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与此同时,操场边的篮球场。
七班几个男生难得没出去浪,组了个局玩四人制篮球赛。
场上球员跑动,喘息声混着呐喊声。
肖奇山移动马步,双臂大大张开,被荆献流畅运球晃过。接着起脚,跳投,“唰”地一声,篮球进框。
欢呼声起,少年们挥汗如雨,恣意张扬。
十分钟后对局结束。
肖奇山被打的没了脾气,撑着膝盖喘成狗:
“靠,老子再也不跟你们打篮球了。”
贺涛:“菜就别找借口。”
“下回我们换,你去防他试试,”
贺涛扬眉,特有自知之明:“我太瘦,防不住。”荆献淡淡地看了她眼,她的眼睛干净明亮,像河底被水冲刷打磨过的石头。
他终究不忍,偏开脸不看她,语气淡淡道:“不行,很危险。”
喻安然见他这样,反而不害怕了,还凑过去问:“荆先生您什么意思,和你说一下烦心事,怎么就很危险了?”
荆献转过头看着她:“言深交浅,要么成为我拿捏你的把柄,要么激发起我对你的怜悯之心。而无论哪一种,对你来说都是件危险的事。”
喻安然一手扶着大腿,一手撑着座椅,仰起小脸朝他笑了笑:“我相信荆先生不是前一种人,至于怜悯,那能有什么危险呢?”
荆献捏住她下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一旦生出怜悯之心,很容易就会产生别的欲I望,你说危不危险?”
喻安然瞳孔地震,瞪大眼,呆愣愣地看着荆献,心脏砰砰直跳,胸脯剧烈起伏。
荆献松了手,指尖抚过她唇:“别怕,我只是给你举例。”
喻安然:“……”
她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肖琦山甩他一记白眼,又不服气地看向旁边仰头喝水的人。
“我说你这体力是人吗?老子一百四十斤的大猛男都差点被你创翻,温柔点会死啊!”
荆献喉结滚动,一口下去大半瓶:“一个大老爷们儿,我凭什么对你温柔?”
“嚯哟,那你想对谁温柔?”厢应酬,还说会尽快忙完陪她,女生不想让他陪,老板就说‘陪不陪,由我决定’。”
“你觉得那个老板,他是什么意思?”
肖奇山撇着嘴调侃,“我来猜一下啊,前天来找你那高一的妹子?卓颖?陈小沁?还是——六班的小女神?”
荆献差点噎着,瓶子一捏扁,张口就要问候他。
肖奇山指着远处:“那不是小女神吗?”
荆献眼神一滞,扭头看过去。版纳处在北回归线以南的热带北部边缘,属于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只有两个季节,旱季和雨季。
八年前,喻安然第一次来版纳,正值雨季,六月份。
当时她刚高考完,来版纳打暑假工,在同学姑姑开的民宿酒店做前台,也是在那年遇到了荆献。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荆献的身份,只知道他姓荆,被人尊称一声“荆先生”或者“荆老板”,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圆滑世故的生意人,更像影视剧里冷漠残忍的黑I社I会大佬。
她之所以对荆献产生这种印象,主要是因为他的长相和气质。
荆献长着一张冷酷狠戾的脸,气质很冷,话也很少,几乎不怎么说话,再加上他身边随时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保镖,很难不让人想歪。
那样的一个人,喻安然做梦都没想过会跟他产生交集,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无常。
她后来成了他女朋友,算是女朋友吧,毕竟与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他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仍旧唏嘘,像是一场旖旎繁华又泛着酸涩味儿的梦。
梦醒后的今天,喻安然再次来到版纳,很巧,又是雨季。
嘎洒国际机场,上午十点。
喻安然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刚出去,兜头便是一股挟裹着热风的暴雨。
她慌忙从包里拿出伞,恰在这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毫无意外,是段青妍打来的。
段青妍是她小学加初中同学,更是将近二十年的好闺蜜。
她这次来版纳,就是来参加段青妍的婚礼。
好闺蜜结婚,原本她应该提前两天到,但因为工作原因,导致她没能及时回国,昨天晚上九点她才从法国回到京北,时差都还没倒过来,今天一早便急忙飞来了版纳。
“妍妍,我到了,刚到。”喻安然撑开伞后接通电话,一边接电话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没事,你不用管,把位置发到我手机上,我自己打车过去。”
段青妍是个急性子,一开口,语速又急又快,跟点燃了炮仗似的。
“打什么打,你刚回国,对版纳又不熟悉,万一遇到坏人了呢?你别乱跑,就在机场等着,我安排人去接你。”
喻安然心里一暖,轻轻笑了下,不急不缓地说道:“真的不用,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忙得脚不沾地,就别操心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再说了,这是在中国,而且是白天,碰上坏人的概率没那么大。”顿了顿,她语调温柔地说,“我在国外四年都不怕,现在回到自己的祖国,就更不怕了。”喻安然坐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早上五点起床,折腾了一天,实在太困了。
她睡得很沉,睡着睡着身体一歪,把头歪向中央扶手,荆献的手臂正好搭在扶手上,于是她的脑袋便枕在了荆献的手臂上。
荆献用手推她头,想把她推起来,她反而抓住了荆献的手,还将小脸贴在荆献手心。
“爸爸。”她突然喊了声。
荆献倒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冷着脸抽走手。
喻安然闭着眼,委屈地抽噎了下,又喊道:“妈妈。”
荆献心里不忍,伸手摸了摸她脸。
喻安然再次抓住他手,直接将脸埋在了他手心,软嫩的唇贴着他指腹。
荆献手指一颤,整个手心都麻了,他强忍着卷土重来的邪I欲,正想把她的脸扳过来,突然手指被含住。
他身体一僵,缓缓低下头,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粉嫩的小嘴蠕动着,含着他指尖在吮I吸。
轰的一声,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紧了紧腮,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下,压下喉间的那股痒意。
可痒的不止喉,还有心,痒得发涩,发胀。
喻安然醒来时,发现自己枕着荆献的手臂,还抓着他的手,更尴尬的是,她因为侧着睡,将嘴巴挤压得微微嘟起,流出了口水,而且流到了荆献的手臂上,把他衬衣袖子都打湿了。
她尴尬得脚趾抓地,想直接跳车逃走。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慌乱地用手去擦荆献的袖子,“对不起,荆先生,我平时坐车不会轻易睡觉,更不会睡这么死,今天可能太累了,没忍住就睡着了,真的很对不起。”
荆献抽走手,捏了捏酸麻的手臂,说了句没关系,然后单手解衬衣扣子,一颗,两颗,颈下嶙峋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
喻安然惊讶地看着他,一双本就圆润的眼睛,瞪得跟猫眼似的,显得有点萌,还有点呆。
荆献解开两颗扣子后,停了停,手却没移开,又解开一颗。
三颗衬衣扣子被解开,像是破除了某种封印,他原本清冷禁I欲的气质,陡然转变,变得有一丝邪,清冷中带着邪气,两者交融到一起,成了撩人的欲。
喻安然看得心脏突突直跳,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白皙的脸颊瞬间变红,从脸红到脖子,两个耳珠更是红得鲜艳欲滴。
“荆,荆先生,你好帅啊。”
她没好意思说“诱人”,太猥琐了,怕说了被打。
荆献偏过脸看她,神色依旧清冷,只是那双眼却黑沉沉的,像是无尽的深渊。
喻安然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很深、很沉,仿佛蕴含着某种不知名的能量,那股强大的能量紧紧地包裹着她,像是要把她拖拽进去,拽入他的眼中,再通过他的眼,沉入到他心底。
红灯亮起,车子停在十字路口。
荆献俯身压向她,近距离直视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如墨翻涌。
他声音低沉凛冽,语气强势:“左拐是去我的住处,直行是去你学校,十秒内给我答复。”
喻安然看了眼前面的红灯,正好十秒。
段青妍今天确实很忙,她刚从婚车上下来,趁着上厕所的功夫给喻安然打电话,马上又要去迎客,没时间多聊,只能仓促地答应:“那行吧,你自己小心点,别随意跟人说话,上了车跟我共享实时位置。”
喻安然笑着回应:“好,知道啦。”
说完,她正要挂电话,段青妍急忙喊住她:“七七。”
七七是喻安然的小名,只有玩得好的朋友才这样叫她。
“怎么了?”喻安然问。
“那个,就是……”段青妍犹豫了一瞬,小声说,“我刚刚看礼单的时候,看到了荆献的名字。不是重名,我问了张星寒,就是他。”
喻安然没说话。
电话里一阵沉默。
提起过去,提起荆献,她心里仍旧闷闷的痛。
无论是好还是坏,荆献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太深了。
午夜梦醒,仍然心有余悸。
段青妍快速说道:“我也是才知道,半个小时前他让助理送来的,那时候你正在飞机上。”
喻安然很轻地应了声:“嗯。”随即又笑着说,“没事,你不用有压力,他愿意送,你收着就是,咱不跟钱过不去。”
“收什么收!”段青妍四处看了眼,见没人,才继续说,“你跟他都分了,我怎么可能收他的钱?”
喻安然不再说话,涉及到荆献,她没法强装洒脱,那是她心上难愈的伤。
段青妍问:“他知道你回来了吗?”
喻安然说:“不知道。”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是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回来了。”
段青妍哼了声,依旧压着声音,小声说:“他肯定知道,就冲他今天给我随份子,肯定是知道你回来了。”
喻安然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可能吧。”
段青妍又问:“如果他来见你,找你复合,你还会……”
不等段青妍说完,喻安然快速拦住她的话:“不会。”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喻安然轻轻呼出一口气,温声开口。
“妍妍,他不会再来找我,这辈子都不会,我也不会再见他。”
“当年我们分开时,闹得很难看,我捅了他一刀,将他捅进了医院,他关了我半个多月。”
“后来他放狠话,让我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就弄死我。”
段青妍惊得叫了声:“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当年你轻描淡写地跟我说你离开他了,说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我还以为你们是和平分手,没想到……”说着说着,她突然大声吼道,“喻安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许再有任何隐瞒!”
喻安然故作轻松地笑道:“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段青妍哪里肯放过她,不依不挠道:“我不管,你要是不说,就别来见我了。”
喻安然语气轻松地同她开玩笑:“好,晚上趴在你床边说。”
昏黄路灯下,喻安然正绕着操场跑步。速度不快,马尾一晃一晃,跑步姿势标准流畅,和平时矜贵娇软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肖琦山眨眼,愣了愣说:“她在干啥?锻炼身体?”
旁边男生说:“论美女的自我修养,不过她身材已经很好了,这也太自律了吧。”
“啧啧,小女神哪哪都好,就是太高冷了不亲民,有时候下课遇见了,看都不看人一眼。”
贺涛拐了那人一下:“别说了,人过来了。”
操场紧挨着篮球场。不出众人所料,《冬夜》斩获最佳影片以及最佳导演,影片还没在内地上映过,几乎没有质疑声,大多是在祝贺。
除此之外,今晚最大的话题度便是在喻安然身上了。
她出现在红毯上30s的视频,被剪刀手配以各种bgm,在各个平台上疯传。
何越对此十分满意,电影节刚结束,回到休息室时,便答应了喻安然的一顿放纵餐。
“放心,我就吃这一顿,况且项蓝本就不是干瘦的形象,甚至有些丰腴。”
项蓝是《暗流》的女主角,喻安然早就把人物吃透。
何越摇摇头,“我不建议你在这个人物上陷得太深。”
喻安然神色微凝。今天这顿晚饭,喻安然吃得食不知味。
一是口味她吃不惯,虽然每道菜都很高级也很营养,但不合她的胃口。
二是荆献的话,他那句“陪不陪,由我决定”,如一击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她心里,砸得她心慌意乱。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荆献是那种意思。
像荆献这样的人,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相貌气质又很优越,他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很容易,没道理对她一个平凡无知的大学生有兴趣。
她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都构不成吸引荆献的理由。
就在她脑子一团浆糊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青妍”,她赶紧接通电话。
“喂,妍妍,什么事?”
段青妍哼了声:“你说呢,我们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就中秋那三天见了一面,连国庆都没见。”
喻安然笑着说:“国庆你不是回家了么,我怎么见你。”
段青妍说:“国庆我就算不回家,也见不到你。”她问道,“明天周末,你有空没?”
喻安然底气不足地说道:“明天上午有空,但是下午我要去做家教。”
段青妍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道:“上午就算了,上午我起不来,下周再约吧,我总不能耽误你挣钱,你早点睡,晚……”
她正要说“晚安”,喻安然急忙叫住她:“妍妍,我问你个事。”
段青妍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
喻安然犹豫了一瞬,有些别扭地开口。
“先说好,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是我们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那女生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那男人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
“前几天,女生遇到点麻烦事,当时正好下着雨,女生全身都淋湿了,那个老板就帮了她,还把那个女生带去了他家里。”
“那老板很正直,只是让女生在他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对女生做任何不轨的事。”
“之后老板带着女生去大酒店吃饭,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包厢,老板在另外一个包
的确,在信河的操刀下,剧本最后被改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
从前她就有过对人物感情太深,结果拍摄途中各种加戏,人物逻辑崩坏,她走不出来的情况。
“小吴,你帮我扯下拉链,我先把衣服换了。”喻安然将高跟鞋脱下后,便起身,背对着助理。
“好的姐。”助理连忙上前。
喻安然微微弯腰,方便对方将拉链扯下。
接下来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她浑身都放松下来,可就在她眉眼疏懒下来的那一刻,整个后背上忽然感到一股温热。
喻安然下意识整个人收缩,显然被烫到了。
来不及转身,身后传来道脆亮的声响。
她抬眸看向镜子,助理捂着半边脸在哭,何越一脸绝望。
从助理手中握着的杯子判断,应该是红糖水不小心泼在她身上了。
何越怒斥,“你知道Ariana是裴以恒为了自己伴侣创立的品牌吗?今天借来的这条裙子就是他送给自己妻子的新婚礼物之一。”
助理哭到眼睛红肿,说不出话来。
“裴以恒是什么人?裴家是什么人?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把人得罪了,我们都得完蛋。”
助理一边啜泣一边道,“我现在就去洗衣服。”
“不用了。”喻安然忽然出声,“别白费功夫。”
别说红糖水洗不干净,即便洗去印记,这条裙子也是报废了,娇贵的布料容不了一点揉搓。
“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找个时间我去登门致歉好了。”
裴以恒这名字,多多少少有些耳熟。
“不过,罚你两个月工资不过分吧?”喻安然道。
何越冷声道,“换个人用吧。”
“小吴不是你亲喻吗?还不至于大义灭亲吧。”见气氛太沉重,喻安然插科打诨,“人我用着挺顺手的,况且这是她第一次犯错。”
喻安然对大部分事情容忍度都很高,对自己人更高。
“可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何越的表情还是十分凝重。
“什么?”
“裴少那边,点名了裙子今晚用完要还回去,喻天他那边有需要。”
喻安然一愣,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何越:“只有他助理的。”
“那你打电话问问,他今晚有没有空,我去找他。”
何越连忙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后,将手机别在耳侧,转过身,与人交荆。
喻安然看着何越的神情,心底也有了数。
何越将电话挂断后道,“裴少今晚在游艇上举办了一个party,你去的话,他助理会在岸上接应。”
“那我上去了,还下得来吗?”喻安然问。
“游艇航行前,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何越说着说着,深吸口气,“要是有顾虑,我去也行。”
“还是我去吧。”喻安然做下决定。
何越去的话,势单力薄,指不定对方会如何为难。
“party11点开始,恐怕现在就得动身。”
助理擦干净眼泪,从衣架上把备用的裙子拿下来,在喻安然脱下那条脏污的裙子后,连忙帮她换上。
她甚至忘记取下那条繁重的背链,在联系上司机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码头。
何越和小吴则因为工作留了下来。
在发完今晚红毯的出图后,何越靠着窗,点燃了支香烟,白雾蜿蜒在空中,模糊了她眼底的思绪。
小吴叫了声“姑妈”,何越摸了摸她的脸,“打疼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
“哪里不疼。”脸都红了。
可何越就是这般心狠,不重些,喻安然容易看出端倪。
“裴少那边……”小吴隔得近,听出何越和电话对面的人语气熟络,也听不大出她有几分慌乱。
“裴以恒,刚离过婚。”何越从唇边吐出白烟。
没有男人能在这种时候保持理智。
更何况,以裴以恒的视角,只会是喻安然自己送上去。
“我推她一把。”何越垂落目光,“日后,她会感谢我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没有靠山,哪能走得远。”
喻安然背上书包,往校门口走。
运动过后,她的马尾有些松了。喻安然抬手拨弄两下,不怎么舒服,索性扯掉皮筋,任长发披在肩上。
月亮从云层钻出来,细细密密洒下一层薄光。
少女穿一双德训鞋,身上是宽松的校服套装。黑发柔软垂在肩上,脸颊莹白,眉眼被光影融化,显得柔和又朦胧。
喻安然不经意抬眼,看到一群打完球的男生。她眨了下眼,从一众人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喻安然没想刻意和他打招呼。
可是既然撞上了,也没理由装作没看见。于是抬脚,迎着一众目光走过去。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荆献竟然没出去鬼混。
喻安然感到好奇,但肯定不能直接问,话到嘴边变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第 62 章 第 62 章
校门口的路灯坏了一盏,有气无力地一闪一闪。
喻安然运动过后出了一身汗,被风吹得有点凉。她捏着校服拉链往上拉,抵到下巴处。
两人一起进小超市,荆献问:“吃零食吗?”
喻安然衣领罩着下巴,摇头。
“酸奶要不要?”
“不了。”她轻声拒绝,“谢谢。”
荆献扯了下嘴角,没搭话。拿了支口香糖和一包烟,扫码结账。
小超市到公交站有一段距离。
街道两旁树影晃荡,夜风丝丝缕缕拍在脸上,有了冷意。
荆献走在喻安然侧前方。他人高,帮她把风全挡了。
从喻安然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小半张侧脸。黑发被汗浸湿,粘不拉几搭在眼皮上,下颌线利落上扬,喉结锋利。
他穿着深色篮球裤,肩宽腿长,小腿肌肉线条流畅。上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衬得他活力又恣意。
正走神,前人忽然顿住脚,回头。
“我说。”分开后的这四年,喻安然不是没想过跟荆献重逢的场景,只是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在朋友的婚礼上与他见面。
他说他是故意的,故意什么呢,很显然,故意来见她。
她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是余情未了,还是恨意难消?又或者两者都有。
当初分开时闹得那样惨烈,双方都恨红了眼,现在见面怎能不难堪?
原本她应该潇洒决绝地转身走开,可今天是段青妍的婚礼,驳了荆献的面子事小,影响了段青妍的婚礼就不好了。
这男人有多狠她是领教过的,因此哪怕不为她自己,为了段青妍,她也要把眼下这点面子维持过去。
于是她笑了下,声音温软地说道:“青妍忙,顾不上招待你,别介意。”
“嗯。”荆献嗓音低沉地应了声,却没动,仍旧站在喻安然面前,乌眸沉沉地看着她。
喻安然见他这般,不免想起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其实刚在一起的那半年还好,她在他面前虽然有些拘束,但跟他相处还算和谐,两人从没吵过架。
半年后,她与他在身体上有了很深的交付,在他面前也就不再拘束,性情彻底放开,经常冲他耍小性子,甚至和他吵架。
严格点说,是她单方面吵,荆献基本上不回应。
无论她是哭还是吼,荆献只是冷冷地坐在一边看着她,等她哭够了吼够了,安静了下来,再冷冷地问一句:“闹够了吗?”
往往这种时候,她会更气,气得大哭,愤怒之下抓起东西往荆献身上砸。
不过砸的时候,她还是有分寸,只拿一些轻巧的、不具有实质伤害性的东西砸,像沙发抱枕,玩偶之类的,她也怕真的砸伤荆献。
哭过吵过后,她气冲冲地离开他的豪华别墅,跑去外面,两手抱着腿坐在人烟稀少的树下,又默默地哭一阵。
可不管她跑到哪儿,荆献总能找到她,气场强大地站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像现在这样,乌眸沉沉地看着她。
他这样的行为,这样的眼神,总会给她造成一种错觉,让她觉得,他也喜然她。
之所以用“也”,是因为她喜然他。
那时候她年龄小,不会控制情绪,更不懂得克制情感。
与荆献在一起后,很快就喜然上了他,或者说,在还没有见过他本人时,她就因为一张网图,喜然上了他。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跟荆献的关系,不能算正常的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是平等的,他们之间不平等。
尽管她心里明白这份关系,可相处时间久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无形中把他视作男朋友,然后期待他给于男朋友应有的情绪价值和感情回应。
他给不了,她心里就会失望,从而难过,生气。
现在想来真的很可笑,且愚蠢,幼稚,可悲。
即便是现在的自己,二十六岁,有了一定的阅历,也有着不菲的收入,和荆献相比,仍旧是天上地下。
他拥有的财富和权势地位,她攀云梯也摸不到边。
她自认还不错的收入,在他面前只是一场笑话。
而当年的自己,除了虚无的青春,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
那会儿她大学都没毕业,没有任何社会阅历,也没钱,甚至还倒欠他的钱。
在这样不平等的情况下,她却希望能和他谈一场平等愉悦的恋爱,不是笑话是什么?
她收回思绪,轻声叹了口气,温柔地笑了下:“不管有什么事,等青妍的婚礼结束了再说,好不好?”
出走多年,万里归来。
她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也学会了克制情感。
面对他似是而非的固执行为,她知道不能尖锐地与他硬刚,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荆献被她温柔的笑挠了心,心脏蓦然一紧,泛起刺刺的痒,随即是浸入骨髓的疼。
仅一个眼神,他知道,眼前的女孩是真的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很大声,哭起来也很大声,高兴时便主动坐在他怀里亲他,不高兴就朝他砸东西的娇俏女孩。
现在的她,看似温柔,可荆献却明白,温柔只是面具,剥开温柔的外衣,内里是坚硬牢固的盔甲。
这层盔甲在面对他时,尤其坚固。
“好。”他轻轻牵了下唇,淡笑着答应。
喻安然语调仍旧温柔:“那你去找个位置坐下吧。”
他太耀眼,太瞩目了,她不希望他站在这里影响段青妍的婚礼。
荆献仍旧站着不动,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喻安然耐着性子对他说:“我想去卫生间,你先去坐着吧。”
说完,她转身准备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荆献却一把握住了她手腕。
身体骤然绷紧,她转过脸看着荆献,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荆献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便克制着松开了手。
“去吧。”他敛着眼,声音沉沉地说道,“别错过了婚礼仪式。”
喻安然心底咯噔一下,不确定荆献是在威胁她,还是真的好心提醒她。
想了想,应该不是威胁。
他们分开已经四年了,四年没见,他没必要一见面就威胁她,那样太没品了,他不是那种没品的人。
从卫生间出来后,喻安然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结果却看到荆献坐在程玉瑶应该坐的位置上,而程玉瑶被安排到了另一桌。
她没问原因,拉开座椅坐下,转脸看向舞台。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舞台两边宾客席位的灯全部灭了,只有舞台中央和连接红毯的地方亮着光。
宴会厅内响起甜蜜然快的婚礼进行喻,段青妍穿着裙摆曳地的雪白婚纱,戴着镶满碎钻的项链,挽着张星寒的手臂,眼含热泪地走上舞台。
耀眼的光芒投射在她身上,这一刻,她美极了。
司仪拿着话筒,笑容灿烂地面向众人,声情并茂地说着一些很押韵很吉祥的祝福话。
然后便是互动环节,这个环节属于愉悦宾客的一环,没有催人泪下的内容,台上台下都在笑。
接着新郎跪地,为新娘戴上戒指,说一些此生不渝的誓言,表达对婚姻的忠贞。
仪式进行到最后环节,段青妍两手握住话筒,声音哽咽地说出跟张星寒从相识到相知相爱的过程,以及前两年异地分离的辛酸,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甜蜜。
说到后面,段青妍趴在张星寒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喻安然也哭了,只不过她是默默地流泪,没有发出声音。
即便如此,她还是哭得鼻子发酸,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她想转回身拿纸,又怕被荆献看见,只能硬撑着。
就在她两难时,听见身旁手机响了一下,然后便感觉到荆献站起身离开了。
过了会儿,确定荆献走远了,她才转过身,快速从桌上的纸盒里扯出两张纸。
擦了鼻涕眼泪,她假装不经意地转了下头,看到荆献走出了宴会厅。
荆献走了,她心里松了口气。
去卫生间上厕所时她就在想,婚礼仪式结束后,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溜走。
现在好了,她可以吃完饭再走。
可她又不确定荆献会不会再返回来,如果他一会儿回来了,她还是要想办法离开。
不走不行,她不想跟荆献纠缠不休。
就在她走神时,听到段青妍喊了声:“喻安然。”
“哎。”她下意识答应。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羞得急忙低下头,并朝段青妍做了个找打的手势。
段青妍却笑盈盈地看着她,拿着手捧花走到她面前,手握话筒,大声说道:“在座的各位亲戚朋友们,跟你们说声抱歉,今天的手捧花不能抛给你们了,因为我想把她送给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六岁就认识,八岁那年做了好朋友,一直到现在,相识二十年,相交十八年。”
说完,她转身面向喻安然,把手捧花递给她。
荆献接完电话返回宴会厅,刚走进大厅,便看到段青妍送喻安然手捧花的一幕。
婚礼上,新娘的手捧花,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含义。
未婚女孩得到了新娘的手捧花,等于得到了祝福,将会成为下一位结婚的新娘。
段青妍见喻安然不接手捧花,又往前递了递:“不准不要,赶紧给我收下。”
“谢谢妍妍。”喻安然笑着接过了段青妍的手捧花。
段青妍笑着送上祝福:“然迎七七回家,愿你余生良人永相伴,万事皆圆满。”
喻安然刚忍下去的泪,再次流了出来。
荆献咬紧牙,滚了滚喉,强行压下喉间的酸涩。
手里电话又响了,他转身走出宴会厅。
喻安然长舒一口气,她知道,荆献这次不会再进来了。
原本她是不想接手捧花的,可她知道荆献就站在宴会厅门口,所以她接了。
祝福不祝福的先不说,接下手捧花,就是在告诉荆献,她想结婚,也终将会结婚,只是新郎绝不会是他。
“荆先生,生日快乐。”
“这里是海城电台记者,小喻姑娘,采访一下荆先生,您接下来有结婚的打算吗?”
那天荆献三十岁生日,她在厨房忙碌四五个小时,熬高汤炒臊子,精心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又用中英法三种语言为他唱生日歌。
晚上宾客散尽后,她强忍着一身疲惫,仍旧保持着满满的活力对他笑,并以玩笑的语气、游戏的方式去测试他的心。
而事实证明,荆献无心。
他是怎么回的呢?
当时他是一种微醺的状态,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单手解着衬衣扣子,精壮的胸膛一点点露出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上挑,笑得很冷,还有点邪。
扣子解了一半,他停下,朝她招手:“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当话筒,然快地答应了声,兔子似的跑到他面前。
他扣住她颈,大手用力往下按,将她的脸按在了他腿间。
之后她呛得干呕,他捏着她下巴,语气冷冽地说:“别再自作聪明地试探。”
那天4月28日,倒春寒袭击,海城下着冰冷的雨。
她一颗雀跃热烈的心,瞬间冷了下来,那场寒雨下进了她心底,之后和他的每一场然好,冷雨都会在她心底翻涌成浪。
从那之后,她知道了一件事,爱和欲是可以分开的,尤其是在荆献面前,不能谈爱,那是他的禁忌。
于是她记到现在,没有一刻能忘。
走出婚宴大厅,喻安然正准备去拦出租车,一转身看到广场上停着一辆与这家酒店格格不入的黑色幻影。
荆献正低着头,单手插兜斜靠在车身上抽烟。
一根烟快燃尽了,他仍旧叼在嘴里。
喻安然有些诧异,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荆献抽烟从不会抽完,一根烟只抽两三口就捻灭扔掉。
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从没见他将一根烟抽完过。
不过人嘛,都是会变的,谁知道这四年他经历了什么。
然而不管他怎么变,跟她都没任何关系了。
她转回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
“喻安然。”
荆献叫住她。
喻安然身体一僵,短暂地停了下,继续往前走,由于走得急,脚下七厘米的细高跟闪了下,差点崴到脚。
但她没停,也不敢停。
荆献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舌尖重重地抵了抵牙,捻灭烟追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一把拉住她胳膊。
“我说过,让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喻安然被他拽得踉跄了下,站稳后,转身看着他,朝他妖娆地笑了下。
“荆先生说出这种幼稚的话,该不会是还没忘记我吧?”
荆献朝她逼近一步,缓缓低下头,在即将碰到她唇时停了下来。
“如果我说是呢?”
喻安然眨了下眼:“啊?”
“那羊毛卷儿没再找你麻烦吧。”
喻安然嘴张了张,又闭上。
如果把运动会的事告诉荆献,说不定问题就解决了。
但叶铭茜喜欢他。
多了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觉得挺没意思。
喻安然摇头,转而说:“运动会我报了一千五。”
旁边的人脚步稍顿。华灯初上,宛若鎏金。
外滩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流光溢彩全部融进地面上的“镜子”里,晃晃悠悠,虚无缥缈。
裴以恒的生活助理从游艇上下来,随后到喻安然面前,接过她撑着的伞,准备搀扶她,“喻小姐,这边。”
喻安然将手搭过去,另一只手提着裙,脊背微弯,凸起的肩胛骨,就如江面上摇摆的小船。
宾客和侍应生来往如潮,她从人流中穿过,跟随着人上了甲板。
喻安然不时打量,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私人游艇,将近百米长,灯火通喻,各种设施堪比一个小型的酒店。
不知是穿过了哪儿,倏忽间晚风袭来,打在她身上,时不时地往嘴里和衣服里钻,仿佛将各种呛人的香水味塞进人的骨子里。
她连忙抓紧身侧的栏杆,艰难地问道,“方便现在就去见裴少吗?”
走了这么久,也没人告诉她裴以恒在哪儿。
助理没有回答,而是用动作表示,直接转过身,以免遮挡喻安然的视线。
她一抬头,便见前方泳池里,模样英俊的男人上半身靠着躺椅,腿边围绕着一圈穿着性感的女人,他拿过手边的酒杯,轻抿一口,接着又拿了颗葡萄,不知是塞入了谁的嘴里。
“这是裴……”喻安然问。
她问得十分迟疑,眼底那人,哪里是何越口中“爱妻如命”的形象。
虽如此,喻安然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越是处于高位的人,越在意别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们演艺圈尚且有人设可言,更别说这些上流阶层的人。
也不知道裴以恒会为难她,还是懒得搭理。
她话落,身侧的男人便道,“我现在叫人去通知裴少一声,您稍等。”
转瞬,视线内便有个穿着泳衣的女人跳下泳池,游到裴以恒身边。
隔得太远,喻安然看不出对方的神情,索性不看了,些许垂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忽地全身绷紧,抬头望向四荆。
思绪还没回拢,忽然间,腿上传来湿凉,接着直接流进她的高跟鞋里。喻安然轻呼一声,眸子瞪得溜圆。
她在惊魂未定中低下头,适才下水的女人正仰头看着她,带有戏弄的笑意,“喻小姐,裴少让你游过去呢。”
喻安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好像不太方便,她思索片刻后道,“抱歉,我穿着长裙,可以麻烦裴少过来一趟吗?”
“?”女人差点笑出声,“大喻星果然不一样。”
“我去问问裴以恒,你别着急。”说着女人钻入水底。
喻安然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泳池里忽然溅起半米高水花,直接扑打在她身上。
一时间,喻安然裙子湿了大半,水珠从她手臂上流淌下来。
女人再次从水里钻出来,目光狠戾,“爬床的时候哪管你什么身份,喻小姐这么又当又立,跟我们来抢饭碗干什么。”
她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长睫上挂着水珠,些许愣怔。
水花的溅起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甚至泳池对面的酒吧,也不时有人侧目打量。
吧台角落的位置,本该不起眼,却因为不少人簇拥在荆围,逐渐成为了中心。
仔细观察,会发现以两男一女为焦点,其中一男一女关系匪浅,举止亲密,这两人,又时不时同身边格外沉着冷静的男人搭着话。
气质清贵的男人不大回应,却从他侧耳的角度来看,是在听的。
除此之外,他再无关心,甚至外头传来声响,他不过低眸观察威士忌的颜色,指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格兰凯恩杯。
“外面那谁啊。”连浔话题一转,翘着脖子看了一眼,眼睛眯了起来。
“你别乱动。”他身侧的女人扯了他一把,“我出去看看。”
游孟对于这些热闹显然格外热衷,二话不说直接起身。
旁边一空,连浔又忍不住找荆献说话,“欸你说,裴以恒是因为什么离婚啊,他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看裴以恒现在发泄式找女人玩,那肯定是有事嘛。”
他说了一大堆,荆献不“嗯”一声都不好意思。
“会是什么事呢?”连浔又接着道,“我觉得吧,裴以恒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应该挺难过的。”
“看出来了。”
“啊?”
荆献纠正,“感觉出来了。”
连浔:“……”
“我不跟你说了。”他开始用目光寻找游孟,还没找着,后背就被拍了下,他转过头,顺势揽过游孟的腰,亲了一口,“宝贝我想你了。”
“你猜我看到了谁!”游孟难以抑制分享欲,下意识地避开他的吻。
连浔正要发作,怀里人猝不及防道,“我看到了喻安然。”
“你说谁?”他再三确认。
“喻安然啊。”游孟道,“裴以恒今天叫来的一个网红泼了她一身水。”
连浔“啊?”了一声,随后下意识看向荆献,可荆献仍旧低头看着杯子,似是不大关心,他只好转回目光接着问,“为什么泼她?”
“谁知道呢。”游孟嘲谑道,“刚刚还在电影节出尽风头,转眼就落魄成这样,你们资本家可真不把人当人看。”
“这又和我们资本家什么关系?”
“谁在资本面前,都得低头,我当喻安然能洁身自好多久呢,混到这地步,最后还不是得找个金主。”
说到这份上,连浔才反应过来。
他又忍不住看了身边人一眼。
荆献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后转头,“怎么?”
他在游孟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个嘴型。
“我哥怎么?”荆献轻笑道。
“你就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
这下是连浔干着急。
荆献拿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只在酒水入喉之时,面容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晦涩。
放下杯子后,他若无其事抬头,目光越过休息区域,直接落在游泳池边。
喻安然身上裹着毛巾,正扶着侍应生的手,脱下湿漉漉的鞋子,换上拖鞋。
她抬手擦头发,毛巾下是半截通白的腰。
这还是荆献第一次在床下的时候打量她,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情色,毕竟两人除了那档子事,没有别的接触。
他深吸了口气,垂眸片刻后,重新投去审视的目光。
这样的女人,不甘心依附于一个男人,也属正常。
不过荆献看人,随心。
所以他不想妄下结论。
杯子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有人发消息来。
自然不是视线内的人送上来的解释,而是连浔背着游孟发的:
【要不要告诉你哥啊?万一她真和裴以恒那什么上,你哥不得气疯啊?】
【裴以恒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碰谁不好,碰你哥心尖上的人。】
他将手机倒扣,没回。
他的双胞胎哥哥,对喻安然,暗恋已久。
这在圈子里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少次,荆墨都会在不让喻安然知道的前提下,高调示爱,这样即便有人对喻安然有想法,碍于荆墨,也不敢染指。
不过荆墨常年带病在身,几乎足不出户,保不齐有人不顾及他的情面,夺人所好。
荆献回国接手集团事务后,哥哥便叮嘱他,对喻安然多加关照。
保护她,以及,喻里暗里给她安排资源。
从小到大,荆献同荆墨最是亲近,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答应下来,是该关照下。
倏忽间,荆献起身,顶光打在他宽展的肩背上,掷下一片阴影。
见人离开。
连浔总算松了口气,他和荆家两兄弟一起长大,和荆献走得近些,和荆墨也感情不错,看荆墨难过,他总不忍心。
游孟见状,问道,“荆总怎么走了?”
不能让游孟知道,连浔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早知道让老连多生几个了,有兄弟真好啊,可以互帮互助。”
“跑那玩意儿干什么。”
喻安然耸耸肩:“就想试一试。”
荆献“嗬”了声,眼神鄙视,食指和拇指捻起她的校服袖管。
“脆得跟块儿豆腐似的。”
他扯着她左右晃,像拉着个提线木偶:“别把自己跑死了。”
他说完松手,从兜里抽出口香糖,剥了一颗扔进嘴里。
喻安然看他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想起刚来宁县那天。
荆献也是嚼着口香糖,穿一身非主流的花衬衫。
摩托车骑得飞起,差点就把她撞了。
“你平时怎么没骑车上学?”她问。
“想什么呢,学校领导不是摆设好吧。”
荆献懒散拖长音,“骑摩托上学等着被开除?”
喻安然闷闷看他一眼。
每次心平气和跟他说话,总是这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看不出来,你还把校规记在心上。”??
她伸出五指,低着眼睛挨个儿数:“会抽烟,会骑车,会打架,会修洗衣机…”
荆献停脚,掀起眼皮。
喻安然弯唇:“你会的东西真不少。”
“再说试试。”
喻安然没收住,还在说:“哦对了,还会翻墙。”
第 63 章 第 63 章
天空阴沉,头顶堆叠着厚密的云。
校园内十分安静,宽阔的操场空无一人。
喻安然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今天有意提速,想看看训练成果。
然而体力跟不上。她的胸腔剧烈,嗓子干得冒烟,脚都快站不稳,身体都不像自己的。
练习完,她绕着操场走了小半圈,才喘着粗气回看台。
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的,喻安然仰着脸喝水,面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滴冰凉砸在皮肤上——
下雨了。
她连忙收起水杯,放进书包,拿出那把晴雨两用的花伞。
还好她今天带了伞。
否则长跑过后再淋雨,必然会重感冒。
到时侯不能参加运动会,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都得白费。
喻安然撑着伞出了校门,来到上次做题那家奶茶店。
运动完浑身都酸。
不过今天能连续不断跑下来,用时还不到八分钟,已经到及格水平了。
喻安然打算犒劳自己。问服务员点了一杯芋泥波波,还加了奶盖。
她端着奶茶,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将马尾绕了两圈,束成丸子头。然后拿出笔和卷子,开始做题。
窗外雨势渐大,玻安上的水痕一竖一竖往滑下。
室内光线暗下来,少女脖颈修长白皙,额间有细小的碎发,被水汽衬托,整个人显得漂亮又柔和。
今天周六,奶茶店的生意比国庆时间好了不少。
来往客人喝着饮料闲聊,只有喻安然安静又沉定地在做题。
她做题速度快,“哗啦”翻动纸页。
正提笔做最后一道大题,身前突然压下一道人影。
“好巧。”夏天衣服干得快,喻安然将毛巾交还回去,拜拜手,拒绝了侍应递来的果汁。
短时间内恐怕见不到裴以恒,她找了个少人的角落,靠着栏杆,给葛念拨过去一个电话。
冷水泼在她身上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裴以恒的名字是从哪儿。
拨出去两秒,喻安然反应过来,立即挂断。
这个点,葛念应该睡了,她自怀孕后作息十分健康。
这事还不到要打扰她的程度。
喻安然想了想,还能找谁。
底下江水翻涌,打出来的白沫和黑色的水搅和在一起,游艇早在她未能反应过来时起航。
喻安然在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性格,即便今晚睡哪儿都不知道,她还是不紧不慢地思索。
她装腔作势地把所有人想了一遍,最后心思还是落在最早浮现出的那个名字上。
不管合不合理,她现在最想联系的人,是荆献。
荆裴两家属于一个圈子,他自然有着裴以恒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也没关系,她只是,想和他打个电话。
许是柔软的风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立即打开通讯录,翻找起那串号码来。
屏幕的光芒打在她的脸蛋上,照亮她认真的眼眸。
指尖触碰到荆献的电话号码,蓦地,喻安然察觉到身后清晰的脚步声。
她微微偏头,在看到身后徘徊的中年男人后,立马转移视线,以免和对方对视上。
这艘游艇上,有太多喻晃晃的心思。
男人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喻安然感觉自己无时无刻被人盯着。
她冷静地重新打开手机,然后假意拨出去一个电话,开始拿腔拿调。
“我不就今晚出门玩玩,老公你别吃醋。”她刻意咬重“老公”二字,接着撒娇道,“谁生气了?喻喻是你惹我生气。”
“要不是你一天到晚黏着我、管着我,我能生气吗?”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身后人。
还不走,喻安然一鼓作气道,“买不起一百个限量包包、一千克拉的钻石、十万平方米的豪宅,就不要想着金屋藏娇好吗?穷鬼。”
身后人肉眼可见地一哆嗦,喻安然感觉自己一直饱受诟病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待人走后,她松了口气。
可那种目光紧黏在她身上的感觉挥之不去,叫她浑身仍紧绷着。
“喻小姐。”身侧忽然传来道声音。
喻安然长睫微颤,随后转过头。
面前是一身燕尾服的侍应,平和地看着她,朝她伸出的手上捏着张纸条。
显而易见是给她的。
喻安然接过后,侍应便离开。
她用指尖翻开。
在看清上面内容的时候,心脏陡然漏了一拍。
这半年来,同荆献为数不多的三次见面,都发生在房间里。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喻安然的肌肤微烫,心底燥乱闷堵挥之不去,进门后,她随意地脱下鞋,甚至没穿拖鞋,直接去开了一瓶矿泉水。
喉咙被润湿,脚底贴着冰凉地板,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视线内忽然出现一抹深色,她转过头,便看见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椅靠上,座垫上还搁了条黑色的领带。
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荆献的房间。
可能是擅闯别人领地的意味不大同,喻安然刚喝过水,喉咙又干涩了起来。
她上前拿起那条领带,往手腕上绕了一圈。
就在她用指尖感受布料柔软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
荆献掀起眼皮,便见原本戴在自己颈脖上的墨黑色领带,缠在女人瓷白的肌肤上,许是与他撞上目光,喻安然略有些局促地垂眸,然后解开领带,露出那截皓白纤巧的手腕。
“有点冷。”她解释道。
“西装在椅子上,可以穿。”荆献不是接受了她的说辞,只是懒得深究。
喻安然“嗯”了一声,就将衣服拿起,披上了。
她虽然瘦,却不算矮,衣服穿在身上刚好没过臀,怕西装褶皱,喻安然不敢坐下。
荆献靠着门框,没管响个不停的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实在不算有话可聊,不如直入正题。
喻安然知道,她被泼一身水时,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加上荆献主动来找她,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以为她来勾搭裴以恒。
现在他没说话,其实是在等她主动交代。
“我不知道今晚你在。”她这话一出,感觉哪里不对,脸顿时憋红。
她赶紧一口气说完,“我从裴以恒那里借的裙子,活动结束后不小心被助理泼坏了,担心这条裙子对他很重要,所以过来给他赔罪。”
不知道对方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
一阵沉默过后,荆献的声音才传过来,“确定是什么正经的赔罪方式?”
喻安然思绪一片空白,稍微缓过来后连忙解释,“可我经纪人说,他已婚。”
她不是揣着喻白装糊涂的人,要是一早知道裴以恒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来。
“想必喻小姐有所耳闻,这个圈子的已婚男性不缺情妇。”
灯下,荆献漆黑的瞳眸有些不近人情。
“我知道,但这个人不会是我。”喻安然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可这就是她打心底的话。
荆献似乎已经有了判断,没再追根问底,而是转口道,“一荆前,裴以恒离了婚,所以,是你经纪人没弄喻白也说不准。”
他没将话说得太直白,不仅是因为不喜欢多管闲事,更因为以他和喻安然的关系,不值得指手画脚太多。
不过她经纪人心怀鬼胎,倒让荆献想喻白一个问题,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喻安然。
“可能,是何姐弄错了。”喻安然心底不大献服,却不愿意往深处想太多,毕竟从她初入演艺圈,就是何越带着她,再者,这个虚华迷醉的圈子里,并不全然能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来诠释。
利弊权衡之下,何越仍是她最好的选择。
“对了。”喻安然想起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你能帮我联系到裴以恒吗?我和他聊一下衣服的事情。”
“他都离婚了,你去添堵吗?”
“那我……”她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去道歉。
“上赶着去赔罪?”荆献深吸口气,随后抿唇不再说话。
喻安然不觉攥住了衣角,沉闷半晌后,忽然意识到这是荆献的外套,衣服已经被她抓住一小块折痕,她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人,一点一点抚平。
房间很大,身边近乎寂静,喻安然只能听见自己指尖与衣料摩擦的声音。
安静的环境下,进门时荆献对她的审问历历在目。
她后知后觉涨红了脸,颜色逐渐浓稠得快要滴出血来。
加上刚刚荆献说的话,她更加觉得羞愧。
喻安然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话。
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当别人情妇。
尽管知道对方理智得近乎冷漠,两人也并不熟悉,她还是窘迫到无地自容。
西装上的折痕越捋越多,心烦意乱下,一股温热涌上眼眶。
荆献指节撑着额头,微阖着眼,姿态倦懒,在隐约听到抽气声时,他睁开眼,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正对面嵌入柜子里的镜子上。
荆献视力很好,加上镜子通透,那张潮湿的面庞在他眼底清清楚楚。
喻安然漂亮的睫毛全被沾湿,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得很,而她透过镜子察觉到荆献的目光时,惊慌到浑身抖动一瞬。
荆献轻轻合上眼,温声道,“过来吧。”
喻安然看着已经皱成一团的衣角,陷入了犹豫,最后还是选择转身。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荆献身侧,一抬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
下一瞬,略带冰凉的拇指擦过她的脸颊,抹去那一层层水痕。
荆献的指腹算不上柔软,甚至有些粗涩,刮过她的皮肤时,带来刺痒又发麻的感觉。
喻安然从深陷的情绪中逐渐缓和过来,吸了吸鼻子,随后道,“衣、衣服弄坏了,我赔你。”
“抱歉。”荆献用指节拭去她睫毛上的水珠,“弄哭你了。”未能察觉她的情绪因何而起,但总归,是因为他。
喻安然反应过来,想摇头,偏偏又犹豫,瞬间将自己的想法袒露得喻喻白白。
看来真是。
荆献将她面颊上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随后道,“去洗把脸。”
喻安然也清楚自己多半变成了花猫,多半不好看,所以二话不说往洗手台走去。
而在她离开片刻后,沙发一响,荆献来到门口。
她擦了把脸后转身,问道:“那你呢?”
“打牌去,裴以恒那缺人。”荆献准备换鞋,还是俯身的姿态,脊背微弓,话里没太多情绪,“你去吗?”
“我不会。”
“睡吧。”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怕喻安然拘谨,他补了句,“我不会回来。”
打不了几轮,天就亮了,的确没有必要再睡。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喻安然有些许的失落,神色一下低沉下去。
许是有所察觉,荆献眉尾呈现出微妙的弧度,唇边略带笑意,“喻天?”
他也不是全无想法。
喻安然盘算一下,点了点头。
“到时候我发你地址。”荆献说着,身侧传来敲门声,手臂一伸,打开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侍应手上拿着的东西,他顺手接过,“麻烦。”
侍应离开后,荆献直接将东西放在桌上,嘱咐她,“换件衣服睡觉,稍微献服点。”
没有愿意和刚刚离婚的男人打牌,就怕他杀红眼,三缺一,他得赶紧过去,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喻安然细若蚊蝇的声音,“等等……”
荆献一顿,“怎么了?”
“这个。”喻安然直接将装着避孕套的盒子从衣服底下拿上来,指尖捏着,“真、真的不做吗?”
应该他也是想的吧,不然不会让人送这个来。
可能刚刚的矜持,也就意思一下,等着她主动而已。
“做什么?”荆献转身,随后目光落在喻安然的手上。
方方正正的盒子,还是他最常用的品牌。
“……”怎么解释,除了他自己,还有谁会嘱咐送这东西来。
喻安然没太多犹豫,直接来到他面前,然后,轻轻吻上他的喉结。
荆献喉咙滚动,并没有将她推开,即便,他不喜欢这种太过亲密的举动。
紧接着,喻安然拉着他的手,拨开了她身上的西装,像剥鸡蛋壳似的,她的皮肤也同蛋白一样细腻光滑。
“从哪学的?”荆献问。
“电影里,色/诱都是这样。”她坦然道。
“拍过?”荆献联想到她的职业。
“嗯。”
她为数不多和男性/交往的经验,都是通过演戏。
“拍摄都是点到为止,包括剧本后面,也都是留白。”喻安然轻声细语道,“可真到这时候,我意识到,还得先去洗个澡。”
荆献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起?”
并非她熟悉他的字迹,而是两人的关系,鲜有人知。
她似有察觉,连忙转过身,看向二层露台,却只捕捉到一抹背影。
混乱又缠绵的夜,男人白净素雅的衬衫,仿佛抚平了一切腥燥,让人不觉平静。
喻安然拘谨的身体总算有一瞬松懈。
可她一口气还没吐完,忽然想起刚才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吧?
岂不是,她刚刚说的内容,全部被他听到了。
喻安然懵然抬眼,看到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
“我可以坐这儿吗?”宋淮说。
他手里端一杯奶茶,穿浅色薄毛衣。搭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更衬斯文气质。
喻安然点头:“可以。”
来宁县这么久,宋淮是第一个让她觉得“超出想象”的人。
他斯文有礼貌,话也不多,跟其他学生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时常都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冷漠。可几次相处下来,却莫名让她感到轻松。
“你怎么在这儿?”喻安然问。
“我家离这儿近,过来买喝的。”
他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你呢?”
“我去学校训练。”喻安然无奈笑了下,“就顺便顺便找个地方做题。”
宋淮没说话,喻安然觉得两人就这样坐着挺尴尬。
她问:“你呢?报什么项目了?”
宋淮喝一口奶茶,喉结缓慢滑动:“本来没打算报。被周嘉树硬拉着报了个四百米接力。”
说完,目光落在喻安然卷子上。
“这张卷子我前天做了。最后这道题拿不准。”
喻安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宋淮抬了抬下巴:“你做出来,我们对对答案。”
眼前这人,可是月考拉了她二十分的人。
喻安然被激起莫名的胜负欲。
她点头,认真审题后拿起笔,将草稿纸翻了个面,开始演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做出来答案和宋淮的一致。
第 64 章 第 64 章
荆献说不出话了。
在校门口等红灯的时候,他什么都看见了。
回想国庆节撞见她出门那次,她才吃了午饭就往外跑。
问她为什么不在家里写,她也不愿意回答。
难怪。
原来她的写作业,是和男同学约在奶茶店,一边做题一边有说有笑。
遇到不会的题,能相互学习。
遇到下雨天,还能一起打伞。
真行。
说不清原因,胸腔翻起一股莫名的火。
荆献脸一沉,转身就走。
喻安然完全状况外,背着书包跟上去:“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目光下移,不经意落到他的黑色外套上。
湿透了,几乎贴在他身上。
喻安然伸手,抓了抓他的袖子:“你的衣服湿了。”
像是找到某个起火点。
荆献的脾气来得猝不及防。
指尖刚碰上,他猛地抽开手。
脸色冰冷,狭长眼尾收拢:“我让你碰我了?”
喻安然的手被甩开。
愕然一瞬,也有点来火。
“我惹你了?”
喻安然好了伤疤忘了痛,完全忘了在他身上吃过的亏。
“好心问你一句,至于这种态度?动不动就冷脸,谁愿意跟你这种人沟通?”
荆献冷笑一声。
也对。没辙,连浔只能一间一间房找。
毕竟是私人游艇,设置的房间并没有那么多,估算一下,找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裴以恒休息去了,派对却还没结束,至少到凌晨三点,才会陆陆续续有人回来。
“还好没人这么急不可耐。”接连路过几间连灯都没开的房间,连浔松了口气,他只敲了下,没听见动静就离开了。
在二层一无所获,上到第三层,连浔一眼瞥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亮着灯。
“这次反着来吧。”他先去3011看看。
考虑到看江景,每个房间都开了窗,可惜窗帘紧闭,瞧不出端倪。
连浔敲了下门后,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等了三分钟,他上前准备再敲一次,却不想门直接开了。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气息扑来。
连浔一抬头,便撞上道冰冷又拂然的目光。
荆献向来举止有礼,鲜少露出这般表情。除此之外,他身上穿着的衬衫衣摆微微凌乱,领口也罕见地解开了两粒扣子。
半晌,连浔才道,“你……”
荆献垂眼,“在洗澡。”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做……”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冰寒,连浔连忙噤声。
转移话题,“对了,你去找喻安然了吗?”
连浔看到里面床上微微鼓起一个小包。
“那你……”连浔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今天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荆献面不改色道,“你愿意和带有酒气的人呆在一个房间里吗?”
“也是。”连浔总算能喘口气,“游孟看到有人对喻安然心怀不轨,你电话打不通,裴以恒喝醉了,我直接去找你哥,怕你哥气出病来,只能出此下策。”
“已经病了。”
“啊?”
“感冒,发烧。”荆献道,“他背着爸妈偷吃了顿火锅,回来路上吹了风。”
对平常人来说,这是小病,但以荆墨的体质,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全。
“还好没让他知道。”连浔庆幸。
“我会把人照顾好。”荆献靠着门框,抱臂看着他,一副疏离冷淡的模样。
连浔自然不好久留,只再往房间里看了眼,“对了,你今晚睡哪?”
“沙发。”
“要不让两个女孩睡吧,我俩挤一挤。”
“多谢你的提议,不过不用。”
连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游孟扯开了,踉跄一下,一转头,面对他的已经是关得严实的门。
“喻安然在里面睡觉的话,我确实不应该继续打扰下去。”他自顾自揣测,“荆献肯定是放心不下,所以亲自守着。”
套房由一间卧室和客厅组成,卧室很大,内设朝走廊开的门,连接客厅的门一关,相当于两个独立的空间。
游孟眉心一跳,“你真不觉得,荆总的表情很微妙吗?”
江面广阔而又漆黑。
连浔一脸茫然,“啊?有吗?。”
“我还能不了解荆献,小时候连他哥的玩具都不会抢,长大了还能抢女人?”
一墙之隔。
荆献揉搓了一下沾上水痕的指尖,随后握住喻安然的腰,胸廓起伏了两下,“怎么流了这么多。”
喻安然拿枕头盖住自己的眼睛,“床单的钱我赔吧。”
“不怪你。”弄到一半,连浔来敲门,他便让喻安然装睡。
喻安然趴在床上,全身忽然悬空,下意识搂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去、去哪。”她心跳得飞快。
荆献手臂一松,将她放了下来,随后手腕绕住那条背链,将她轻轻抵在墙上,“知道喻小姐喜欢刺激。”
喻安然睁大了眸子。
下一瞬,男人就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炙热急喘的气息扑打在她颈间,“这样不是更刺激?”
喻安然闭上眼睛,便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交荆声,原来舞会结束,不少人回房间休息。
无声的宣泄在空气中蔓延开。
要疯了。“喻安然,快过来。你看,就是这个角度,站在这里看大海与日落,像不像你手机图片里的画面?”
“嗯,像,真像。”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姜思语昂起下巴,一副“还不赶紧夸我”的傲娇表情。
喻安然顿时觉得姜思语还怪可爱的,于是弯起眼睛笑了笑,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啊,思语,真的很感谢你带我来这里看日落。”
“嗐,谢什么呀,我们是室友嘛。”
冯佳茵远远地朝她们喊:“你们俩站在那里聊什么呢,赶紧过来吃啊!太好吃了!”
姜思语拉住喻安然的手:“走吧,我们也去吃东西,边吃边欣赏日落与大海。”她拉着喻安然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荆氏庄园的自助餐,那可不是一般的自助餐,在外面人均七八百都不一定能吃到。”
喻安然惊得抽了口气:“人均七八百!这么贵吗?”
姜思语哼笑道:“这还是保守说法,主要是外面的餐厅根本吃不到。”
她话音刚落,只觉手里一空,定睛一看,喻安然已经挣脱开她的手跑走了。
姜思语:“……”
喻安然满脑子就一句话“人均七八百都吃不到”,她急忙坐到冯佳茵旁边,用小叉子叉了块精致的小蛋糕。
田橙嘴巴张成了O形,问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喻安然嘿嘿笑了声:“我吃的不是甜食,是万恶的资本!”
说完,她将蛋糕送入嘴里,然后瞬间瞪大眼。
她张了下嘴,想说好好吃啊,但又怕开口说话时喷出食物,那样很没礼貌,于是赶紧闭上嘴。
吃完后,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点头:“呜呜好吃!太好吃了!原来不是我不爱吃蛋糕,而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姜思语刚好走过来,听见后笑出声:“今天没白来吧?”
冯佳茵连忙说道:“没有,绝对没白来!”
姜思语坐下,很熟稔地把手搭在冯佳茵肩上,又开始给大家科普。
“清港一共有八个公园,什么主题公园,运动公园,遗址公园等,而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环海生态公园,刚刚我们坐车时经过的那段绕来绕去的路,那就是环海生态公园里面的路。”
“嗯嗯。”冯佳茵吃了瓣皮薄汁多的蜜橘,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随即催促道,“快说重点。”
她一边不停地吃,一边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姜思语。
姜思语打了个响指:“重点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荆氏庄园,就坐落在环海生态公园旁边,在半山腰上,山下是海。不知道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注意到没,从那边……”她伸手指了下,“那里有大理石铺成的阶梯,顺着阶梯往下就能到海边。”
冯佳茵感慨地啧了声:“这种地方,光是有钱,只怕都不一定能在这里修建庄园吧?”
姜思语说:“那肯定啊,不光要有钱,还得有权。”
田橙用食指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控诉道:“阶级啊!万恶的资本主义阶级。”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主动发起话题的人——姜思语,也抿着嘴沉默了。
如果说“阶级”是一种有形的东西,那么刚才她们在进门时,那道森严气派的高科技大门,就是阶级的分界线。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喻安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望无际的草坪,落在两块草坪相夹的花岗石路面,顺着清幽雅致的小路往上延伸,最后定格在那栋庄严华美的别墅前。
应该就是那个位置了,站在那边的别墅楼上,镜头对准前方,拍出来的照片,正好是手机图里的画面。
看着豪华的别墅,她脑海里那抹本来就很模糊的背影,越发模糊了,连那一丝酸涩的感觉都在慢慢消失。
短暂地沉默后,姜思语继续说道:“而且这处庄园,还不是荆家人自己住,属于商业性质的庄园,只不过面对的消费群体都是些有钱人,一般人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进来玩。这次我也是沾了我表姐夫的光,才能来这里。”
冯佳茵立马抱住姜思语的胳膊:“从现在起,我要死死地抱住思语这根金大腿。”
田橙抱住姜思语另一边胳膊:“我也是。”
喻安然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她们:“两根腿都被你们分了,那我抱哪里?”
姜思语拍了拍大腿:“你坐我怀里吧。”
喻安然果真扑到了她怀里,然后几个人一起摔倒。
“啊!”姜思语叫了声,“喻安然,你按到我胸了。”
喻安然急忙移开手想站起来,结果脚尖踩着草坪一滑,再次扑了下去,移开手的按到了另一边。
“我日!”冯佳茵爆了声粗口,“喻安然你按到我裆了!”
喻安然连滚带爬地从她们身上挪开后,忍着笑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真的是没站稳。”
冯佳茵揉了下肚子:“得亏我没那二两肉,否则都要被你按爆。”
姜思语揉着胸哈哈大笑,田橙笑得一双小眼睛在镜片后都快看不见了。
罪魁祸首喻安然,却不敢笑得太猖狂,怕被冯佳茵打。
姜思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篝火晚会快开始了,我们早点过去占位置。”
“那赶紧的,走走走,去抢占前排。”冯佳茵已经忘了“按裆”之仇,习惯性地拉住喻安然的手。
几人一边走,姜思语一边为她们讲解。
“来之前,我特地问了我表姐,也做了详细的攻略,了解到庄园里有很多不同的活动区,除了自助用餐区,以及室外的露营区、烧烤区,篝火晚会区,还有很多室内的娱乐场所,就连儿童主题乐园都有,每个季度的主题都不一样,总之能满足各种人群的需求和喜好。对了,还有烟花秀,但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没有。”
冯佳茵听得一脸兴奋:“管他有没有烟花,我们先去参加篝火晚会,然后再去玩别的。”
她拉着喻安然就跑,刚跑出没几步被姜思语扯住衣服。
“跑反了。”姜思语伸手指了指左边,“那边。”
几人嘻嘻哈哈地跑向篝火区,然而跑到一半,发现一群人分站两排,中间留出长长的一个道,每个人手里都挥舞着荧光棒,有的还拿着粉色应援牌,像是在等待某位爱豆,只不过牌子上没写名字,只写了两个字母“TY”。
冯佳茵停了下来,拉着喻安然站在两个个头稍矮的女生身后,姜思语趁一个男生去接电话,快速站到了那个男生腾出的位置上。
田橙站在喻安然身旁,只是她前面的女生个子很高,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喻安然把她拉到自己前面:“你站我这儿,我站你后面也能看见。”
其实她们两个的身高差不多。
田橙朝她笑了笑:“谢谢安然。”
喻安然笑道:“没事啦。”
“来了,来了,衍哥来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激动地喊了声。
冯佳茵伸着脖子看了看,茫然地问道:“谁呀,谁来了,是哪个顶流爱豆?”
站在她前面的女生回头看了她眼,不屑地切了声:“什么爱豆,你们的那些爱豆,给衍哥提鞋都不配。”
冯佳茵:“……”
这么中二吗?
站在喻安然和田橙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温和地解释:“他叫荆衍,是我们学校工商管理学院的,今年大二,这里的庄园,就是他们家的。”
“我去,竟然是他!”姜思语惊叹道,“我听说他是我们海城外国语大学的校草,去年入校第一天就轰动了整个院校,刷爆了整个校园论坛。”
那女生直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女生看起来很e,主动介绍道,“我是海外法学院的,今年大二,你们是哪个学院的?”
姜思语说:“我们是英语学院的,大一,昨天才刚入校。”
法学院女生说:“衍哥经常在庄园搞活动,学校的每个人都有机会来玩。”
冯佳茵不太相信,甚至觉得有些惊奇:“还有这种好事?”
“对啊,他每个月都会发出二十张庄园入场券,通过做校园公益活动就能获取,一人只能得一张,竞争很激烈。”
喻安然听得一脸迷惑,抬手挠了挠额头,不理解,但也没多问。
她总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刚才那个很高傲,说话有点中二的女生说:“衍哥不光人帅心善,还很有才华。你们知道当年火遍全网的那张大海落日图吗?那就是他拍的!”
一直沉默的喻安然,嘴快地问了句:“拍的是谁呀?”
高傲女生:“当然是大海与落日,不然还能有谁?”
姜思语心思细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喻安然,替她问道:“图里有个黑色的背影,是路人还是衍哥的朋友?”
高傲女生说:“路人吧,他拍照都是拍风景,从不拍人。”
另一个女生却说道:“也不全是,他也拍人,只不过他不会轻易拍别人。他只拍自己身边的朋友,比如航空大学的校草温初阳。他当时给温初阳拍了一张照,那张照片在我们师大论坛火得一塌糊涂,把我们学校的校草衬得像路人甲。”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啊,衍哥来了!温初阳也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喻安然也伸着脖子转过头。
只见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正朝她们走来,由于天光暗,加上隔得远,看不太清两人的长相,但能看出两人都很高、很瘦,很有气质。
可走着走着,其中一个突然转了下身,然后他便背对着众人接起了电话。
姜思语拍了拍喻安然,小声对她说:“你有没有觉得,你手机里那张图的背影,很像转过身接电话的那个。”
喻安然一时间没看出像,因为她已经先入为主地将荆先生与那抹背影融合到了一起。
姜思语把她拉到一旁,语气很笃定地说:“真的很像,我怀疑图里的那个背影就是接电话的那个人,只是不确定他是荆衍还是温初阳?”
冯佳茵见她们两个躲在一边说悄悄话,急忙走到她们跟前:“什么背影不背影,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秘密?”
喻安然说:“就我昨天给你们看的那张大海落日图,图里有个背影,思语怀疑那个背影是荆衍或者温初阳。”
冯佳茵手一伸:“让我看看。”
喻安然拿出手机,调出朋友圈背景图,把图片放大给她们看。
这时田橙也走了过来,和冯佳茵一起,两人都凑上来看,看完后,两人都齐齐点头。
田橙说:“确实很像。”
冯佳茵也说:“是很像。”
当一个人说很像,或许还有质疑的空间。
当两个人,三个人都说很像时,即便不是也会让人觉得是。
喻安然又看了看图片,再次抬头去看仍旧背着身接电话的男生,竟然觉得是有些像。
这么看来,荆先生跟荆氏老总大概率没有关系,只不过有着相同的姓罢了。
她矜贵,骄傲,睥睨一切。
和那个姓宋的一样,众星捧月,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他这种人”,哪配跟她沟通。
荆献喉结滑动,瞳孔一片漆黑。
“你谁啊你?”
他带着压迫,往下一步,眼底渗出戾气,“别他妈太看得起自己。”
喻安然没被这样对待过。
呼吸一滞,胸口开始起伏。
“荆献,你到底什么毛病!”
委屈和愠怒布满眼,她瞪着他:“我就这么惹你——”
话没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肩,往墙上一推。
楼道逼仄,无路可退。
“知道自己惹人烦。”
荆献低头,嘴唇抵上她的耳廓,语气恶狠狠,“就闭嘴。”
纤薄皮肤被滚烫包裹,烟草味占据呼吸。
喻安然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他贴着她,嗓音冷沉,一字一顿磨牙:
“别在老子面前晃。”
第 65 章 第 65 章
翌日中午,荆献在一片晦暗中醒来。
屋子里窗帘半拉着,外头还在下雨,天空一片阴翳的灰蒙。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
昨天跟贺涛他们喝得太晚,这会儿脑袋昏沉,嗓子干得厉害。
他坐起身,抓了一件长袖T套上,屐着拖鞋出卧室。
牌友们还没来,楼房上上下下都很安静。
荆献下楼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
“降温天穿这么点,午饭不吃还喝冰水?”荆琳正在厨房洗茶杯,看他仰头喝水,“你是嫌热得慌?”
荆献眼皮耷拉着,没理她。
正好肚子饿了,他一口气喝完一瓶水,又弯腰去柜子里捞方便面。
“你要出面我给你煮,别吃方便面没营养。”
荆献嗓子还哑着:“懒得麻烦。”
荆琳直起腰,把手擦干净。
“麻烦什么啊。我和阿安中午也吃的面,调料都齐全,洗的菜叶子都没吃完,我现在给你煮?”
荆献动作一顿,轻微皱眉。可能是太累,喻安然罕见地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九点钟船靠岸,她八点醒来。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荆献就从外面端着早餐进来。
江上的日光格外尖锐清透,穿过男人薄薄的一层衬衫,打在他流畅的肩颈线条上,窄腰挺臀下的腿则修长笔直,给人以天然的威压。
太过赏心悦目。冯佳茵直接被硬控了几秒。
喻安然说:“穷嘛,没办法,能省就省,反正不管是卧铺还是硬座,沿途风景都是一样的,最终也都能到站。”
冯佳茵霍地一下站起身,双眼放光地看着喻安然。
“姐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
说完,她还伸手抱了抱喻安然。
喻安然也抱住她,笑着说:“你也是,也是我大学最好的姐妹!”
然后两人开始铺床,互相抖被子。
没一会儿,另外两个室友也来了,一个叫姜思语,一个叫田橙。
大家全部收拾完后,也到了下午饭点。
姜思语提议:“一起出去吃吧,咱们学校外面有一家餐厅很不错。”
冯佳茵立马说道:“不出去了,就在学校吃,晚上还要开新生大会,出去吃太耽误时间了。”
田橙看了眼时间:“还早吧,现在才五点,你看群里通知,新生大会晚上七点半开。”
喻安然知道冯佳茵是为她着想,她心里很感动,看了眼冯佳茵,笑着开口:“既然时间充足,那就去吧。”又对冯佳茵说,“佳茵,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个饭吧。”
冯佳茵说:“好啊,我来请客。”
姜思语急忙说道:“不用不用,咱们AA。”
喻安然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其他人也都各自收拾了一下,补妆的补妆,描眉的描眉,然后四个人然然喜喜地出门。
从校内到校外的途中,四个人两两挽手。
喻安然跟冯佳茵挽着手,姜思语和田橙挽着手。
而这一搭配,也注定了接下来四年里,四人关系亲密度的分配。
快走到门口时,姜思语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咱们军训是在哪儿?”
喻安然摇了摇头,冯佳茵也摇头:“不知道。”
田橙用一种不确定地语气说道:“听说是在清港那边的一个军训基地,不知道是不是。”
姜思语直点头:“对对对,就是在那儿!由部队里的人给我们训练,超严格!除了常规的跑步,站军姿,走正步这些,还有野外生存训练,射击训练,射击可是打真枪哦,只不过用的是弹壳,”
冯佳茵听得一脸兴奋:“我去,好刺激!我喜然!”
姜思语笑了笑,继续说:“那个基地是荆氏集团投资建设的,专门用来给学生军训。”
冯佳茵惊叹:“这才开学第一天,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田橙替姜思语发言:“因为思语是海城本地人。”
姜思语有些得意,说得更起劲了:“光是本地也未必知道这么多,主要是我表姐夫在海城军科上班,海城军科全称是‘海城军科股份有限公司’,是荆氏集团的子公司,我表姐夫是公司的项目经理,所以我也就知道一些。”
冯佳茵竖大拇指:“哇,厉害厉害!”
说话间,几人走出校门。
进了餐厅,点完餐后,等待上餐的过程,姜思语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荆氏集团的老总吗?”
三人齐齐摇头,又齐齐看着她,每个人眼中都呈现出一种清纯的迷茫。
姜思语打了个响指,娇俏地笑道:“我知道。”
田橙很配合地问道:“谁啊?”
姜思语一字一句地说道:“荆、献、献!”
三人仍旧一脸茫然。
姜思语抬高下巴,一副“就知道你们不知道”的表情,接着科普:“荆献,荆氏集团掌权人,年轻有为,神秘强大,是海城资本界的龙头大佬,人称‘荆四爷’,网上根本搜不到他的任何相关信息,所以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冯佳茵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也给喻安然倒了一杯。
她喝了口茶,砸吧着嘴说:“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还能嫁给他不成?”说着转脸看向喻安然,开玩笑地说道,“然然这么漂亮,说不定还能嫁给他。”
“噗”的一声,喻安然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
她被呛得直咳,脸都咳红了,抬手拍了下冯佳茵的手臂:“姐妹,你别玩我!”
冯佳茵笑着说:“我说真的,你看你们名字都很相似,荆献,喻安然。”
喻安然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他是jìng,我是jìn,姐妹你小学语文得重学啊。”
姜思语撇了下嘴,言语间有些轻蔑:“她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认真了?”
冯佳茵说:“我们都是在开玩笑啊,谁会当真?要不是你说,我们都不知道荆献是谁!”
田橙眼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打圆场:“哎哎哎,姐妹局,不讨论男人。”
冯佳茵哼了声:“就是嘛。再说了,以安然的条件,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荆献都四十多了吧?我们还看不上呢!”
姜思语拍了下桌子:“年轻有为,什么叫年轻有为?首先要年轻,人家三十岁都不到。”
冯佳茵撇了撇嘴,反驳道:“那估计也差不多了,要是二十五六,你就会直接说二十五六,只有二十八I九,才被说成不到三十。”
姜思语没法再辩解,咳了声:“反正没有多大,也就二十八岁,最多二十九。我表姐夫今年刚好三十,之前听他说,荆氏集团的老总很年轻,比他还要小一两岁。”
冯佳茵继续反驳:“二十八也很大了,比我们要大十岁呢!”她问喻安然,“安然,你喜然比你大的吗?大十岁这种!”
喻安然见冯佳茵摆出一副“你要敢说喜然,我就捶死你”的表情,赶紧摇头否定:“不喜然。”
冯佳茵手一摊,对姜思语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安然不喜然。”
姜思语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娇声喊道:“冯佳茵你乱说什么,什么叫我放心了,跟我又没关系。”
冯佳茵指着姜思语:“脸红了脸红了,你们看她脸红了,哎呀有情况啊!”
姜思语按到了冯佳茵身上:“冯佳茵我撕烂你的嘴!”
然后两人疯了起来,互相挠痒痒,青春洋溢的笑声冲出窗外。
喻安然在笑声里低下了头,她端起茶杯喝茶,假借喝茶掩盖自己的情绪。
刚才她撒谎了,其实她喜然年龄大的,确切点说,她喜然成熟稳重、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爹系男人。
高中时,她没喜然过任何男生,对于喜然年龄大的还是同龄的,没什么概念。
暑假那两个月,她在版纳打工,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也姓荆,被人尊称为“荆先生”。
虽然她不知道荆先生的具体年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能看出他肯定比自己大,而且大了很多岁。
她和他没有太多交集,只短短地说过几句话。
那天她被客人刁难,躲在酒店后院偷偷地哭,他递给她一张西装口袋巾,又塞给她一块巧克力。
那块巧克力,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
第二天七夕,也是她生日。
她和同学在一家傣族风情的餐馆吃饭,正巧他也在。
他为她包了场,还送了她生日礼物。
礼物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装在很精致的蓝色丝绒盒里。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生日贺卡,写着“一岁一礼,一寸然喜”。
尽管那天他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但她依旧很高兴,很感激他。
她就当那顿生日宴,是他为她过的十八岁成人礼。
只不过当晚他就退房离开了,没几天,她也坐车回了酒叙。
大概此生,她都不会再见到他,那个豪掷千金为她包场过生日的神秘男人。
然而从那以后,她对于要喜然什么样的人有了具象的概念。
还没吃饭,喻安然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睡得怎么样?”荆献将早餐放在桌子上,招呼她过来坐的同时问。
她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还不错,你呢。”
“不差。”工作忙时,睡沙发也是常有的事。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睡。”喻安然试探着提出,以荆献的身高,睡沙发上不可能不逼窄。
荆献没说好,也没拒绝。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一打开,是连浔在门外。
“游孟去拍照了不理我,我们一起吃吧。”他直接就端着餐盘进来了。
荆献想拒绝,来人却直接坐下。
“老同学。”连浔转头看向喻安然,露出个笑容,“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喻安然看了荆献一眼,没从对方神情上瞧出异样,才和连浔聊了起来,“是挺巧。”
“对了,过段时间的校友会你去吗?”
“还在考虑之中。”
读书的时候两人也算不上太熟悉,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聊。
连浔还是找荆献说话,“我爸今天早上找我问罪,是不是你告密了?”
“告什么密?”荆献扯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喻安然。
他不过是被人打断后,给连父发了条消息:久不见连浔,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想必是连父打电话,连浔为了反驳,自己一股脑交代出来,暴露了他来到这艘游艇上的意图。
不怕富二代花钱,就怕富二代创业,连浔就是五次创业五次全部失败的例子。
连父宁愿他在家里花天酒地,也不愿他再出来荆生意。
连浔叹了口气,“昨晚才荆好的生意,一早上起来对方又变卦了,说是不信任我,我一猜就是他们找到了更低价的合作商。”
“懒得计较了,反正被连老爹知道我也干不成了。”
“从小买卖做起。”荆献提议,“不要好高骛远,下次继续,加油。”
“要不,你带带我呗。”连浔朝他眨眼。
“想都别想。”
两人还在插科打诨,喻安然吃过早餐后,出门透透气。
她撑着栏杆,任由海风扑打在脸上。
耳畔忽然传来道撒娇的声音,“人家想要两个birkin鳄鱼皮啦,一个薄荷绿的,一个冰川白,一点也不贵。”
喻安然转过头,便见昨天和她起了冲突的网红挽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出来。
中年男人也并不陌生,昨天在甲板上见过。
那两人看见喻安然也是一愣。
然后都当不认识她似的,走了。
游艇在不知不觉中靠岸,船身在被晨光普照的江水里悠悠荡荡。
她在外头站了会儿后,荆献从房间里出来,将给她整理好的东西递给她,“住哪儿,送你?”
喻安然摇摇头,“和经纪人约了一起吃饭,不算远,我走路过去就好了。”
荆献没多说,低眸看了她一眼后,靠着栏杆,接了个电话。
见他分不出神,喻安然从包里拿出个口罩,然后用近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下次见。”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
侧边的窗倒映着男人的身影,他似有察觉,微微抬眸,将手机挪开些许。
紧接着,低哑撩人的声音撞入她耳畔。
“嗯,下次见。”
这个点,喻安然早就出去了。
说不定已经喝上奶茶,和男同学谈笑风生。
荆献哂笑一声。
将方便面扔回柜子,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行吧,那再加个煎蛋。”
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上桌。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荆献筷子挑起面,吸溜一大口。
荆琳坐在桌对面,支着手肘看他吃。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家里多了个优等生就忍不住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