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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诱莺莺 须梦玉 28828 字 14天前

云舒月抬头望他:“小伯来了?”

小伯是真的要抢她吃的,她信。

“那快些,再快些。”

天黑了一半的时候,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上。

江嘉懿见到云舒月,朝她点头,问了声好。

“三侄,云二近日丰腴了不少,是你的功劳。”

云舒月感觉自己整日有生不完的气,但她的攻击力也不弱,便道:“小伯,你近日憔悴了不少,可是快驾驭不了身边的美人了?人呐,得服老。”

江嘉懿指着她道:“你瞧瞧,小姑娘家家的,说些什么呢。”

江清辞替她道:“她不是小姑娘了,这话说得。”

云舒月听了这话,又是一个用力一脚踩上去,厉目瞪他。

江清辞被她瞪着,总感觉她的攻击力还欠缺了些。

江嘉懿猛地叫出声:“嗷呜——”

第45章 第45章长发江,迷死人!……

“云二,你踩的是我。”

江嘉懿皱着脸看她,若她现在松开他,好好道个歉,他做长辈的也不与小辈计较。

云舒月知道自己踩错了人,看向江清辞,江清辞朝她耸耸肩,云舒月踩得更用力了。

“小伯,我踩的就是你,谁让你说我长胖了的。”

江清辞垂下头轻笑。

江嘉懿默默挪开自己的脚,往云舒月碗里夹了一块鱼肚肉:“我那是在夸你,你真是小气。”

云舒月侧头朝江清辞撒娇:“清辞哥哥,他说我小气,我小气吗?”

江嘉懿直管给江清辞使眼色,谁不知道云舒月小气啊。

从前谁要是得罪了她一次,她能一直记仇,直到报复回去。

别看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乐意与人分,但凡是个她瞧得上眼的,看她拿出来给人分不?

江清辞看着云舒月,神情温和,眼底带笑:“她不小气,云二最是大方体面的一个人了。”

出门在外,讲排场的是她,乐意与人分享的也是她,她好面子。

江嘉懿嗤笑道:“你呀,你就惯着她吧,云二,你看看我们家江三多惯着你,你也该对他好点儿。”

云舒月将鱼肉放进嘴里,托腮道:“我对他很好啊,我给他生崽崽。”

“噗——”

江嘉懿连忙拿手帕捂住嘴,失礼,失礼。

江清辞执筷的手也有些僵硬,扯了扯唇角:“呵呵,她开玩笑的。”

云舒月仍旧托腮,一边吃肉,一边叹气,她说的是真的,这俩人怎么不信呐。

“那个,我今晚要回去睡,我想我母亲了。”

江嘉懿道:“你不回去睡,你还要在哪儿睡?”

云舒月指了指江清辞:“他床上啊,说到这,清辞哥哥,你的床有些硬,我睡不惯,你明日再多铺两层褥子在底下吧。”

江清辞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好。”

江嘉懿保持了片刻的沉默,蹙眉缓缓道:“三侄,这不应该啊。”

江清辞将手伸向胸口,云舒月连忙揪住他。

江清辞便道:“没什么不应该的,我向你学习,晚辈向长辈学习。”

江嘉懿张了张嘴,又闭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别啊,二嫂要是知道了,非得提刀砍死我不可。”

江清辞抿唇微笑道:“母亲性子温和,最喜讲究严苛的礼数,提刀砍你这样的事情,是必不会发生的。”

这话并未安慰到江嘉懿,但恐吓到了云舒月。

最喜讲究严苛礼数……

若是从前的云舒月,倒是不怕。

也难怪,当时江家认可了她作为未来的江三夫人。

可现在的云舒月……倒不是她不会从前那些礼数和架子了,而是她压根端不起那些礼数和架子。

幸好,幸好她与江清辞

的婚事并未对外说,她现在如何,也不必被人评判。

一想到这儿,她腰又塌下来了,歪歪扭扭倚靠在桌上,饭也不好好吃,若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她现在腿都翘到另一张椅子上去了。

江嘉懿道:“云二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真是的,别老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

江清辞往他杯子里倒酒:“开个玩笑,我们跟你不一样。”

江嘉懿笑道:“是不一样,我与青莲,已经要成婚了。”

江清辞:“……怎么没听家里说起,祖母同意了?”

江嘉懿摇头:“不需要她同意。”

江清辞皱眉:“祖母不同意,那要如何成婚?”

规矩便是规矩,在大礼朝,没有父母同意和媒人搭桥,是成不了婚的。

又不是人人都能同他和月儿一样,得了国君的赐婚。

江嘉懿道:“母亲松口了,青莲有孕了。”

江清辞颔首:“那便好,也省的你们这样不清不白的继续下去。”

江家内部虽礼教森严,但仁善是家训,青莲再怎么不配给江嘉懿为妻,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决不能为了家族名声想法子打掉的。

也正是为了家族名声,这有孕的青莲,必为正妻。

一家子,还得高高兴兴迎孩子出生才是。

只是江家老夫人看着自己这小儿子,连连摇头:“都说过了,纳她为妾,好好娶门正妻便是,你非要如此,你过后若反悔了,还想纳妾,有她这样的身份在前,可纳不了什么良家女做妾了。”

江嘉懿只答:“儿子有她一人便够了,她便是妻,此生不再纳妾。”

屏风后的青莲听得连连落泪,她此生怎会遇到这样的郎君,以她的身份,她就是从来做他身边的通房,也是满足的。

可他既然给了她誓言,又给了她正妻之位,她此生也绝不负他便是了。

思绪回到饭桌上,云舒月眼珠子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清辞道:“恭喜了,小伯。”

江嘉懿摇摇头:“母亲说了,小办一场便是。”

“小办便小办,你二人本也不是追求这些的人。”

说到这,江清辞瞥了云舒月一眼,算是知道她为何不愿将婚事说出来。

是怕他反悔,将来不给她补一次盛大婚礼了。

江清辞从桌子底下伸手,握住了云舒月的手。

云舒月吃肉吃得正香,被他这么一握,差些想甩开。

不过她冷静了冷静,由他牵着吧。

不光没甩开他,还手心翻向上,挠了挠他。

饭后,云舒月从江清辞的库房里转了一圈,拎着小包袱,蹦蹦跳跳下山了。

依她所说,现在凡是属于他的东西,都应该分她一般,包括账本。

江清辞无奈只得把自己的账本给她看,叫她查明他的小金库里究竟有多少银子。

云舒月翻着翻着,蹙眉道:“怎么才这么点。”

比她想的少多了。

江清辞无奈道:“我能有多少银子呢?之前有好多都拿去填你家的坑了。”

云舒月气得直跺脚:“早知有今日,你何必花钱填我父亲的坑,皇上还不是要发配我们。”

江清辞道:“皇上会生气的,不能把他惹得太过了。”

云舒月翻着账本,忽然道:“你肯定藏了私房钱,不给我看。”

她手往江清辞胳肢窝底下探,江清辞直发笑:“好了好了,银子要那么多做什么,够用不就行了。”

云舒月回到家中,将从江清辞库房中翻出来的补品递给王姨娘。

“王姨娘,你好好补补身子,争取给我生个大胖弟弟。”

弟弟比妹妹好,她已经有两个妹妹了,弟弟能读书,能给家里挣钱。

就算是在牢城营,弟弟也比妹妹好养活,长大了也能干更多活。

就像她哥云鸿祯一样。

云梓莹今日又回来得晚了些,云舒月揽住她安慰道:“你放心,有了弟弟你也是我最小的妹妹。”

云梓莹有些受宠若惊:“二姐,你真好。”

不过,她娘肚子里如果是个妹妹呢?二姐会不会失望。

不一会儿,云鸿祯也回来了,见着云舒月,眼睛一亮:“妹妹,你回来了。”

瞧她哥,模样憨憨傻傻的,胳膊上的腱子肉却越来越大了。

“哥哥,你每天干活累吗?”

云鸿祯摇摇头:“不累啊,采石场的活儿快干完了,工头说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要种地去。”

云舒月疑惑:“种地?”

云鸿祯点头:“是啊,行宫的轮廓都已经完全修建好了,再搭个戏台子,便不用再采石头了,工头说,牢城营里缺粮食,大家都要去种地。”

云舒月心想,汤师也说宫殿的绘画工作快要完成了,待全部完成以后,她又做什么呢?

她会不会也被安排去种地。

她觉得江清辞应该不会让她去种地,但如果大家都去的话,她想她也该去。

她现在没什么理由逃避干活,乔婉宁和谭君雅她们每天都做很多活,她也不该例外。

恍惚间,云舒月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许是每日看着母亲日渐操劳的手,父亲鬓边生出的白发,王姨娘怀着身孕仍为一家伙食操劳,这些人本来或许有地位高低,但都是一直养尊处优的。

听姨娘说,耕了三月的地,产出了五石米,而她爹从前每月的俸禄便有百石米,还远远不够他们一家消耗的。

光是送给乡下的穷亲戚,都要送许多呢。

云舒月不需要去细细地算,就能感知到,自己从小到大挥霍掉、占有过的东西,值得多少农民和匠人劳作多久。

若是行宫不再需要画师了,那她就听从安排,去种地。

“只是,牢城营的粮食怎么会不够呢?”

云鸿祯道:“听说北方在打仗,过往的军队要从我们这儿带走一大批粮草。”

云舒月撇撇嘴:“行吧。”

北方时不时地都在打仗,听说过好几回了,不过,她从来都当那是与她无关的事情罢了。

在家里窝在母亲怀里睡了美美的一觉,云舒月睁开眼,王姨娘又在烙饼。

其实她身孕不过三月出头,还看不出个什么来。

但云舒月见她站在灶台前,就是觉得胆战心惊。

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家里庶弟妹出生,对她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但是现在不谈什么嫡庶之分了,她只知道,多个人就多份劳动力。

王姨娘肚子里揣着的,她现在看过去那就是一个金疙瘩。

大礼朝并无罪犯新生的子女还是罪犯的规矩,也就意味着,王姨娘腹中的孩子,将会是他们家第一个清白之人。

“王姨娘,你在做什么饼,好香啊。”云舒月猛吸了一口。

王姨娘憨厚笑着:“玉米饼,二小姐爱吃,待会儿多吃些。”

云舒月是躺在床上往窗外看的,听完王姨娘说话,她又翻了个身,心疼有孕的王姨娘是心疼,但她也并不会去帮什么忙。

这就是她啊~

在床上有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起来吃现成的。

父亲早已端坐主位,母亲在他身旁坐下。

“王氏,柳氏,还不快给主母奉茶。”

林书柔惊了一下,倒也不敢剜他一眼,只得受了王姨娘和柳姨娘的茶。

她穿着荆钗布裙,接过普普通通的白瓷茶碗,浅笑着抿了一口。

“免礼,都免礼,坐下吃吧。”

云明旭又看向两个庶女,眉头蹙成两条毛毛虫,因为浓密,在眼眶上洒下两坨暗影:“我隐约听见你们俩在唤

姨娘为母亲,你们的母亲只有一个,可不要再叫错了,姨娘就是姨娘。”

这话说的,云舒月听得都有些替两个姨娘尴尬。

林书柔微低着头,斜着眼看他,也不懂他为何要在这种境地,强调这些规矩。

云明旭只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觉得,咱们家都沦落至此了,还要守这些破规矩,是多此一举,但我想说的是,在我心里,我云明旭从不认命,咱们迟早是要再回京城的,到时候,一个家里,主母不像主母,小妾不像小妾,还谈什么规矩,什么排场?到时候是要被人耻笑的。”

云舒月静静听着,父亲的言语并不严厉,但始终坚持,更像是循循善诱,希望以家人明白他的苦心。

云舒月有些明白,她虽然也从未服输过,从未觉得京城的日子真正离自己远去过,但论信念,她没有父亲那么强烈,她总会想起来,自己在牢城营的处境,自己现在的身份,自己如今什么也算不上……

自己若不是仗着与江清辞的旧情,还有她特意对他的讨好,现在她在牢城营就更不算什么了。

别看她平时一会儿爱朝江清辞生气,一会儿又朝他撒娇的,那都是她的手段,勾人的手段。

无论是一味的撒娇讨好,还是一味的闹脾气,久了都是会惹人生厌的。

没有谁会真正无条件待她好,若是有的话,那应该是她的哥哥。

“哥哥,你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

云鸿祯挠挠脑袋:“啊,还行吧,怎么了?”

他其实不太理解,自己如今连科举都参加不了,妹妹叫他读那些书有什么用。

再说曾经家里请了好几个大儒来教他,他也未能考上呢。

云舒月叹了声气,罢了,算来算去,望来望去,她大抵,还是得指望江清辞。

待会儿上山找他去,昨晚她选择回家的欲拒还迎策略,不能一直用。

江清辞并不知道云舒月的心思,他真的以为,她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她喜欢他的时候是真喜欢,她朝他卖乖的时候是因为她真的很乖,很愿意讨他的好。

他其实无所谓她是什么样的,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是个自私自利的女子,在她心里,她自己永远最大,在那之外,他无条件接受她的所有情绪,管她朝他生气还是高兴。

若他知道她的那些情绪全是装出来的,生气的时候还要顺道打量他的眼色,他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奈,还是该伤心。

江清辞连打了几个喷嚏,叫来祈言:“该装炭盆了,到季节了。”

“得嘞,对了公子,那云家那边……”

按常理,牢城营进入了冬天,是不给发炭的,一个冬天过去,冻死几家罪犯都是正常的。

这又要给云家发,不免又要引起一番争执。

往常给云家一些物资,倒也不涉及什么,牢城营里没有饿死累死的人,大家便也觉察不出太大的区别。

若是入了冬,云家炭盆烧得正旺,而别家有人就要被冻死,这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也因此,祈言免不了要多问一句。

江清辞放下笔,也头疼起来,云家是他岳家,怎能不照顾着点,可这一照顾,不免又要想着,给每家每户都供应炭,可行吗?

阚承颜来得及时,忙道:“不可行。”

江清辞抬头看他。

阚承颜道:“你这牢城营吃得饱又穿得暖,将来官员的犯罪率都要提升了,如何能起到惩罚他们的效果。”

他说得理性,也不无道理。

江清辞就是知道这个,再有人情,他也没忘了,这里是牢城营,是关押、惩罚罪犯的地方。

这里面大多数人是真的犯了很大的错,就比如修水坝修一个垮一个的谭聪健。

他能让谭聪健在这里吃饱穿暖吗?必是不能的。

江清辞倒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事情还需慢慢想。

云家……他不该纵得太过了,否则收不了场。

待过了这个冬季,明年夏天,云家来此一年整时,他便向圣上修书,好好求一番情。

本身当时圣上就没打算真的发落云家,在云家当众与江家澄清关系之前。

皇上是替江家生了云家的气,既然是生气,总有消气的时候。

云舒月蹦蹦跳跳上了山,江清辞的书房里已经没人了,他独自坐在书案前,闭目,眉头并不松展。

她悄悄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放在他太阳穴,揉摁起来。

江清辞猛然睁开眼,闻见了她身上的气味。

他给买的香粉和头油,他熟悉得很。

他有些懊悔,本来想说,小时候带她一起读书,该多教她一些东西的,可是,她已经是很聪明的女子了。

在京中时,无论是对时局的洞察,还是对人际的把控,她总是做得面面俱到。

但云家整体在外人看来,仍是处处漏洞,唯有一个江家是摆在明面上的云家的靠山。

若她能再聪明一点,纵是江家落难时,两家得以体面收场,或是,划清界限时再谨慎一番,必不会是如今的境况。

他握住她的手,抬眸看她:“月儿,抱歉。”

云舒月朝他笑得甜美:“你做什么坏事了?”

江清辞别开头,松开她的手,道:“你们家过冬的衣物可以去我库房里拿,若是要用炭,在家里小心点烧,别让人知道了。”

云舒月点头:“我知道啊,我昨日已经拿了一些回去了,但你若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能少了我的。”

她走到他身侧,拉起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拉着他的手环住她的腰。

江清辞望着她发笑:“我能少了你什么?”

云舒月拨弄他头顶本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你给自己头上戴玉冠,就给了我几根木簪子。”

江清辞拽了拽她因为抬手而向上缩起来的短褂上衣,凑她耳边小声道:“你给自己买了金丝绣线镶珍珠的肚兜穿,还不够吗?”

她还不止这一件,还有什么粉的红的丝绸的。

云舒月搂着他脖子撒娇:“那你的玉簪也给我好了。”

她伸手抽下他玉冠上的簪子,轻轻一下,江清辞的发髻全散了。

他未曾有过这般粗糙的时刻。

头发全都松散的垂坠下来,刹那间,如墨般长发,自头顶肆意倾泻而下,垂过他的脖颈,愈发衬得面庞像精心雕琢过的美玉。

眉下双目如幽潭,看不清喜怒。

云舒月悄然打量他的神色,应该,大抵,是怒更多的。

但他极擅隐藏,鼻梁下的唇,倒还抿起了一道笑意。

这般模样,真似误入尘世的谪仙,即便玉冠散开,发丝凌乱,让他身上添了一丝风流韵味,叫人移不开眼。

他不知云舒月会揣度他的神色,但他的确隐有怒气。

这青天白日的,她不该散了他的发。

但他并不愿向她展现出怒气,他只抿唇笑着,宛如谪仙。

但他低估了云舒月,云舒月偏看得出,他细微的怒气。

她能叫他这么久以来,都对她无有不应,怎会不懂他。

“清辞哥哥,你这般模样,真是快迷死月儿了,月儿好喜欢你。”

她凝望着他,双眸似被磁石吸引,做出再无法挪开分毫的样子。

眼中原本灵动的光,此刻都化作了一泓沉醉的春水,波光潋滟间,满是对他的倾慕。

长长的睫毛轻颤,就像泄露她心脏的跳跃。

江清辞愣住,她,她……

她的唇角微微颤抖着,缓缓朝他靠近,目光深深凝视进他的,然后扫过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在一次抚摸过后,轻轻闭上眼,猛地吻住了他。

她的呼吸急促而温热,喷洒在他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

双唇相触的瞬间,她的身体还颤了一颤,就像是内心悸动的具象化。

江清辞浑身一僵,短暂的愣神后,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某种清冷

被一抹温热取代。

他掐着她腰的手悄然用力,双唇紧贴合她的,散开的长发晃动,他侧头,加深了这个吻。

第46章 第46章愿岁岁如此

他颤着手抚过她的脸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长发挠得她发痒。

云舒月双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他的眼神温柔且专注,身影在夕阳余晖的勾勒下,与身后的青山融为一体。

她推开他,推开门来到外面,从这里看下去,整个牢城营的景况尽收眼底。

江清辞紧跟着她出来,拿出披风披在她肩上。

“今晚回去吗?”

云舒月摇头。

转眼入冬了,牢城营里迎来了第一场大雪,站在山上赏雪景甚美。

云舒月从床上坐起身,江清辞将牛皮做的毡鞋摆在她脚边。

“这是从北方送过来的鞋子。”黔州一般没有这种样式。

她将脚伸进鞋子里,是一种软绵绵、踏实的触感,暖烘烘地将她的脚包裹在其中。

而行宫的修建也已大致完成,接下来,只需往里头添置一些迎接贵人到来的物件儿与设施。

云舒月也不用再去做画师了,漆画描金组并没有解散,那些人要回京去继续修建皇家园林,云舒月却不能跟着一起去。

她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推门向外,山上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雪山上的天空是那样蓝,蓝得云舒月眯起了眼。

江清辞要她坐在梳妆台前,这梳妆台是他特意叫人从京中运来的。

“月儿别动,为夫给你画眉。”

云舒月闭上眼,天上的云朵缓缓移动。

其实行宫的修建本不该这么快完成的,原本要慢慢悠悠地建上三年,但皇上下了旨,要在明春前修建完成。

事实上三年的工程压缩成一年,也没什么不能做到的,那些专门供职于皇室的工匠,都是懒散惯了的。

江清辞预计,过不了多久,皇宫应当就要来人了,否则皇上何必下旨要行宫尽快修建。

明春从这行宫望出去,定是一片盛景。

“你画好了吗?”

江清辞扶住她的脸:“等等,还没。”

山上都是桦树,还有落叶松,树木枝干都被雪覆盖,雪景与山色交融,霜花坠满枝头。

云舒月特地组织了一回赏雪雅集,可作诗,可作画,也可抚琴。

没错,现在她们的诗社里有了一把琴,却不是云舒月朝江清辞讨要的,是谭君雅弄来的。

“我接手了我先夫的许多生意,其中便有一家乐器坊,除了琴,要筝,要鼓,也是有的,不过都得给钱。”

云舒月手上没有那么多钱,就要了把琴,不然她本来想着,要把江清辞的那把琴搬下来的,他的就是她的嘛。

她问谭君雅:“你本来不是想着把你先夫的产业都变成银子拿在手里,怎么想着接手他的生意了。”

女子独自一人,可不好做生意。

谭君雅道:“没办法呀,我一个人单独立户,不做生意,全都来惦记着我的银子,你不知道,我刚变卖铺子拿了一笔银子到手上,我家的门都快被媒婆踏破了。”

云舒月便道:“若有好的,便挑挑呗。”

谭君雅道:“那媒婆能给我介绍一些什么货色?想也知道,我一个寡妇,那些人不是看上我的钱,就是看上我的貌,就是来捡便宜的。”

云舒月沉思了半晌,道:“也是,那你若能顺利做了生意,便做着吧,只是……你不是打了那个阚承颜的主意,现在如何了?”

谭君雅摇摇头:“他呀,他不接招,没办法了,老娘独美,是他的损失。”

云舒月也没想到,阚承颜竟然不接招,往常在京城的时候,谭姐姐可是一个眼神迷倒一大片的人物。

谭君雅与云舒月走的路线不同。

云舒月是一早划定了江清辞为目标,外加钻研名声,无论是才名还是德名,她都要。

谭君雅却是主打个人魅力,要迷得京中公子全都团团转。

就比如,同一个交际圈子里,云舒月身边围的都是女子,恭维她、讨厌她的也都是女子,但谭君雅身边围的就都是男子了,同理也是,恭维她的便极尽可能地舔她,讨厌她的也都是真讨厌她。

谭君雅怀疑,阚承颜就是曾经讨厌她的那一批人。

“谭姐姐,你也别灰心,总有傻子再上你的当的。”

云舒月安慰她道。

现在不用修行宫,牢城营内的苦活累活暂时都不需要人做了,入了冬,大家都还挺闲的。

本来说大家都安排去种地,但一场雪下下来,土地都给冻结实了。

云梓莹在一旁记录诗会上大家作的诗,登记成册。

谭君雅道:“这幅雪景图画得不错,云二,你功力有长进。”

云舒月抬抬下巴道:“可不嘛,都是在漆画描金组练的。”

“正好我先夫还有一间书画坊,我可以将你的画挂去售卖,我只收三成的利,如何?”

云舒月点头:“甚好,甚好,多赚些银子回来,我手头也正好宽裕些。”

江清辞虽然给她看账本,但不给她银子,理由就一个,说她在牢城营里花不出去。

但云舒月总觉得,他是不是怕自己手头上有钱了,又寻摸着机会跑了。

云舒月才不会跑,现在的日子过得舒服,就算要跑,也要等明年见过太后了再说。

她将来会如何,看太后她老人家的脸色,便能知道大半。

如果太后和皇上并不打算改判她家,她就算有江清辞夫人的身份,也回不了京

傍晚,她趴在江清辞书桌上问他:“你确定明年宫里会来人吗?”

江清辞抬起头,道:“不确定,但行宫已经修建好了,宫里来人是早晚的事。”

云舒月又道:“你在皇上那里好说话吗?”

江清辞道:“借着祖父的脸面,能说上些话。”

“能说上些话?那到底能不能说上话?”

江清辞放下笔,看她:“不太能,我祖父是皇上的老师,我父亲与皇上坐过同窗,但我……我还太年轻了,与皇上没什么交情。”

云舒月脸上闪过失望的神情,眉尾耷拉下来:“哦。”

“那,那我家的事情……”

云舒月其实不太好意思开口,她也不想让他难做,更害怕被他知道,自己从头至尾,图的就是这个。

江清辞道:“你父亲在互市监的这阵子有功,皇上会看在眼里的,未必非要走那样的路子。”

京中官员互相之间牵扯关系的多了去了,牢城营的人却少有能回去的,江清辞想让云家走一条光明正大的路。

“就算你父亲不能官复原职,你哥哥总能谋得一官半职,有我江家的关系在,你的两个妹妹也不难说亲,你们家总能再起来的。”

他这样安慰她。

云舒月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道:“那若是我们家一直都不能回去呢?你会与我和离吗?还是干脆直接撕毁那张婚书。”

江清辞温和道:“我便一直待在牢城营,做这个边城校尉,又有何妨?”

他是愿意为了她留在此地的,留一辈子。

他抿唇笑着,眼看着云舒月眼里的光一点一滴熄掉。

他垂下头,他哪里不懂她呢,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云舒月,如果有那一天,你会逃出去吗?会抛下我对吗?”

他直视她。

云舒月缩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后退,她便知道,隐瞒婚事是对的,两人并未圆房,她随时有退路可走。

她退到桌子边缘,忽然意识到,自己做戏该做完全,不该叫他察觉她的动摇。

至少,在她彻底往另一条路走去之前,她得吊着他。

她其实喜欢他,清辞哥哥真的很好,但是如果给不了她想要的,她也没办法的。

江清辞沉稳坐着,空气很凉,他的心更凉,云舒月一直是个养不熟的,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他端端坐着,感受到刚刚明明已经退到边缘的女子,又缠了上来,穿过他的手臂,钻到他的怀里。

那张明媚白皙的脸抵在他的胸口上,仰头看他。

“清辞哥哥,我们晚上一起赏月好不好?”

“好啊。”好久没同她一起赏月了。

暮霭渐渐散去,夜幕如一块幽蓝的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座山峦。

江清辞牵着云舒月,两人沿着山路徐徐而上,通过蜿蜒的山间小径,月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下一地波光。

穿过一颗巨大的榕树,视野豁然开朗,明月高悬,清冷光辉毫无保留的倾洒。

远处山峦起伏,在月色下若隐若现,脚上踩着雪,偶尔踩断枯枝。

江清辞轻轻走到崖边,衣袂随风飘动,宛如仙人临世。

“清辞哥哥,你这样不冷吗?月儿抱住你,给你暖暖好不好。”

她钻进他怀里,站到他身前,江清辞垂眸看她,二人曾经无数次赏月,无一次如同这般心境。

或许是他意识到,她于他而言,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他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究竟占据何等位置。

“如此良夜,有月儿相伴,夫复何求。”

他的声音轻柔,月夜里,总像是一声叹息一般,说出口,就消散了。

从云舒月的耳朵里过了一遭,的确未能进脑。

他的怀里很是温暖,他的胸膛也很是坚实,云舒月抱着抱着,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很是幸福,要不,就与他过上这么一生算了。

江清辞今日叫她作了一幅画,就在那窗前,透过窗外看出去,茫茫雪景和松林,时不时飞过的雪鹑。

他说她画得很好,几株苍松扎根于雪地之中,枝干粗壮,针叶上挂着沉甸甸的雪,有的被压弯了腰,却倔强地不肯折断。

整幅画以素净的白为主色调,间或点缀着深褐的窗棂、墨绿的苍松,冷暖色调交织,意境有缘而静谧。

但他不会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她一定讨厌这里,这里还有一个名字,叫牢城营。

她此时抱着他,说:“愿岁岁如此,与君共赏这山间明月。”

他下意识不信,但还是为此感动。

她今日还作了另外一幅画,是朱红色的游廊,雕龙画凤的廊柱,庭院里的太湖石错落有致,瘦、皱、漏、透之态尽显,石旁是一湾清池,雪后初晴、波光粼粼。

有八角亭,有梨花桌,有三三两两的贵女,有宝蓝色绣牡丹的大氅,有金丝攒花的如意绦,有穿梭往来的丫鬟,或手捧茶点,或手持香巾。

江清辞没有张口,但在心里道:“云舒月,会回去的,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回去的。”

江清辞的保证必会有效力。

云舒月只听见他的心跳声,对他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儿我都愿意。”

他揉揉她的头,她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她现在常怀疑他,也不知他是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上她的当。

第47章 第47章事情便就先这么定下吧。……

待在山顶站得实在有些冷了,他揽着她的肩回了房间。

待沐浴完,他伸手拿过妆奁边上的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细细的珍珠粉。

云舒月道:“别忘了加一些玫瑰露。”

江清辞又倒了一叠玫瑰露,拿个小勺,把珍珠粉和玫瑰露搅和在一起,搅成糊糊状。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云舒月坐在妆台前,拿木梳将头发梳好,全都垂在肩头,然后拢起来,用丝绸做的罩子罩起来,屁股挪了挪,仰起头:“可以抹了。”

江清辞透过镜子看她,嘴角噙着笑:“头再抬起来些。”

他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云舒月由他摆弄:“鼻子两旁要多抹一些。”

“嗯,知道,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今日可累着了?”她轻声问道。

“算不得累,家中有贤妻操持,为夫便不觉得累。”

云舒月脸上被糊上了厚厚一层粉霜,头发也都被包成了一个蘑菇的形状。

江清辞在她鬓边落下一吻,随后起身,拿起一旁的棉被,开始仔细铺床。

刚铺好一边,云舒月往上一坐,江清辞放好枕头,她便一趟,两人动作默契,有条不紊,很快便都排排躺下了。

两人躺在床上,江清辞起身吹熄了蜡烛,云舒月侧身依偎在他怀里,江清辞手臂轻轻环着她。

黑暗里,只听她轻声说道:“清辞哥哥,晚安。”

“晚安。”

他顺势躺下,手掌在她腰上,也不乱碰别的地方。

云舒月嘬着他的手臂,嘬得他浑身痒痒,不自在地动了动。

第二日一早,云家升起了炊烟,柴火气飘了好远。

云舒月回到家中,王姨娘肚子已经显怀了,仍在灶膛前忙活着。

云舒月看得胆战心惊。

“父亲,不是说别让王姨娘忙活了嘛,你怎的还这么不上心。”

云明旭一脸不在意:“寻常人家的妇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哪用那么小心,再说了,家中其他人都不会做饭,你又不让你两个妹妹忙活这些,她不做谁来做?”

云舒月气呼呼地坐下,是啊,王姨娘不做,谁来做?反正她不做。

“四妹,你今日怎么又出去这么早。”

云舒月冷冷喊住云梓莹。

云梓莹小声道:“二姐,我有点事。”

云舒月心里感到奇怪,这四妹好几回早出晚归的了。

王姨娘也不管管她。

说到这儿,云舒月看向王姨娘,王姨娘视线有躲闪,许是知道女儿做什么去了。

待云梓莹走后,云舒月私底下问她道:“王姨娘,四妹做什么去了?”

王姨娘道:“也没什么,就是,李家有个男孩子……两人正在接触。”

云舒月瞪眼:“什么!王姨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姨娘无奈道:“二小姐,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但,回京的事情还遥遥无期,女孩子的年纪可不等人。”

云舒月自己都二十一了,除了在江清辞身上使过劲以外,从未在意过年龄。

没想到王姨娘竟这么着急。

“可,可你要四妹嫁个同在牢城营的罪犯,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姨娘道:“大家都是罪犯,在这牢城营也有个照应,二小姐,梓莹自己也愿意,那李家公子,是她从前就仰慕的,只是从前二人差距太大,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她也想……”

云舒月仰躺在椅子上,所以,所有人都认为,回京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对吗?

她侧头看向坐在房间内喝茶的父亲,只有父亲,只有父亲跟她一样,从没放弃过回京的“妄念”。

她长长地叹了声气

“王姨娘,随便吧。”

她现在很伤心,很绝望,有一种,只有自己在幻想着什么的感觉。

王姨娘不愿意说这样的话,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一句:“二小姐,就说那位江三公子,现在也还没给个准信儿要娶您呢,您还是早些为自己操心才是。”

云舒月闭上眼,决定封闭自己。

要问她慌不慌,焦不焦虑,她也慌,她也焦。

年龄的确是个大问题,再等三年,她都二十四了。

回京之路的确遥遥无期,难不成,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吗?

“王姨娘,我与江清辞已经……已经……”

她一直认为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忽然感到十分无力,事情真的……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算了,随便吧。”

王姨娘扶着肚子,语重心长地对她道:“现在牢城营的日子好过,二小姐,也别光是贪图享乐了,该好好筹谋。”

云舒月咬牙道:“你的筹谋,就是给四妹找个罪犯做夫君?”

王姨娘两手一摊:“咱们都是罪犯呐,那不然怎么办呐。”

云舒月本来觉得,王姨娘只是太过憨厚老实,就是个老好人,现在发现,她这脑子怎么不转呐。

“二小姐,做人,还是该务实一些的。”

云舒月抬眼瞪她,王姨娘对着她笑,笑得语重心长,笑得温柔似水。

云舒月捏紧拳头,她不该管这些的,当初孙姨娘带着五弟走的事情,她也没管的。

可是王姨娘做饭实在好吃,四妹又实在可爱。

“王姨娘,父亲说的,家中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吩咐行事,我现在命令你,立刻让四妹停止与李家公子的接触,你若是不听,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对于脑子不清醒的家庭成员,云舒月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

“这,这……二小姐,你不能这样啊。”

云舒月两手叉腰:“二妹今年才十六,断断耽误不了她的,王姨娘,你就说你听不听我的吧。”

王姨娘老实巴交的,倒也愿意听话。

“听,都听二小姐的。”

她虽然脑子笨笨的,但是听话,云舒月倒也对她没什么不满的了。

就是王姨娘刚刚的话,还是

如同一把尖刺,扎进了她心里。

云舒月踱步到正房,父亲躺在摇椅上喝茶,喝的正是江清辞库房里的大红袍。

茶具一应俱全,一整套汝窑的杯盏,云明旭执起那小巧的紫砂壶,轻轻倾壶,琥珀色的茶汤便如丝缕般潺潺落入白瓷杯中。

“月儿,你找为父何事啊?”

他微微俯身,凑近茶杯,鼻翼轻翕。

云舒月在他对面坐下,执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远远看去,是父女俩难得的品茶时光。

“父亲,女儿不愿意认命,有错吗?”

云明旭轻抿一口茶汤,闭上眼,似在品味那其中的微妙层次,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惬意的神情。

“认命?凭什么认命,云二,你是天生的千金贵女,生来便是众星捧月的,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云舒月道:“没忘,没忘,就是之前在采石场挖石头的时候,总会忘了,如今每日路过后山的猪圈,闻到猪粪味的时候,也会忘了。”

云明旭斜眼看她,指责她:“那是你心性还不够坚定,你得反思自己。”

云舒月继续叹气,总之,现在她唯一的知音,就是父亲了。

哥哥刚从外面回来,夯吃夯吃往家里扛了一堆柴火。

“王姨娘,用完了提前告诉我,我再去山上捡。”

母亲在另一间屋子里做针线,从来不会做针线的母亲,如今也被诗筠教会了如何在襦裙上绣花,绣云舒月最爱的花。

“月儿,来试试这件衣裳合不合适。”

母亲透过窗户叫她,云舒月走过去,由母亲为她穿上衣裳。

“母亲,有些紧了。”

她拉了拉胸口,林书柔道:“那便再把背后的布料放一放。”

云舒月拉住母亲的手:“母亲,我不想你做这些。”

母亲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京中贵妇,现在针线倒是做得麻利,云舒月看得很不舒服。

林书柔推开她,三两下就给她改好了:“试试,现在宽松了没。”

云舒月捏着腰间多出的布料,道:“腰掐得还不够细。”

林书柔忙道:“好好好,母亲现在手艺还不行,今晚好好给你改改。”

云舒月心里酥酥麻麻的,咦——一会儿好喜欢好喜欢母亲,母亲亲手给她做的衣服,她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女孩,一会儿又觉得,母亲凭什么做这些,母亲不该做这些。

林书柔却没想那么多,做母亲的,能给女儿亲手做件衣服穿,她心里也觉得很幸福。

若能,再亲手给女儿扎两个麻花辫,就更像寻常人家的母女了。

云舒月搂住母亲的腰蹭了蹭,又提要求:“在胸前再给我别几朵花吧,裙摆也要。”

她一边不想要母亲做这些,一边又接连提了好多要求。

母亲都应了。

就算她还有不会的,也会请教诗筠,保管做出让女儿满意的裙子。

云舒月刚沉浸于某些幻想,就被母亲和哥哥一瞬拉回现实。

过了一会儿,谭君雅找她来了。

“你的画,你的画卖了好多银子,我是来给你分银子的。”

云舒月手里被塞了一大包银子,倒也不觉得吃惊,她挑了挑眉:“我从前可是齐大师的徒弟。”

谭君雅道:“那些文人说,说你的画有一种悠然自得、超脱尘世的气质。”

云舒月摆摆手:“都是技巧,都是技巧。”

“总之啊,这银子你之后是不会缺了,月儿,想买些什么,跟我说。”

云舒月托腮:“想买自由。”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钱还不够。”

云舒月托腮望天:“钱够就可以吗?”

谭君雅道:“那当然啦,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什么买不来。”

云舒月撇开头:“我不信你说的,我家之前有那么多钱,还不是沦落至此了。”

谭君雅耸耸肩:“我说着玩儿的,别信。”

云舒月给了她两个肉包子,将人打发走了。

不一会儿,乔婉宁也来了。

她一边进来,一边揉着肚子:“好饿,你家还有什么吃的,给我吃点儿。”

云舒月打开灶膛上的蒸笼,拿出两个大肉包子,递给她。

“吃吧。”

乔婉宁叹道:“还是江清辞对你好,连带着我也能吃肉。”

乔婉宁好端端坐着,云舒月忽然像一条小白蛇一般,钻进了她怀里,朝她眨眨眼:“你的江大哥呢?”

“哦,他腿断了,回家修养去了。”

云舒月瞪大眼,手撑在她腿上爬起来看她:“大哥腿断了?怎么断的?”

“嘿嘿,被我踹的。”

云舒月更加震惊了:“你,你怎么想的,你不想跟他好了?”

乔婉宁道:“我从没想跟他好啊,他死缠烂打,被我踹废了正好。”

云舒月搂着她脖子,悄咪咪的,屁股都坐她身上来了。

“你不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也不想通过嫁给他改变现状?”

她的小脑袋瓜理解不了乔婉宁。

乔婉宁摇头:“不想,我觉得牢城营挺好的,我愿意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云舒月嘟着嘴,乔婉宁捏起她的嘴:“你还不快从我身上下去,不然我也一脚把你踹下去。”

“婉宁姐姐,不要吧,嘤~”

“咦~你快从我身上下去。”

门外响起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列士兵通过。

“校尉下令,明日起,所有人都到后山耕地。”

谭君雅站起身:“好诶,终于又有事情可干了。”

云舒月凑到门外去:“等等,你们校尉说的,所有人?可有排除我吗?”

那军士盯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没有,你也得去,你们云家一个都不能少,云家人喜欢偷懒,之前的人是跟我们打过招呼的。”

云舒月愣愣道:“啊,你们是新来的。”

“正是。”

傍晚,云舒月上山寻江清辞,明日便要下地干活了,她没打算逃避,但去之前,总要去他面前晃一圈。

告诉他,她要去耕地啦。

云舒月提着裙子往上走,心情舒畅。

半山腰上遇见江小伯,她还打了声招呼。

“小伯好,小伯安。”

正要往上蹦,江嘉懿一把拉住她:“找江清辞的?现在别去。”

“为什么?”

江嘉懿道:“他母亲在,我劝你别去。”

云舒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情她也应该考虑清楚了。

“正好我有事情要向他母亲澄清,她来得正好。”

云舒月说完,一溜烟往山上奔去,江嘉懿没能拦住她。

“江三,你跟表妹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了,还记得吗?”

薛亦秋身边坐着苏香蝶,是她妹妹的女儿。

妹妹与妹夫一家刚到与黔州相邻的晋州赴任,趁此机会,薛亦秋想叫苏香蝶来与江清辞见一面。

“我跟你小姨的意思是,你们二人年纪也不小了,你又被迫要在黔州耽误三年,你祖父身体近日不大好了,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无异议,事情便就先这么定下吧。”

第48章 第48章别呀,江清辞别呀

江清辞抬眼看着母亲,以及母亲身边的表妹。

“母亲,我不同意。”

薛亦秋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不同意?”

江清辞道:“母亲,儿子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他直视母亲,视线略有压迫感。

像是在责怪母亲不懂他一般。

薛亦秋微微一愣,小心说道:“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个云……”

“母亲,儿子志向已定,心

意已决,要终生待在黔州,为大礼朝到夜郎国修路。”

他打断母亲的话,微笑着说道。

“表妹,若想在我这里多玩一阵子,随意。”

苏香蝶怔了一会儿,忙道:“不,不了,我今日就是过来陪陪姨母,明日便要回去了。”

薛亦秋道:“你何时有这样的打算了,难不成不跟我们回京了?”

江清辞紧咬着后牙,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但他突然有了。

云舒月不让他说出婚事,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退母亲,但总能先劝退表妹。

表妹怎会愿意与他同在黔州,待上个二十年,三十年,等着那条几乎不可能修成的路修成。

反正也不知道云家能否回得去,他先做好永久留在这儿的打算也好。

云舒月抵在门后,忽然改了主意。

昨日被王姨娘说了那么一通,云舒月本来打算,好好与薛伯母见一面,该她承担的,她好好承担便是了,做江家妇该做的,她又不缺在哪里了,从前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可是现在……她不能说,她现在要是说了,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愿意与江清辞一起留在这里了。

“母亲,圣上一早就想修通这条路了,我愿意留在这里帮他。”

“胡闹!”

薛亦秋觉得荒谬,此事尚未与老爷子商量的,岂容他说要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

苏香蝶无意在此听母子俩争论,站起身,说要走,薛亦秋总不能不顾侄女,瞪了江清辞一眼,连忙将她送出去。

“你别急,我会再劝劝他的。”

苏香蝶扯起嘴角笑了笑:“姨母,还是算了吧,表哥很好,但不适合我。”

云舒月避到一旁,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感到天塌了。

别呀,江清辞别呀,带她回去呀。

薛伯母走后,云舒月冲进江清辞的书房,脸上满是愤怒。

“江清辞!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信任你才跟你回来的!”

江清辞茫然抬头:“月儿,你都听到了。”

云舒月气得想哭,早知如此,她当初就留在夜郎国了。

他叫她跟他回来,给她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江清辞,你个大混蛋!”

她凑到他跟前,抓起他的手臂,咬了一大口,直到快咬下一块肉来,才松开。

江清辞没阻止她,忍着痛,待她松开嘴,拿出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腿上。

“月儿,我刚刚是骗她们的,你别急。”

云舒月瞪他:“你说什么,你是骗她们的,那你,你要回去的。”

江清辞道:“待表妹走后,我会向母亲澄清的。”

云舒月捂住他手臂上的牙印:“那,那我错怪你了,疼不疼?”

她撩开江清辞的衣袖,那枚牙印突兀地闯入眼帘,半圆状的齿痕精巧又带着狠劲,边缘处的皮肤微微隆起,带着些红肿,显得格外醒目。

“不疼。”

他揉揉她的脑袋。

云舒月用手戳戳,嘟嘴问道:“真的不疼?”

江清辞便道:“疼。”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原本嘟起的嘴唇更嘟了。

“让我看看你这牙。”

云舒月两瓣唇从中间分开,露出两排牙:“呃呃……”

“这虎牙有些尖了,早该给你磨平了。”

“呃,磨平了我还怎么咬你。”

江清辞抚过她的头发:“我这么好,没做过什么坏事,能别再咬我了吗?”

云舒月摇头:“不能,咬你是我的爱好。”

她当初在他肩上咬的齿痕,现在都还留有印记,真是下了死嘴的。

“清辞哥哥,那你,为何不与你母亲说我们的事情,要找个这样的借口。”

江清辞道:“不是你说的,叫我不能往外说吗?”

云舒月是这样说的来着,但是她现在改主意了,但是很快又改主意了。

她点点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是的,就这样,没错的。”

“我明日要进山看看我祖父,他病了多日了,你好好在牢城营待着。”

云舒月道:“明日我要下地干活,你去吧。”

“你若是不想去,不去便是,不用管他们。”

云舒月问他:“对了,你祖父如何了?可需要我,需要我去见他。”

他只问她:“你愿意去吗?”

“你想我去吗?”

“想的,我带你一起进山吧,我的家人都在。”

云舒月搂住他脖子,吻了吻他的脸颊,道:“我不去。”

江清辞无奈道:“月儿,你该去的。”

“所以你是在要求我去了?”

江清辞摇摇头,他不该要求她什么。

只是,她想要的更多,必然就要承担得更多。

“跟我去吧,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关系的事情……可以先不说。”

云舒月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好吧,去一趟吧,江祖父从前对我也挺好的,我去看看他。”

不管江家人私底下如何看她,至少在她面前的时候,江祖父都是笑呵呵的慈祥面孔,江清辞的母亲,薛伯母也是,她每次去江家,都将她照顾得很好。

云舒月不是不念旧情的人,甩掉江清辞的那次是她最绝情的时候了。

“那好,我跟你回去,不过,我得先回家向我父亲母亲说一声。”

江清辞叫祈言从库房搜了些礼品出来:“我跟你一起回去。”

“江三公子怎么又来了,还大包小包地提了好多东西。”王梅英朝林书柔这般说道。

林书柔道:“孩子们的事情,少管吧。”

“江三公子来啦,进来坐,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林书柔将他迎进门。

云明旭坐在石屋里由几把椅子搭起来的“正堂”里。

两把稍矮的扶手椅背靠墙面,云明旭坐于其中一把,他朝江清辞招招手:“江大人,请坐,请坐。”

“正好来尝尝,我刚泡好的茶,冬日里,就适合品大红袍。”

可惜堂内两侧墙壁上,并没有悬挂着名人字画,山水、花鸟图,博古架上也并没有摆放着数尊精美的瓷器,堂中央,也还缺少一尊紫烟升腾的铜制香炉。

场景总还缺那么一些意境。

但云明旭闭着眼品茶的神态,依旧颇为悠然。

江清辞前来,他并未起身相迎,林书柔生气地在背后推了他两把。

云明旭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江清辞在云明旭身旁落座,云舒月挤了他一屁股,把他挤到一旁的矮凳子上坐去了。

现在是云家父女两人高坐,江清辞坐在侧边。

林书柔看得直摇头,家里这俩父女,究竟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今时不同往日了,在谁手底下讨生活没点数吗?

江清辞坐稳了后,对林书柔道:“对了,伯母,我带了些熏肉和新的茶叶过来,你们若有什么缺的,上山找祈言要便是了。”

云明旭没说话,云舒月在吃桌上的糕点,林书柔擦擦手,不好意思道:“江三公子,你太客气了,不用这么上心的。”

江清辞抿唇微笑,伸手握住云舒月的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云舒月甩开他的手,林书柔瞪大了眼。

江清辞尴尬地收回手,在膝盖上蹭了蹭,仍旧抿嘴笑。

“那个,我想带月儿进山一趟,就是,回我家一趟。”

云舒月瞄了眼父亲,又瞄了眼母亲,继续吃饼。

江清辞伸手搭在她椅背上,一下一下撩她头发,偷偷的。

“伯母可是有什么顾虑?”

云舒月动了动背,林书柔询问她:“你身上痒痒?”

“嗯~”

问了女儿,又朝江清辞道:“你带她回去,我能有什么顾虑啊,只不过,你带她是有什么事吗?”

江清辞想了想,想说实话,他带她回去,自然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秘密的那种,背着家长的那种。

还不待他开口,云舒月便道:“是江祖父病了,我去看看他。”

林书柔便道:“出于礼数,是该去看看的。”

她伸手撩开女儿的鬓发,面露忧容,可她女儿现在这副模样,她真怕她去了江家被轻视冷落。

云明旭倒是不担心,他女走到哪儿也不会被人欺负,反倒是江家那一家子体面人,被她扯下脸皮来欺负还差不多。

这江清辞,不也被她拐着尽做些不体面的事儿吗,至于具体是什么不体面的事儿,云明旭看不到还猜不到嘛。

“闺女,想去就去吧,去玩儿玩儿也好。”

不一会儿,林书柔整理出几个包袱:“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空

手去也不好,看看这些合适不?”

云舒月摇摇头:“不要,我一个小辈,怎么不能空手去了,他们若是让我空手回,才是不讲礼数呢。”

林书柔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跟她爹一模一样。

这是云舒月自上次从夜郎国回来,头一回出牢城营。

路途不远,下了这座山,再上一座山,再下一座山,再上一座山就到了。

江清辞一路上心情舒畅,云舒月愿意与他一起回去,已经让他十分欣喜。

叫了两个侍卫扛着轿子来抬她。

“这样你便可轻松些。”

云舒月总感觉,他是不是怕自己半途反悔了要回去。

那可想错她了,她怎么可能反悔,好不容易出来呢。

再一次庆幸自己保密了婚事,否则她这次跟他回去,就不是去做客的,是去接受审判的。

一大早出发,午时便到。

江清辞将云舒月拉在身后,知道她不自在。

云舒月挡开他的手,脸上扬起甜笑,头上两只发髻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薛伯母好久不见。”

“还有瑾瑜哥哥、正泽哥哥、清朗哥哥,大伯,三伯,四伯,你们好呀。”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扬着笑脸的美丽少女,她有她独特的亲和力,独特的高傲笑容,让人不容忽视的同时,又不得不喜欢她。

江清辞捏了捏眉心,跟上去,想跟她拉拉小手,被云舒月甩开。

云舒月很快进了江家人的中心。

几位伯伯伯母围着她,又是递上瓜果又是递上糕点的。

“云二都好久没来过咱们家了,越长越漂亮了啊。”

云舒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可不嘛,上次她来江家,江家人还住在京城里传承了百年的大宅子里呢。

不过,现在江家在这山里隐居的大宅子,也很是高堂广厦的呢。

她一边朝长辈们笑,一边打量这宅子,不错,不错,她喜欢。

第49章 第49章是你用我生崽崽。

江清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刹那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吸引。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仿若一潭平静的湖水,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倒映其中。

看着她,接收了长辈们的好意,嘴角永远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清甜又和善,身姿稳重又娇俏。

听她说:“许久未见您了,今日终得机会来探望,可把我高兴坏了。”

再是从前对云家有些不满的江家长辈看着她,眼中也不得不满是慈爱,招呼她。

入座后,江家人开始讲述近来家中琐事,江清辞担心云舒月觉得无聊,要带她先去房间。

“去挑一个你喜欢的。”

云舒月摇头,托腮道:“大伯讲话好有意思,我想在这儿多听一会儿。”

江清辞才不信她真的觉得大伯讲话有意思,大伯是家中最古板的一个人。

可云舒月听得专注又认真,时不时还轻轻点头。

江清辞看得想笑,想伸手揉她的脑袋。

江大伯讲到兴起处,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云舒月:“云二丫头,前阵子我有个小厮卷着我的银子跑了,你说我该不该报官?”

云舒月微微歪头思考片刻,轻声开口道:“那银子多吗?”

“多倒是不多,可就这么白白放过他,这于理不合,犯了错的人,一定是要收到惩罚的。”

云舒月沉吟片刻,道:“大伯可以先派人去打听打听,万一有隐情呢?”

江大伯却不是个在意隐情的人,只道:“我只是担心,报官会不会误了我们江家的事,而那个卷了我银子的人,是务必要受到惩罚的。”

云舒月偷偷吐了吐舌头,又道:“月儿只知道,大伯是最宅心仁厚的一个人了,心中定有成算的。”

江大伯盯了她一阵儿,随后哈哈一笑,抬手轻指着她:“你是最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了,幸好我们江三没能娶了你,否则这家里谁不被你哄得团团转。”

说完话,江大伯轻嗤一声,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夸云舒月还是讽刺她。

江清辞听了这话可不乐意,连忙要反驳。

云舒月抢在他前面道:“江大伯,那你还不赶紧去帮你的亲亲三侄找个好的媳妇回来,省得他孤苦伶仃的。”

江清辞再也忍不住,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大伯,我从小就心属月儿,将来也只会娶她为妻,你以后不要再说她了。”

江大伯无奈地指了指没出息的三侄:“我那是说她吗,我那是夸她,再说了,你想娶人家,人家愿意吗,是忘记自己当时被云家人打脸打得有多狠了吗?”

说完,江大伯绕过他们走了。

云舒月被江清辞捂住嘴,瞥了他一眼,江大伯话中的损意她不是听不出,也正因听出来了,她才更不愿承认自己与江清辞的事情。

这样好歹她的脸面还在。

抬起头,江清辞面上的苦涩她也看得清楚。

不知怎么的,心好像被刺痛了一下。

他揉揉她的脑袋:“别管大伯,我们先去看祖父。”

“哦,哦。”

江清辞带着云舒月,穿过了几个回廊,来到一个庭院。

在庭院的藤椅上,老者安静地坐着,身形微微佝偻,手上捧着书册。

侧头朝他们看过来时,眼神仍然锐利。

“江三,你回来了。”

“是,祖父。”

江清辞伸手将云舒月拉到身侧:“祖父,这是月儿。”

江祖父的脊背不似往昔那般挺拔,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黄色,眼皮略显松弛,微微下垂,可当他专注将目光放在云舒月身上时,依旧明亮且锐利。

“云家老二。”

云舒月刚刚虽游刃有余,就算是江家最古板的大伯她也不怕,可一到了这位老者面前,她还是有些发怵。

“江,江爷爷,你最近,最近可好?”

她往前走了两步,女子身着粉色襦裙,头发梳成垂鬟分肖髻,发间点缀着桃花簪子,簪头的珍珠微微晃动。

女子的面庞圆润可爱,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弯弯的眉毛恰似新月,底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眸明亮清澈,若是对她完全不了解的人捡了,还真当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再下面是一张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嘴,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江崇礼一双目光直视过来,云舒月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要被洞穿了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心虚啊。

她头一会后悔起自己的不坦荡,不善良。

要是她生来就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多好,就不必再受到这种审判。

“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江祖父总算挪开视线,沉声问她。

他问的问题也是这般叫人无所遁形。

云舒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清辞掌住她的背:“你实话实说便是。”

“哦,好。江爷爷,我听说您病了多日了,所以想来看看您。”

江崇礼嘴唇稍显干涩,却不见病态的白,呼吸平稳,只是节奏稍缓,一头白发虽已稀疏,却梳理得整整齐齐。

“来看看我?那这么说,你不是为了逃避牢城营的劳作才来的。”

云舒月张了张嘴:“我,我当然不是,是江清辞叫……”

江清辞拽了拽她,云舒月恢复理智:“是,就是我自己想来看看您,从您走的这阵子,我一直惦

记您呢。”

江祖父冷冷地笑了两声,笑声干涩:“你这个小姑娘,哄骗人的招数那是一套一套的,你以为我会信?当时在京城,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不过现在,我可把你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再骗我孙子,我是要替他讨回公道的。”

他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云舒月将头埋得低低的。

江崇礼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干枯的手指关节微微突出,皮肤下的青筋隐约可见。

江清辞走到祖父身旁,握住他的手:“祖父,她没骗我什么。”

“都骗着你把她带到我跟前来了,还不是骗?”

云舒月感觉抓心挠肝儿的,明明是江清辞叫她来的,凭什么说她骗他。

江清辞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对祖父道:“祖父,她该来。”

江崇礼瞥了他一眼:“除了我正儿八经的孙媳妇,没有哪个该来的,她该待在她该待的地方。”

“您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是您孙媳妇了?”

江崇礼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很没有出息,人家都已经拒绝过他一回了,他还情根深种。

再说了:“云家一家子罪犯,你要她怎么做我孙媳妇。”

江清辞刚蹙起眉,云舒月捂脸跑了出去。

“祖父,您在她面前说这个做什么。”

江清辞松开祖父的手,连忙追上去:“月儿,月儿。”

江崇礼气得呼了胡子一口,被甩过一次,还要眼巴巴地凑上去,要是你江三再次落魄了,倒要看看那女子还跟不跟着你。

云舒月捂着脸跑出去好远,江清辞追了好久才拉住她。

“无论是我祖父,还是大伯,他们说的话你都不必在意,云舒月。”

云舒月终于站定了身子,抬头看他:“你们家还有谁对我有意见,都叫来见我一面吧,我还受得住。”

江清辞一愣:“你……”

“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认,清辞哥哥,你也觉得我在骗你吗?”

江清辞摇头:“不。”

“那你相信,我是真心与你在一起的,不图别的?”

江清辞仍摇头:“不,我知道你图什么,但我不在意。”

谁知道他这么说,云舒月反倒生气了。

“你就是不相信我!”

江清辞陷入了迷茫,要怎么说她才满意。

云舒月就是既要又要:“清辞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为了别的。”

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真乖啊。

她抬眼看他:“真的,我好喜欢你。”

嗯,他信,他真的信了。

夜晚,江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围在一个大圆桌上,云舒月是唯一一个外姓人。

不过她融入得很好,少有她融入不了的地方。

她是饭桌上最知书达理的晚辈。

当长辈们开始用餐,她才拿起自己的碗筷,每一次夹菜,都只取一小口,绝不多夹,更不会在盘中随意翻搅。

若有长辈为她夹菜,她会立刻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嘴角噙着一抹真诚的笑意,声音清脆且温和地说道:“谢谢您,真是太麻烦您了。”

咀嚼食物时,没有人比她更优雅。

直到,大伯举杯朝她举起了酒杯。

“云二,喝了这杯酒,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不一会儿,三伯也来:“云二,你年纪小不懂事,江三不跟你计较,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该跟你计较,旧事不提了,你以后好好在牢城营改造,重新做人。”

云舒月被灌了两杯酒,江清辞拦住她:“旧事不提,牢城营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错,三伯,别这么说。”

云舒月推开江清辞:“干。”

三伯笑道:“云二爽快,三侄,你也别老揪着过去不放了,都该往前看才是。”

江清辞一脸无奈,什么叫老揪着过去不放,他揪着什么了。

三伯又道:“从今以后,男当婚,女当嫁,各不相干。”

“不行!”

“三侄,你看你,就是执拗得很,人家云二都放下了,云家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直说便是。”

云舒月刚刚喝了不少,已经有点晕乎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暂时倒是没有,不过……

“三伯,我需要江清辞,我喜欢江清辞,你可不能拆散我们啊。”

云舒月两只手臂缠在江清辞身上。

江清辞缓缓站直了身子,她喝醉了,喝醉了说的话应当是真的。

嘴巴张了又合,满心的喜悦找不到出口。

“三伯,我要给江清辞生崽崽的。”

她在仅三人能听到的范围内小声说道,面色娇羞,嘿嘿,生了崽崽,做江家的当家夫人,相夫教子,成为京中最有排面的贵妇。

“哈,哈哈,三侄,你听到没有,这女子又在忽悠你了。”

云舒月嘟着嘴道:“我说的是真的。”

江清辞捂住她嘴:“三伯,你先走吧,她喝醉了,喜欢乱说话。”

云舒月最反感有人说她在忽悠江清辞了,她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真情实感的好吧。

江清辞拖住她往后院走,云舒月赖着他,不停地重复:“清辞哥哥,我给你生崽崽,生崽崽。”

“为什么啊?”

“为什么?”云舒月一个激灵,她聪明,知道现在得编个理由,不能说实话。

“因为你好看啊,若有崽崽,一定可爱极了。”

江清辞将她放倒在床上,冷静道:“那不是你给我生崽崽,是你用我生崽崽。”

第50章 第50章亲亲

按照她现在一定要在名分上强调的界限,他甚至怀疑,有了崽崽,她都不一定让崽喊他爹——除非用得着他的身份。

不将“江”姓的好处榨个干净,崽都进不了他家的门。

“哦不对,那我说错了,是我,想与你,想与你。”

云舒月伸手勾住江清辞的裤腰带。

反正她要证明,她是真的爱他。

爱得不得了,爱得如痴如醉,爱得情不自禁。

江清辞眼睁睁看着,床榻之上的女子,慵懒斜倚,原本来机灵转着的眼珠子,缓缓流转着波光,眼尾微微上扬,娇艳且勾人。

他伸手将她滑到肩膀上的衣领往上拽了拽。

云舒月一手拍开他,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与若隐若现的一抹**:“你真是不解风情,难道我不美吗?”

床榻边,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光影摇曳,洒落在她身上,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江清辞倚在床边坐下:“美,你美。”

丝绸贴合她的身躯,勾勒出腰肢的纤细,一只玉臂随意搭在床沿,另一只手纤纤玉指滑上江清辞的胸,然后绕圈圈。

云舒月早就不醉了,她酒量很好,她现在清醒得很。

她半坐半躺,一手支着脸颊,手指轻轻摩挲着腮边,动作慵懒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诱惑。

她的嘴唇不点而朱,微微嘟起,又似在等待着某人的回应。

她不说话,也不主动,就想勾着他自己上来。

此时,窗外微风轻拂,吹动了床边的纱帘。

江清辞伸手拂过她被风吹起的发丝,如何又看不懂她呢,她是在真心邀请他,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装模作样。

“就在今晚,你确定?”

他俯身向下,微微眯起双眼,屋内弥漫着的熏香愈发浓郁,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人心。

云舒月搂住他的脖子,手指尖在他后脑勺发际线处来回划动,就算在此时此刻,他眼中的神情仍是克制清醒的。

云舒月来回扫视他的面容,从眉眼看到嘴唇,眼神黏腻且缠绕。

忽然凑近他耳朵:“夫君,就今夜吧。”

说完,她缩回肩,脸颊露出娇羞,她也不知怎么的,说出这话,却

是真心的。

江清辞吹熄了灯烛,微微侧身,目光如丝般缠绕上她。

“你刚刚唤我什么?再唤一声。”

云舒月抱住双腿,缩在床头,忽然“咯咯”娇笑起来:“夫君,夫君。”

江清辞俯身贴上她,她一边躲,一边叫他,笑声如银铃般,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勾人韵味,愈发让人心神荡漾。

“再叫几声。”

云舒月少有这般百依百顺的时候,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叫得比一声甜。

江清辞一边叹着气,一边抓她的手。

“好了,好了。”声音发哑发颤。

他拉住她的手,环过自己的腰。

“抱住我。”

云舒月果真照他说的那样抱住他,扬起下巴贴他的脸,如春日柔柳般依偎上她,缓缓闭上双眼,细腻的肌肤相互触碰,她似能感受到他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那一瞬间,她鼻翼轻颤,深深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短暂抛开了所有杂念,周遭一切都已模糊,只剩下彼此脸颊相贴的温热触感。

曾经无数次不经意的并肩而行,衣角轻触,仿佛全都汇合在一起,让她慌乱又欣喜。

她的思绪愈发飘远,手不自觉从他腰背滑落,沿着腰窝缓缓而下,最终与他的手交缠在一起,十指紧扣,那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到全身,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发烫。

她轻轻挪动身体,更紧密地依偎在他怀中。

江清辞是永远能让她安心的存在,从来都是,她向来计较太多得失,此刻却想,若再无路可走,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与江清辞一起浪迹天涯。

她什么都不用想,跟着他便心安了。

就算江清辞要揍她、折磨她,也不会扔了她。

揍她,折磨她……云舒月清醒了一些,江清辞埋在她胸口,轻轻咬着她,时而用牙尖厮磨,带给她一阵刺痛与震颤。

她觉得他在报复她,她牙尖嘴利,他便作势也要咬下她,却始终没能用力,只磨蹭那么两下,然后松开她,转而用手。

用手掂量着:“月儿,长得甚好,必是没有挑食过。”他言语欣慰,在夸她。

云舒月懒懒翻了个身,那些流动性极好的软肉便也跟着摊下来,摊在他掌心里。

她嘟囔道:“我喜欢吃猪皮。”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手指穿梭其间,慢慢将她的头抬起,两人目光交汇。

“喜欢吃猪皮?”

“嗯嗯,还有炖猪脚。”

他缓缓凑近,双唇轻轻覆上她的:“吃得好。”

又在夸她。

云舒月被他夸着,抓着,如果脑袋上有两条辫子,两条辫子都要齐齐翘起来了,那叫一个骄傲。

他的吻渐渐加深,她的呼吸也愈发急促,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手指抓他头发的力道丝毫不省。

江清辞察觉到她的回应,心中的爱意都要喷薄而出了,奔腾不息。

月儿好爱他,他也好爱月儿。

就是,头皮有点痛。

屋内熏炉的香已燃至尾声,只剩寥寥几缕青烟,缓缓升腾,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消散于无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气息,有熏香、脂粉香,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香。

庭院里,几株海棠在月色下静静伫立,花朵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似在低语。地上的石板路被月光铺上一层银霜,泛着清冷的光。

“你轻点,别扯坏我的肚兜。”

江清辞的手的确是有些粗苯,她的肚兜上好多花边和珍珠,他情急之下,被缠得到处都是。

“月儿,你的衣服好难脱。”

云舒月便自己动手,轻轻一拽,再往外一扔。

吻逐渐加深,辗转厮磨,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缓缓下滑,所到之处,皆留下一片滚烫。

她裹着锦被,青丝凌乱散落在枕边,他问她:“冷吗?”

云舒月轻轻点头:“好像又在下雪了,有点冷。”

江清辞支着身子从被窝里钻出来,将门窗搭上厚厚的帘子,又往炉子里加了炭。

“一会儿就不冷了,睡吧。”

云舒月缩在被子里,仅露出一张娇艳的脸,愈发衬得她肌肤如雪。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他穿着中衣,衣带随意地松垮着,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等会儿。”她轻声道。

他便没有尽快将窗帘合上。

云舒月托腮,脖子往外伸了伸,被子滑下来了一些,露出一片肩颈。

窗外山峦覆雪,连绵起伏,夜晚里看去,宛如一条蛰伏的巨龙。庭院中的树木皆被冰雪压弯了枝头。

“真美啊。”她道。

江清辞轻轻推开窗户,刹那间,一股刺骨寒风裹挟着纷飞的雪花扑面而来。

屋内暖炉的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半边脸庞隐没在阴影中,许久,才缓缓转身,关上窗,目光重新落向床榻上的她。

雪天的天光往往如利剑一般,穿透云层,毫不吝啬地洒落屋内,云舒月被光照唤醒,缓缓睁开眼时,眼前人仍闭着眼。

他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下线条愈发硬朗,薄唇微微抿着,睡梦中的他,显出一丝柔弱的文气。

她嘴角上扬,轻轻触碰他的脸,从额头顺着鼻梁缓缓下滑,直至停留在他唇上。

他皱了皱眉心,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没忍住凑上前去吻他,江清辞似有所感,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幽黑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她早起时娇俏的面容。

“醒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上半身未着寸缕,掀开被子,下半身仍未着寸缕。

他伸手扯过一件中衣,想要裹在身上,云舒月顺势靠在他怀里,躺在他腿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但这样光着身姿,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先把衣服穿上。”

他取过衣衫,罩在她身上。

云舒月挡开他的手,头往他腹部靠了靠。

江清辞无奈道:“怎么了?”

云舒月不出声,往他下腹靠近,呼着热气落了一吻,滚烫滚烫的吻。

江清辞瞪直了眼,若是,若是晨起还要再来一遍的话,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主要是担心她,她身体还好吗?

“月儿,你先起来让我看看。”

云舒月落完一吻,然后迅速起身,披上衣服:“刚刚那是对你的奖赏,现在该起床了。”

她整理好衣带,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寒冷的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一夜的暧昧气息。

江清辞撑起身子,朝她一笑:“月儿过来。”

云舒月朝他走过去,手搭在他肩上。

江清辞突然伸出手臂,有力的大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云舒月轻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顺势一带。

他腰身一转,以极快的速度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的发丝瞬间凌乱地散落在枕上,双眼瞪得溜圆。

江清辞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有些急切地喷洒在她身上,声音低沉:“月儿,你好不讲道义。”

他扯开她刚系好的衣带,两团圆圆的团儿就蹦了出来。

江清辞忍不了一点,也不想忍。

她脸颊滚烫,咬着下唇,向来掌控全局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一丝慌乱,轻轻扭动身子,却被他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清辞哥哥,呜呜——”

服软与撒娇在江清辞面前,从无失效的时候,但除了现在。

云舒月脚丫子支在床帐外面,脚踝纤细,足尖时而微微勾起,恰似春日里随风摇曳的嫩柳。

时而嘤咛两声,江清辞大抵还是温柔而和缓的。

他的唇在她脖颈处轻轻撕磨,似在探寻,又似在宣告主权,似乎在考虑要在她脖颈何处留

下自己的印记。

他抬起头看她时,眼睫轻颤,眼中失了些神采,有些迷离。

云舒月缩着腿往后退,被他一把抓住脚踝:“先别走,我帮你擦干净。”

他强硬地握住她的脚踝,云舒月头一回知道,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是何感觉。

云舒月走到哪儿都是最霸道的那个人,谁若是不听她的,她就要持续散发魅力,直到场面都以她为主为止。

可这个场面,她越散发魅力,越不受她掌控是怎么回事。

云舒月会脸红,会娇羞,但那都是她故意露出来的神态,可现在,她是真的羞死了。

“你能不能先别碰了。”

江清辞头还埋在那儿,仔细瞅着:“别急,还有一些没能擦拭干净。”

江清辞用他那绣着竹叶的手帕细细擦拭,待云舒月再也忍不了的时候,他抱住她的腿,将她整个人带着胯往前拖了拖,然后轻吻了一下。

她早晨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她。

“好了,起来吧。”

他并拢她的双腿,将手帕端端正正叠起来,揣进口袋。

他拍拍她,云舒月瘫倒在榻上,一动不动。

江清辞抓起她的脚,给她套上裤子和袜子,又拿起肚兜,往她头上套。

云舒月伸手夺过:“这个我自己来,你不会。”

江清辞是不会穿,他拿起那一小片布料,是在琢磨,怎么给她兜进去。

“你确定你买对尺寸了吗?”

云舒月怒吼道:“怎么没买对呢,怎么没买对呢,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你先出去!”

江清辞迅速穿好衣服,套上鞋,若不是头发还散乱着,俨然一个翩翩君子模样了。

“你先穿,我待会儿带你去见我父亲和母亲,还有我弟弟。”

这话说得太有指向性,很难不相信象征着某种含义,云舒月刚套上里衣,还没来得及穿外衣,一个愣住:“你说什么呢,我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