆老板赏个脸,晚上来一趟呗。”

荆献语气冷淡:“不去了,没空。”

电话那端的人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又不加班,就一个陆总的局,还被你拒了,兄弟这里,你总不能再拒吧。”

荆献说:“不想去。”

一口回绝,连理由都不给了。

电话那端的人不依不挠,继续劝:“四哥别呀,你今天高低得来一趟,哪怕只坐几分钟也行。兄弟今天请的不是别人,是南城容家小公子,你前一阵不才去南城见了他小叔吗?”

喻安然绝不是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再加上她就坐在荆献旁边,想不听见都难。

她知道荆献是因为她才拒绝了陆宜年的酒局,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又拒绝另一个人,而且听着还是很有来头的大人物。

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软软地说道:“荆先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操”,然后是惊讶到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情况?我不会打错了吧?”

荆献挂了电话,问喻安然:“能陪我走一趟吗?”

喻安然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感到很惊讶,不确定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一起去参加酒局?”

荆献说:“你不用,我给你单独安排,等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学校。”

喻安然不好再拒绝,只能答应。

喻安然抬头,见宋淮扬眉,盯着她碗里的菜。

她嗯了声,如实回答:“吃不惯。”

沉默被打破,话就跟着多了起来。

“校门口那条街美食多,有好几家北城风味的餐馆,味道都不错的。”

周嘉树热情介绍,试探性地加了一句,“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去试试。”

喻安然微微弯唇,不置可否。

她对宁县的一切都没兴趣。没心情,也没时间去寻找美食。

上学期间都吃食堂,只偶尔去小卖部买点牛奶和面包。

“高二教材都学完了吗,数学。”宋淮问。

话题突转,喻安然顿了一下回答,“学完了。”

“微分呢?”中午休息时间,校门口很热闹。

学生扎着堆,三五成群,奶茶店和文具店生意都很好。

宋淮垂头,将刚复印好的一沓试卷递出去。

“我们要去一趟书店,你来吗?”

喻安然接过,还有点烫手。她把试卷抱在怀里,婉拒:“不了,我打算回教室休息会儿。”

宋淮没说话。

“那好吧。”周嘉树撇嘴说,“我们先走啦。”

三人道别之后,喻安然去隔壁店挑了一杯手工酸奶。付了钱,提着袋子独自回学校。

初秋季节,气温一丝未减。

学校篮球场一群男生在打球,挥汗如雨,荷尔蒙爆棚。场边还站了几个女生,顶着烈日,一脸雀跃地观看。

“咚”地一声,篮球砸到篮板的声音。

荆献将球回传给贺涛,后者反应慢了半拍没跟上。眼看篮球砸在地上跳起来,一路滚出场地。

最后停在路过的一名女生脚边。

“同学!”

贺涛想偷个懒,支着膝盖喊,“麻烦把球扔过来。”

男生们都等着球。

荆献撩起衣摆擦了把汗,视线跟过去。

天空中飘来一朵云,正好挡住太阳。

少女校服整洁,马尾柔软垂在脑后。怀里抱着一踏卷子,左手提了个酸奶。

光线在周身晕开一圈,她黑睫轻轻地眨,淡漠看着这边。

一群人噤声。

荆献插腰,偏着头看她。

两人隔着十来米,面无表情对视。

“嗯。”

宋淮盯了她一秒,声音平淡说:“你挺厉害。”

喻安然笑了下:“厉不厉害,考完试才知道。”

说话间,周嘉树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摸出来,看了眼说:“又是七班的卓颖。”

喻安然正夹菜。听到七班两个字,脑子里莫名浮现荆献靠在栏杆,拿着女生手机玩游戏的样子。

“催我把你推给她。”

宋淮淡淡瞥了一眼,不做反应。

周嘉树将手机摊在他面前:“你倒是说句话呀。”

宋淮继续吃饭,头都没抬。

第 75 章 第 75 章

难怪潘朵一听到她要去卫生间,反应这么奇怪。原来她的小姐妹在卫生间欺负同学。

喻安然心里莫名发沉,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在门口静了几秒,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脚尖转动,“嘎”地一声推门走进去。

太阳从天窗照射进来,投下一小块光斑。

卫生间内一共有四个女生,叶铭茜,两个跟班。

不用想,旁边还站着一个张若珊。

她的黑框眼镜罩住大半张脸,缩着脖子站在墙角。而她脚边地上,摊着一只浅蓝色书包,拉链敞开,里眼镜盒,笔袋,文具等物品散了一地。

喻安然没出声,施暴的三人也没说话。都仰着下巴,目光警惕瞪着她。

卫生间里安静得诡异。喻安然望了眼一地的狼藉,什么都没说,抬脚绕开进了隔间。

她没见过校园霸凌,更没经历过。她觉得滑稽,更觉得难以置信。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刚来到宁县的那天。

混乱,恶劣,奇形怪状得让人窒息。

喻安然从隔间出来,外头几人还是刚才的姿势和神态。

堂而皇之,变都没变一下。一群男生将他的窘状尽收眼底。

肖琦山笑骂:“贺涛,你他妈还打不打。”

“人都走远了,你在那儿傻站着。”

“哈哈哈哈”

“滚滚滚。”

贺涛抱着篮球过来,啧了两声,“你们是没看见女神笑起来有多甜,简直谁看谁心动”

甜?“什么意思,你们觉得荆老板是什么意思?”容轩两指夹着烟,痞笑着问出口。

蒋越泽笑了下没接话,他跟荆献认识五六年了,第一次看到荆献身边有女人,还是那么小一个姑娘,嫩生生的,看着纯得很。

他暂时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开口,怕踩了荆献的雷。

包厢里一共六个人,宋文易也在,另外两个是从京北过来的公子哥,他们的根基不在海城,说话也就没那么顾忌。

其中一个笑着接了容轩的话:“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男女间那点事。”

荆献姿态倜傥地坐在上首,坐得一派高雅,眼睛虚虚地眯了下,神情慵懒又凉薄。

他没回话,修长雅致的食指轻点着桌面,嘴角浅浅地勾起点弧度,虚眯着眼眸欲笑不笑,身上那股贵公子劲儿更足了。

宋文易笑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荆献,转脸对蒋越泽说。

“前一阵儿四爷跟我提起颤音金丝雀,我还当他是随口问问,不曾想,当真找我要了一只。”

蒋越泽笑着接话:“四哥怎么想起养金丝雀了?”

宋文易食指轻弹,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懒散地说道:“可能到了年龄,来劲儿了吧。”

容轩笑着说:“荆老板这荷尔蒙的劲儿来得有点迟啊。”

几个男人全都笑了起来,不过笑归笑,话题却点到为止,谁都没敢再往深了聊。

因为没人敢真的拿荆献开玩笑,就算是那两位京圈公子哥,见了荆献也得尊称一声“四爷”,这都是贵公子圈里不成文的规矩了。

蒋越泽不属于贵公子圈,他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因为跟荆献关系走得近,便厚着脸皮叫一声“四哥”。

荆献高兴了应他一声,不高兴,他连“四哥”都不敢喊,还得规规矩矩地喊“荆总”。

总之在座的几个人,对于荆献的称呼,不是“荆老板”就是“四哥”或者“四爷”,无一不恭献。

荆献没抽烟,他没有烟瘾,连酒都没喝多少,只喝了半杯。

他算着时间,预计喻安然快吃好了,便站起身,转脸看向容轩。

“容少爷慢吃,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改日我做东,请容少爷到荆宫喝个尽兴。”

能让荆献开这个口,还是看在容沉的面子上,否则他今天来都不会来。

容轩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没敢端架子,在荆献站起身时,立马站了起来,笑着摆手:“荆老板客气了,男人之间的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不急于这一时。您先去忙,别耽误了您的大事。”

荆献笑了下:“小姑娘性子急,怕她等久了闹。”

又是一阵调笑,大家也只是笑了笑,谁也没多说。

荆献拿上西装外套,走出充斥着烟酒味的包厢。

走到隔壁包厢门口,他握住门把手,正要推门进去,听见里面响起小姑娘激动的声音。

“不可能!”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他真的很好,很善良,也很绅士。”

“他才没有你说的那种龌龊心思,他拉我的时候,都是隔着衣服拉的我手腕,都没有直接触碰我。”

“我甚至都在幻想,我爸爸要是能像他这样对我就好了。”

荆献呼出一口浊气,食指按了按眉心,只觉胸口被堵住了似的,闷得发胀。

原本他还想着找个理由把她留下,现在看来,不送她回学校都不行了。

咚咚——

喻安然站在窗边跟段青妍打电话,正聊得起劲,突然听到敲门声。

她转过身,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看到荆献站在门外。

“荆先生。”她眼中一亮,对着电话说了声,“妍妍,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她噔噔噔小跑到门边,一把拉开门,笑盈盈地看着荆献:“荆先生,您也太客气了,门又没关,您直接推门进来就是。再说了,包厢都是您花钱订的,您想进就进。”

荆献语气淡淡地说:“你在里面吃饭,我直接进去不太好。”

喻安然嗐了声,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啊,我是吃饭,又不是在里面睡觉。”

荆献问她:“吃好了吗?”

喻安然点点头,脆生生地应道:“吃好了,谢谢荆先生请我吃饭。”

荆献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根本没动几口,又看了看她纤瘦的身体,说道:“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饭。”

喻安然被人关心,很高兴,笑得眼中像是有星星,双眼亮晶晶的。

“谢谢荆先生关心,我会多吃饭,争取再长高一点。”

她往前走两步,站到荆献跟前,伸手比划了下,发出惊呼声。

“哇,荆先生你好高啊,你是不是有一米九?”

荆献嗯了声,再次拉住她手腕,这次如她所说,隔着衣服握住她手腕,像牵了一个小朋友,牵着她往外走。

喻安然被他牵着跟在他旁边,时不时仰头看他一眼,满眼仰慕之情。

荆献侧头与她对视,看着她清澈黑亮的眼,只从她眼中看到了崇拜和献仰,没有别的。

他扯了下唇,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荒荆,鬼迷了似的,竟然会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小姑娘有欲I念。

得了,就此打住吧。

荆献嗤了声,抢过他手里的篮球。

“眼睛不要就捐了。”

“靠。”

贺涛瞪眼,两步跟过去,不怕死地又去挑他:“你们好歹认识一场,老实说,真没心动?”

荆献掀起眼皮,冷淡道:“我心动你大爷,傻逼。”

仿佛得等她这个闯入者离开,她们才方便进行下一项环节。

气氛僵着,喻安然面朝着门口。

她想走,却挪不动脚。

最后,喻安然闭了闭眼,看向为首的叶铭茜。

“你们在做什么。”

叶铭茜双手环胸,靠在水池旁。

旁边的刘梦不忿,抢先开口:“有你什么事儿?”

喻安然眸光淡淡扫向后者,嗓音平静:“公共场合,你影响到别人了。”

“我靠,你挺狂啊。”

刘梦早就看她不爽了,今天正好,她自己跑来堵枪眼上。

“是这个傻子先偷了我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跑来这儿指手画脚?”

换作以前听了这些污言碎语,喻安然一定会羞愤难堪。

然而来宁县半个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见识了一遍,心理承受能力被迫得到增强。

喻安然睨着她,像在看一只情绪化的猴子:“你先搞清喻,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

刘梦倒吸一口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了半天戏的叶铭茜直起身,往前跨了一步。

“上完厕所就走。”

她盯着喻安然的脸,细细打量,“我给潘朵一个面子,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喻安然皱了下眉,觉得好笑。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夹在这样一层关系里。

“你不用给谁面子。”

她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朝张若珊抬了抬下巴。

“有证据就找学校举报给处分,没有证据就放人回教室。这么简单的事儿,何必扯这个那个。”

少女表情柔和,平淡自若。

轻飘飘一句,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字字带刺。

“你!”

刘梦忍不了,嘴里骂了句脏的,“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算了。”时间一晃而过。

喻安然渐渐习惯了这场心照不宣的冷战。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她和荆献变回两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