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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第 41 章

喻安然听得心里直翻白眼。

懒得耽误,直接报上电话号码。

老板娘在电脑上查了下,两秒过后,抬起一张八卦脸,眼里放光:“哟,这不是你家地址吗?还说不是女朋友?”

荆献笑了声,一句都不解释:“那你得问她。”

越说越离谱,喻安然无语死了。

“真的不是,您别开玩笑。”

“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老板娘还是那个表情,摆明了不信,“这回东西可不少,我给你们拿出来啊。”

“谢了老板。”

快递站又脏又闷,荆献热得脖子背上全是汗,回头朝喻安然抬下巴,示意她站到门口通风的地方去。

喻安然没说什么,站到门口。

不一会儿,七八个包裹齐刷刷摆到地上,有大有小,全都脏兮兮。

荆献弯下腰,抱起两个最大的。

“过来搭把手。”

“挨个儿放啊。”他想到什么,进一步解释,“大的放下面,小的放上面。”

喻安然看他一眼,走过去:“我不是傻子。”

“一开始我也这样以为。”

喻安然划手机的动作一顿,抬起眼:“你帮了我的忙,为表感谢我给你发红包,有问题?”

他们还没熟到帮忙不必计较的程度,也不是可以随便请客吃饭的关系。

喻安然以前跟同学也会偶尔发红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她暂时忘了。

这里不是北城。飞机降落,到达北京。

喻安然和杜清柠下机,取行李,出机场,直接打车去北大。

车上,杜清柠刷手机刷到一条视频,“诶”了声,拍了拍喻安然,叫她看。

那视频竟然是昨天喻安然和荆献站在大街上吵架的片段,点赞已经20万+,评论也上万,还有数万收藏和转发。

喻安然脑袋“轰”一声,眩晕如麻,说不清是晕车还是视频看的。

杜清柠小声问:“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喻安然没回答,点进评论区。

第一条热评论:【一看就是男的劈腿了,一副渣男脸。】

点赞1.2万,回复2000+。

展开折叠回复,第一条点赞8000+,说:【这么帅也骂渣男,你被劈腿了吧?】

底下几千人吵成了话题楼。

喻安然划过,去看第二条热评:【只有我觉得这一对很有CP感吗?】

点赞1万,回复数百,全在对视频做深度解读。

有一条点赞4000+,说:【男的想给女的挡雨,没发现吗?男的在劝女的冷静,表情好有爱啊啊啊。】

再往下刷,有人扒马:【我认识,是我们柏城的,男的是富二代,女的是他女朋友,在电视台工作,还是男的把她弄进去的。】

还有人说:【男的又帅又有钱,女的还吵什么,没疯吧?】

【男的对女的很好,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楼上的别乱喷。】

【高中就在一起了怎么还吵成这样,男的没劈腿,那就是女的给他戴绿帽了。】

喻安然看不下去了,点了退出,将手机还给杜清柠。

杜清柠没好意思再问,却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她。

喻安然低着头,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嗓音淡淡,敷衍说:“我们发生一点争执。”

和荆献的事仿佛塞进了一个黑暗的房子里,她暂时不想打开。

可是手机开机,铺天盖地的消息涌进来,都在询问她和荆献怎么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和荆献街头吵架的事,几乎人尽皆知。

原来刚才那样的视频不止一个,几大社交平台上,距离他们远近前后多个角度的视频几乎全都有。

而且只要你看过一个,大数据便会将其他的推送给你,其中几个清晰度比较高,拍到正脸的全都爆了。

“现在的人都这么闲吗?”

喻安然不可思议,当时她情绪激动,完全没想到四周有这么多八卦的人。

也是,一对年轻男女从豪车里下来,不顾周围环境,在雨中争吵激烈,两人表情还都很深切,却没人听得清他们吵什么,犹如一段无声哑剧,可不引起无数人揣测。

好在父母年纪大了,不刷视频,暂时还没有风吹到他们耳朵里。

喻安然点了消息清除,一个也没回复。

她想这种视频,过几天就自动消弭了,还是不要发散情绪比较好,越在意,内耗越大,不小心还会给人二次取笑。

荆献不是她那些同学。

“我让你谢我了?”荆献偏头,眼神冷下去。

喻安然吞咽一下,深深吸气。

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哪个语气踩到他了。

“没有。”她轻声说,“但我不习惯欠人情,发红包是出于感谢,你不用这么敏感。”

花了二十来分钟,反复弄了两三次,水管终于通了。

折腾完,热出一身汗。

荆献拧开水龙,捧水洗脸。

镜前,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廓下滑,滴在T恤上,将黑色晕染得更深。

他望着那水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脑海里浮现喻安然那双眼。

高傲,冷然。淡淡的茶色,激动的时候略微泛红。

她一口纯正普通话,说话时情绪收敛得很平淡。高贵自持的模样引人仰慕,不可一世的目光叫人想要驯服。

这样一张脸,这样的眼神,偏偏撞进他的眼睛。

二中没有这样的女生。

水珠还未干,荆献抹了一把脸。歪靠在洗衣机上,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咬进嘴里。

他垂着头,刚点上,门口晃进一道浅蓝色的影子。

“你…修好了?”

喻安然看他,又去盯他背后的洗衣机。

荆献修长手指夹着烟,呼出一口,斜睨着她。

“不然呢?”

掐着点儿回来就是问这句废话?

喻安然双手垂着,站在门口:“我的快递到了。”

哦,找不到路了。

“出门第一个路口左拐,走三百米再左拐。”

宁县的物流不发达,快递站少,整个南桥街就一家。普通物件也不兴什么送货上门,都是自己过去取。

说完半晌,喻安然仍站在原地。

“记不住?”

“不是。”她摇头。

荆献齿间衔着烟,微仰下巴。

透过薄薄烟雾,用眼神询问:那你还有什么屁事?

“我的东西有点多。”喻安然轻声。

所以?

“拿不动,你帮我一下。”

喻安然不知道这事除了找荆献帮忙还能找谁。

问过荆琳,说没有小推车,只有一辆经久未用的木质三轮板车。

喻安然不敢想象自己拖着板车的诡异画面。犹豫再三,只得拉下脸找荆献帮忙。

第 42 章 第 42 章

午后一点过,太阳威力十足。

宁县的街道没什么绿化建设,一排老树奄奄儿的,马路上腾着热气。

一阵手机铃声响,荆献接起。

夜里,银河好像决堤了,暴雨倾盆而下,风声雨声呼啸嘶吼,玻璃窗被雨珠砸得噼里啪啦响,好像下一秒就会炸裂。

喻安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忽然,在这凶猛的风雨声中,很突兀地响起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是她家大院门开合的声音,很短,像是被人轻拿轻放,但还是被喻安然敏锐地捕捉到了。

正诧异,主屋的进户门也传来了动静。

喻安然一下子坐起身,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

她听说过,很多偷盗贼专门选择下雨天作案,这样不易被人察觉。

喻安然一看时间,一点多了,父母肯定睡熟了,而且他们年纪大了,真进了贼,也不适合叫醒他们。

那要不要打110报警?

家里没有摄像头,等110来了,恐怕贼已经溜了。

时间紧迫,喻安然想不了太多,操起置物架上的一只青铜摆设,就悄悄开了门出去。

他们家有三层,喻安然的房间在三楼,她没开灯,蹑手蹑脚摸黑往下走。

谁知这个贼胆子比她大,竟敢开了一楼的楼道灯,往楼上来。

喻安然站在黑暗处,往下看着那道楼梯缝隙间,被光源折射出的扭曲的黑色影子,双手高高举起青铜摆设,只等对方转过拐角,就朝人脑袋砸下去。

二楼的灯倏然亮起,那人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地上的影子像鬼魅似的一步一步逼近。

喻安然狂跳的心,随着那脚步一步一步跃到了嗓子眼,双手都在颤抖。

那人转过弯,影子变得笔直,拉长。

四目相对。

“老婆。”

“荆献?”

他声音懒洋洋。

“晚点儿过去。”

对于这次北京出差,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杜清柠。

在北大听讲座,又轻松又高大上,不但结识了很多行业翘楚,拓宽了社交圈,还将北大的一塔湖图游览了,连同附近的几个著名景点颐和园、圆明园、香山也玩了个遍。

她的朋友圈每天发不停,评论区全是尖声羡慕。

相比较而言,喻安然比她低调内敛多了。

两人每天同进同出,一起听课,一起游玩,喻安然笔电里敲了几万字的笔记,对恐婚一族几乎有了解剖性地认识,但游玩的照片一张都没发过朋友圈。

杜清柠看着她笔电里密密麻麻的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感受到了学霸的威力。”

王嘉一也探头过来看,笑着对喻安然说:“毕业都这么多年了,现在难得和你一起听个课,你还要给我压力?”

喻安然开玩笑说:“那还不是你太优秀了,给不了你别的压力,只能在这上面占占你的上风。”

王嘉一笑出声,送她四个字:“伶牙俐齿。”

周五上午结课,授课专家和所有学员做最后一次交流讨论。

结束后,大家一起拍照,吃饭,互相签名,留联系方式,意犹未尽地告别。

王嘉一的公司在杭州,订了机票下午就走,喻安然和杜清柠订了周六回柏城,还剩一天时间,她们退了酒店,转道去什刹海。

“屁话怎么那么多,你管老子上哪儿认识的。挂了。”

“我冒这么大雨,深夜赶过来,你却把我当贼?”

一进房间,荆献便将喻安然抵在门板上,一只手夺过青铜摆设,另只手扣住姑娘的手腕。

“你先谢谢我没砸死你吧。”

喻安然才想起来,这栋别墅入住时,父母就将荆献当未来女婿,给了他一套钥匙。

不过荆献平时要么不来,要么和她一起来,那套钥匙几乎没用过,今儿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喻安然后背冰凉,不自觉挺了挺腰,可身前也好不到哪去。

男人全身湿透了,黏糊糊地贴紧着她。

荆献本来还想再怼两句,他要真的是贼,就凭她能对付?

可是姑娘无意中的动作取悦了他。

他低下头,语气恶劣:“对,我就是贼,我就是来偷你的。”

随手将青铜摆设一丢,托住她的臀,顶住她就吻了上去。

沾着雨水的发梢,水流蜿蜒的下颔线,还有深色衣领里滚落雨珠的喉结,在他热气喷薄的吐息中,全都变成了性感因子。

喻安然也被他的到来取悦了,刚才误以为是贼的惊慌恐惧,全都化成了惊喜和感动,激烈跳跃的心脏,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

她双手搂过他的脖颈,热情回应他。

欲望攀升,皮带被抽开。

她推了推他:“先去洗澡。”

“来不及。”

她被抱上飘窗,铺在软垫上的毛毯顿时皱皱巴巴,被扯过来,又皱回去,最后掉落在地上。

“献……唔……太深了。”

语不成调,来势汹汹的吻犹如窗外的大雨,将她破碎的嘤咛尽数吞没。

耳边只剩下雨水冲撞窗户的声音。

喻安然从小学音乐,对声音有一定的敏感度。

其实荆献的嗓音很好听。

清冽,冷沉。

就是习惯拖长音,显出些慵懒和玩世不恭。

荆献手机揣回兜里,穿一身黑色,屐着人字拖,“啪嗒嗒”走在前面。

喻安然的衣衫被风吹动,脚尖踢到一块小石子儿。

“刚吃过饭,能走慢点吗?”

前面的人没回头,步子也不减,“还慢,想热死人啊。”

见他态度又不好,喻安然埋怨:“刚才让你也拿一把,你又不肯。”

荆献肩膀一沉,停下脚步。

回头是一把花花绿绿的遮阳伞,伞下是亭亭玉立的喻大小姐。

“谁他妈取快递打伞啊。”

他叉起腰,气得想笑,“老子是来下苦力的,不是来享受的。”

可是有些问题,只能逃避一时。

晚上吃饭时,那个被父母记挂的人,还是成了话题中心。

喻望舒问女儿,荆献最近在忙什么,很久没见到他了。

喻安然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唇角极力维持自然的弧度,找借口说:“他现在是事业上升期,那么大一个集团,什么事都落在他头上,不忙才怪。”

喻望舒皱眉:“他都做到总裁了,还要往哪升?”

喻安然一噎:李唯已经将车开到大楼前,两人先后上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路上,喻安然单手撑在扶手箱上,目光落在车窗外,一眼不看荆献。

荆献却敞着双腿,一瞬不落地盯着她。

他有猜到喻安然的情绪从哪来,无非就是他出差去了云城,和方雨柔沾点关系。

多大点事?

为这个闹脾气,还不是因为太爱他?

荆献抬手摸了摸姑娘的头发,顺着马尾辫,将发圈捋下来,套在自己手腕上,随即修长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低声自荐服务说:“给你按摩一下,要吗?”

喻安然转头,长发从男人手背上滑落,丝绸一般的触感,在他想再捉住那一缕头发时,她抓住他的手,将之按在扶手箱上,手指轻轻捏起他掌心里的软肉。

缓缓往下,摸到手腕上,敲了敲腕表上的铂金表盘。

倏尔冷笑:“这表是戴给我看的吗?”

唐云汐将女儿喜欢的菜换到她面前,语气充满担忧:“你说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可是还不结婚算怎么回事?明天亲戚们都来,要是问起来,你说该怎么说?”

喻安然眉心郁气不自觉聚拢,可面上还是强撑着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我俩结婚那不都是早晚的事嘛?他除了我也没有别人,对吧?”

“那你说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唐老师,你说你端庄贤惠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是我们家最尊敬的母上大人,可你怎么尽操着太监的心?”

“是是,我是太监,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唐云汐被气笑了。

喻望舒也笑了,拍拍老伴的手臂,安慰说:“好了好了,安安难得回来,我们好好吃顿饭。”转头看向女儿,“我们都是想你们好,才有点儿急。”

喻安然乖巧点头。

“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俩感情真的还好吗?”

喻望舒说:“你俩都老大不小了,结婚的年龄早就到了,而且我们双方家长也都见过,对你俩的事都是持开明的态度,可是你俩一直这么耗着,不结婚不成家,如果不是感情出了问题,那还有什么问题?”

喻安然:吃过饭,荆献脱下家居服,换了身衬衣西裤,整个人身上那种矜贵倨傲的气质顿时散发开来。

喻安然站在旁边,轻轻哼笑了声。

这才是荆献啊。

两人一同出门,荆献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低调的SUV,送喻安然去上班。

到电视台大楼前,喻安然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荆献倾身过来,拉住她的手。

“安。”

他声音低低的,滚烫气息洒在她下巴尖儿。

“下班我来接你。”

在他薄唇就要触碰到她的唇角时,喻安然往后躲了下,抬手挡住他。

“不要接。”

“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

一时哑口无言。

她很想给荆献打个电话,叫他来回答一下老爸的问话,就算不回答,两人随便说几句,秀个恩爱,让父母知道他们之间一切都好也行。

但是她没打。

这场拉锯战,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松口,两人就会回到原点,周而复始。

那天江溪月说,她的事业进入了瓶颈期,如果找不到突破口,恐怕就只能在原地打转,甚至倒退。

喻安然想,她的感情何尝不也是进入了这样一个瓶颈期,如果她和荆献现在还不结婚,将来可能再也不会结婚。

喻安然听出荆献的讽刺,抿紧嘴唇。

上午帮她修完洗衣机,下午又来帮她取快递。大太阳的晒着皮肤都疼,他还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色。现在光自己打伞,确实不太合适。

喻安然垂下眼睫。迟疑片刻,咬牙跟了上去。

“那一起打。”

倏忽间,少女举着伞凑近。

滚滚热风中袭来一丝淡香。

天气太热,喻安然扎着高马尾,出门的时候换了清爽的T恤和短裤。

其实裤子不短,到了膝盖。但是不妨碍两条白花花的小腿在空气里晃。

阳光一晒,白得刺眼。

荆献呼吸稍滞,鬼使神差回想起刚才在卫生间,他捏过的那块少得可怜的布料。

胸口涌上一股难言的躁郁,有电流顺着尾骨往上爬,太阳穴猛地一跳。

荆献在心底“靠”了一句,移开视线,抬手挥开她。

“得了,谁特么打你的大花伞。”

喻安然不知道他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撇开眼。

“也好。”

她嗓音清淡,一分不让,“我还嫌你太高,举着手酸。”

第 43 章 第 43 章

快递站在一片破旧小区背后。

闷热狭小的板房,水泥地,大大小小的包裹堆得杂乱无序,旁边立一把金属风扇,“呼哧呼哧”转着吹。

“喝什么?”

荆献扯着衣领散热,走进去,“哗啦”一声拉开冰柜玻安门。一排排汽水瓶子渗着水珠,看着清凉诱人。

喻安然收了遮阳伞,不扭捏:“冰可乐。”

荆献抽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扫码付款,把可乐递给她。

他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大口喝。

额前碎发染着薄汗,透明液体灌进嘴里,喉结滚动,锋利下颌线扬了又扬。

一口气下去大半瓶。玻璃门口一股冷门灌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荆献。”

吧台那儿有女生激动地喊叫出声。

“你怎么来啦?”

“太巧了吧。”

“你来的正好,方雨柔有话和你说。”

几个女生围住荆献,还有人将方雨柔往他面前推。

荆献一头雾水,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里发现了喻安然。

他展颜一笑,正要抬手招呼,喻安然已经起身,朝他走来。

喻安然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坐在这儿吃瓜,最后瓜吃到自己身上。

原来方雨柔要表白的人是荆献。

喻安然本来就心思不稳,这下心里“咚”的一声,石沉大海。

她走过来不是要和荆献打招呼,也不是要会战一群女生,她低着头,将小礼袋别在身后,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门就跑了。

从荆献进门,所有的事情发生不到一分钟。

“喻安然。”

荆献反应过来,什么也想不得了,跟着就跑出奶茶店,追了上去。

可是没追上。“别闹。”

荆献走到房门口,又转身折回来,坐到床边。

他抬手摸了摸姑娘的脸,用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冰凉的脸颊,另只手伸到她后背,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搂进怀里。

“如果这个戒指不喜欢,那我下次再给你买一个更大的。”

喻安然从他掌心里抬起脸,清亮的眼睛里泪意斑斓:“我要的只是戒指吗?”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唇瓣被含住,男人低下头,捧起她的脸亲吻,嗓音暗哑:“昨晚我没把你伺候好吗?”

湿润的舌尖侵入唇腔,捻含搅弄,纠缠,汲取,径直搅乱她的呼吸。

痒意入骨,连神经末梢都酥麻。

喻安然抵抗不了这么热烈深入的吻。

思维溃散。

心底那点委屈、恼意和忧伤,如纸片似的,纷纷扬扬,全被击成齑粉。

“在家乖乖的。”

“等我回来,我们找个地方去避暑。”

“我好好陪你,把这些日子全都补回来。”

男人吻了她很久,薄唇流连忘返,掌心里的曲线玲珑饱满,热意攀升。

喻安然眼神柔软,茫然地点了点头。

手机又响,她放开他的手,目送他离开。

房间复归平静,有种空虚感袭来,喻安然排斥这种情绪。

她立刻起床,洗漱,穿好衣服,进厨房,准备收拾昨晚的残局。

谁知,入眼的流理台上整洁干净,亮的发光,别说那些锅碗瓢盆残羹油污,就连一滴水渍也没有。

打开橱柜,各种锅具被擦洗的干干净净,一只只整齐摆放,好像她昨晚没用过似的,再拉开洗碗机,里面的碗碟也是整齐洁净,带着消毒烘洗的温度。

低头看,垃圾桶也被清理过,套上了新的垃圾袋。

就是沙发那儿的落地灯也被扶正了,玄关处被打碎的花瓶也被清理了,没有一片碎片。

门铃响,是小区附近粥铺的送餐员,说是荆总订了餐。

喻安然开了门,餐桌上很快摆上一碗燕窝粥,和几碟小菜。

喝上一口,滋味清甜。

喻安然坐在餐桌前,一手支额,一手握着调羹缓慢喝粥。

右手中指上还戴着鸽子血戒指,怪沉的。

她将之摘下来。

荆献的IQ和EQ均在她之上,喻安然从年少时就知道。

那时候,两人拌嘴,她总是拌不赢,就算偶尔赢一回,也是荆献让她。

就是学习上,喻安然感觉自己日以继夜拼死拼活,洪荒之力都使上了,每次考试才勉强保住年级前十的位置,可荆献呢?

上课睡觉,下课玩乐,有时候去他桌肚翻课本,翻出来的不是财经报,就是看不懂的股市柱形图。

可他考试总能年级前五,最差也能第九,怎么都在她前面。

这人怎么这样?

他总是轻易地拿捏住她。

而现在,她似乎更容易被他掌控了。

就像昨晚的生日大餐,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她的心意,但他却没有用任何言语道歉或安慰,就这样默默地收拾了残局,吃掉她丢弃的蛋糕,临走还体贴地给她点了一份餐,用行动取悦她。

这种取悦,分明击中了她的心灵,比任何言语更讨她欢心。

再往深处想,无非是他太了解她,知道怎么哄她,拿捏她,掌控她。

喻安然忽然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因为这样的自己,好像被他宠着,其实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刀俎。

就像每次她想提结婚,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带偏,将她的想法压下去,甚至话都不让她出口。

他怎么那么本事?

可是他为什么不想结婚?

他不是全世界最爱她吗?

他乘坐来的出租车停在路边还没走,就差一步,荆献眼睁睁地看着喻安然钻进去,一溜烟地跑了。

不过脚指头也能想到她去哪,荆献另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目的地,去高铁站。

奶茶店里的一群女生,隔着玻璃门,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

方雨柔脸色很差,红一阵,白一阵。

荆献的出租车没有喻安然的快,他赶到高铁站的时候,喻安然已经买了回程票,正开闸进站。

人潮汹涌,喻安然低头看着脚尖,随着人流往前走,外套的连帽兜在脑袋顶上,后背微微弯曲,远远一看,像一只混杂在人类中的落跑鸵鸟。

她心里懊恼极了,只想快点回到南屿,将自己的一切重回正轨。

荆献一眼认出她的背影,眉头一凛,匆匆忙忙回到售票厅,买了一张站台票就折返回来,冲进闸门,跑上站台。

高铁停站时间太短了,荆献跑在最后,在关闭车门前,跳上列车。

喻安然手机一直打不通,早在他打第一个电话时就关机了。

但荆献这会儿也不急了,补了张车票,一节一节车厢找过去。

十分钟之后,视线定格在某个座位上。

那只胆小羞涩的鸵鸟蜷缩在座椅上,她的座位靠窗,可是窗外的风景完全吸引不了她。

只见她双手抱臂,双肩微塌,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荆献放慢脚步,走到她旁边,站在过道上。

车厢座位坐满了,连接处还站着几个无座的人。

荆献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喻安然旁边的大叔身上,大叔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看起来像是农民工。

荆献和他攀谈起来。

喻安然听见他的声音,惊诧抬头,才知道他一路跟在她身后。

这个发现,像风口上的秋千,将她荡上去,再荡上去。

可荆献并没有和她说话,只是微微弯着腰,和大叔聊天。

她听见荆献问大叔去哪里,做什么工作,很关心似的。

聊着聊着,荆献从皮夹里摸出两张粉红票子给大叔,大叔乐呵呵地起身,将座位让给了他。

喻安然瞠目结舌。

荆献坐下来,后背往椅背上重重一靠,眉梢扬起,偏头瞥眼身边的姑娘,看见她的手垂在大腿上,他一句话没说,就将那手握到自己手里,手指插进她指缝,十指交扣在一起。

喻安然也没说话,仰头靠在头枕上,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手心里传来羽毛般的挠意,那点笑终于出了声。

“干吗?”她瞪他一眼。

“你说呢?”他眸光熠亮。

那天晚上,南屿下雪了,是初雪。

两人跑过大街,跑过灯火,雪花轻柔地扑在脸上,落进眼里,瞬间化成水儿,晶莹剔透。

荆献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剥安子的照片,配文:

喻安然盯着看了会儿,抬眼,对上荆献的视线。

“你就喝白水?”她黑睫眨了下,先开口。

“不爱甜的。”

这时候,老板娘从里间出来。瞥见他身后的少女,挑眉毛调侃:“阿献,新交的女朋友啊。”

喻安然漠着一张脸,她不喜欢被赤裸裸的打量。

心说荆献怎么跟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

荆献喝完水,手腕一压,将瓶子抛进装垃圾的纸箱。

“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

老板娘知道他贫,笑着啧了声,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回头惹生气了,看你上哪找第二个。”

“漂亮顶什么用。”

荆献懒声,转着脖子活动,“遇到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累的可是自己。”

第 44 章 第 44 章

撇开眼,捏着裤管蹲下身,开始逞强:“你帮我拿一半就好,剩的我自己来。”

高马尾衬出优秀的脖颈曲线,一张脸精神又漂亮。

她将两个小包裹扔给荆献,自己又拿了两个,把遮阳伞放到最顶端。

不等她进行下一步,荆献“啧”了声。

“全扔上来。”

“这两个不重。”喻安然偏头说。

荆献皱眉,变得不耐烦:“叫你全扔上来,快点儿。”

声音大,凶得很。保洁工人来的时候,喻安然已经系上围裙在厨房忙碌了。

她拟了几道菜,全是荆献爱吃的。

红烧排骨,葱爆梭子蟹,虾泥灌青椒,还有鱼汤面,和几道时蔬。

每道硬菜都费时费工,尤其是鱼汤面。

可是过生日哪能不吃鱼汤面,荆献最喜欢她的鱼汤面。

保洁工人闻着香味,羡慕说:“荆总太幸福了,有你这么会做饭的太太,真是福气。”

喻安然听着“太太”两字,唇角上翘,扫码付钱时多付了一笔小费。

两个小时之后,窗外天幕切换成了黑夜模式,高楼大厦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在幽蓝的夜空下璀璨如星,比喧嚣的白天更有画面感。

喻安然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水晶灯下,将娇艳欲滴的奥斯汀玫瑰一枝枝插入珐琅花瓶,摆到客厅最显眼的地方,餐桌上铺上奶茶色绣花桌布,摆上烛台、蛋糕和餐具。

偌大的空间,顿时弥漫出甜蜜浪漫的气息。

至于菜肴,差不多也全都搞定了,只等荆献回来,再做最后一道工序即可上桌。

喻安然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查询航班,看到飞机10分钟之前已经落地。

忽然有点慌。两人会面,路上多花了一点时间,到酒吧时,里面几乎没有空位。

幸好吧台前有人离开,江溪月挽着喻安然的手臂,一起坐了过去。

隔着吧台,调酒师穿着花衬衣,发型前卫,调酒的手法灵活多变,摇壶,颠倒,炫技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

江溪月是美食博主,看得眼前一亮,点了两杯调度复杂的酒,举起高清手机就要拍视频。

片刻,一杯玫紫渐变的鸡尾酒推到了喻安然面前。

色彩瑰丽,冒着气泡,很好看。

喻安然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谁知这酒中看不中喝,酸涩,冰凉,还有一种刺激的辛辣味,难喝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杯叫‘悬溺’,我特意给你点的。”江溪月挑挑细眉,递了一张纸巾给闺蜜,指着酒单上的酒语,轻声念,“没有着落,没有结果,就像悬溺着的爱,执迷不悟地沉沦,卑微,倔强,痛苦,挣扎。”

喻安然吸吸鼻子,推开酒杯,不想再喝了。

指尖捏着手机,不自觉点进微信,置顶之上,没有任何消息。

倒是在朋友圈里,让她刷到一条消息,顿觉五雷轰顶。

有个备注名叫“方雨柔”的女人,半小时之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就一张照片。

照片里光线明亮,背景是间豪华的饭店包厢,照片中间几个人簇拥在一起,或站或弯腰,举着酒杯,面向同一个人。

而那个被簇拥的人,身上白衬衣解了两粒纽扣,姿态松散地坐在椅子上,下颔微微抬起,侧着脸和他们碰杯。

就那个坐姿,他的视线明明没有其他人高,可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却让人无法轻视,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倨傲,就连手腕上露出的一截铂金表盘,光芒也比酒杯亮。

那个人,就是今天浇灭她所有热情的寿星——荆献。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张照片,也没什么,喻安然已经知道他在应酬。

可是照片里还有一人,那就是方雨柔。

方雨柔坐在荆献旁边,披着一头大波浪长卷发,侧着脑门,往荆献身上靠,对着镜头,在荆献的宽肩上比了个“yes”。

像在炫耀什么。

她一身油烟味,还没洗澡。

虽然她愿意给荆献做煮饭婆,但不表示她愿意让荆献看到自己煮饭婆的样子。

机场到家的路程大概40分钟。

预留最后20分钟做饭的时间,她只有10分钟可以洗澡,而且还没算穿衣化妆的时间。

喻安然几乎是用箭矢的速度冲进了卫生间。

只不过。花了几个小时做好的菜,只用了几分钟便全部进了垃圾桶,连同漂亮的玫瑰花和精致的蛋糕也没什么稀罕了,一起扔。

厨房流理台上一片狼藉,喻安然洗干净手,也不再碰一下。

身上的吊带裙,肩带纤细,裙摆飘逸,胸前一串暗紫缠枝的小花,恰到好处地点缀在雪白饱满的曲线上。

喻安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穿的时候,荆献那双浅褐色的瞳仁仿佛突然落进了火星子,瞬间着火。

这条裙子,不系腰带时,像午夜慵懒的睡裙,系上腰带,则前凸后翘,纤腰长腿,窈窕身材被完美勾勒。

荆献那次差点失手撕了它,是她主动脱下才幸免于难,却叫男人更疯。

喻安然站在穿衣镜前,回味地挑了一条撞色腰带,流苏玉坠轻轻垂下,欲紧又松,清脆的撞击声悦耳,又勾人。

不过最后出门时,她还是在外面加了一件披肩,遮去了几分光芒。

毕竟出去玩,不能不顾安全。

喻安然指尖微蜷,捏着手机不自觉用了力。

脑袋放空了几秒,锁了屏。

有人走过来,端着酒杯,朝她看了眼,往前面一站,笑了下:“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很俗套的搭讪。

若是平时,喻安然肯定是拒绝的,这会儿,她忽然有了一点兴致,收了手机,回眸一笑:“喝什么?”

“你点。”

“怎么称呼?”

“叫我Jack。”

“巧了,我叫Rose。”

江溪月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Jack,Rose,上演《泰坦尼克号》呢?

喻安然坦然大方地笑,找个乐子,走什么心?

她给自己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她以为那是茶,后来才知道那是鸡尾酒里酒精度数最高的酒,98°。

一杯下去,两腮绯红,眼神迷离,单手支肘在灯影下,伶仃纤软,就连鬓角的发丝看起来都是绵软的。

而对方很健谈,穿着丝质衬衣,戴一副银丝框眼镜,文质彬彬,说自己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中文没有英文好,谐音梗一个接一个,逗得喻安然趴在吧台上,笑得停不下来。

话题在某个节点发生转折,对方语气灼热地问:“要走吗?”

喻安然支起脑袋,大脑里残余的理智告诉她,该适可而止了。

但是她抬起眼,某个瞬间,想起自己从年少懵懂的初恋开始,便全身心付给了荆献,可是他呢?

长岛冰茶,一杯伪装成茶的烈酒,看起来那么温柔纯情,入喉才知道,埋藏深处的狂野有多毒。

喻安然歪靠在吧台上,伸长一只胳膊,手指隔空绕了个圈,笑语嫣然:“你有女朋友吗?”

不等对方回答,头顶忽然飘来一片阴影,乌云般笼罩而下。

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一只铂金表盘,她搁在吧台上的纤纤手臂,被覆上一道炽热的力量。

那力量强势,连同她温软的身体一并捞起,再双臂蛮横一箍,喻安然便像一只柔弱的小鸟,被困进了一个坚硬又熟悉的胸膛。

喻安然惊慌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

“老婆。”

“玩得开心吗?”

千算万算,只算了自己这一头,荆献那头根本不在她的控制之内。

预计男人到家的时间过去半小时之后,喻安然穿着缎面吊带裙,脸上脂粉晶莹浅淡,面对一桌渐渐冷却的美味佳肴,她的心也渐渐冷却。

眼睫颤颤,氤氲一片雾气。

说不清是菜肴的香味熏的,还是自己眼睛里泛起的湿意。

她给荆献的助理李唯打了个电话,李唯说:“荆总到柏城了,不过荆总晚上有应酬,要晚点才能回家。”

喻安然说了声“行”,挂了电话。

之所以给李唯打,而不是荆献,是因为她暂时还不想主动和荆献说话。

昨晚上,她加班到家累极了,但还是抱着手机守到了凌晨0点,只为给荆献发送生日祝福,可狗男人没有及时回消息。

他的回复在凌晨3点,就一句【谢谢老婆】,敷衍的程度堪比她疲累的程度。

今早上,喻安然又给他发了消息,没回,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直到中午,狗男人才叫李唯回了个电话给她,将回程的航班号告诉她。

喻安然念着今天是他的生日,纵容他一天,等他回来后再“收拾”他。

谁知道,最后她的一腔热情,到头来还是变成了一泼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容忍。

喻安然仰头,将眼角的液体洇回去,拿起手机给闺蜜江溪月发了个消息。

喻安然“哦”了一声,把包裹全都垒上去。

外头太阳依旧很晒。蝉鸣声无休无止,树荫下也不凉快。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包裹不少,还重。荆献热得不想说话,只想赶紧回家冲个冷水澡。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浅白皮肤上。他的身形削瘦凌厉,却浑身是劲儿,手背青筋凸显,脚上一双人字拖。

奇妙融汇出一种少年气,和蓬勃的力量感。

喻安然打着伞,提半瓶可乐,慢腾腾走在后头。

她盯着少年的背,想起之前种种,弯唇笑了下。

来宁县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放松。

荆献看起来混,还凶得很,其实本质并不太坏,还前前后后帮了她许多。

这要是换作刚来那天,简直想都不敢想。

回到家,荆献将包裹抱上二楼,堆在喻安然卧室门口。

“特么的热死了。”

他直起身,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黑色T恤被浸湿,头发也湿了。

“剩下的自己弄,先去洗澡了。”荆献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喻安然叫住他。

受人帮助,当然得感谢。基本的礼是不能少的。

可是荆献不爱甜的,奶茶肯定不喝,送其他东西也不合适。

在这里她没有相熟的同龄人。如果单独请荆献吃饭,他不一定会答应。而且就他们俩,那画风也太奇怪了。

思来想去,喻安然挑选了最直接的方式。

“你手机号多少?”

荆献站定,眼皮一掀,“干什么。”

“给你发红包。”她轻声说,从兜里摸出手机,划开屏幕,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话音在走廊回荡,气氛发生微妙转变。

荆献默了片刻,漆黑瞳眸注视她。差点忘了她那些让人火大的本事了。

他轻嗤:“钱多得花不完了?”

话有些刺耳。

第 45 章 第 45 章

公交车在路上摇晃。喻安然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紧抓扶手。

喻安然闷着,荆献也闷着。两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开口。

她也懒得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都能猜到他的潜台词——

不是要划清界限吗?

不是说我自甘堕落吗?

不是说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吗?

喻安然闭了闭眼。

刚才遇到的那帮人才是真正的噩梦,她的手腕儿现在都疼。相比之下,被荆献奚落两句,实在没什么所谓。

她低着头,自我安慰一番。

再抬起,看到荆献双手环在胸前,过分修长的腿憋屈地抵在座位上,睫毛垂着,睡了。

喻安然抓着扶手,轻轻眨眼。

少年靠后仰着,脖颈修长,巴掌大的脸比女生都小。深邃眉眼下鼻梁高挺,下颌绷成一条线,削瘦又锋利。

她想到潘朵对他夸张的形容。

校草应该长什么样,喻安然不知道。从来都是别人探究她,很少有她去观察别人的。

而荆献的确长得好看。若不是不学无术脾气又臭,或许会更受欢迎。

扯远了。第二天,喻安然从宽大柔软的床上醒来,下意识伸手去摸旁边,一片冰冷。

荆献不在。关于方雨柔,喻安然第一次知道她,是在大三的时候。

喻安然大学读的是南屿大学,传媒专业,荆献在临川大学,数学系,方雨柔是他的同班同学。

喻安然记得很清楚,那天平安夜,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高铁站台上的寒风刮得人脸上生疼,她从南屿出发,去临川找荆献。

一路,她都陷在紧张不安的情绪中,反复思量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冲动。

她承认自己对荆献有一点喜欢,这点喜欢从高中时就有,但是两人真的要谈恋爱吗?要做男女朋友吗?

她循规蹈矩20年,一切都在父母的建议下按部就班,做任何事都是从计划开始。

可荆献不一样,他就像旷野里的野马,自由不羁,野得很。

他从来没有开口表白过,但是他总在她的栅栏外打转。

上回她过生日,他买张车票就去南屿找她了,还送了她一个漂亮的蓝牙音箱,只因为她在朋友圈里说她的蓝牙音箱坏了。

那天两人玩得很开心。高铁到临川,喻安然打车到临大南校门,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一家奶茶店,在那里给荆献发消息,约他见面。

荆献那时候在外兼职工作,看到消息,回拨电话给她,语气惊喜,叫她等会儿,他这就回学校。

喻安然小声说:“你别着急,多晚我都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荆献开心得要命。吃好饭,三人出了西单,到长安街路口,有辆京牌迈巴赫缓缓开来,停到他们脚下。

“谁的车?”喻安然好奇。

“朋友的。”荆献勾唇,拉开后车门,抬手挡住车顶,扶她上车。

“我自己能行。”喻安然感觉男人今晚殷勤过了头,可是却感觉不到他这份殷勤里有几分诚意。

大抵只是想找她和好,却不是和她结婚。

一路灯火辉煌,流萤般投在车窗上,像触手可得的富贵,可又空空荡荡,留不住任何痕迹。

西单离什刹海不远,没一会汽车就到酒店了。

荆献另外开了一间房,塞给喻安然一张房卡,要喻安然和他同住。

喻安然捏着房卡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荆献眉心一拧,跟着她去她的房间,陪她去取行李。

杜清柠走在最后,心底压不住的激动,感觉他俩的剧情到了海浪翻涌的时刻,真相就要爆发了。

可是到了房门口,喻安然开了门,让她先进去。

杜清柠脚步缓慢,借着和荆献道晚安的时间,磨蹭了一会,才识趣地进去了。

房门重新关上,喻安然对面前的男人说:“你先回去,我洗个澡就去找你。”

男人低磁的声音压上来:“不能去我那洗吗?我们一起洗。”

走廊上灯影昏淡,静寂无声,喻安然后背靠在门板与门框的犄角上,本来是个很放松的姿势,男人往前靠近她,高大身影笼罩出一团阴影,喻安然才发现自己像困兽被囚似的,被堵在了狭小角落。

“别……”她抬手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

胸前有粒纽扣被咬开,炙热蓬勃的气息堵得她心慌,下巴刮蹭到男人短利的黑发,她深深抽气,五感通灵,四肢百骸都在痒。

“你再这样,我不去了。”喻安然严防死守,指甲掐在男人脖颈上,才将他拉回一点理智。

荆献一手扶在她后腰,一手置在她头顶,嗓音在她耳边又沉又闷:“那你快点,我等你。”

喻安然身上穿的是新买的缎面衬衣裙,古巴尖领的设计,领口开得有点深,浅壑曲线若隐若现,一步裙的裙摆截在大腿上,看起来简约干练,可两腿间微有开叉,步步透着诱惑。

荆献忍她一晚上了,就刚才送她过来这一段路,喻安然走前面,他看着那裙摆荡来荡去,拳头在裤兜里捏得死死的。

喻安然抬起手肘,拱开他,得了个机会,刷卡钻进门里去。

进了房间,她才发现自己裙子上的纽扣丢了两粒,暗暗骂了句“混蛋”,几万块的衣服,才穿了几小时。

趁杜清柠在卫生间,喻安然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一件衣服,缓解情绪。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小时,房间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杜清柠躺在床上看电视,顺手接起,“喂”了一声,对面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找喻安然。”

简单几个字,却足以烫红了杜清柠的耳朵,她捂住话筒,朝卫生间大喊了一声喻安然的名字。

喻安然正在吹头发,探头回她:“吹完头发就去了,叫他别催。”

杜清柠“哦”了声,低头小声对着电话复述。

荆献没说话,直接挂断了。

喻安然吹好头发,在后脑勺绑了一个马尾辫,走出卫生间,将身上吊带睡裙换成白衬衣和深色九分裤。

杜清柠看着穿衣镜前的她,目瞪口呆:“你……这样去约会?”

这是正式场合的着装吧。

喻安然“嗯”了声,将衬衣领口的纽扣扣到顶,拿起房卡和手机,对她说:“我待会可能会回来,你先别上保险。”

杜清柠:“……”

对他俩的事越发好奇,心底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他兼职,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学校教的是专术,他兼职做推广营销,每天和各种人打交道,更接近市场。

他要为自己将来开公司做准备。

他在朋友圈里发过工作照,身姿笔挺地站在某个交易市场的大门前,身上白衬衣挺括服帖,纽扣系到顶,深色领带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意气奋发,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未来大佬的光芒。

老同学纷纷点赞,在照片下大喊“荆总”。

喻安然随大流,点了个赞,跟着喊“荆总”。

两人就爱拌嘴,高中养成的毛病,那时候拌嘴,还掺杂着学习的竞争因子,大学分隔两地,没了这层竞争关系,拌嘴便有些不一样了。

喻安然点了杯红豆奶茶,选了一张靠窗的位子,安静坐下。

临川的天比南屿还阴沉,树木光秃秃地杵在路边,一个个像二愣子,不过沿街的节日气氛很浓烈,商铺门前早早亮起了一闪一闪的彩灯,还有大型转动的圣诞树,挂满了红帽子、红袜子和各种装饰品,有关平安夜圣诞节的音乐更是此起彼伏。

奶茶店不大,店里氛围感也很足,玻璃窗上贴着圣诞老人和麋鹿,天花板上拉满了小彩旗。

吧台那儿有几个女大学生围在一起,可能是店里的熟客,说话声音没什么顾忌,一句一句随着空调暖风飘到喻安然耳朵里。

喻安然支肘托腮,看着窗外景色,没太在意,直到她们突然尖叫,又放声大笑。

原来那几个女生在讨论表白的事,难怪一个个显得激动。

准备表白的女生,站在人群中间,穿着白色短款的皮草,配黑色皮短裙,一眼看去,高贵冷艳,气质张扬。

可是作为一个女大学生,穿皮草,多少有些违和吧。

像暴发户似的。

喻安然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方雨柔。

方雨柔对表白的事似乎没什么信心,身边的女同学不停地鼓励她,于是方雨柔准备练习一下。

喻安然看见她仰头闭眼,嘴唇翕动,仿佛祷告一般,非常虔诚。

喻安然有一刻想,被她喜欢着的男生一定很幸福。

再对比自己,带着一个安子就跑来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迈出这一步,表明一个态度,剩下的便全交给荆献了。

她可做不到对面女生卑微求爱的样子。

虽然心里也认同,男生都比较喜欢卑微那一挂。

她送他走的时候,人群拥挤中,他拉住了她的手,很用力。

以至于这件事过去很久,她仍然记得那力道和温度,就像攥住她的心脏一样,要拉着她一起私奔似的。

还有他那双湖泊一样的眼,看着她的时候,莫名有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仿佛周围所有的嘈杂都销声匿迹,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在她身边。

这样的人,没有谁不被吸引吧?

房间里很暗,窗帘厚重,透不进一丝光亮,和黑夜一样。

喻安然将手背贴在额头上,踢了踢被子,才深觉浑身酸软。

意识渐渐回笼。

想起昨晚上她和荆献从车库到家,从客厅到卧室,一路衣衫凌乱,湿热潮红,玄关处打碎了一只花瓶,沙发拐角的地方撞翻了一盏落地灯。

谁都没顾得上,疯得彻底。

男人为她在酒吧搭讪的事一直较着劲,每一下都带着惩罚。

可她不是接受惩罚。

她含着泪光说:“荆献,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荆献捉住她的脚踝,发梢挂满透着光的汗珠,将她抵在最深处:“难道我不爱你?”

紧接着,声色欲气的dirty talk,和他的动作一样,如狂风暴雨般在她耳边嘶声不止。

在电视台工作的好处,就是社交广,人脉多。

喻安然花了三天时间,托人从品牌商那里拿到了这款腕表对应编码的客户资料。

登记的姓名是个中国人,叫方知衍,住址是云城。

好巧不巧,这个人和方雨柔同姓,同籍贯。

更巧的是,荆献这次出差去的地方,正是云城。

想些什么呢。

喻安然摇了摇脑袋,打算站到后面去。

老天偏跟她作对。

刚一松开手,公交车突然转弯,还来了个紧急刹车。

喻安然猝不及防,垫着脚尖旋了半圈儿,最后重心不稳地跌了下去。

“对面出租车搞什么啊。”

“大马路上都敢逆向超车,脑子有病吧!”

车厢内抱怨声起。荆献一句都没听见。

察觉到有东西坐到腿上,他睁开眼,下意识想去扶。隔着布料感觉凹陷的腰侧,还没真的按下去,手指过电般地抽开。

少女发丝柔软,扫过他的脸。身体轻盈温软,香气扑满怀。

不止手指,整个手臂都被电流窜过,顺着神经蔓延到太阳穴。

荆献喉结滑动,盯着喻安然脖子那一撮毛茸茸的碎发。

“还不起来?”

第 46 章 第 46 章

脑子乱糟糟。

一直到半夜,喻安然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确实很沉,连梦都没做。按照以往惯例,至少能睡到第二天中午。

喻安然原本是这样以为的。没想到早上九点半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睁着朦胧睡眼,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字——徐丽媛。

这是来宁县过后,徐丽媛打的第一通电话。

“开学一周了,还习惯吗?”第二天,杜清柠醒来时,听见卫生间有动静,抬头看眼喻安然的床,已经被睡过,房门上的保险栓也好好地扣着。

她懒洋洋地坐起身,喻安然正好从卫生间出来。

“安子,你昨晚真的回来了?”杜清柠脱口而出,听见喻安然“嗯”了声,又好奇问,“几点回来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喻安然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上护肤品,漫不经心说:“有点晚了,回来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

杜清柠从镜子里看她,那张柔和的鹅蛋脸在灯光下白皙细腻,护肤品被涂抹上去,有种温玉的质感,细眉舒展,杏眼清澈,神采虽然未及飞扬的程度,但一点坏情绪也看不出,除了眼底有些许青黑,那也只是睡眠不足的证据。

但是这样更让人觉得奇怪,不是吗?

“你和荆总没事吧?你怎么还回来睡了?”杜清柠忍不住了,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喻安然指尖动作轻微顿了顿,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他有点不方便。”

杜清柠一脸狐疑。下午,两人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

喻安然昨晚在老佛爷买的衣服和行李箱,还在荆献那儿,想想无所谓了,不要也罢。

两人打车到机场,值机时,喻安然出示身份证,意外被告知,她的座位升舱了,从经济舱升级到了头等舱。

杜清柠羡慕不已:“肯定是荆总悄悄给你升的。”

喻安然也猜到了,转头问她:“你想坐吗?我让给你。”

杜清柠略显激动,声音都忘了克制:“你真的要让给我?”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低头,脸上微红,怕喻安然听出什么。

好像自己说的不是座位,而是荆献。

喻安然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谁知,工作人员说:“两位不好意思,姓名指定,不能更换。”

“没关系。”喻安然拍了拍杜清柠的肩膀,“先升吧,上了飞机,你直接去坐头等舱好了。”

杜清柠讪笑着说好。

喻安然只好又说了一句:“他大姨夫来了。”

杜清柠:“……什么?大姨夫?”

喻安然拍了拍自己双颊,拍出一点红润气色,保持微笑:“是啊,男人一个月总有几天大姨夫,和我们的大姨妈一样,你不知道吗?”

不给对方思索的时间,她又说,“你要不要起床,趁天还不是很热,我们早点出门。”

她们今天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游玩。

杜清柠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掀被子起床,穿衣服。

此话题暂时略过。两人游完什刹海,又去了国子监,和雍和宫。

出来时,杜清柠听人说火神庙的签很灵,于是又拉着喻安然一起去了火神庙。

到火神庙,杜清柠在月老殿为自己求了支姻缘签,签中云:“当风点烛空疏影,恍惚铺成镜里花”。

听起来很美,却是下下签。

气得她烧掉了签纸,在大殿前连跺了三脚,表示要去除晦气。

喻安然没有求签,她站在殿外,看着那琉璃顶,红墙石兽,香火袅袅升腾,只觉得自己两手空空。

杜清柠只是求得一支下下签,而她却是七年感情错付一人,是真正的下下签。

“你也求一支。”杜清柠掸了掸手臂上的灰,对喻安然说,“你求一支和荆总的,看看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似是无心,却像一张薄薄白纸,边缘锋利,伤人于无形。

喻安然隔着太阳镜,看她一眼,红唇抿了抿,说好。

不过她不是求姻缘,而是去了财神殿。

木签从签筒里掉落,拿到对应的签文,上面写的是:“花开花谢结子成,宽心且看月中桂。”

话语平淡,却是上上签。

杜清柠“哇哦”一声,抱住喻安然的胳膊:“安子要发财了,别忘了我。”

喻安然淡然一笑,果然人在命运上是平等的,情路失意时,财路就会亨达。

殿上香火弥漫,经语浅颂。

她双手抱拳,躬身作揖,叩谢财神爷,并暗暗下了个决定。

以后一定要多爱自己一点。

不就是分个手嘛,看清一个渣男,以后远离千千万万个渣男。

她还是她,有胳膊有腿,有父母有工作。

她的未来要为自己而活。

离开火神庙时,出口处的义工说:“今儿个北京难得好天,昨晚一场大风,好像把雾霾都吹走了。”

喻安然抬头,可不是,她在北京这些天没一个好天,这会儿天空碧蓝如洗。

还有鸟飞过,雀跃在枝头,叫声清脆,是快乐的。

喻安然擦好护肤品,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