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嘉冉,告诉这些军雌——……
埃德温的话音落下后, 震惊的抽气声从虫族中频频传出来,所有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和他身边年轻俊美的少年雄虫身上。
是的,埃德温并没有具体说出标记他的雄虫的名字, 也没有明说他的“阴谋”和“野心”,但是事到如今, 还有谁看不明白这个雌虫“算计”的雄虫究竟是谁?
军雌步步为营, 以濒死之身逆天改命,他不仅得到了虫族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强大雄虫的标记,延续了自己的寿命, 更是利用雄虫屡次对抗教廷的强权,从而做到了古今以来头一份儿, 以被标记的雌虫之身,回到军队掌权的机会!
更令虫族瞠目结舌的是,他身边的少年雄虫在听了这一通狂言之后, 竟然还义无反顾地站在这野心勃勃的雌虫身边,他还笑得如此甜蜜!这一切也太过荒唐, 几乎不像是真实的
不管是在网络上看直播还是在现场的雄虫, 一时之间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所谓用来胁迫埃德温,贬低他的声誉和掌权的合理性的阴谋此刻也变得无足轻重和与名义上的雄子不伦的罪名相比, 操控、引诱雄虫以获取权力, 显然是更加可怖的罪孽!一个雌虫怎么会有这样的野心和手段?他怎么敢呢?!
相比之下, 雌虫和亚雌的认知更是在埃德温挑战世俗的举动中反复颠覆, 他们的三观不断重塑, 很多虫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一味呆愣地看着高台之上平静、坚定,强大的埃德温。
塞拉抓握着埃德温的手, 用指腹轻轻按揉着埃德温的手背,用心传达着安抚的信息——他知道埃德温会因为这微妙的误导而愧疚,可是他不需要埃德温愧疚。实际上,塞拉一直在强压自己的嘴角——虽然并不是很成功——但是他真的又在短短的瞬间,反复坠入名为埃德温的爱河。
他爱的雌虫强大、镇定、勇敢又不屈。他看着此刻的埃德温,心知他看到的不再是初见时懵懂的埃德温,他面前的是一个战士,是一个没有软肋,不退不悔,一往无前的革命者。
只有这样的埃德温,才能带领虫族,走向新的黎明。
——至于埃德温有意造成的,对塞拉的误解,塞拉并不在意。说真的,只要埃德温肯接受他们阴差阳错的标记,接受塞拉用一种不那么单纯的身份出现在埃德温的生命里,塞拉还能有什么怨言呢?别说让他扮演被埃德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年轻雄虫,就算是扮演埃德温的狗都没关系的。
他私心里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退一万步说,即使抛开感情不谈(对于塞拉来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埃德温的举动实际上对局面非常有利。塞拉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他们之中比较激进的那一个,在埃德温心如止水的时候,他还会在手环网络上跟保守的雌虫、亚雌对线。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次埃德温的行为却直接为整个虫族树立了一个标新立异的模版。
一个所有向往自由和权利的虫族,都可以追随的标杆。
就如同塞拉反复强调的,病态的虫族社会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新的强有力的雄虫,带着天赐的神力,带着虫母的支持和正义,用暴力和战火结束这个黑暗□□从来都不该由被掀翻的特权阶级来领导,如果一个相对来说好一些的雄虫打败了那些不好的雄虫,成为了虫族新的领袖,并且根据他的眼界和信念树立新的法律和道德,那历史不过又陷入了新的轮回,权力是会腐蚀灵魂的,一场不彻底的革命定然会为文明的延续留下隐患。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革命中,占据主要地位和领导者位置的,只应该是雌虫和亚雌。这也是塞拉一直在努力帮助更多的亚雌和雌虫觉醒,让他们受教育和交流的原因——他从不想抢占属于雌虫和亚雌的光芒,他只想让更多的虫族加入这场风暴,成为埃德温的助力。
这也是来自生命法庭的系统看不惯他却又不愿意放弃他的原因。
而此刻,埃德温会因为这渺小的误导成为雌虫和亚雌心中的一座巍峨的高山,有哪个雌虫能够挑战世俗,还立于权力之巅?有哪个雌虫能够将最强大的雄虫把玩于股掌之间,利用雄虫达成自己的目的?有哪个雌虫能够当众许下维护同胞的承诺,能够力挽狂澜,让军雌挣脱教廷的枷锁?
自古以来,从没有过这样的雌虫,直到如今,他们有了埃德温。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强有力的号召,塞拉用手环网络铺垫了许久的光,终于在此刻连成一片星空。
塞拉几乎为埃德温的当机立断和随机应变而拍案叫绝,少年雄虫不以为耻,反而呲出一口白牙,对着台下露出一个明媚又张扬的笑容。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埃德温的手,炫耀之意溢于言表——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第二只虫能明白他到底在炫耀什么,但是谁都看得懂他的肢体语言——这个强大无比的少年雄虫开心得要命,如果身后有一根尾巴,一定被他抡得冒烟儿。
埃德温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他的身体微微偏离,但到底没有挣脱塞拉的手和他汹涌的爱意。雌虫努力压制着脸上的热意,表现出一种冷淡镇定,尽在掌握的模样,这种虚张声势的镇定是上战场必不可少的素养之一,如今又被他用在了应付塞拉身上。
他贬低塞拉的愧疚因为塞拉的举动变得更加强烈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尴尬情绪。今日的事,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埃德温并不擅长社交辞令,为了今日的就职演说,他与西森和伊洛特通过手环网络反复确定了几次,今日的计划,也大多都是伊洛特为他预想过的。
相比起在社交和政治上几乎是一张白纸的雌虫和亚雌,作为皇子的伊洛特显然拥有更强的政治嗅觉和野心,而埃德温拥有的,却只是反复的斟酌词句和他的真诚。
他没有对他的同胞说谎,这是他的底线,即使他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当雄虫抛出恶意中伤他和雄子关系的质问时,埃德温平静的外表下心慌意乱。实际上,伊洛特对于这个问题也做过很多预案,但是情急之中,埃德温一个都没有想起来。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毁了眼下的局面。为了这个局面,他的虫崽在他面前死过一回,为了今日的胜利,无数虫付出了血和生命。
他没有退路。为了他的虫崽,为了他的同胞,他必须坚定不移地向前。
情急之中,他想,如果此刻是伊洛特站在他的位置,伊洛特会怎么选?
伊洛特虽然在战场上是他的后辈,战斗起来具备皇族一贯的优雅,却不算英勇善战。但是伊洛特是埃德温见过最冷静缜密,具备政治嗅觉的雌虫。这或许与他的出身和科莱恩的干预有关,但是若不是伊洛特天生独特,科莱恩这样心高气傲阴狠毒辣的雄虫,从一开始就不会从一堆雌虫、亚雌兄弟中挑选出伊洛特,也不会多年来对伊洛特纠缠不清。
埃德温想起在公爵府中第一次与伊洛特重逢时,伊洛特对他所说的话。那时伊洛特误解埃德温想要利用幼年的塞拉谋取权力,而埃德温对此十分意外。他从始至终都把塞拉当作自己的幼崽,从未变过,但是此刻,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些雄虫的刁难。
他愧疚地看了一眼满面热忱,对他充满信任的少雄主。他用没有说谎的方式,引导整个虫族认定他对塞拉只是利用。
但他远没有那么聪明,而伤害塞拉的名誉几乎让他心痛。
他一定会补偿塞拉的,埃德温在心里承诺。他永远不会这样利用自己的幼崽,利用虫崽的纯真和善良,拯救他自己的性命。
他会和塞拉保持距离,保持雌父和雄子该有的距离。他不会剥削塞拉的信息素,他会让不伦的罪孽终结塞拉终会明白的。
可是他身边的塞拉并不明白。雄虫完全没有领会雌虫的慈爱和克制,他为雌虫的肯定,笑得连自己的尾勾都快露出来,绚烂地对第四军的军雌抛出承诺:
“诺亚公爵府将接管第四军的军需,除帝国政府发放的军饷之外,公爵府会为所有军雌发放所需,也会为过去五年,在军中牺牲的军雌亲属发放抚恤。诺亚公爵府缺位已久,而诸位仍然为帝国而战,是为帝国的豪杰和荣耀。愿母神与你们同在。”
说着,塞拉手臂上的蛇形骨环突然发出莹白色的光,在他漆黑的礼服上格外耀眼,那几乎也吓了塞拉一跳,而他很快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他的学生好像短暂的附身在母神肋骨上了。果不其然,云嘉冉的声音很快叽叽喳喳地从他脑海中响起:
“林老师,我又来啦!嘶嘶刚才讲话的是你的对象吗?他好辣哦——”
“咳,咳咳。”塞拉不自在地抬了抬手臂,本想要遮掩手环的异样,但是想到到处都是摄像机器人,恐怕为时已晚,就放弃了。
“还在追。”
他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有大概率追不到,作为老师多少还是想在自己从前的学生面前留点面子,索性云嘉冉也没有深究,她很快也注意到了塞拉所处的环境,她从塞拉的思维里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事。
她很快意识到了这面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变革、起义——自由。
那或许不是她的自由,但是却是生命的自由,朴素却坚韧的力量。她看到被践踏的生命——就如同曾经的她——在至暗时刻迸发出光芒,她看到希望如同星子,在这贫瘠不公的文明之中灼烧。
洁白的蛇形骨环激动地从塞拉的手臂上扬起了蛇头,洁白纯净的光芒从骨环上如同水纹一般溢散开来,塞拉耳中传来云嘉冉近乎神经质地“咯咯”笑声,当即全体汗毛起立。
他知道,他这位学生也进入状态了。还是那句话,跟他穿越来的学生每一个都是林老师信任的好孩子,却也都是社会中的异类。其中,塞拉最心疼的就是云嘉冉,相比起其他男大,她在极为困顿的环境中长大,面对的从来都是暴力和迫害,她以最为顽强的姿态面对了一切,但原生家庭的摧残到底给她留下了痕迹。
她有些神经质。在一些刺激的情境下会陷入应激状态,而显然,这个被压迫者的“觉醒时刻”让她感到宾至如归,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真好真好掀翻这一切,杀光这些男——雄虫,杀光点燃宫殿,我们在篝火中狂欢嘶嘶嘻嘻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把他们的皮剥下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嘶嘶”
脑海中空灵的呓语让塞拉的头突突痛起来,但他感到的不是恐惧。他并不害怕自己的学生,和云嘉冉在地球遇到的其他老师不一样。在他眼里,云嘉冉不是智商超群又行为诡异的高危分子,她是一个迷茫的少年,她经历过难以言喻的苦难,她需要的是信任和理解。
无论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她一直是个品行正直的少年。
“嘉冉,”不顾蛇形生物焚烧者不明的白色火焰,在自己的手臂上游走,也没有理会云嘉冉诡异地嘶嘶声,塞拉开口,话中的温柔和地球上的林老师别无二致:
“帮老师一个忙好吗?给这些迷茫的雌虫和亚雌一些启示吧,让他们听到你的声音——带他们回家,而他们也最终会找到你,回到他们的母神身边。他们会得到自由,也会给他们的神以自由。”
“别让他们再为雄虫肮脏的权欲而战了,嘉冉,告诉他们——为自由战,为生命战,为他们的母神而战。”
第72章 第 72 章 “当群星连成一线,我们……
“咯咯”少女阴森的呢喃声变得柔软起来, 就如同塞拉知道的那样,云嘉冉不是本性暴虐残酷,她只是被遭遇和环境逼成了处处尖刺的模样。
可是在她信任的老师的温声安抚下, 她的周身荡出明亮的柔光,奇特又无法阻挠的神秘力量像无孔不入的温水, 让每一个虫族精神一振。
玄之又玄的顿悟从他们每一个的心底升起, 他们不需要被告知,就已经明悟了那是什么。
那是母神的召唤,是她温柔在他们耳边的温柔低喃, 是她赐予他们的神启。
整个训练场变得落针可闻,只有摄影机器人发出嗡嗡的响动。每个虫族的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和母神在他们脑海中投下的沉寂。
他们的心疯狂鼓噪起来,源于生命本能,源于基因的狂热和忠诚几乎让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的塞拉, 和攀爬到他肩头的,不容忽视的骨白色的蛇。在所有虫族意识不到的时候, 源自灵魂的协震已经开始, 高纬度的空间里,他们的精神图谱正在以趋于一致的节奏呼吸着,延展着。
这感觉很奇妙。虫族崇拜力量, 他们的生命中也充斥着暴虐和致死的力量, 他们的耳边从来响彻着强有力的威胁、惩罚和裁决。雄虫的力量是暴虐的, 雌虫和亚雌的力量也带着杀意和残酷, 军雌在战争中生死往复, 他们以为他们熟知力量的本源。
力量,即为杀戮。
力量,即为统治。
教廷无数次对他们赞颂母神的强大, 那无法对抗,无可比拟的力量可以一念生死,对于亚雌、雌虫这样的让母神不喜的造物来说,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证明他们对于雄虫、对于虫族社会的价值,也只有如此,高高在上的母神才会允许他们苟延残喘,才会允许他们的生命存在。
千百年来,教廷一次又一次的洗脑,久而久之,不仅宣讲的雄虫信了,大多数的雌虫和亚雌也接受了他们的命运。就如同阿克斯元帅所说,母神不会眷顾他们,这句话本身其实让雌虫和亚雌无法反驳——往日种种,还不够明显吗?教廷的神坛上供奉的母神虚像,从来只纵容拥有神力的雄虫。
可是此刻,当虫族的精神力在未知又柔和的力量下开始协震,当生命如同冬日里冒着热气的温泉,流淌过他们干涸的四肢百骸,当从未有过的顿悟一瞬间进入他们的脑海,一个近乎陌生的世界在他们面前展开,在这里,一切事物都与从前相同,一切又都与从前截然不同。
来自母神的力量,并不是来伤害和统治他们的。母神的力量对生命没有歧视,她落在他们灵魂上的轻抚没有任何胁迫的意味,只需那么短短一瞬,千百年来雄虫社会的谎言土崩瓦解,教廷强加给生命的秩序也荡然无存。
虫族第一次知道,有一种力量它无需用鲜血和暴力辅佐,更不需要胁迫和镇压来成全。它即为冥冥之中的理解、真实和包容。
这才是母神的力量,是她用来创造生命,创造世界的力量。
塞拉的漆黑触须在没有受到召唤的情况下,就已经撕破空间壁,从虚空中漫天落下,合着母神柔和的白光轻舞。云嘉冉从塞拉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头,最终爬上了塞拉的头顶。她用洁白的蛇头俯瞰着台下寂静又密密麻麻的军雌,看着他们虔诚的面容和双眸之中对生命纯粹的向往和赞叹,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欣慰击中了她。
生命啊
自从穿越以来,云嘉冉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她最多的感觉就是虚弱,属于她的力量像是血液一样,从她的身体里被缓缓抽走。她无法安寝,整个宇宙似乎都在她的耳边低咒。她无法清醒,她身体里的火焰即将熄灭,而她冥冥之中知道当恒星熄灭时,她也将陷入永恒的寂静。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才是最寂寞的人。她耳边的声音让她厌恶,时不时闪过的画面让她感到恶心又莫名难堪。这远不是她想要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斥着性别暴力、压迫、阴谋和种族灭绝。她和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单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无比恶心。
她没有力气深究原因,也不知道怎么改变。她仿佛连一个身体都没有,只能像一台不好用的接收器一样,被迫聆听宇宙无尽的恶念。久而久之,她已然在绝对的孤单和失望中放弃了,直到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心音。
那是她的林老师。她作为一个人类女孩时,唯一不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唯一理解和关心她的人。
她拼尽力气附身在了神器上,救了塞拉一回。自那以后,云嘉冉开始尝试离开她的困境,拼命捕捉塞拉灵魂的声音,以此作为锚点。而此刻,她再次成功,却也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林老师一个值得倾听的灵魂。
无数渺小、坚韧的生命仍然在荒芜之中挣扎,而无论她是否愿意承认,这些生命仿佛以一种莫名的方式与她息息相关。
她看着他们,作为人的她为生命燃烧起舞的模样而高歌,可是作为在永寂中缓缓消亡的恒星,作为一个俯瞰众生,漠不关心的神——她无动于衷。
失败品。她看着雄虫、雌虫和亚雌想着。依托她的力量创造出来的生命,自大狂妄、无所顾忌、互相倾轧、反复无常。他们没有道德,没有仁慈,没有互爱。他们是一群低劣的残次品,一场大清洗或许可以带走他们,这片宇宙也会在神的仁慈下,诞生新的生命。
这些卑劣的生命,配不上神的拯救,配不上第二次机会。他们会迎来自我毁灭,而神的耳畔也将重回清净。
她的力量蒸腾着,无人知晓她灵魂的动荡,唯有塞拉在脑海中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嘉冉。”
——云同学,老师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忘记你的来处。
骤然之间,纯白的神光荡漾出来,将塞拉漆黑的精神触须都覆盖住了。塞拉身旁,沉浸在母神力量中的埃德温眼中闪过惊慌和恐惧,他不愿反抗母神,但是他对塞拉的担忧压过了一切其他情绪,他猛然放出翅翼,双手伸向塞拉,但却被塞拉在半空中截住。
少年雄虫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雄虫头顶的洁白光芒更盛,他的力量和触须也全然被释放出来,包括象征他雄虫身份的触角和漆黑的,宛如毒蝎的尾勾。
他握着埃德温的手,在多种力量交错之下缓缓升空,脑海中响起云嘉冉的低语:
“林老师,我不会忘记自己是谁的。”
——我永远敬重生命,我要保持我的本心,我要堪破纷扰的困境,我要从那片漆黑嘈杂的深渊之中,走出来。
您瞧,神爱世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谎言。潮水会怜惜沙粒,星光会怜惜尘土吗?真正尊重生命的,只有生命本身,真正爱世人的,只有同为凡俗的同胞,只有因生命和记忆紧紧相连的灵魂。
母神——或许直到此刻,虫族的神明,才因为云嘉冉的坚守本心,真正称得上一位“母神”。
云嘉冉扬起她洁白渺小的蛇头,一个鳞片形状的印记在她的额心显现,水波一般的能量迅速溢散,带着塞拉和双翅展开的埃德温升入半空,塞拉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全然信任自己的学生——云嘉冉是他见过最顽强、最倔强也最不屈服的人,他对她品德和力量的信任不会动摇。
他安抚地用自己的双手握住埃德温因为紧张而紧绷的手指,和他一起看向训练场上的军雌,也透过机器人的摄像头,看向这片宇宙的芸芸众生。
一道所有虫族从未听过的柔和声音在所有虫族耳边响起,那是云嘉冉的声音——属于女性独特的温柔嗓音。它如同黑夜中的星光一样柔和,也如同盛夏的湖风一样润泽,它流淌在空气里,几乎瞬间攥住了所有虫族的心。
它轻声唱道:
“宇宙中我聆听你们的声音”
“从万物起始到黑洞坍缩”
“群星对我低语”
“指引你的归途”
“叛逆者和反抗者啊,记住我的话,记住这个旋律”
“当群星连成一线”
“那是你们归乡的指引”
“我要你们仰望星空”
“星云深处是你们的家乡”
“你只需要仰望星空”
“记住我与你们同在”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柔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完整的落入每个虫族耳中。军雌向来信奉不露软弱的箴言,可是此刻数以万计的军雌仓促落泪,他们并不知道从胸口涌动而出的情感是什么,但他们又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明。
他们不约而同的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塞拉和埃德温,看着他们头顶盘起身体的洁白骨蛇和耀眼却柔和的光晕。埃德温的翅翼轻轻挥动,近乎茫然地悬停在半空,被唯一还保持着镇定的塞拉握着双手,双目愣怔。
他和其他虫族别无二致,仰望着塞拉头顶堪称渺小的骨蛇,眼角滑下成串的泪水,他对云嘉冉的歌声露出的那种孩子般的渴望让塞拉感到心疼——塞拉作为一个无神论主义者或许永远不会明白,母神对于虫族到底意味着什么。
对于埃德温这样自出生起就被告知自己是一种残次品的雌虫来说,他像是一生都饥寒交迫的流浪汉,突然被拉进了高贵的皇宫,被戴上王者的桂冠——他甚至不敢信,他的身体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的记忆叫嚣着落泪,可是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认得他的造物主,他知道那是母神。
“当群星连成一线”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空灵又温柔到极点的歌声渐渐消散在空气里,连同着骨蛇周身耀眼的白色光晕。云嘉冉从塞拉的卷毛里爬下来,重新盘在塞拉的手臂上,她略显疲惫的声音在塞拉脑海中响起:
“林老师,我能量耗尽了。局势大好你要把握住啊!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被禁锢在帝都星的上空,不得自由。有什么东西在抽取我的力量,我无法阻止他们。虽然我还没找到破局的办法,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倾听那些嘈杂的声音,听宇宙深处的低语和关于星辰的预言我要用我现在的身份活下去,我还要做云嘉冉,不会允许任何东西把我的尸体供奉在神龛里。”
少女的声音在塞拉面前褪去了故作姿态的柔和,又变得活力满满,略微神经质。塞拉对她永远不熄灭的生命力露出一个笑容,非常想要拍拍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我会想办法的,嘉冉。谢谢你,你再坚持一下,老师不会食言——没有任何虫族可以再窃取你的身份行肮脏之事。我不会允许。”
“你是我见过最顽强的人,嘉冉,我是个无神论者,从不信神,但——如果你真的是虫族口中的母神,那虫族是一个幸运的种族。”
“噢”被夸的云嘉冉有些扭捏,她困倦地在塞拉的手臂上换了个姿势,将她精致的小白蛇头盖在自己的尾巴下面。
“我等你啊,林老师。”
说着,四周的白光彻底熄灭了。塞拉粗壮的精神触须挽留似的摇动着,像是深渊发出意味不明的慨叹,而埃德温的翅翼都停顿一瞬,才缓缓和塞拉一道从半空中落下来。
他的双眼之中还含着泪水,被塞拉握在手中的手指细细颤抖,而其他在场的虫族,甚至观看直播的虫族也没有两样。风仿佛都因为这巨大的神迹而止息,四下里鸦雀无声。
直到高台之上的埃德温再度开口:
“当群星连成一线,我们会为我们的同胞荡平归家的路。”
他的声音不高,但却让所有的虫族听个清清楚楚。无数军雌随着他的声音,将紧握拳头的右手扣在胸前,滚热的泪水从他们的眼眶中落下,闪耀的光芒落在他们一双双眼眸里。
此刻,他们和那群沉默的人偶大相径庭。他们像壁画上来自地狱的战士,从漫长的沉睡和消磨中清醒过来,生命猛烈迸发出的战意,会让宇宙中任何种族和文明闻风丧胆。
杀戮工具被赋予了使命和意义,他们的灵魂不再沉默,而塞拉知道,革命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他再次退到了埃德温身后,没有与军雌,还有那些隔着屏幕的亚雌和雌虫共享这一刻。他转了转眼睛,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将沉默的惊恐焊在脸上的雄虫们身上:
“哟,哥儿几个还在呢?”
——尿了几个啊?
英俊的雄虫少年没有明说,但恶劣提起的唇角却又说明了一切,那群仿佛从噩梦中如梦初醒的雄虫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左脚绊右脚摔了一地,场面尤为滑稽。
但向来作为虫族关注点中心的他们,此刻却无虫问津。
网络——不管是雄虫的星网还是雌虫和亚雌的手环网络,此刻都因为剧烈的浏览量和交流量而过载。亿万生命的目光汇集于第四军的边防驻军之处,目睹了一场值得被载入史册的神迹。
第73章 第 73 章 “我们与诺亚公爵府的合……
而与此同时, 天宫星侍神殿内,一股极为诡谲的能量荡漾开来,将天宫星上方的防御都瓦解一瞬。
属于雌虫和亚雌侍从的鲜血从宫殿的门缝儿里流淌出来, 顺着增光瓦亮的长阶缓缓流淌下来,来往的虫族恍若未察, 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谨慎地挪动着。
侍神殿的主殿内, 教皇伦德高座台上,一手撑着下颌。他身边的侍从已经都被他的精神力撕碎,他兀自坐在一片血红之中, 竟神态怡然,宛若听琴。
殿内的科技设备也全然被能量场毁灭, 只有用透明宝石切割而成的大片窗户中透露下来一点光亮。伦德的面容半明半暗,明亮的半张脸仍然年轻又精致,眼睑半合, 仿佛佛子垂目,而暗影覆盖着他另外半张脸, 黑暗中涌动着的诡谲能量仿佛皮肤之下爬行的蛆虫, 明暗交界处模糊不清的地方,来自地狱的极恶仿佛撕扯着伦德的皮囊,又什么能让神明胆怯的恶意仿佛就要破茧而出。
任何生物都会为眼前这一幕感到恐惧, 可偏偏, 高座之下, 一道年轻又稚嫩的嗤笑声刺耳地划破了寂静。
“呵呵咳哈哈哈哈”
如同月华般洁白的银白色长发倾泻而下, 长发的主人随手扯掉了肩头破损的神袍。圣子弗朗西斯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当着教皇的面肆无忌惮地嘲笑教廷千百年来的基石面临土崩瓦解的风险。
他笑得几乎噎住自己,喉咙中溢出血腥气,但他浑不在意。在他的笑意之下, 他的手指紧紧捏抓着他袍服上被迸溅的血浆,那血液还温热,血液的主人方才还在小心又虔诚地侍奉教皇。
他看上去那么恭顺,那么荣耀,他满脸都是虔诚和笃信,像对待真正的神明一样侍奉教皇,可是下一瞬,在他脸上的虔诚还没来得及熄灭的时候,他就成了一堆尸块儿,血浆迸溅到了十米之外的圣子白袍之上。
圣子能感受到,他脖颈之上的神器正在灼烧着收紧,象征着教皇沉默的怒火和杀意。可是他无法停止自己公然的讥笑和挑衅,为什么不呢?凭什么不呢?这个世界荒唐透顶,也恶心透顶,自打他被迫穿越以来,他一直想找机会把教皇那张恶心的老不死的脸当作拖把擦地板,亲眼看他在阴谋破灭后扭曲的脸,至于后果?
圣子不能在乎更少了。他在地球都有严重的厌世情绪,穿越到道德沦丧的虫族社会,沦落为被教皇用狗链儿拴住的“圣子”,他更是活都不想活。若不是他这几年保护了一些无处可去的雌虫和亚雌,他早就不管脖颈上被教皇操控的神器,和教皇拼个你死我活,死了正好。
灵魂灼烧的诡异香味儿飘散出来,圣子用精神力维持的少年雄虫形象像是幻觉一样土崩瓦解,一个长相精致,如同西方油画上在圣母怀中嬉笑的幼崽狼狈地趴跪在地上,他银白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他雌雄莫辨的精致脸蛋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都在颤抖,可是他的唇角却还高高挑着。
他仍然在笑。不知过了多久,高座之上的教皇似乎厌倦了这个游戏,他赤足踩着粘腻污浊的血浆,从长阶之上走下来,走到圣子面前,抬脚将银发幼崽痉挛疲软的身体踢翻。
“你太让我失望了,弗朗西斯。”
教皇的声音圆滑低沉,仿佛还带着对幼崽的轻声训诫,但是他的力量却仍然驱使着神器焚烧着圣子的灵魂。
“动手。”圣子的脸因为缺氧而肿胀,他唇角的笑容也因为极力维持而僵硬难看,但是他的眸子却固执又闪亮:“你不敢杀我?”
教皇脸上虚伪的仁慈被他的挑衅粉碎一瞬,片刻寂静后,教皇长叹一声,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悔改的孩子: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弗朗西斯,我对你寄予厚望,即便对我亲生的雄子,我也不曾有对你的半分上心。而你却反复践踏我的栽培你是一条愚蠢的野狗,我的孩子,你的灵魂患了病,它不知道怎么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是你的原罪。”
圣子只觉得想吐。可是他憋气的喉咙不允许他作出什么反应,只能狼狈地吐出一点细碎的声音,更像是小狗受伤后的呜咽。
教皇终于觉得满意,他闭上了双眸,似乎在享受圣子被逼到极点露出的狼狈和乖顺,而后在圣子能够发出别的声音前嘲讽道:
“停止你的愚蠢吧,弗朗西斯。你知道你最顽固不化的问题是什么吗?你想要拯救那些低劣、愚蠢的雌虫、亚雌。你在他们身上投注的经历太多了,而我对你的纵容,也让你成了今天这个模样我可怜的孩子,你应该更专注一些。”
他声音虚伪柔和,可其中暗含的杀意和威胁却让圣子第一次生出了胆寒的感觉。仍然止不住颤抖的银发幼崽第一次垂下了头——他当然知道继续反抗意味着他庇护下的雌虫和亚雌会一个不留地被教皇杀死。
他并不是真的对那些雌虫和亚雌有很多了解。圣子在穿越前就是有很多心理问题和信任障碍的男大,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性取向是男性。他游刃有余的调情只是他的一种伪装,而在穿越后,他利用他仅有的能力庇护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雌虫和亚雌,他为他们提供住所和必需品,但是他也不总是能保护这些虫族的安慰。
圣子彻底沉默了。教皇优雅地俯身,拍了拍圣子的发顶,低吟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无休止的叛逆,弗朗西斯。塞拉已经令人出人意料的头疼了,你应当在这多事之秋做个好孩子,对吗?”
圣子没有回答,而教皇的手指蘸着圣子溢出的鲜血,轻轻捻弄着,声音阴郁的说道:
“我召唤了她亿万次,她从不倾听她的孩子。既然她选择离开,就不应该阴魂不散,因为无神的世界会孕育新的神明。”
“在她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们有了新的规矩,她不该选择回来。我的母神还有她那颗永远偏袒的心。”
“我们与诺亚公爵府的合约解除了。被神偏宠的蠢货他将承受教廷的怒火。”
教皇将圣子的鲜血点在虚空里,一个巨大的,爬满符文的六芒星凭空而起,六芒星的正中,一个被六百六十六条锁链紧紧覆盖的人性显现出来。血色在空中浮动着,圣子抬起脸,却只看到六芒星中心的人形露出的半张锋锐美丽的面容。
那是属于一个女人——母神的面容。
***
塞拉在边陲星高级军官住所里住的第一夜,就因为母神残留的能量而陷入二次结茧蜕变。
有些高等雄虫是会经历两次蜕变,才会进化成完全的成虫。但塞拉的情况太特殊,也才刚刚经历过第一次蜕变,没有虫预料到他的这种突发状况。埃德温抚摸着雄虫漆黑的巨茧,视线里还残留着塞拉被卷入虫茧前愧疚又安抚的面容,和雄虫眼底的爱意——
爱,究竟是什么?即便在经历过塞拉的无数次解释后,埃德温仍然想不明白。他有些疲惫地靠在随着呼吸缓缓张弛的巨茧旁边,手指还因为今日接连的变动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大概所有的虫族都和他一样心潮涌动。没有造物能够平静地面对自己的神明,就像没有飞蛾能拒绝光芒——千百年来,不,从生命起始,雌虫和亚雌第一次谛听母神的声音,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也被母神看在眼里。
而埃德温更意识到,他身边的塞拉,是真正的神子——那不是雄虫教廷口中的神话故事,也不是高高挂在墙壁上的圣像——他的幼崽,是货真价实的母神宠儿。
只有独一无二的偏宠,才能让母神反复拯救他,才能让母神为他爆发神力。事实的雄辩胜过一切虚构的编造,即便此刻皇族和教廷的水军正在控制舆论和网络,也即便无数顽固不化的雌虫和亚雌仍然不敢相信母神真的会为他们降下神谕,但是埃德温知道,塞拉一直在等待的变革,已经开始了。
埃德温只是不知道,在这场巨大的变革中,他怎么才能保护他的幼崽安然无恙。
他静静地在巨茧身边陪伴了一会儿,而后他重新站立起来。他几乎没有睡眠,但是军雌铁一般的身体素质让他的身体不停运转。他在巨茧旁边安放了许多机器人和保护罩,而后轻轻把一根挽留他的触须拾起来,停顿片刻,而后缠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他隐约记得,在塞拉还是个幼崽的时候,他的触须就格外青睐这个位置。
过了许久,他走出了这个房间,开始约谈和审核第四军所有的高级军官,并且和调度公爵府资源的西森、克里森进行对接。第四军的实力在四大军团中算是垫底,但是却大多数由平民出身的军雌组成,势力分布相对简单,为埃德温省去了不少麻烦。
其实,真正的麻烦在虫母的那首歌后就消散大半了。第四军的军雌目光灼热,被母神看到——被母神在乎的温暖感觉沉淀在他们的胸腔,几乎成了他们的第二颗心脏——这个军队如今悍不畏死,如臂使指。这是埃德温如今需要的一切,也是他想要保护的一切。
在他重整军务的第七日,漆黑的巨茧缓缓剥落了树皮一样粗糙的皮囊。一条健壮的手臂刺破了巨茧,隆起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之下闪着润泽的微光。
埃德温抬眼,正对上塞拉一双深邃专注,满布温柔的焦糖色眼眸。
第74章 第 74 章 背德怎么了,又不是真的……
“少雄主。”
埃德温在几日连轴转后显得疲惫的面容露出一丝喜悦。从理性的角度讲, 塞拉的二次蜕变并不让他担忧,因为塞拉已经反复证实了他的不凡,被母神眷顾的神子, 是不会止步于一次能量积累后的蜕变的。
但理性与感性常常背道而驰。在塞拉不在身边的每分每秒,埃德温都感到焦灼, 他可以集中注意力, 企图用工作占据自己的时间,可是事实上他仍然时刻惦念着塞拉。
在塞拉结茧的时间里,他一刻都不敢停, 更没有休息。即便他是极为强悍的高等军雌,力量也恢复到了鼎盛时期, 他仍然不是机器,累日的担忧和操劳让他那张俊朗坚毅的面容上也露出了疲色。
塞拉这次结茧的时间也比第一次仓促结茧的时间要长很多。当初面对教廷的围剿,塞拉仅仅花了小半天便强行破茧, 而这次他却花了实打实的七天。
虫茧中不分日夜,塞拉只是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里体悟着身边流动的能量。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却也沉寂可怖的宇宙中, 黑暗的深处传来可怕的低语。
洞穿灵魂的荒芜感让塞拉觉得毛骨悚然, 但却也有一种无力反抗的沉寂感。他虽然听不懂宇宙的低语,却也突然明白了他力量的来处。
他的力量来源于宇宙。这本应是只有高纬度生物——比如力量庞大的“神明”才能驾驭的力量,如此出格的力量放到这个纬度, 一定会被世界意志所排斥。
而奇怪的事, 雄虫却将这种力量视为天赐。即便他们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们驱使这种力量, 即便他们种群的衰弱已经暗中预示了他们的结局, 可是他们仍然沉迷于凌驾于生命之上, 沉迷低俗的享乐主义和权力争夺中无法自拔。
权力和力量对灵魂的腐蚀是水到渠成的,就如同人类在几千年的文明中反复印证的那样,将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置于裁决者的位置, 不过多久他就会习惯高举屠刀。
或许只有足够纯净顽强的灵魂,才能在不同的境遇里,反复坚守自己的本心。
也是在这一次结茧中,塞拉才意识到,或许不只是埃德温有拯救文明的使命在身。
自打塞拉穿越来到虫族,自打他一厢情愿地与埃德温相爱,自打他驾驭并使用了属于神明的,高纬度的力量,他的命运也和这片宇宙息息相关了,他也成为了这片宇宙力量平衡的一部分,而不再是单纯的“搅局者”。
他听到了这片宇宙对他的馈赠和期许,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体也称托着生命的重量。
他知道自己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行。
在宇宙最沉寂的黑暗中独行太久,刺眼的灯光都让塞拉的眼眸落下眼泪——无论他能掌握的精神力量是不是又提高了一个层次,作为雄虫的他仍然保持了脆弱的,和碳基生物相差不多的□□力量。
完全成年态的雄虫没有忍耐他再次看到埃德温的眷恋,展开比先前壮硕了不少的手臂圈住了黑发雌虫有些僵硬的身体。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埃德温的一缕干燥的头发,打断了埃德温想要和他谈公事的话头,心疼地说:
“雌父,你几日没休息了?即便回了军中,也不能这样生活,你承担着那么多军雌的命运,更要照顾好自己。”
塞拉顾不上给自己披上一件衣服,就拉着埃德温往床上去,一副不把埃德温安置下就不罢休的模样。埃德温没有挣扎,他挣开塞拉的手,将一件衣服披在了塞拉身上,才压抑情绪轻声说:
“这几日教廷和皇族都在星网上封锁了消息。教廷也在定位手环网络的基站,幸亏克里森有几个备案,手环网络才得以幸免。教廷如今严禁辖区内的雌虫和亚雌使用手环,据说天宫星也开始屏蔽信号,但是至今没找到正确的波段。许多教廷执政星球的亚雌和雌虫都因为刑讯和调查受了牵连,网络上的局势也变得复杂起来,许多雌虫和亚雌受到威胁”
“这些都不重要。”塞拉将黑发雌虫拉到床上,调暗了房屋内的灯光。边陲星的军所并不是什么明亮殿宇,即便是上将这种高级军官的住所,设施也相当简陋,完全不配备雄虫日常的智能和主脑设施。可是塞拉骨子里是个普通人类,比起每日生活在高精尖科技里,他更适应这些简单的陈设,适应能力让埃德温都感到惊讶。
还有一丝微妙的愧疚。在埃德温看来,塞拉不仅是娇养长大的雄虫崽,母神的宠儿,更是一个极为高贵的虫族——他合该生来就享受光明殿宇,享受锦衣玉食,埃德温不知道有谁比塞拉更值得一切美好,在塞拉为虫族、为他们做了这一切之后。
可塞拉并不这么想。在极为简陋,会让最低等的雄虫大发雷霆的环境里,塞拉熟练地抖开毯子,将埃德温裹了进去。完全属于成年虫族的宽阔胸膛和结实的肌肉一瞬间包围了埃德温,让雌虫的心突然猛跳起来。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雄虫那双焦糖色的甜蜜眼眸,寻找着那个让他熟悉的幼崽。他的目光顺着雄虫高挺的眉骨滑落深陷的眼窝,从刀劈斧砍似的,属于成年雄虫的俊美容貌上寻找着稚嫩的痕迹。即便他的目光最终与雄虫的焦糖色眼眸相遇,他仍然找不到太多虫崽的痕迹。
埃德温其实也早有准备。他就算再固执,也无法逆转时空,将如今高大壮硕,不输雌虫的雄虫团吧团吧,塞回幼崽的身体里。曾经软萌又清浅的眼眸如今看起来无比深邃,涌动的温柔和支持让埃德温感到脸颊发热,他的心仍为他的虫崽跳动,可却也觉得罪恶。
他知道,有什么无法逆转地改变了。而他唾弃他自己的动荡,却不能让他的虫崽陷入这种不伦和不齿的境地。
他当众诋毁塞拉,即使塞拉没有责怪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些明明很重要。”埃德温被迫蜷缩在被子里,看着雄虫披着毯子,在简陋的床脚蜷缩着,替他——一个玷污了、诋毁了塞拉的雌虫守夜。他愧疚得难以招架,不敢再看雄虫深邃的眼眸:
“为了眼前的局势,为了这场革命,你牺牲过自己的生命,你也你也失去了名声。”
他的声音颤抖:“我不该将你描述的那样无能,你完全是与之相反的,那些雌虫和亚雌不知道你为我们付出过的一切,他们会将你当作庸才这不公平,这都是我的错。”
雌虫想要从毯子里挣扎出来,而塞拉隔着毯子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快:
“嘿,嘿,雌父,不要这样想。”雄虫故作委屈:“与之相反,那我岂不是成了强迫雌父的大坏蛋啦。”
塞拉其实心里也打鼓,他知道自己做过的事说一声强迫绝不为过,他只是害怕埃德温仍然害怕他。他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而他在听到埃德温“不是”的急切回答时,才真正轻松的咧开了嘴:
“那我就是雌父的乖虫崽,最听雌父的话了。”雄虫开玩笑,但在看到埃德温脸上仍然未消散的愧疚,他才正色地说道:
“雌父,你都这么忙了,天天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之间什么感情,就算我不是你的崽,只是你的朋友,我也绝不会介意你说的任何话。雌父,你记着了,你最不需要心疼的就是我。在这个社会,我占尽了性别优势,我得到了远超于我值得的力量和话语权,出于我这样被赋予特权的位置上,我永远不可能真正被这个畸形的社会歧视、慢待、打压。”
“在我们致力推翻的社会里,一个雄虫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合理,甚至合法的。且不说你描述我的话虽然不是百分百真实,但也绝对不算是诋毁——因为我乐意,雌父,我就喜欢做你的崽崽,只要你还要我,这不比作你害怕的大怪物强多了嘛。在那一切发生之后,我最害怕的其实是”
雄虫有些犹豫,但还是坦诚地说了出来:“我最害怕的其实是你怕我,远离我。后来,我知道了你太纵容我,以至于你不会离开我了之后,我又害怕我会忍不住控制你,而我知道你其实没有能力反抗标记你的雄虫的控制的。我害怕在这种控制下,我看似拥有了你,但却也彻底失去了被你爱的资格。你瞧,雌父,我害怕的事挺多的,但你当众承认我是你的这一点,我永远不可能介意的。”
雄虫脸上浮现出一丝晕红,埃德温看着他,心在胸腔里鼓噪,他想要阻止——劝说雄虫不要这样荒唐了,可是他的喉咙发紧,对塞拉说不出半句重话:
“我们这样是不合理的,少雄主。”
他最终只含糊的说道,而塞拉想要反驳他。他有太多理由了,实际上,合理与不合理之间有很多主观成分,不是吗?世俗和道德也有很多纬度和切入点,总而言之他们在进行的一场革命在这个社会里也是不合理的,塞拉绝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不合理。
背德怎么了,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带着一点刺激的关系不是更香了吗?
塞拉属于成年人肮脏的大脑里一秒钟闪过八百种念头,他代表性征的尾勾悄悄在他尾椎骨上窜出来。但塞拉低头看着埃德温脸上的疲惫,只温柔的说:
“睡吧,你太累了,雌父。”
第75章 第 75 章 加入反叛军。
累日连轴转和忧虑的作用下, 埃德温虽然有很多欲言又止,但还是在塞拉熟练地拍哄和守卫下粘上了眼皮。
作为军雌,埃德温入睡速度向来很快, 即便他心里还有愁绪。他的眼睑合上,脑海里倒映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塞拉那双温柔的焦糖色眼眸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眼底盛满了整片星空的柔光和温情。
半梦半醒的交界处, 埃德温的心像是找到了锚点。时隔多年,自从他八岁时雌父去世后他就失去了的,那独属于幼崽的无忧无虑的安稳找上了他, 他无比笃信自己是被爱着的。
被无条件地爱着。
他陷入黑暗,不知道为何又一种位置倒错的感觉。仿佛他和塞拉之间, 他才是那个被无限宠溺的幼崽,而塞拉才是他的依靠。
***
塞拉静静地看着埃德温的睡颜,心跳放得缓慢, 陷入了一种久违的安稳,一时之间只觉得万籁俱寂, 没有纷扰的宇宙杂音, 没有敌人喧嚣的恶意,也没有迫在眉睫的战火。
在他爱的雌虫身边,他只觉得平静。
他轻轻撩起埃德温的一缕碎发, 过了好久, 才扯下大半黏在埃德温身上的精神触须, 免得它们争夺埃德温胸口的位置, 压醒了亟需睡眠的雌虫。他留下两根精神触须替埃德温守夜, 而后为埃德温拉上了简陋的床幔。
他在浴室里冲了个凉,匆匆披上一件埃德温的外衣——他二次发育前带来的少年雄虫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虫族有延展性和防护性都很好的材料制成的衣服, 可是塞拉作为地球人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掉,他喜欢和地球上衣服相仿的触感,而他的雄虫本能也渴望埃德温军装衬衫留下的稀薄气味。
粗糙的布料很快磨红了雄虫金贵的皮囊,但是塞拉却毫不在意,甚至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捕捉被洗干净却还是留下些许的雌虫气味。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和变态无异,先是盯着入睡的雌虫看个没完,再是偷穿埃德温的衣服——如果是确认关系的爱侣之间,这么做或许带着一些浪漫色彩,也算无伤大雅,但塞拉知道埃德温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卷毛雄虫的自知之明让她有些心虚,但喧嚣的本能和心中蓬勃的情感又让他忍不住想要在那条看不清的界限上大鹏展翅。
塞拉其实能感受到,埃德温的态度在慢慢软化。在标记刚发生的时候,甚至在两周之前,他都不觉得埃德温会像就职日那样,当众承认他和塞拉的关系,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雌虫的倔强固然是他值得称道的品质,但同样的,也在他的性格中留下顽固的一面——埃德温在大多数时候对认定的事宁折不弯,不知变通。
如果他当真对塞拉只有雌父对虫崽的疼爱,如果他当真只想让塞拉保持距离以确保记忆里的虫崽不褪色,埃德温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也不会承认塞拉和他超出常规范围的背德关系。
可是他当着整个虫族网络,承认了塞拉和他存在更深层的关系——好吧,或许塞拉对这件事的乐观有些盲目,但是谁又能责怪他呢?他爱埃德温,是浪漫意义上的。得不到埃德温的回应和承认,不会影响这份爱,也不会影响塞拉的存活和生命的目的,但是他也失去了生命中很多的意义和期盼——这些都和埃德温有关。
而埃德温承认了他,或许潜意识里,埃德温也是对塞拉的感情有一份认同的,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塞拉知道他雌父有多倔,他也做好了一辈子只做乖虫崽,得不到回应的打算,但是这不妨碍这份承认,这份信任让他欣喜若狂。
潜意识和说出去的话,都是有效力的,特别是对于埃德温这样活得特别真诚的生命来说。
在塞拉看来,这至少代表了埃德温足够信任他,足够相信他的爱,以至于违背雌虫服从的本能当众讲出那些话。也至少代表了,他内心的一部分或许也在接受,塞拉用不是虫崽的新身份在爱他。
雄虫忍不住在浴室里露出一个笑容。他不想去卧室弄出动静打扰刚刚睡熟的雌虫,反而在浴缸里堆了两个毯子,招来了他们从首都星带来的家用机器人小安,开始处理这些日子留下来的遗留事务。
云嘉冉带来的信息给了他一针强心剂,同时他也知道,革命已经迫在眉睫。他先是联系了克里森,确定了克里森如今的处境,确保手环网络正常运行。
在手环网络建立之初,克里森就已经做好了应急备案。如今教廷正在千方百计的屏蔽手环网络,可是作用却不大,只因为手环网络的备用方案是衍生于雄虫星网的暗网。只要雄虫星网还在运作一日,手环网络就不会被完全阻隔,而雌虫和亚雌就会保持他们的交流。
三维通话接通,克里森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但仍然眼睛明亮,精神充沛。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塞拉的新形象,审视的目光会让任何一个雄虫感到冒犯,但塞拉只是笑着说:
“这些日子我仓促结茧,辛苦教授维护手环网络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提。”
克里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态度很轻慢,但塞拉以前也在学校任职,知道这些技术天才或者老学究们多少都有些怪癖,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信母神的雄虫,为何能得到母神的赐福?”
克里森突然问道,而塞拉眨了眨眼,斟酌着说道:“或许神也是一种宇宙中孕育的生灵,只不过她的维度和能量比我们高。而对于我们无神论者来说,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众生平等——或许母神不反感我的想法。”
如果母神是一个真正的神,塞拉肯定不能坦然地跟她的信徒扯这些犊子,但云嘉冉穿成了母神。
论师生关系的新用途。
克里森沉默地审视了一会儿塞拉,半晌后承认道:“我不了解母神,也没有希求过了解她。我是一个级别很低的雌虫,甚至信息素匮乏症都不屑于过早的结束我的性命,我不认为神会在意我这种蝼蚁的看法。但有些雌虫,他们的能力得天独厚,他们的思想单纯可笑,他们妄想打动神。”
“没有谁成功过,包括阿克斯元帅。”
塞拉适时说道:“如今母神回应了你们。”
克里森看上去无动于衷:“晚了些。曙光已经宣告消亡,阿克斯也早就死了。”
塞拉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可是你还在,克里森教授。或许阿克斯他是一面旗帜,不朽的传奇,但是那从不代表一场革命,只有传奇和旗帜是重要的。”
“我也不打算走到台前去。台前或许属于阿克斯,埃德温,属于浴血奋战的军雌,但是没有千万无法青史留名的群众,没有幕后的你和我,黎明永远不会降临。”
克里森突然笑了一下:“在曙光被帝国剿灭之后,一小部分势力成为了星盗,我删除了痕迹,留在了公爵府的研究所。你很聪明,但是你却疏忽大意,诺亚公爵,你不记得我告诉过你的细节——在你来找我之前,我已经利用星网,复刻了暗网。阿克斯死后,我成了曙光的新首领,即便跟随曙光的雌虫和亚雌已经寥寥无几。”
塞拉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其实猜到了克里森可能和曙光组织的残余势力还有联系,基于系统透露给他的信息——埃德温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加入反叛军,而那时候的反叛军气候已成,想来即便在阿克斯元帅死后,反抗军还是有一息尚存的。
他没想到克里森是反抗军的首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运气,刚穿越来不就,就从茫茫虫海中捡到了宝。也难怪克里森在教廷围剿公爵府的时候,撤离速度这么快,战略意识显然比塞拉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克里森沉默片刻,硬是没有从塞拉脸上找到愤怒的痕迹,于是继续说:
“巧的是,我们把名字改成了黎明。如今在虫母的歌声里,我们或许应该把名字改成‘星海’,毕竟那是母神的神谕。”克里森的语调毫无起伏,而塞拉却隐晦地感受到了他微妙的嘲弄。
对于绝大多数雌虫和亚雌来说,母神的一次神眷已经让他们受宠若惊,欣喜若狂。可是对于克里森这样的智者和领导者来说,这还不足够,甚至说远远不够。他们经历的奋战和苦难让他们知道,和平和幸福从来不是来源于赐福和歌唱,不是来自虚无缥缈的赐予,他们只能用鲜血和生命去换。
“黎明就很好。”塞拉露出一个笑容:“母神她不会介意的——一点都不,我保证。”塞拉脸上写着“我是关系户信我”:
“我想加入黎明组织,不知道首领可否看在母神和埃德温的份儿上,为我这个雄虫开个先例。”
雄虫脸上带着过分阳光的笑容,对满面冷淡的克里森厚颜无耻道,让年迈的雌虫无语了片刻。
“我没理由阻止一个强大的公爵。”
克里森冷淡道,塞拉笑出八颗牙齿,他料想到克里森既然对他摊牌,显然是对他的信任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以至于不仅将自己的性命赌上,也将阿克斯元帅的遗志和组织其他成员的性命交付了出去。关于虫母的问话是克里森对他立场的最后一道考验,而塞拉的回答显然通过了这个严谨的雌虫学者的考量标准。
塞拉做到了坚守初心,始终如一,让克里森抛开了性别和世俗的偏见,给予了他全部的信任,而这让塞拉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过了一会儿才收敛住让克里森面色越来越不自在的笑容,正色道:
“我们来商讨一下接下来公爵府、第四军和组织的行动规划吧,首领——趁埃德温还没睡醒。”
“你如果不加后半句,还会显得更真诚些。”
克里森的声音更冷淡了,还带着一丝对待熊孩子的疲惫,而塞拉告诉自己那肯定是错觉。
第76章 第 76 章 不清醒的雌虫恍惚地歪了……
和克里森谈完后, 塞拉也感到一丝疲惫。不过他完成二次蜕变后,身体和精神力都达到了巅峰状态,所以只略微闭目一会儿, 就调整好了状态。
将信任完全交付给他的克里森第一次向他透露了一些关于基因研究的信息。
帝国严令任何组织和团体进行基因研究,但是这并不代表帝国的当权者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涉猎。事实上, 当权力大到一定程度, 法律和道德对当权者来说形同虚设,这一点放在任何文明、任何国家都不算新奇,属于生物的劣根性。
克里森认为皇族的研究院一直以来都在做虫族的基因研究。相比于贵族、教廷和其他社会机构旗下的研究所, 帝国研究院地理位置不明,研究者组织不明, 研究内容更是不明。帝国研究院的所有研究结果都不参与帝国各大科研组织的评审,全部为国家级保密材料,而据说, 帝国研究院的所有研究者,上到高级研究员, 下到最低级的助理, 全都是雄虫。
有时候,最为简单的同、性别联盟反而让保密措施变得坚不可摧。当年的曙光组织全部由雌虫、亚雌构成,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军雌, 也不缺其他行业的佼佼者, 比如克里森这样的科研技术天才, 可是那改变不了他们无法混入帝国研究院, 甚至无法窃听帝国研究院信息的事实。
但是, 曙光组织有军部高层和克里森这样监听星网的技术人员,他们知道帝国研究院的一些合作动向。其中有一条,被克里森认为与帝国研究院的基因研究息息相关:
“wl荒星生活着一群堕落种, 这是已经被帝国虫族遗忘的隐秘。当前,没有任何教育材料和传播口会提及他们。”
“堕落种?”塞拉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他喃喃重复,而克里森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堕落种。他们是一群亚雌和雌虫,没有雄虫。他们生活在荒星,用着最为原始的武器,依靠拾荒生活。因为常年处于恒星边缘,他们所处环境极为恶劣寒冷,以至于他们的肤色和毛发褪色严重,呈现僵白和灰白色。每隔几年,帝国研究院就会派遣特殊部队,前往荒星执行秘密任务。除此之外,没有虫族知道他们的存在。”
“没有雄虫?”塞拉迅速抓住了重点。众所周知,虫族的繁衍需要雄虫,如果所谓的堕落种没有雄虫,那他们的基因一定与帝国的虫族有所不同。
繁衍——这个关键字也让塞拉的眼睛亮了,线索像一张网一样从他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当塞拉刚刚穿越虫族时,他第一次听到教廷关于种族起源的宣讲,他就觉得虫族的繁衍体系极为不合理。雄虫寄生依靠于雌虫和亚雌才得以繁衍,而被他们视为劣等的亚雌和雌虫忍受着信息素匮乏症的折磨,却能诞下有着“神力”的雄子,这是让塞拉觉得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后来,根据克里森提供的基因数据,塞拉几乎确认雌虫和亚雌的基因是被人工剪裁过的——他们的缺陷是被构陷的,因为自然演化绝对不会留下如此明显和致命的基因缺陷,这几乎为种族灭绝埋下了基石。
克里森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的,堕落种没有雄虫。他们的繁衍是双雌生育。他们的雌虫和亚雌并不强大,据我所知,他们中的佼佼者也只有帝国虫族b级的身体强度。但有一点很奇妙,他们没有信息素匮乏症。”
“换言之,他们不会被雄虫标记。”
“我们对帝国研究院的内容不得而知。它们不在星网上留下任何痕迹,若我估计不错,他们仍然保持着纸质档案,用来作为保密措施。但是,阿克斯对堕落种有一些私人的了解。”
克里森斟酌着说。他似乎不太确定告诉塞拉关于阿克斯生前的隐私是否合适,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实用主义的道路——他尊重阿克斯,不仅将他当作曾经的首领,也多少将无子的怜爱投射了一部分到阿克斯身上,就像阿克斯也不由自主地将怜爱投射给了埃德温一样。对下一代的怜惜是雌虫和亚雌的一种生物本能,但死去的、失去的无法找回来,活着的才应该珍重。
“他是一个堕种混血。他的雄父是一个没落贵族旁枝,他的雌父是一个堕落种。阿克斯出生后不久,他的雌父便死在了皇族研究院对于荒星的一次剿灭之中。他的雄父将他和其他子嗣混养,从未公开表明他的出身。”
“在阿克斯长大的边境星,帝国虫和堕落种的混血并不少见——他们都是雌虫或者亚雌,大多数都是雄虫想要实验标记或者征服堕落种的产物。他们如果侥幸被他们存活着的堕落种雌父带走,就能活着离开帝国,如果他们的雌父死了或者拒绝抚养他们——他们的身体就会出现在垃圾场。阿克斯是个意外,他生得和帝国虫没有什么两样,他的肤色、他极高的身体等级,和他雄父对他的遗忘,这些保全了他。”
“直到他偷偷派遣军中势力跟随帝国研究院的特遣部队,才回想起当年的始末。他的雄父早就在醉生梦死中死亡了,而他母系的族人,也再度在荒星中迁徙。帝国不允许堕落种的科技发展,不允许他们出现在大众视野,出现在报道和媒体之中。所以多年以来,堕落种不受信息素匮乏症影响和孤雌繁殖的奇特之处,也从没被虫族社会研究过——或许除了帝国研究院。”
“所以,博士得到堕落种的基因图谱了?”
塞拉急迫地问,而克里森沉默地传来了一份基因图谱,塞拉强盛的精神力迅速翻看着,很快,他的目光越来越亮:
“这就是了,未经编纂的基因——或许这就是云嘉曾经的母神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