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道心不稳(一)这一路多仰仗……
魏倩看着魏王二字,有些记忆就翻了出来,凭心而论,刘邦对她很是不错,每次封别人什么,都会记得给她更高的位子。
她十八的时候,就感叹自己封无可封了,她看着已生白发的汉王,她这些年在汉地,其实并未有一丝不顺心的地方。
汉王是最适合当老板的人,她实在不喜欢秦皇汉武那般的压迫感,奏个事还得跪伏恭敬,那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刘邦看着才二十一岁的魏倩,他还是记得,最开始的魏府,在他一穷二白,一个兵马都没有,不知明日何处的时候,魏倩在魏府门前教黔首做吃食,教他们手艺。
然后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对乱世如盲人摸象,如指路明灯一样,给他指明了未来的方向,让他得以以最快的时机发家。
而今辜负她一番新政,别说科举,日后怕是先前农税改革都难。这种情况,他也没脸让魏倩再助他,人家也不是欠他的。
“这一路以来,我多仰仗魏相,而今天下已定,分封功臣之时,可论功者,谁能比得了魏相呢?魏相使得天下贫苦黔首都有了喘息之机,也一路助我高歌猛进,以成帝业,以定汉统。”
“如今封王事岂能少了魏相,魏家原就是魏国王族,此番也是成全了魏民之心。”
魏倩看着这唾手
可及的王位,可她明白,这只是刘邦的恩义之心下的决定,而不是帝王之心,一如给子房划三万户,他的心态就是别人有的,你得有更好的。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的刘邦以为自己可以与功臣共天下,但不出两年,刘邦就要举刀对上诸侯王了。那时的他,就是要这完整的天下,少一块都不行,魏国又是中原腹心,腹心之地怎么可能让与他人。
所以魏倩推辞了魏王位,她摇了摇头,“汉王的心意,臣铭感五内,可臣还是初心如故,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天下才能太平,才有太平,否则,又是一个千百年的东周乱世。”
“臣原本想辞去相位,不再掺和朝野纷争,但当汉王拿出王位的时候,臣又觉得,还是这相位更适合臣。”
刘邦看着被推拒的魏王印,他怔怔的看着魏倩,魏国是一个极好的地方,所有功臣都巴巴的望着这块地。
“魏相,我向你许诺,三年内,魏相的新政,在这片疆域,尽可施展。”
魏倩也不是矫情的人,老板既然表了态,那她怎么能因一时之气,就把股份卖了,她费了那么大心力抢来的原始股。
她这些时日也钻入牛角尖,南仲劝她顺其自然,还给她几本道家书籍,上善若水,她去强行改变,就会伤及其他人利益,这片江山姓刘,她何苦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想救百姓,可自救者天救,她若强行去救,又真的能救吗?救到什么样的地步才是救呢?
她当这一国之相,还能护上一护,她若一时之气就此甩手,未来真的能甘心吗?
她突然发现,是以前的路太顺了,以至于有点挫折就能摧垮她。但这事里,真正利益受损的刘邦却忍着火气与功臣们周旋呢。
“得遇汉王,是臣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刘邦笑了起来,“这话该我说,得遇魏相,是寡人一生之中最大的幸事。”
他俩相视而笑,魏倩起身将这封王的诏书在灯火下点了起来,火舌很快就帛书卷走,只余尘埃。
“大王若是封,臣只要故土大梁足以,那里有臣的祖庙,也将是臣的身后之地,其余的,臣不能受,只能辞尔。”
刘邦深为感动,在满朝狮子大开口下,魏倩可以说,大功于国,却什么也不求,只求一个政通人和。
“魏相推辞不受,我又岂能薄待魏相?”
魏倩摇头,“大王不曾薄待我,我年少而居相位,如果不是大王力捧,压下一切不满之声,那些官吏不会听从臣的调令,臣一直知晓,臣不善于交际,行事多有任性,今后还得陛下多包涵。”
刘邦摆摆手,“与韩信相比,魏相可以说八面玲珑了。”
他的那个将星才是,他都不懂韩信的骚操作为什么可以骚成这样。
彭越也是,学谁不好,就盯着韩信学,不是,那种处世之道他学来是为了恶心他的吗?
有对比才有伤害,相比之下,魏倩宴会上喝果饮,闭门谢客,为人奢侈,喜商贾业,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还能为国增收。
魏倩想着韩信的操作,那确实不能比,跟他学会失去一切社交。
“其实臣先前迁怒韩信,但是臣也听说,在两军对垒之时,韩信拒楚使,言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故吾以得於此。以谢项王。”
刘邦都惊呆了,“有这回事?”
魏倩点头,“果有此事。”
以后世来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这个时代真不知道,韩信的傲娇,他会以军功求表扬,但决不是说这些,很多表忠心的话,他都是跟别人说的,跟刘邦他可浑了,半句好话说不出。
人是有信息差的,韩信对楚使的话,楚使被拒了,自然不肯多说,而陈平知道,但陈平传话很贵,且不管闲事。
这些话还是韩信死后,蒯通被抓,面对要烹煮他的大锅,蒯通才用韩信的这些话,躲过了生死劫。
那个时候刘邦才知道韩信以前的忠心,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理所当然,韩信若真有反心,怎么可能束手无策?
才奏响了大风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站在她的角度,她当然恨韩信坏她大事,但在韩信角度,这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的,他要一个封王,又怎么了?
天下都打下来了,自然是到了分蛋糕的时候,他给自己抢下一块大的,只能说他性急,还没等切就要抢,把好好的蛋糕弄糊了,她这种洁癖的就吃不下去。
说完这些事,她也准备出去了,打开门一个人立这吓她一大跳。
卧槽,这怎么有个人啊!
这木房子也不隔音,想吓死谁?还敢偷听朝庭机密?
刘邦也一言难尽,这人阴魂不散,甚至有的时侯爬床底,蹲房梁。
魏倩一脸懵的看着他,“你谁啊?”
史官也没料到她出来得这么急,他都没来得及跑,写字写入迷了,他举手弱弱的说道,“我是史官。”
说完还憨笑,魏倩简直一脸嫌弃,不是,原来史官真的蹲墙角啊。
这个时候还没有帝王起居录这些东西,史官想获得一手材料,全靠不要脸,不要命,皇帝还不能杀他,不然什么谣言都会有。
正史再差,也没有野史野,毕竟未来的钩子文学不是开玩笑的,不过老刘家也不怕这种东西就是了,别人家可能是同人杜撰,他们家是正史,毕竟死了带入坟墓的,尺度都很大,后世挖出来都一言难尽。
最后,封王的只有四个,楚王韩信,赵王彭越,韩王信,淮南王英布。
刘邦所拥有的汉地,基本上都是治理得非常繁盛,魏倩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大差距敢这么跳?
但这可能是思想问题,没人会把周天子当回事,无论他多富,他敢对诸侯王下手,诸侯王就敢连合功臣,连合匃奴,弄死他丫的。
儒家忠君爱国那一套还没上场呢。
魏倩看着这些人,尤感前路漫漫,她先前想躺平也不是没有缘由,天天对着这些没头脑的人,谁想奋斗?
可她撒手容易,那些日子刚好起来的百姓呢?好不容易才脱离人相食,活出点人样了,她的治理才开始罢了。
知天易,撼天难。
她想做一件大事,就该有与之匹配的心态,也许她终其一生也难达到她想要的世界,但只想她一直往前走,就是成功的。
她以前想当管仲,破樊而出的黄鹄,如今她想了想,成为狄仁杰那般爱民护国的人物,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天下并不想改变,就想一个人并不想上进,用鞭子抽他,死命拉他,真的对吗?
她以前总说王侯没有把黔首当人,可她又去听黔首的声音了吗?
她并没有,她只是将她自己觉得好的政策给他们,不听人言,她也只是将他们视作她功垂金石的工具。
以前年少,如今想来错事繁多。
盖公听她倾诉哈哈大笑,盖公是道家大贤,他观世事洞明如棋,又崇尚自然之理,他看着已过冠礼的魏相。
“魏相谬矣。”
“谬矣?”
盖公坐在石凳上,为她倒了一杯茶,这是在魏府的亭台,旁边有池,喂着一池锦鲤。
“魏相方才二十,可不是过度自省的时候,此时畏步不前,难道要等年过半百才大展宏图吗?”
“可是所有人都对我说,天下百姓不想变,他们不愿变动。”
“魏相,有些事情黔首是不会懂的,你要是问他们,他们只求温饱足矣。是因为他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眼界,他们不知书,不识理,还易被人摆弄。”盖公看着魏倩,“而王侯希望他们一直如此,安分守己,不要抢他们后世子孙的任何东西。”
“魏相,一直如此,便是对吗?”
魏倩如醍醐灌顶,看向盖公,起身揖了一礼。“盖公大才,倩受教。”
盖公叹了一声,“魏相,任何人想做事时,都会遇到极大的阻力,哪怕只是想求一点个人进步,摆脱自己的困境自救。人们常说自救者天助,但都是那些人自己迎着阻力冲上来,而不是天助。更多的是想自救,而被水下沉浮的人死死拉住,困死在原地的,这才是大多数,但人们是看不见这些人的。”
“当有人想拉他们一把,还会被人阻止,这明明是此人自愿,否则他怎么不呼救呢?多管闲事。”
“可水下的人一呼救,就会被呛死,他们是不会管的,因为他们
只想那些人死在下面。如果魏相以前真的做错了,为什么天下都在受益呢?”
第62章 道心不稳(二)魏……
盖公想起以前的魏倩,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半点也听不进建议。
但人可以为理想一意孤行,也可以停止不前,稍作休息,却不能后退,一步退,步步退,然后散尽灵气成庸庸路人。
“盖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魏相,道心不能不稳啊。”
魏倩失败的时候,对自己以前的奋斗,都陷入了否定,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上天纠正了历史进程。
但其实依旧是进步的,阿房宫未被烧毁,书籍技艺未曾遗失,咸阳还在,长安学府已成,百家皆磨刀霍霍,要学子从新朝抢下权力。科举未被取消,他们日后想要什么,自己去找功臣争夺,做蛋糕的时候没出力,分蛋糕难道还要她喂嘴里吗?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一只苍鹰掠过天际,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刘邦将于阿房宫,现未央宫立汉登基,定都长安。
阿房宫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于渭河以南修建的宫殿,选址在秦都咸阳的上林苑内。那八百里的规划也就长安的宫殿建成了。
只余,前殿,磁石门,兰池宫,上天台,祭地坛,上林苑。
其他地方都拆了,地基都填上了,刘邦将阿房改为未央,将秦离宫修整一翻,改为长乐宫。这样一来前朝后宫离得有点远,但无妨,费的是妃嫔的时间,总比在咸阳宫跨越两城的好。
但如今长乐宫还在修膳,后宫还是住咸阳宫,未央宫没地方住,兰池宫吕后搬进去了,理由也很正直,立国事忙,她不能隔着城处理吧。
这对于刘邦来说简直天塌了,这导致他回到长安,与吕雉的距离仿佛回到了新婚,他再渣也不能带着戚夫人与吕后在一个宫殿厮混啊,哪怕宫殿房间多,可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能天天催着萧何问,长乐宫怎么还没修好?
萧何也很无奈,装修加建宫殿都不难,让吕后满意很难,那不是图纸一遍遍被否了吗?索性修新城去了,就没人手装修长乐宫了。
再说还是新城重要,长乐宫不能住,咸阳宫是住得下的,咸阳宫大半都是空殿宇。
由于戚夫人为这事哭闹不休,作天作地。刘邦只能忙完正事,骑马几十里地,回咸阳宫哄爱妃,现代长安到咸阳开车都得四十分钟,他骑个马冒着被刺杀的风险天天奔波。
怎么不是真爱呢?
于是,真的就遇到一回刺杀,但好在都没事,刺客像是来踩点的。
于是吕雉就与刘邦闹起来了,立国前能不能消停一点,没人能管住戚姫了是吧。
眼看着后宫的火要烧到前朝,萧何立刻出了长乐宫图纸,吕后这个甲方终于点头,然后就去布置了。
毕竟秦离宫是个小宫殿,修成后宫,跟重建没区别了,所幸魏相给长安的方案里,长安这新城不止没花钱,还大赚了一笔。
所以请工匠修长乐宫,并不废什么事,也不需要费民力,民众对于给钱的活还是很乐意干的。
尤其是又是给汉王修宫殿。
但魏倩脸绿了,以前打天下的时候,阿房宫也就最开始的时候去,后来吕后来了,政治中心也一直是咸阳宫,这离魏府很近,始皇当时信重李斯,李府虽然大到能跑马,但离咸阳宫距离很完美。
如今要定都长安,她仿佛变成了那个跨城上班的打工人,原先戚姫闹的时候,她还能蹭老板的安保,她部曲百人,她都是很爱惜的。
魏无知看不惯她依恋魏府的模样,这有啥,长安不也有房,有什么不能住的?
魏倩撇嘴,住惯了豪华庄园,再去住毛坯,谁能住得惯?
所以魏倩让墨家子弟给她装修长安的府邸,她当甲方,终于在对面怒气值达到巅峰时,她决定还是第一版。
今后几十年她要住的地方,装修当然不能凑合,否则她的富有有什么意义?
在装修的期间,她直接待咸阳了,有急事叫她,她居家办公。
刘邦看到她的骚操作,也想有样学样,被怒气值到了临界点的吕后掀桌痛骂,神经病啊,这是你登基,你好意思窝咸阳?
魏倩在府里与张不疑吃着后宫的瓜,她可算是知道吕后对戚姫为什么这么大恨意了,刘邦要负全责。
但这么吵吵闹闹了三月,登基仪式终于开始了,大汉正式立国。
未央宫前,九重宫阙巍峨耸立,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晨光熹微中,刘邦身着玄色龙袍,缓步登上高台。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王朝的脉搏上。
台下,文武百官肃立。魏倩与萧何站在文官之首。
礼官高唱,“吉时已到——”
钟鼓齐鸣,声震九霄。刘邦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脚下的万里河山。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在韩信英挺的身姿上稍作停留,又掠过张良清瘦的面容,最后落在魏倩萧何身上。
“朕,刘邦,承天命,即皇帝位,国号大汉。”
他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惊起远处树梢上的几只寒鸦。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礼乐声中,刘邦接过传国玉玺。那方玉玺温润如玉,却重若千钧。
“陛下,该祭天了。”礼官轻声提醒。
九鼎列于殿前,象征着天下九州。刘邦回过神来,缓步走向祭坛,檀香袅袅升起,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祭坛上,祭文诵读声中,刘邦仰望苍穹。他想起昔日许负说他的命数。“阁下如今虽只是游侠,但终将成为天下贵人。”
礼成,群臣再次跪拜,登基礼成,大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登上历史舞台。
事后诸侯王都带自己人马回国了,但刘邦很骚的又夺走了韩信的兵权。
不是,谁家诸侯王跟他一样这么点兵?防守也不够啊?人干事?
很明显,汉初朝臣的礼数,也就仅于登基那一天,毕竟国之重典。
以前刘邦都是开会,议事也就那几个文臣在那商量,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前殿开朝会。
魏倩感叹,阿房宫柱子质量,还是比历史上未央宫的好,起码抡不断。
刘邦捂着脸拍桌,“成什么样子!你们成什么样子!玩杂耍玩到朝会上了!周勃,朕说话的时候不许再吹锁呐,要不要朕再给你配个哭丧队啊!退朝!”
然后下朝后沛县兄弟面面相觑,“大王咋了?刚不是闹得好好的吗?”
“说你没规矩。”
“胡说,我又没像那小子一样翻跟头,那周勃也是,怎么还抱个锁呐在吹,多不吉利。”
“他不一直都这样。”
“那就是大王变了。”
魏倩每天都在憋笑,萧何看她兴灾乐祸看戏的样,“魏相想笑就笑,不必憋着。”
然后魏倩就笑出了鹅叫,边笑边走出的宫殿上了马车。
是她以前对汉的草台班子理解不够通彻,当周勃在大殿上吹起锁呐,她看着文臣们一本正经维持形象的时候,她就难绷。
长安城很是繁华,学术气息很浓,经济重心在咸阳,但这两城离得很近,路也修得最多,所以无妨。
魏倩在长安的府邸不大,就她住,加上她的部曲,秘书,门客,丫环婆子,住得下,毕竟他们也都是有家要回,值班的时候住住,汉时假期也多。
魏倩假期都是回咸阳休息,所以长安以办公为主,装修也偏正式风,朱漆大门上,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门前两尊石狮,昂首挺胸。绕过影壁,便是一片开阔的庭院,青石铺就的地面。
庭院两侧,是两排厢房。东厢是书房,西厢是议事厅。书房内,四壁皆是书架,案几上,一盏青铜灯静静地燃着。
这都是用来待客的地方,所以都很符合这个时代高雅风。
穿过庭院,便是正厅,正厅后,是一片幽静的园林。园中假山错落,曲径通幽。一池碧水,倒映着天光云影。
然后才是后院的布局,她
的主院她也很满意,并没有咸阳的奢华,却极为风雅,床帷深深,井水也清。
她的侍女们又很讲究细节,春天房里花瓶的花都是两天一换,院子里有新栽下去的枇杷树,还有花花草草的树丛,明年春天,就会美不胜收。
其实她的科举制依旧在按部就班,刘邦封侯不裂土,压住了朝堂不满的声音,功臣们的封地,他们有百姓的税收,但没有管理权,在汉管辖范围,与以往别无二样。
刘邦有个最大的优点,不甩锅,他认为魏倩的新政他收益最大,所以他自己抗下了,功臣们天天在朝上发疯也没用,他们在自己封地,没有为所欲为的权力。他没有再大方封侯400,彻侯不足100,其余按军功爵封。
官吏制度法律严苛,地方官要么有能耐的功臣上,要么科举选拔,反正魏倩设立的奖惩制度在那里,一切凭政绩说话,这是最有效恢复生产的,人口实在太少,而国土很大。
依旧可以推荐,但推荐人要担责。
这样功臣们限制颇多,就得以身作则,从刘家人自己开始,宗亲里有个杀了人,刘邦依法处置,杀人者偿命,夺其爵位。
这才把事情压下来,这样就显得那几个异姓王有点过于爽了,凭什么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长安朝臣们寡一块,异姓王畅快着呢,他们在封国杀人放火朝庭都管不到。
刘邦为了恢复人口,立国的法里有一句很重要,以前因饥饿卖身为奴隶的释为平民,奴隶也是人,杀奴亦是死罪,但不同的是,可以赎死,五十金。重伤奴隶,赔偿后奴隶恢复自由,与旧主缘尽。
这是极大的进步,天下依旧有大量奴仆,至少这些规定,能给予他们保障。毕竟以前,奴隶被杀也就被杀了,那是主人家的私有财产。
因战乱逃亡山泽的民众,归还故里,领取原有的田宅。战争期间流亡山泽没有登记户籍的人,令各归其县,登记户籍,恢复原有田宅。
第63章 天下书籍(一)魏倩见识到最……
让大量兵卒解甲归田,凡退役归农的军吏卒,按军功大小,分配田宅或免除若干年徭役。
所以魏倩心情不错,还在与郦食其讨论以前说的均田制。
萧何得制法典,因为立国后约法三章就儿戏了,《九章律》就出世了,萧何一边说她偏激,结果九章律前言就是给皇帝立法约束。
九章主要是盗律、贼律、囚律、捕律、杂律、具律、户律、兴律、厩律。
可以说取秦律之长,严苛,废秦律之短,过于严苛。
凡事有法可依,正义才有生存空间,而且这才刚立国,后面其他法律都得陆续跟上。而且大汉初年,虽然功臣们没规矩,由于刘邦打天下速度过快,从造反到立国,也就六年时间。
六年,秦法依旧扎根在天下人心里,影响并未消退,这不趁热打铁,以后真松散了可怎么治?
所以魏倩见识到最大骗局,约法三章,他都打下天下了,谁跟你约法三章,起码得九章,一章几百条。
她除了能说6,还能说什么?亏她先前还担心法律太松散,原来无为而治,就是继续秦政法,一成不变,无为而为。
还是变了一层的,比如不合理的严苛,都删减了。法律上面盖一层道儒的皮,民生放到重点。
魏倩还注意到婚姻法,西汉法律严格保障一夫一妻制,禁止丈夫改变妻子地位,违者将受到严厉惩罚。离婚也比较严苛,男方可以七弃,是指女方如果有不顺父母、无子嗣、**、嫉妒、患恶疾、多嘴多舌及盗窃等行为,男方可以提出离婚。但如果女方无娘家可归、为公婆守孝三年期间以及婚前贫贱而婚后富贵的情况,七弃是不被允许的,男方也会被罚。
吕后与刘邦就属于婚前贫贱而婚后富贵,哪怕他与吕后相看两相厌,想废太子是因为只能废太子,废后门都没有。
这个时代,平民家主要劳动力还是男人,女方离了婚姻,寸步难行。除非有钱,无论哪个时代,有权有钱是不分性别的。而且这个时代,女多男少,徭役战争屠杀消耗了太多男人,家里有个壮丁不容易。
项羽的屠城骚就骚在,他把女人小孩当资源收了,男人与老人惨烈。秦始皇修长城,修陵墓,修宫殿,基本上也是壮丁服役。秦二世更是,男人对男人是最狠的,上层不把下层的人当人。
当女性占人口比例重,她给女孩争取可以读书,科举的机会,就很顺利。如今才刚刚开始,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未来她们夺得更多话语权后,很多律法会重新为她们完善。
毕竟权利与义务持平,只要不脱离社会劳动,社会就得保障。
明清的骚在给女人裹脚,走路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掌握命运,可不就任人宰割。
她搬进长安府邸,准备请刘邦吕后,张良萧何郦食其陈平,曹参卢绾周勃樊哙,聚一聚,暖暖府宅,怎么也是新房。
并没有多请人,就是一桌聚会的事,如果韩信是大将军,还得加他一个。
她都不懂,韩信一个孤儿,非当大王,他需要称孤道寡吗?他本身就是啊。
他在楚地没人管他,他失去了兵权又得跳,她都替他心累。
图啥呢?
她发现他们楚人就很喜欢衣锦还乡,史上项羽得到了关中之地,不管范增怎么劝,也没有选这块,而是回彭城立都,必须跟乡亲父老秀成就。
韩信也是,原先是齐王,但刘邦忽悠他,拿楚王给他换,他就应了,觉得自己确实该回去装个逼了,衣锦不还乡,穿锦衣没有任何意义。
结果齐王变楚王的交接里,刘邦丝滑的夺了他兵权。
刘邦也是,虽然他留在了长安,但明显更想念故土,万岁后魂魄尤思沛。
魏倩觉得可能自己不是这个时代人的缘故,对故土没有很大执念,她反而更喜欢咸阳,因为魏母将魏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回去就过得很安心。
对于大梁的老宅,由于她如今的身份,老宅给她留出主院,虽然她一年都难去住几天。
但大梁人明显更想她,经常派人来咸阳给她送特产,天下人认为大梁是她的故土,也会给大梁人几分面子。
韩信找她她不理,始终不明白哪得罪她了,明明之前一切都那么好。
然后把一切归为她心情不好,女人,总是阴晴不定的,魏相更是不可琢磨。
他找到了漂母,赠她千金,谢她当年一饭之恩。由于刘邦以德报怨,厚待雍齿,让天下信他的公正,韩信觉得可以抄,他也以德报怨,给了屠夫一个好前程。
这两步都没错,他骚就骚在第三步,对常年去蹭饭的亭长家冷嘲热讽,他对于当年亭长夫人的冷嘲热讽耿耿于怀,只还了饭钱。
这就离了个大谱,显得上面两步都很搞笑,升米恩斗米仇,合着对他可以欺可以赠个馒头,但不能养着,不然就成仇。
刘邦听了都捂脸,他们一群人在魏倩新宅子里聚,吕后没来,她觉得夫妻去一个就行了,刘邦爱凑热闹。
“魏相,他这操作他居然洋洋得意写信跟我说,他深得我真传,你敢信?”
此时时间还早,他们在庭院桃树喝茶吃糕点,桃花含苞待放。
一群人哈哈大笑,魏倩府上不允许史官上门,谁还没点隐私了,但好在史官对她府上并不感兴趣,过于能打,他不抗打。
魏倩也不知道说啥,韩信的操作,她从来就没有理解过。
“也许韩信还真这么觉得,他觉得他办的事非常完美。”
刘邦笑着摆手,“他就是这么以为,我真是服了他了,这么大年纪也不成亲,但凡身边有个能干的婆娘也不能让他这么任性啊,像什么话。”
然后他想了想,“韩信二十七了吧?”
曹参点头,“差不多。”
张良觉得韩信主要是年轻单纯,“他幼时丧父,少时丧母,于人情上无人教过他,有些欠缺很正常。我家那个逆子,自小带
在身边日日教他,不也一根筋?”
刘邦哈哈大笑,“无妨,他虽然一根筋,但魏相能耐啊,互补,互补。”
魏倩咳了咳,不理会他们拿自个开涮,“周勃,你那个锁呐就别拿出来了,我这新宅呢。萧也不行。”
周勃只得停住给她表演才艺的行为,他们跟着魏倩哈哈大笑。
他们又想起前几天周勃看兄弟们在朝会上表演才艺杂耍,他也拿出锁呐开始搞事。
刘邦第一次当皇帝,发出不能理解的质问,“当年始皇朝堂也这么热闹吗?”
陈平都没忍住咳了咳,张良一言难尽,魏倩没忍住笑出了鹅叫。
始皇:勿cue。
你汉的草台班子是真草台。
但也没办法,汉的班底就是一群黔首,他们是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最好的回答。
向这天地证明,王侯,谁都可以当,有压迫就有反抗,汉人没有奴性。
魏倩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谁规定朝堂必须严肃等级分明呢,只是把开朝会变成聚集派对是有那么点小问题。
刘邦觉得还是不能这么下去,这像什么话?当然他看的始皇排场可不是这样的杂耍,他决定之后捏着鼻子找一下儒士吧。
子乎者也也比天天给他吹锁呐好。
但要一群市井之徒学会礼仪,很难的啦。
魏倩不想管这中间的事,有人把君臣边际弄模糊,她作为臣子,是受益者啊,不能捡着便宜还说人不懂规矩。
于是她错开话题,“陛下,昔日始皇一统天下,为了愚民,不许百姓家中私藏私书,这很不合理,读书知荣辱知对错的百姓,肯定是比野蛮人更好管理,他们有理想,国家才有未来。”
这原本是吕雉一朝才解开的政令,她想提前,甚至更完善。
张良听后才想起来这回事,“这确实,士人读书家中不蓄书,过于苛刻了些。”
对于这事,萧何陈平纷纷应声,这谁家里没藏书啊,这都犯法,太过了。
要是魏相不说他们都忘了,他们现在书房书都挺多,因为咸阳宫内有天下藏书,以前始皇在位的时候,立这法律,让天下人把书都封于咸阳宫,家里不许私藏,否则翻出来就是重罪。
所以历史上项羽烧咸阳,烧得文明都断了一层。
历史就断层了,最多只知道东周,前面的历史不知道,全靠神话猜。很多墨家机关书籍也在咸阳,就其他百家都有备份,墨家人脑子一根筋,全交上去了,不止墨家,很多绝版匠籍,医书,历史,文学,诗歌,地理,数学,天文等等。
天下的书啊,一把火烧了。
先秦诸子有备份的,比如道儒法,他们的学术传下来了,还有诗经楚辞。
始皇独夫之心,日益骄固。他的功劳很大,六国都已经各有各历史上千年了,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化,秦其实吞不下的,但他强吞,他统一文字是非常重要的。
然后六国成一个整体,秦。别管他们满不满意,愿不愿意,他们就是变秦了。
然后就被始皇搜刮,全当徭役使,集体变二等公民。
因为秦走的是军国主义道路,除非永远有仗打,永远赢下去,否则没有人可以永远压迫天下人。
刘邦能得天下是很幸运的,他就是遇见了一个秦始皇,帮他把江山整理了,还厚今薄古,奴役万民,让天下对他恨之入骨。
本来就强吞的天下,他一死直接崩了。刘邦这个时候面临的天下,不是六国的天下,是被推残得奄奄一息的整体,其中老秦人最苦,离咸阳太近,离天堂太远。
刘邦完完全全继承了秦始皇的一切政治资本,萧何一入咸阳宫,把能搬的书都搬了,不然真的就全没了。
就会如同罗马一样,一把火把文明绝种。
幸好有刘邦为始皇兜底,不然天下是不认同统一的,一旦分开时间一长,大家只会想起统一的可怕,项羽分天下的时候就是因为天下对统一的排斥是最浓的时候。
是他善吗?打下天下分给别人。
刘邦觉得大丈夫当如斯,他在为这理想奋斗的时候,不知不觉顺便把秦的烂摊子收拾了,秦为汉基,汉承秦制。
于是始皇的功绩得以彰显,有了意义。
秦汉成了一个整体,始皇做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把自己吃死了,天下人觉得有毒,刘邦看了看操作,觉得螃蟹能吃,但不能这么吃,于是换了种方法烹饪。
秦成于商君书,也亡于商君书。
第64章 天下书籍(二)他去往秦国,……
这个时候提起家藏私书的事,刘邦见手下人文人都应声,他也吃着糕点发出了好奇的感慨。
“始皇当年为什么要定这种法?多得罪人。”
魏倩也不理解,“想愚民吧,哪怕官吏不够,也不让百姓读书,结果天下人没愚到,自己儿子分不清鹿与马了。”
始皇的这个操作,到最后被东汉的士家学去了,他们作为汉朝推行王化的受益人,自己读了书有了见识,当了官,然后就不让书籍流通于市面,门阀开始当道,学术开始封闭。
张良想起咸阳宫的藏书,那里也有韩国的典籍,他少时见过韩非,始皇帝说能与此人游,死不恨矣。
他去往秦国,再没回来。
“暴君行暴政,如此而已,秦被天下人恨之入骨,也因此而亡。”
魏倩看得出来,子房对秦怨气很大,不过也理解,国仇家恨夹在里面。
“其实我倒是觉得,始皇并非只有暴政,秦为汉基,汉也承秦制,只是我们要取长补短,秦好的东西我们吸收,恶的一面我们更改。以史为镜,可以知更替。”
陈平看了过来,“魏相大才,好一句以史为镜,可以知更替。”
刘邦也觉得有道理,“那这个就废了,书也不是武器,始皇的不允许私斗挺好的,看看现在的游侠,一言不合就斗狠,律法都管不住这些个人。”
魏倩点头,其实天下不许造私刃还是没改,只是刚过了乱世,谁还没把剑,没把刀了?这也不好去人家家里查。
“不光废,我们有藏书楼,长安与咸阳,可以建造两座大图书馆,反正我们现在有纸有书有印刷,很是方便。图书馆学子可以凭学生证进,在里头看,抄书都不要钱,但弄坏要赔偿。其他人进图书馆,就让他们花钱,五十钱一个时辰就行,这样可以过滤捣乱的,也可以用来维持图书馆的运行。”
陈平皱了眉头,“这样是不是过于开放了,未来人人识字,谁来种田呢?”
魏倩笑了笑,她觉得读书与种地是相辅相成的。“人人识字,代表人就会聪明,人聪明就会利用工具与创造工具,我就很懒,所以看什么东西都希望这个更便利一些,所以农田的水车,曲辕犁,风车,不是更方便了吗?尤其是风车,我画图与墨家,他们还能改进,现在谷物去壳,只需要摇一摇风车把手,小孩玩闹间就把活干了。”
“读书是为了求知,求解,又不是为了不干活,兴许以后聪明的农人,会创造更多更轻松的干活工具,人脱离了劳苦,也不耽误事,反而更快捷了呢?”
萧何觉得很有道理,“是这个理,如今农时大兴,有了魏相这些工具,关中去年粮食满仓,百姓家中也是,他们还少了许多劳累事,有闲时打猎捕鱼游乐。魏相的纺织机,更是天下免于寒冷,去年那么冷,有衣有炕,无有冻死的人。”
萧何越说越兴奋,“纸也是,有了纸,书就没了重量,如今奏报都不必去砍竹子了。读书使人明智,魏相要是不懒,兴许还做不出这么多的工具,懒有懒的好处嘛。”
说着他们笑了起来,魏倩哼了一声。
刘邦最后笑着拍板,“成,这事就交由魏相办,图书馆是吧,萧相,拨款。”他咬了一口柿饼,有些惊艳,“这是什么?”
魏倩有些得意,“这是柿饼,去年十月时关中柿子多得吃不完,臣就让人选果、削皮、摆晒、翻揉、晾晒后,成了如今这模样,还经放,今年可以推广一下。”
原
本柿饼是五胡十六国,人们为了食物经放,弄出来的。
刘邦表示赞扬,“味道真不错,与蜜脯干枣一样,在魏相弄出白糖以前,杮子是难得的甜口。”
以前都是红糖,还死贵死贵的。
不能提吃的,魏倩一提吃的就觉得这个时代的吃食,简直是在折腾她的胃,怎么形容呢,油泼面没辣椒,这都没有灵魂。
魏倩看了眼室内,“陛下,咱们入席吧,菜食已经上了。”
刘邦也起身,“走吧,论吃的,还得是魏相府上,美酒美食。”
他们这群人很久没有这么聚在一块了,刘邦也没架子,邀着卢绾很是高兴。上回他骂过卢绾,没两天卢绾就又过来合好,他们都是不往心里去的人。
再说了,去个穷乡僻壤当王,还不如在长安跟哥们混,但刘邦也承诺他,会给他封王,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过个三年吧。
卢绾就开心的应了,他打小给刘邦当小弟,知道刘邦不会亏待他。
……
刘邦对于长乐宫是很急的,亏谁也不能亏了他的戚夫人啊。
魏倩觉得,刘邦与后世老刘家不同的是,他虽然也有男宠,但是他的弯要打个问号。
与其说弯,不如说颜控,对他来说,可能就是试了试新鲜玩意。
对于有钱人,钱在哪,爱在哪。对于帝王,权在哪,爱在哪。
比如文帝就很双,宠邓通,就是砸权砸矿砸钱,很实在。儿子一上位就弄死邓通,直男刘启就不能理解他爹。
刘邦与吕后共天下,戚夫人是半路出来的,但他总想着分点给戚夫人,才养大了她的野心,觉得自己可以抢。
刘邦是下意识的否定权臣,他更相信媳妇,权利流转于宫室,这是一种很直男的思想,还很像混**的,‘我是大哥,我走了你们听大嫂的。’
所以戚夫人一闹他就催萧何,萧何也是脾气好,给他应了。毕竟萧何事真的很多,《九章律》要不要整理?长安府城规划要不要收尾?天下事你刘邦管过吗?奏折都是吕后给批的。
戚夫人在长安住几天府宅怎么了,又不是让她住山洞,就知道催催催。
魏倩都为萧何抱不平,毕竟萧何的时间一排满,她就找不到靠谱的同事,均田制定是定了,推广也需要人手啊。
所以魏倩直接让请大贤为均田制背书,写各种文章,让张不疑的报社想办法再连续宣传,起码得换着法子来传三月,把土地不能买卖交易的核心宣传得人尽皆知。
张不疑年纪轻轻,就感觉自己在掉发,还好他头发够密。
他的报社来上班的人还挺多的,还都很文豪级别,尤其是长安学府开了之后,甚至百家大贤都来他这兼兼职。
其实最开始是大儒悄悄的来,然后夹带私货,报纸作为现今有效的宣传工具,可比去田地里对百姓一对一洗脑有效果的多。
大儒报社上班的时候,还会在不显眼的地方直接放儒家启蒙原文,循环的放。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报纸再不显眼也能看见,在没有文娱的时候,全靠报纸来吃瓜,看到论语,很多人就用来给孩子背着玩。
这一下仿佛捅到了百家的菊花,儒家太卑鄙了,于是,来上班的有了百家人,他们时不时夹带自己学术的启蒙文章。
越好懂越好,都是给孩子看的,自然不能复杂,孩子才是他们的根基。
于是张不疑发现自己的报社对人才居然可以挑捡了,大贤聚集长安,还有这种好事?
他兴奋的找上魏倩,想把这事给她说,魏倩正在弄图书馆,与巨子在商量。
魏倩看了墨家给自己建的学院,她居然从秦汉时期,看到了建筑的工体美学,合着这才是发力的样子是吗?
以前就是纯糊弄她呗?
巨子听魏相说起这茬,咳了一声,“毕竟墨家难招人,不将学院设计得醒目一点,让孩子们对机关起兴趣,墨家难与其他家争。”
理是这个理,但怎么那么让人心气不平,她对墨家这么托举,结果什么事都给她留一手,她不冤大头吗?
“算了,过去的事了,但这次,巨子可不能糊弄我,我此番要交与你的,是名垂千古的大事。”
巨子一惊,能让魏相称得上是大事的,必然是天大的好事。
他忙请人进去,弟子倒上了茶。
魏倩入席,与他相对而坐,她将图书馆的计划书给予巨子。
巨子接过计划书,目光在纸页上迅速扫过,眉头渐渐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他抬起头,看向魏倩,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魏相,这次藏书阁之构想,确实非同凡响。不仅规模宏大,且藏书分类、阅览区域、机关设计皆独具匠心,尤其是这‘天工阁’的设计,竟能将墨家机关术与藏书结合,实乃前所未有。”
魏倩笑着与他说道,“这不仅仅是藏书馆。”
巨子手一顿,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愿闻其详?”
这个时代的书很珍贵,极其珍贵,加上始皇不许民间私藏书的法令,这导致,拥有书籍的人,基本上都是法外狂徒。
这些人,基本都是六国的贵族,要么就是百家的领袖人物,秦法管不到。
魏倩也不与他卖关子,“这是图书馆,咸阳建一栋,长安建一栋,咸阳有天下藏书,而今陛下欲解开私蓄书的法令,让万民皆能读书识字。这图书馆,长安学府的学子皆能入,但不能损坏书籍,否则按原价赔偿。其余百姓进去,五十钱一个时辰,每三日可进一次。”
魏倩看巨子的表情渐渐肃目,她继续道,“这是千古以来的第一座对外开放的藏书阁,陛下为取名为天禄阁与石渠阁。这书阁注定名垂青史,巨子可敢接下这一任务?”
其实世界上最早的国家档案馆和图书馆,还真是刘邦建的,他虽出身市井,却比始皇项羽眼光长远得多。
他当年入咸阳,萧何搬走了一些咸阳宫的户籍与典籍,一统天下后,刘邦便下令建了天禄阁与石渠阁,可供文人读阅。
然后怕百姓真的全目不识丁了,官员审核里就有教百姓识字这一关。
但是书太少了,一直到武帝时期,两阁的书籍,才有596家、13269卷。司马公写史记,资料大多是这两阁内的藏书。到宣帝后,几百年的时间,书籍突破三万余卷。但是王莽篡汉,天禄阁与石渠阁又付之一炬。
战争总是这样,文明的种子收集需要千年百年,但毁灭他们,只需要一把火。
巨子是经历过始皇朝堂的人,他有些怔愣,他的记忆无法不去想当年那场浩劫。
第65章 天下书籍(三)咱们虽是父女……
巨子还记得,当年始皇统一六国后,天下初定,然而推行郡县制的过程中,却遭遇了来自文人的激烈反对。其中,齐人淳于越的声音最为尖锐。他站在朝堂之上,言辞激烈,主张恢复古制,分封子弟,认为唯有如此才能稳固江山。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指始皇的心腹。
秦皇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他微微侧首,看向站在一旁的丞相李斯。李斯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淳于越之言,实乃以古非今,扰乱朝纲。臣以为,天下既已一统,当以法为纲,以吏为师,不可再容私学诽谤朝政。”
秦始皇方接过话茬,顺水推舟,“李卿所言极是。天下归一,岂能再容百家争鸣?传朕旨意,凡非秦记之史书,非博士官所职之诗、书、百家语,悉数焚毁。敢有私藏者,严惩不贷。有敢以古非今者,族诛!”
李斯领命,随即下令天下焚书。一时间,火光冲天,典籍化为灰烬,文人学子无不痛心疾首。然而,秦始皇还是知道书籍的重要,烧毁的书重要的有备份,六国典籍全归于咸阳宫中,以备后世查阅。
还下了律令,民间凡有私藏书
籍者,秦法严惩,自此,秦再无私学。
魏倩是知道这个故事的,毕竟想推行新政,郡县制是一个开端,从没有人用过治国,秦之前全是分封制,这是一道分水岭,中间没有任何缓冲。
所以只能以最激烈,最偏激的方式,让天下人只有这一个选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郡县制就这样推行了下去。
然而,命运弄人,秦朝覆灭后,项羽率军攻入咸阳,怒火中烧的他下令火烧阿房宫。熊熊烈火中,阿房宫与咸阳宫珍藏的六国典籍化为灰烬,随风飘散。项羽站在火光之中,目光冷峻,满心仇恨。
后世之人谈及此次文化浩劫,往往将罪责归于秦始皇与李斯。
司马迁是项羽粉丝,春秋笔法就上来了,并不去叙述始皇这法案的前因后果,只写道,【(李斯)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
古今圣王,自大禹起,再到尧舜,讲究一个‘德被天下’,这种东西,秦没有。秦认同商君书,天下人并不认同商君书。这个时候始皇想改天换地,那这片土地上只能有一种声音,就是他的政令,秦的法律。
这场浩劫里,秦好歹是为了郡县制不得不为,天下分封太久,互相不认是周人了,只道齐人,魏人,楚人。
项羽那个屠夫,他的一把火,让那场文化浩劫,再无转圜之地。
想到此,魏倩觉得,还好她来了,至少守住了咸阳,守住了天下藏书,尤其是医学。
先秦医学全没了,能找到的最早的医书都是三国时华佗的。
她的图书馆书尽可抄录,待吕后一朝,她会复制,每个大城都有这么一个大型图书馆,那么这些书籍泛滥,再不是孤品后,文明的载体就不再易碎,而是大道至简。
巨子是墨家领袖,他懂魏倩这一步的意义,那些被抢走的书,又将返还于天下人,他握着计划书有些抖。
喉咙也泛起了苦涩意,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却难忍悲切,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看似遥远,其实距今不过才十几载。
贵族王侯永远都不会懂,每一本书要经过多少人的努力,才得出结论,写于纸上。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尽可焚之,而今,这些先辈书籍智慧终于向天下人敞开。
“魏相欲办大事,墨家定会不负所望,这两座书阁,必会最快的建立起来。”
魏倩点点头,看着窗外春色,“倩信巨子之能。”
……
她坐马车回府之后,见张不疑向她挥手,她笑着走过去。如今张不疑比她高很多,魏倩一米七,他有一米八五。
按记载项羽一米九二,以前的孔子,两米二。刘邦一米八,张良传记里也是一米八。
张不疑自十四岁起就在魏府吃住,魏倩长身体的时候很讲究营养,她很在乎自己的身高。因为这个时代很多人营养跟不上,比较矮,结果她自个没长多少,张不疑这吃麻麻香的蹭蹭长。
“安歌。”
张不疑看她回来,从正厅起身不见外的跟着她往后院走。
进了房里就暖和了,魏倩取下披风,西筠帮她着。
“怎么了?”
张不疑因为人手够了,长安也开了一家报社,两家一起弄。
“你猜,我的报社都有谁来投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扬了眉目,苦尽甘来不过如此。
魏倩自然知道,如果百家知道了报纸作用,会有什么连锁反应,舆论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有话语权。
百家争了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话语权。
她看着这副模样的张不疑,“谁啊?”
张不疑哈哈大笑,“我不说。”
魏倩白了他一眼,“德性。”
张不疑轻哼了一声,“反正啊,就是陛下朝堂,都不一定有我报社的贤才多。”
魏倩咳了咳,“不要做梦,纵使是陆贾,在朝堂也排你爹后面的后面。”
张不疑咦了一声,“我爹这么厉害吗?”
虽然刘邦朝堂功臣们发疯,但文臣们还是很牛逼的,能挤进来的,可谓之当世大才,只是聪明人喜欢看热闹,不想去帮老板调节矛盾罢了。
魏倩为人矜持的点点头,“还成吧,但没有我厉害。”
张不疑表示肯定,他可是弄报纸的,每次朝堂给他能放的新闻,交代下来的任务,都是魏相欲办xx事,萧相正在xx事。
他爹,他没印象。
也就是张良不在这里,不然非得让他好大儿知道,什么叫爱的教育,棍棒底下出孝子。
吕后与人一道商议朝服,毕竟开国了,官服得统一一下,她在后宫也听说前朝事不成规矩惹人发笑。
她招来一个内侍,“明日下了朝会,请魏相前来。”
“诺。”
魏倩现在的作息非常规律,下午五点前会将晚食吃好,去泡个澡,洗漱完,擦完护肤品,看会书,这时代的书最催眠了,她八点前就睡了。
然后凌晨四点就起床了,吃点早食就准备去上朝。这与上班一样,她去上朝的时候一身书生袍服,墨发高束,再戴个书生帽子,发丝掩里面,很是方便。
不出去游玩见客,她是不会化妆的,尤其是上朝,她又不是类似于上官婉儿那般的内廷女官,涂脂抹粉就不像话了,不够庄重。她真真切切的坐在首位,大汉朝会是坐礼,君臣都是跽坐,也就是跪坐在支踵上。
但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当身边尽是吹捧之词,恭敬之人时,就算是六十老妇亦会容光焕发,更别说她才二十一。
大汉朝会是五天一次,然后再休沐一天。也就是六天上一次早朝,卯时(五点—七点)上朝,她一般会卡在六点,因为这时差不多都到齐了,与人闲聊几句刘邦就来了。
对于萧何来说,是上五休一,也许还得996。但对于她来说,就是上一休五,只要不上早朝,其他杂事,丞相府里的班底,会帮她处理好大小事。
她的司直有南仲,长史有柳细君,陆亮臣。
柳细君与陆亮臣手下有征事,史,少史几十余人,南仲不必多说,盖公可不止是剑术卓绝,他还是位道家大贤。
柳细君会把他们批复的奏折,天下大事以数据表格的模式统计出来,然后西筠会检查一道,然后交与她。
如果真有大事,南仲陆亮臣会直接找她拿主意,这般既不耽误事,又高效。
所以她一般就六天去朝会看一次戏,不知道今天功臣们要唱什么,每次见刘邦痛苦面具,她都强忍住笑。
憋一早上出了宫门笑出鹅叫,对不起,她真不是有意的。每次上朝,她都很庆幸,她只是个丞相,打天下的时候,刘邦精神奕奕,治天下的时候,每一天都很艰难。批不完的奏折,听不完的锁呐。
毕竟皇帝再怎么也不能怠政,他不可能真的交给吕后去下决断,除非他打仗去了,由皇后监国,不然权力就会倾斜向吕后。
他又不是给吕家打工的冤大头,这就导致他权力下放,丞相替君王批阅,她的丞相府与萧何处理了大部分事,把必须由君王决断的大事上呈,然后她还把柳细君理好的统计表格呈上去,小事也一目了然。
萧何看这表格,惊为天人,还能这样?他觉得不可思议,魏相居然这么卷的?每一件批阅还作表格?
魏倩深藏功与名,柳细君可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朝堂又没有什么好职位,还是先待在她丞相府吧。
先让功臣们消停了再说。
西筠在跟着柳细君学,她更聪明细致,柳细君一边有危机感一边又很欣慰。
又到了她上朝的时候,她吃了早食,便漱口准备去上朝,然后马车上她爹看着报纸,心气不顺的看着她。“这都快迟到了,你怎么就非得踩点进去,百官之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