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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月回:【你下次穿哪件提前告诉我,我提前进货,不然就这一条裙子,我能发财死。】

喻安然笑了下,没当回事。

她原本想,来北大听课,是工作学习,正好放下个人感情,让自己冷静一阵。

谁知道因为视频的事,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被人认出来了。

他们一个班有五十多人,大多数都是传媒圈里的,记者、摄影、杂志编辑、新闻媒体人,还有部分网文作家和大学教授,喻安然是第一个被所有人认识的人。

不过还好,大家都很有素质,除了玩笑和调侃,并没有过分打探。

但是喻安然读研时的师兄王嘉一也在。

王嘉一家里有矿,硕士毕业后,成立了新媒体网络公司,当时他想拉喻安然一起干,喻安然说喜欢签到打卡的工作,委婉拒绝了。

现在王嘉一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这次喻安然的听课证就是赖他拿到的。

王嘉一没把自己当外人,私下直接问喻安然和荆献吵架的事。

他也是认识荆献的。

喻安然轻描淡写说,那天宴席两人酒喝得有点多,在车里拌了两句嘴,她一不高兴就下车了,可是为什么拌嘴,她后来也想不起来了。

王嘉一不信:“你喝多了就迷糊,话都不利索,怎么还能吵起来?”

这是个了解喻安然的人。

喻安然眼眸闪烁,反问他:“你和你女朋友不吵架?”

王嘉一笑了声:“我还没有女朋友,体会不了吵架吵到红遍网络的滋味。”

喻安然:“……”

白他一眼,理屈词穷,没再接话。

视频里另一个走红的主人公,最近几天也不太好过。

晚上刚结束一场应酬,被众星拱月地从高级会所簇拥出来,踏上劳斯莱斯,车门关闭,一切纷杂阻隔在车外,莫名其妙地,荆献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

空虚和寂寥在悄无声息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涨潮似地吞没他。

李唯开车,问他去哪。

荆献翻了翻手机,那个将他丢在街头淋雨的姑娘拉黑了他,他也不知道去哪。

他将网络上有关他俩的视频看了个遍,也全都收藏了,每条恶意或负面的评论,全部找人删除,只保留了正面的和好听的。

车窗降下,月朗星稀,八月的夜风燥热地吹进来,惹人一身烦躁。

荆献将车窗又快速升上去,将空调调到低温。

手机响,是老朋友何嘉晟。

目前国内最大的社交网络平台叫蓝星,何嘉晟是创始人,也是荆献的大学同学。

两人商务合作频繁,臻邦集团每年的广告费大部分都投在蓝星。

何嘉晟打电话来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了那些视频,特意给荆献送几句嘲讽:“你俩吵架就吵架了,还想干爆我的服务器吗?”

荆献揉着眉心,回怼:“你服务器塑料做的?”

“你这叫占用公共资源。”

“你那资源不就是消遣吗?我给你带来多少日活,你赶紧拜拜我吧。”

“你是我祖宗?我拜拜你?”

“我是你上帝。”

两人你来我往,没营养地怼了一会,何嘉晟想挂电话,荆献逮住他不放。

谁叫他撞到枪口上了呢?

汽车路过一条河流,河堤上有人在夜钓。

鱼竿下撒一把鱼食,很快就有鱼咬了钩。

荆献看着那垂死挣扎的鱼,暗暗骂了声“愚蠢”。

喻安然总说他是鱼,喂不熟,那可不,被她喂熟了,他还有自由吗?

挂了何嘉晟的电话,荆献做了个决定,对李唯说:“订周五的机票,去北京。”

但这不是认不认识的问题。

大家都一个学校的,还见过好几次。人家一文文静静的女生,怎么可能去惹邵俊文他们。

“那不就得了。”

“不是,你今天吃秤砣了?这么铁石心肠?!”

荆献懒得理他,双手抄进兜,迈步就走。

除了贺涛,现场几个杀马特也一脸诧异,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真不管啊?

会不会哪天又突然发神经,跑来找他们翻旧账啊?

一秒…

两秒…

三秒…

几人正愣着,一旁的少女捏紧手心,从喉咙里逼出一道声音:

“荆献!”

众人齐刷刷转头。

被点名,荆献停下脚,站在背光处。没走,也没回头。

“你答应每天要送我回家。”

她语气埋怨,又有点委屈:“说话不算数?”

话一出,在场人全懵了。四周骤然安静,连风都停止了。

荆献从阴影里转身,偏头,好笑地斜睨着她:

“哈?”

第 37 章 第 37 章

荆献觉得,这女的挺有意思。

都这情况了,还能一脸盛气凌人又一本正经地瞎胡扯。

“我答应送你回家?”

“还每天?”

你确定?

喻安然绷着脸,从兜里掏出手机。随后点开一条微信,调转屏幕。

“你自己看。”她镇静下来,说得煞有介事。

邵俊文就站旁边,扭头想去看,又被喻安然抬手移开。

屏幕的白光一闪而过。

他没看到发件人,只扫到几个关键字:【不安全…阿献…送你…】

现在几个意思?他跟这妹子认识?

还特么是每天送回家的关系?

满腹疑惑的不止邵俊文一人。

荆献眯了眯眼,将斜跨的书包甩到腰后。他走过去,拿过手机,屏幕光线打在他脸上,映出睫毛的阴影。

【阿安,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我去给阿献说,让他送你回来。】

荆琳发的,大前天。

荆献皱了下眉,视线下移,看到后面的回复。

【谢谢琳姨,不用了。】

【没事,又不麻烦,反正那小子不务正业每天在都外面瞎晃悠,顺路而已,他不会拒绝的。】

有她这样介绍自己亲侄子的?

还多管闲事尽安排些破事儿。

对话没结束,但显示不完整。荆献垂着眼,轻轻往下一划。

【真的不用了,校门口就可以坐公交车。我和他不熟,也没话说,一起回家太奇怪了。】

哦。八月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可是她俩没得选择,不过也有好处,哪儿都不挤。

两个人穿防晒衣,戴遮阳帽,乘坐地铁,去了天安门,逛完故宫,又去了王府井,边走边吃小吃,收获了一路的美照和美食。

夜幕在她们身后悄然降临,七彩的霓虹灯和闪亮的大型电子屏,给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披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喻安然这半天很沉默,不是很在状态。

找到一张长椅,她扶着大腿坐下,杜清柠也累极,挨到她身边。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白天热闹。

两人商量接下来去哪。

喻安然提议回后海,找家酒吧泡一晚上,享受北京的酒吧文化。

杜清柠对酒吧兴趣不大,她更想去西单买衣服买包包,比带两只烤鸭回去更有纪念意义。

喻安然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到西单,两人直接去了老佛爷百货,才逛几家店铺,杜清柠就后悔了:“太帝都了,贵得让我怀疑人生。”

随便一件短T就能要她一个月薪水,想想还是烤鸭实在,吃了能让她回味无穷。

喻安然随和地笑了下:“反正都是你说得对。”

她倒是提起一点兴趣,看中一件就买一件,像开了挂似的。

商场有商家认出她,是视频里街头吵架的那位穿香云纱的女主,SA将她当网红,拿出镇店之宝请她试穿。

喻安然也没拒绝,大大方方地穿,大大方方地和人拍照。

毕竟这种经历不常有,就当玩儿了。

喻安然皮肤白,个子高挑,纤瘦,细腰翘臀,身材比例极好,加上她五官柔和,眉眼明澈,可塑性很强。

无论是低调大气的商务装,还是性感明艳的小礼裙,上了她的身,她都能驾驭出该有的气质。

SA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夸她是天生的衣架子。

喻安然也才知道,自己的穿衣风格原来可以这么多变。

平常工作,她一般穿得很职业化,休息在家时也就是宽松的家居服,或大咧咧的裙子,有些重要场合,才会刻意打扮,穿上昂贵的礼服。

上次父亲寿礼上,她穿香云纱,其实是为了配合父母的衣着,因为她父母穿得都是中式国风。

她母亲唐家祖上就是做丝绸服装生意的,唐云汐从小被养育出一种古典美,特别钟爱这类服饰,喻安然受她影响,也偏好温婉型的衣裙。

现在穿衣镜里的人,一身冰川蓝,波光闪闪,吊带围脖,露背,裙摆开叉到大腿,美艳得不可方物。

喻安然侧肩,转身,前后走几步,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SA热情地吹着彩虹屁,杜清柠在旁边看得眼睛也亮了,直说好看。

喻安然看向镜子,下巴一昂,买。

还有层层蛋糕似的粉色礼裙,绿莹莹带珠光的鱼骨裙,都是她平时看都不会看的款式,现在穿上身的感觉也不错,全部要了。

付款时,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黑金透支卡,签名签了荆献的名字。

这张卡,荆献给她很久了,她只用来替他交过几次物业费,自己完全舍不得用。

想到两人可能要分手,喻安然觉得没必要再心疼他,而应该尽可能地割他一刀。

身和心,情和财,无论哪个,总要让他疼一疼才好。

杜清柠跟在她身后,嗷嗷叫:“安子你太幸福了,荆总对你太太太好了。”

喻安然微微一笑,继续买。

她记得这张卡限额30万,买到后来,她也记不清花了多少,问收银台查看余额。

没想到收银台回复说:“这张卡能透支100万,目前才消费32万。”

喻安然不敢相信:“能透支100万?”

收银台仔细查了一下系统记录,说:“在您前两笔消费时,这张卡的额度是30万,第三笔之后,被提升到100万了。”

喻安然怔在原地:“……”

杜清柠没理解,瞠目结舌问:“什么意思啊?”

收银台耐心解释:“意思就是,这张卡刚刚被持有者升级了额度。”

杜清柠长长“啊”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抱住喻安然:“天哪,我要宣布荆总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要羡慕死了。”

喻安然干笑了两声,她猜到荆献会收到消费短信,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那么这一刀,再给他割大点?

“走,继续逛。”喻安然挥挥手,豪气说,“等会请你吃饭。”

“好,我要吃金钱豹。”

“就这点出息。”

荆献挑眉,将手机还给喻安然,本想说点什么。后者接过,没说话,微微仰着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她的鼻尖渗出细小汗珠,嘴角绷着。

一双淡色的眼睛又隐忍,又期待,委屈吧啦的,连带眼尾都泛着红。

这只高傲的白天鹅,低下脖颈,无声地向他求助。

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下,轻微发软。

讽刺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又不想说了。

荆献移开眼,舌尖抵了下牙齿。

“那走呗,喻大小姐。”

第 38 章 第 38 章

人在极度疲倦的情况下,大脑机能容易紊乱。

喻安然大口喘着气,闭眼的一瞬间开始出现幻觉。

她的眼前,是一片暴风雨后平静的海,粼粼波光,散发出寒冽的海腥味。

身体累极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躺在一艘帆船上,随波晃荡。

天和海的交汇处逐渐模糊,她的内心安宁又祥和。

宁静不到半秒,一声不合时宜的痛斥传入耳朵——

“你疯了?”

喻安然仍闭着眼,脑子一抽一抽地疼。

没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除了荆献。论制造浪漫和惊喜,喻安然不得不承认,荆献是个中高手。

除此之外,他还慷慨,进退有度,无论大事小事,他总能掌控全局,将人拿捏得恰如其分。

就像现在,喻安然心里的天平已经向分手倾斜,可是男人突然空降到她面前,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喻安然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迈着长腿,闲庭信步慢悠悠朝自己走来。

“荆总。”杜清柠两颊桃红,情不自禁先喻安然之前喊出声,意识到些许不对,又慌忙低头。

喻安然当她激动过头,没在意她的失态,毕竟这一晚上,杜清柠已经喊了无数遍“荆总”了。

“你怎么来了?”

等男人走到面前,喻安然才压住声线,淡淡开了口。

荆献挑了挑眉,浅褐色眸光望进她的眼睛里,在变幻的灯影下像琉璃一样亮得出彩。

“来给你拎包。”

他声音带着哄,弯低腰,伸手去提她的行李箱,眼尾往上一挑,一抹多情,“这么轻?”

“对啊,才100万。”喻安然避开他的眼神,语气故意带上嘲意,尾音却不自觉往上扬。

荆献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我陪你再逛逛。”

“不逛了。”喻安然双肩往下一塌,几分疲惫,“饿了,想吃饭。”

荆献抬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勾到耳后,柔声问:“想吃什么?”

大概是真的累了,喻安然突然卡壳,一时忘记刚才杜清柠说的话,杜清柠按捺不住,抢话道:“日料。”

荆献视线从杜清柠身上掠过,落在他的姑娘身上,看到喻安然眨了眨眼,才说:“那就还是在老佛爷吧。”

喻安然默认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眼身后的商场,又低头看眼行李箱:“箱子还要再带进去吗?”

这一晚上,她在老佛爷快成名人了。

荆献笑了下:“我叫人过来先提走。”

“你还带了跟班?”

“都是为你服务。”

喻安然轻轻笑了声,看着男人摸出手机,打电话,心情莫名好转。

杜清柠站在旁边脸颊红得发烫,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是第一天认识荆献,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喻安然和他的关系,可此时此刻,她心底涌起一场澎湃的心潮,教自己难以平息。

重新进入老佛爷,上五楼,找到一家日料店。

服务员送来菜单,喻安然让给杜清柠,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杜清柠有些不好意思,又让给了荆献。

荆献点了一套双人情侣套餐,又将菜单转给杜清柠,用喻安然的话叫她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

杜清柠目光微滞,她又不是没有和情侣一起吃过饭,但这么赤裸裸地将她撇开,还是第一次见。

要说男人没礼貌,不够绅士,他也会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拘着。”

就是眸光很冷淡,透着不与人亲近的疏离。

可是他对喻安然耐心体贴,好到让人心跳加速。

菜一碟一碟上来,他亲手包紫苏,蘸酱汁,切鱼,舀汤,动作慢条斯理又温柔,注意力全在喻安然身上,喻安然一个眼神,他就这样那样,无微不至。

反观喻安然,她对荆献爱答不理,几次嫌他烦,将他推开。

奇了怪了,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还闹什么别扭?

难道荆献真的劈腿了?

杜清柠吃着自己那份日料,眼睛晶亮地瞄着他俩,脑补出一大段狗血剧情。

喻安然看着荆献递过来的青花鱼,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荆献没收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哄着说:“几天不见又瘦了,再吃一口。”

喻安然吊起眼尾,横他一眼:“我为什么瘦了,你不知道?”

她眼睛好看,杏仁形,黑色瞳孔清澈乌亮,乍一看,是清纯范,可带上小表情,蓄满情绪的时候,就会很生动,有股子惊绝的气韵。

荆献就爱她的小眼神,常常说她眼睛里住着一个小妖精,只要一出来勾人,他就要神魂颠倒。

这会儿,他笑得服帖,上身往她身前倾:“我这不来了吗?再吃一口,嗯?”

喻安然看见他眸光里的风流,狠狠瞪他一眼。

男人故意混淆是非,说她瘦是想他想的,还纡尊降贵喂她吃,可把他能的。

可是对面坐着杜清柠,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表面亲密暧昧,却暗潮汹涌。

她缓了一阵,慢慢睁眼。

映入瞳孔的是白皙修长脖颈,和锋利的喉结。

同时,凛冽而辛辣的烟草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眼睛再睁开些,发现自己环着荆献的腰,以一种亲密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大庭广众,像什么话。

喻安然后脊一阵紧绷,松开手想挣开,却没一点力气。

她气若游丝:“扶我起来。”

荆献一把将人扯起来:“喜欢逞能?”

见过争强好胜的,但没见过一个女的把自己逼成这样的。

他沉着脸,真正生气的时候,谁的面子也不给。

“命都不要了非要争这个第一?”

喻安然还是站不稳,本能靠在他身上。

她都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脾气,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委屈得要死:

“你干嘛凶我。”

没了那股清高的倔强劲儿,声音微微沙哑,软的不像话。

她脸色惨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黑发毛茸茸贴着他脖子,身体轻得很,手指抓着他衣服下摆。

没用劲儿,要掉不掉的。

拽得让人心痒。

荆献唇线绷直,烦躁压下火。

揽着她的肩扶正:“站好。”

他从旁边地上捞了瓶水,喻安然没接,看看瓶子,又抬眼看他。

一双眼睛扑腾扑腾。

荆献磨牙,扭开瓶盖,递给她。

喻安然这才接了,仰头小口小口地喝。

第 39 章 第 39 章

宁县这两天的气温忽高忽低。

昨天下午天气转阴,以为要降温,今天早上又开始出大太阳。

快十点,喻安然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回来的时候,靠近栏杆的位置多了两个女生。

叶铭茜和刘梦昨天上午就没见到人,估计是趁王世娇不注意直接逃了。

这会儿叶铭茜拎了杯奶茶,翘个二郎腿和刘梦聊天,眉飞色舞的。

喻安然目不斜视,提着衣服袋子过去。

“今天中午没空,我哥昨天才回宁县,约我吃饭呢。”

“那带上我啊茜茜。”

“行吧,他应该不会说什么。”

喻安然没想偷听,奈何她们声音太大,让人想忽略都难。

叶铭茜也看到她了,叼着吸管吸了一大口,脸侧微陷,眼神轻蔑地瞟过去。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火锅?”

“就学校门口找一家吧。我说在开运动会,他要过来看看。”

喻安然把包放在座位上,准备去场地了。

潘朵见她脱去外套,惊呼:“哇,你这身打扮又飒又好看!”

“啊?这是校服。”

喻安然绑了个高马尾。她没有特别宽松的短袖T,便穿了二中的夏季校服,底下是一条蓝色运动短裤。

“啧啧,果然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潘朵赞叹,又把杯子递给她,“马上检录了,把这个喝了吧。”

喻安然接过,把兑了水的红牛一口干了。

咸甜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催化即将上阵的紧迫感。

“走吧。”杜清柠第一次来北京,北京内圈的几个大景点不玩一趟,感觉太遗憾了,喻安然陪她。

喻安然来过北京,曾经在什刹海附近小住了一个月,对周边的美食和景点存有一些印象。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和荆总一起来的吗?”

到什刹海,两人办理了酒店入住,杜清柠一进房间就喜欢上了。

房间是明清古风的装修风格,所有家具摆设全是做旧的木质品,两张深色木雕床文雅大气,人躺上去都不好意思打滚,生怕太轻浮,糟蹋了一张这么有文化的床。

喻安然反应平平,含糊地“嗯”了声,回答后一个问题,至于前一个问题,她还在记忆里翻找答案。

她走到窗边,打开深红的木窗,放眼望出去。

杜清柠看见她眼底有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好像在寻找熟悉的事物,又好像在不停地推翻,不停地重塑。

“怎么了?这里和以前变化很大吗?”

“还好,比以前干净很多。”

杜清柠说的没错,喻安然的确在推翻重塑一些东西,不过不是对什刹海的印象,而是她大脑深处的一段回忆。

上次来北京,她和荆献并非单纯来旅游,如果用坐月子和散心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因为在那之前,喻安然意外怀孕了,当时她刚读研一,有着大好的前程。

怀孕来得措手不及,喻安然想到如果奉子成婚,那她的学业就毁了,连带着将来工作也不好找,而荆献刚回到荆家,一切都不稳定。

喻安然问荆献怎么办,荆献说全听她的,如果她想生,他就负责养,如果不生,他也绝无怨言,对她不离不弃。

喻安然狠狠心,去做了手术,荆献一天24小时陪着她。

医院出来,荆献便带她来了北京,每天好吃好喝,带她到处游山玩水。

使得她很快恢复了状态,也很快将这件事遗忘。

那时候,喻安然总会想,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荆献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好担心。

现在她突然想起,荆献当时偶尔表现出来的后怕和庆幸,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他后怕的可能是她坚持奉子成婚,他庆幸的可能是她最后的决定,正是他所期望的。

炽热的风从荷花池吹过来,吹过红墙黑瓦,吹过窄巷胡同,带着烈日的温度和锦绣繁华,喻安然却感觉从头顶凉到脚底,脸色瞬间苍白。

喻安然的物欲一向不重。

第一件五位数的衣服还是荆献送给她的。

喻安然记得自己当时反应很大,捧着衣服的手都发抖,一定要荆献拿去退了。

那时候,她刚进电视台实习,一个月薪水才小千,要她一年不吃不喝,就换一件衣服,她说什么也不要。

可是荆献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他挣钱就是为了给她花,她如果不花钱,他就会懒惰,失去奋斗目标,挣钱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为了他能够成为一个奋斗向上的男人,那她就应该积极地花钱,把他口袋掏空,让他努力挣钱。

喻安然双手捏着他的脸,将他那张几乎没有胶原蛋白的脸搓到变形,说他脑袋是不是长歪了,总是能将歪歪理说成金玉良言。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说服了,从此物质生活大跨步地往前迈。

今儿男人这么慷慨,她也没必要手软,狠狠过一把挥金如土的瘾。

不过商场里名品店这么多,往后越买越贵,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100万也买不了多少。

喻安然算算差不多了,便要求结账。

谁知道收银台笑容满面说:“小姐,您这张卡刚刚有一笔200万的转账进来,您可以继续消费。”

杜清柠腿软了,趴在收银台上表示被豪横到了,再走不动。

喻安然却捏着卡,往手心里拍了拍,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越挑衅,荆献越兴奋,最后精疲力尽的还是她。

喻安然最后挑了一只行李箱,将买的东西全部装进去,拉上杜清柠离开商场。

杜清柠说:“我不要吃金钱豹了,那也就一个自助餐,我要揩最贵的油,吃日料。”

喻安然笑着说:“行,满足你。”

玻璃门推开,两人走出大门。

喻安然推着行李箱走出来,杜清柠拉了她一下,抬手往前指了指,叫她看。

大街上灯火阑珊,人影如织,路边一抹矜贵颀长的身影,辨识度极强,连杜清柠都能一眼认出。

那身影白衣挺括,长裤笔直,将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比例,却浑身透着一股子倨傲懒散的劲,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

那手机松松闲闲地垂在身侧,修长手指随意点两下,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谁能知道,就他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人卡里打。

喻安然和潘朵一起去操场。到了台阶拐角,差点撞上几个人——

七班几位迟到专业户不知道躲去哪抽了烟,一身烟味,大摇大摆晃进来。

荆献看到喻安然的脸。

她头发高高扎起,额头绒绒的细小碎发,巴掌大的漂亮脸蛋露出来,优势尽显。

上衣没问题,但是裤子太短,一双白花花的腿暴露在空气中,让人移不开眼。

他皱起眉:“穿的什么玩意儿?你的校裤呢?”

谁跑一千五穿长裤啊?

“校裤太厚了,我怎么跑。”

“马上都冬天了,你嫌裤子厚?”荆献一张嘴不饶人。

他今天没穿校服,脸色冷白冷白的,像是没睡醒,这会儿眼皮特别双。

“穿多了影响我发挥。”

他开始不耐烦:“你要怎么发挥,随便跑就行了。”

说不到两句又呛到一起。

周围几个男生想笑又不敢笑。

贺涛扯着荆献的胳膊,使劲往旁边带:“还得检录热身啥的,别在这儿挡着人家。”

荆献抽开手,往前走了半步,又回头:

“慢点跑,别摔了。”

第 40 章 第 40 章

小巷路灯昏黄,电线黑压压地缠在头顶。

穿着校服的两道身影隔了一段距离,缓慢往公交车站走。

荆献双手揣在兜里,走了几步停下脚,回头。

“能走快点儿吗?”

喻安然抬起头,马尾扎在脑后,这会儿有点散了,松松垮垮的显得柔软。

一张小脸白生生的,眼皮耷拉着,没什么情绪。

手里还拎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两个肉松面包。

怎么就委屈上了。

不是顺了她的意,陪着演了一出嘛。

“没吃晚饭?”荆献淡声。

喻安然摇头,仍是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没吃晚饭。

难道吓着了?

荆献啧了声。澜沧江畔的高星级奢华酒店,顶层,总统套房内。

荆献一身黑色浴袍,身姿挺拔地站在落地窗前,薄唇叼着烟,低头看着手机。

突然手机里弹出新消息,显示是周惊鸿。

荆献懒得打字,直接语音回复:“你什么时候跟喻安然成了朋友?”

周惊鸿快速打来语音电话:“看来四哥已经打过去了。”

荆献没说话,神色冷淡地看着手机。

周惊鸿笑着说:“兄弟够意思吧,四哥该怎么感谢我?”

荆献半句废话没有,冷漠地挂了电话。

挂断后,他看着通话记录里还没备注的新号码,拇指一滑,点了删除。

删完号码返回到手机主页,正要锁屏,突然某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阔别四年,喻安然再次坐进荆献的车。

这一次她很从容,即便内心不从容,装也要装出从容的样子,她甚至还淡定地弹了弹真皮座椅上并不存在的灰。

遥想当年,她第一次坐荆献的车,看着车里豪华奢侈的配置,紧张得都不敢坐,在荆献冷漠地注视下,才颤巍巍地坐了下去,且只坐了一点屁股尖。司机刹车时,她没坐稳,咣当一声摔了下去。

身旁男人很轻地笑了声,她当场社死,羞得无地自容。

回过神来,喻安然转头看向窗外。

包里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查看,是段青妍发来的消息。

其实他没打算真丢下她。

再不济,两人也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还有他小姑那层关系,荆献还不至于让那帮人欺负喻安然。

他确实看喻安然不爽,还不是之前被她堵的。不过想逼她一下,磨一磨她身上的傲气。

这会儿焉了吧唧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把她怎么样了。

“以后少去那边儿,隔壁——”

“我现在不想说话。”

“”吃过饭,荆献从汽车上拿来一只红色锦盒,作为寿礼送给喻望舒。

喻望舒打开,没想到是徐悲鸿的画,画上的马栩栩如生,是真迹。

“这太贵重了。”喻望舒难掩欣喜之色,将画铺展在书桌上,左右用镇纸压住,弯下腰细细品鉴。

他平时的爱好就是书法和作画,最欣赏的就是徐悲鸿的画。

但爱画之人都知道,徐老先生的画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流于收藏界,在艺术市场被誉为“龙头股”,可见其价值之高。

荆献双手插兜,站在书桌对面,云淡风轻地陪着赏画,一句不提花了多少钱。

窗外云散雨收,满院的翠绿欲流。

宾客陆续来访,每个人都要围着画赞誉几句,顺便艳羡一番喻校长,家里有位身价逆天的总裁女婿。

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中午到酒店,贴着巨幅“寿”字的大厅里,高朋满座,到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

荆献端着酒杯,陪喻望舒应酬,一身矜贵,沉稳大气,脸上微笑恰到好处,迎来送往中,姿态大方,又从容自如。

人们除了给寿星祝寿之外,更多的话题全都围绕在荆献身上,谁叫他太惹眼了呢。

即使不提荆家的背景,就他自己,长相、气质和学识都是人中龙凤。

单单那张脸,肤色冷白,清隽英挺,面部轮廓没有一点赘余,眼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若一切谈笑都是客套,不与人交心,可是他淡粉的薄唇稍微展露一点笑意,又会觉得他撒了恩泽,让人为之倾倒。

长辈们个个都很关心他和喻安然的婚期,年轻女孩则围在一起偷偷看他,羡慕喻安然钓到一个金龟婿,年轻男孩也不闲着,悄悄将他当标杆,比对自己的差距。

大厅里几百人的目光,像星星点灯似的在荆献身上来来去去。

快结束时,荆献回到喻安然身边,扯了扯衣领,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低声感叹:“你家亲戚真多。”

喻安然碰了碰他的酒杯,莞尔:“有你家多吗?”

她心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天的忍耐力可谓达到了峰值。

荆献勾唇,惫懒地笑了声。

傍晚两人告别父母返城,叫了两位代驾,喻安然跟着荆献上了他的车,她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两人都有些疲惫,喻安然抱着荆献的胳膊,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荆献微微侧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仰颈在头枕上,阖眼假寐。

喻安然动了下,抬头看他,那双合上的眼眸,细隽狭长中带着燕尾的弧度,五官轮廓在暗淡的车厢里犹如雕塑,灯影划过仰着的下巴和锋利的喉结,禁欲中莫名一种性张力。

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眼就让人心动,难为今天宴席上的人全都喜欢他。

喻安然半侧脸颊贴了贴他,伸过一只手抱在他窄腰上,荆献感应到她的柔情,低下头,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下,将她搂得更紧些。

进入市区,荆献向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喻安然说不去,叫司机到路口放她下车,她回自己家。

荆献拉住她的手,倾身问怎么了。

喻安然笑起来,看见男人眼里一丝隐忍,大有检讨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没哄好她。

她老实说:“我明天要出差。”

荆献皱眉:“出差?去哪?去多久?”

“……一个月吧。”

出差的事说来复杂,喻安然简略地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想起这一天男人为她家做的一切,她也不太忍心就这么和他分别。

车窗外又下起了雨,大街上辉煌的灯火在细雨蒙蒙中多出几分情致,连黝黑的路面都泛起莹亮的光。

喻安然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聊聊我们结婚的事。”

不然又要拖上一个月,不如趁热打铁。

迷离的灯影照在她红唇上,笑容明艳,她都没发现自己矜持了很久的话题,最终还是由她先说出了口。

可下一刻,唇角就僵硬了。

她看见男人眸光淡去,又想逃避。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掐他掌心里的软肉,目光步步紧逼。

好像男人温柔深情的背后有个小人,她终于抓到那个小尾巴,豁出全身力气也要将之揪出来。

车里空气突然窒闷。

半晌,荆献眼神挣扎,眉心紧拧,用遗憾的语气告诉她:

“我一直不想提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恐婚。”

出声儿了,嗓子都哑了,情绪淡得很。

荆献张了张嘴,又觉得乏味,最后什么都没说。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安静得很。喻安然:【没有,别乱想。】

她收了手机,任凭手机叮叮直响,她不看不回。

和好?

怎么可能和好?

虽然荆献说了句“如果我说是呢”,但那又怎样,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青涩懵懂,且正处于困境中的贫苦女学生。

所以她没回应他的话,更不可能跟他和好。

她现在还愿意坐他的车,已经是她能维持的最大体面。

助理陈怀旭发动引擎后,便沉默地开着车。

身为助理兼司机,他很清楚荆献的脾气,也知道一些他的事,所以他全程当隐形人,一声不吭,甚至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只有荆献的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看,全是贺涛发来的。

【贺涛:不是,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贺涛:真送她回家了?你知道她家住哪儿???】

【贺涛:到底什么时候的事?网吧还来不来?!!】

吵得人眼睛疼。发这条消息,她是有私心的,就是要让她爸知道,她坐的是火车,要坐三十多个小时。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坐火车了,尤其是他们这代人。

如果要去很远的地方,大部分人都是坐高铁,或者飞机,因为更节省时间,人也少受罪。

从蓉城到海城,坐高铁最慢十五个小时,快的话十二个小时就能到,比坐火车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坐飞机更快,只需要两三个小时。

然而开学季,蓉城到海城的高铁票最便宜的也要六七百,贵点的要八九百,机票要一千多,甚至两千块钱。

坐火车只需要两百多,所以她买了火车票。

家里穷,她舍不得花钱。

虽然高考完后她去版纳打了两个月暑假工,但她一分都舍不得多花。

到了海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很清楚,未来的大学四年,指望不上家里。

从今以后,她只能靠自己。

荆献索性摁了静音,手机揣进兜里。

网吧暂时是去不了了。就喻安然这个状态,他还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夜色更深了一层。

两人沉默走了一阵,到了公交站台。而且运气好,不尴不尬等了五分钟,车就来了。

公交车上人不少,只有一个空座位。

喻安然提着面包袋子往里边走。她身心俱疲,肚子又饿,这会儿是真的想坐下来休息。

宁县的公交车都是N年前的淘汰款。座椅是深蓝色的合成革,中间夹着海绵垫,薄薄一层。

偏不巧,空出来的座位是坏的,中间破了个巴掌大的窟窿,露出土黄色的,脏兮兮的海绵。

喻安然看着那道破口,无语地抿唇。

“站着干嘛,坐啊。”

荆献站在她身后。少年身高腿长,得勾着腰才不被拉环打到脑袋。

他见喻安然不说话,低头一看,笑了。

“嫌弃啊?”

离得近了,灼热呼吸打在头顶,弄得人耳朵发痒。

喻安然不自在,往前移了半步。

她是嫌弃。海绵看着很脏,中间还凹那么大一个洞,坐着也不会不舒服。

“我不想坐。”

不想坐你一上车就往这里窜?

荆献没说破,修长手指抓住肩带,扯下书包直接扔在座位上。

他的书包一向空空如也。今天不知道装了本儿什么不正经的书,薄薄一本,厚度刚合适。

还可以

垫着坐?

喻安然睫毛轻颤,来不及多作幻想,荆献已经长腿一迈,膝盖抵着前排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