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覆盖着薄肌,修长有力的……
随着骨白蛇尾“啪啪啪”抽打灵魂的声音, 塞拉猛然从溺水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被一道温柔的力量牵引着,扎进了原本破损的身体中。
剧烈的痛苦卷土重来, 比先前还要强烈千百倍。塞拉感觉自己的每一颗细胞都成为沙粒,被泥水混合成粘土, 再被烈火无休止地锻造着, 重塑着。
剧痛使他灵魂凝成的小光团都变得飘忽不定,但是塞拉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因为他感受到埃德温染血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虫茧, 血液的腥甜气味和埃德温身上干净的金属铜的味道让塞拉忘记了一切,连痛感都成为微不足道的杂音。
“嚯, 恋爱脑。”
骨白色的小蛇将自己团吧团吧,缠绕在了塞拉的手腕处。活泼中带着一点神经质的少女音喋喋不休地叮嘱道:
“林老师,你一定要保护好我的骨头, 不能还给教廷的那些变态啊,切记!他们把我的骨头当烧火棍用, 恶心吧啦的, 哦对了,老师,你的身体真的挺可爱的, 看这小胖脸蛋儿欸我要也是个人形生物就好了, 老师你能想象吗, 我现在是一颗星球!还、还快熄灭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呜呜林老师,你一定要来捞学生一把啊”
“云同学,什么星球?”
塞拉拼尽全力在剧痛之中镇定下来, 努力辨析云嘉冉的话语。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初和他一起因为救人而出车祸的四个学生大概都和他一起穿越了,他已经找到了穿成圣子的富二代和云嘉冉,而这两个学生的状态一个比一个令人忧虑。
圣子可能被教皇用神器控制着,而云嘉冉好像穿成了已经不复存在的虫母。
“欸?老师你在听啊?呜呜呜呜老师我能量要耗尽了,没法附身在这个骨头身上了,老师你接下来只能靠自己熬过蜕变——”
“——是帝都星上空的那颗星球吗?那颗橘红色的小恒星?”
塞拉不得不打断了云嘉冉的絮絮叨叨,说出了他本能的猜测。帝都星非常庞大,其上不仅有虫族四大家族的庄园和部分属地,还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皇城——金翎羽所在的天空城。
而皇城因为永远被神圣的金光笼罩着,又成飞鸟双翼拢卫之态,故而皇族自称金翎羽。这永远笼罩皇城的金光,便是来自一颗渺小而衰弱的恒星。她遥遥挂在天空城之上,神秘而瑰丽,却没有一个名字。
大多数虫族都猜测,她大概是一颗皇族发射的,有特殊能量核心,一直发光的卫星。没有人会将这颗小恒星与神圣或者母神联想到一起,但是塞拉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那颗恒星就是母神的身体,母神的本源。而塞拉在刚穿越成雄虫崽,第一次企图链接自己虫族的力量时,他就看到了那颗瑰丽的恒星,仿佛受到她的召唤。
“啊,这样吗,哈哈,哈哈”少女尬笑一阵,从塞拉的沉默中体会出老师的执着求索和威压,声音弱了下来,承认道:
“好像是的。唉,老师,我之前是开玩笑的,恒星的衰灭怎么也得千万年,甚至亿万年,我肯定活得比老师你久啦,这次不用麻烦老师捞我。”
“安心。”塞拉的声音温柔沉稳,属于幼崽的稚嫩正在慢慢退去,恍然间,他听上去又像是地球上那个坚定温柔的大学老师了:
“我会想办法,你现在是安全的,就好。”
“我是安全的,老师,谁能对一颗球做什么坏事呀,哈哈。”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点儿阴霾,仍然激昂又充满活力:“我其实觉得自己挺强大的,再小也是一颗恒星嘛,把我发射出去,能和太阳肩并肩!就是不知道怎么使用这种力量,现在只会短暂附身一下教廷的几个特殊物品感觉自己活得像个邪灵,哈哈,要是我能多帮帮老师和这些雌虫、亚雌就好了,他们被系统性压榨,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好想把反人类的罪犯统统烧死啊!”
少女义愤填膺,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远,就如她所说,她的能量要耗尽了。塞拉的灵魂关心则乱地闪烁片刻,又耐心哄道:
“云同学嘉冉,老师能叫你嘉冉吗?不要忘记自己的来处,保护好自己,我们来日再会。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帮了埃德温,帮了这些雌虫和亚雌。”
“虽然我做老师的时间很短,但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会照顾好自己,对吗?”
“真的吗?我是吗?林老师呜啊啊啊——”
激昂到有些神经质的少女音突然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裂痕,而后抽噎声无法掩盖,逐渐变成号啕大哭。少女趁着最后的时间磕磕绊绊道:
“我会的老师会照顾好自己”
少女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她残存的力量也开始消散。蛇形的肋骨挂在了塞拉的手腕上,淋上了他皮囊中渗出的血水。
云嘉冉其实一直是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的,因为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来关心她。
她的父亲是个赌鬼,母亲是患有精神疾病的智商残疾者。她从初中第一次跑到派出所举报自己的父亲强行“收留”残障女性,实施不法行为,而她和她的弟弟一直是她父亲犯罪的铁证。
但是没有人采信一个小姑娘的话。她被父亲拖拽回家后,打得奄奄一息,可是她没放弃,整个高中她东躲西藏,自己打黑工交学费读完了三年,寻找所有机会举报她的父亲,偶尔趁着父亲外出赌博,回家照顾一下母亲,她的证据越来越多,也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她几乎要成功了。
可是当某一天偷跑回家时,发现家里挂上了破损的白色门帘,她的父亲和弟弟双目赤红地看着她,而她的母亲变成薄棺中纤瘦的身体,被拿她的父亲卖去配冥婚。
她被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打得濒死,而她却一直盯着棺材中的母亲,耳边全是她弟弟怨毒的话:
“你害我成了没妈的孩子!贱人,打死你,让你到处去告爸,让那些媒体找上门,爸才不得不失手打死妈,不让她乱说话,都怪你,贱人!爸,把她也打死!”
她和她躺在棺材里的妈妈被关在杂货间里,一天后,她瘸着一条腿,用发卡烧坏了房子里的电线,砸坏了门锁,放了一把火烧掉了母亲的尸体。
她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在三个月后参加了高考,考入了千里之外的大学。
成年当日,她去派出所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她给自己取名云嘉冉,云用来纪念她的母亲,嘉冉用来寄托她对自己的希望——她记得高中时期躲在图书馆看的那部《悲惨世界》,在她自己的悲惨世界里,她想成为冉阿让,她要逃,要坚定,要强大,要为她在乎的人提供庇护。
她的性格也和冉阿让一样古怪疏离,在经过一切后,她也很难接受室友的友谊,很难信任他人,常年游离在外,被辅导员标记为心理问题的潜在患者,即便成绩再好,学校老师都不愿多搭理的学生之一,直到她遇到了林老师。
林老师是唯一从未用异样眼光看待她的人。
而她即使倒霉透顶,在新世界也不是孤单的。
***
随着神秘力量退去,虫族脱离了玄之又玄的状态,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埃德温背靠巨茧,单手按压着汩汩出血的腹部,但血水还是从他的指缝之中流淌出来。
所有残存的机器人被埃德温召唤回来,庄园破损的防御系统再次运转,西森抬手擦掉唇边的血,双眸发亮地看向灰黑色的巨茧,收拢所有还有行动能力的公爵府雌虫、亚雌回撤防守。
“启动帝国雄虫保护协议高级预案,召集帝都的执法队!”
西森一边挥动翅翼掀起能量波,隔开教廷的虫族,一边大声吩咐,在他身后乘机砍翻一个教廷雌虫的埃伦神色一顿,停在手环上的手指迟疑了片刻。
雄虫保护协会,在帝国一直是令所有雌虫和亚雌闻风丧胆的存在,他们是帝国法院直属,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雄虫的诞生、发育和生命财产安全,对胆敢冒犯雄虫的亚雌、雌虫进行严苛的执法。按照帝国法律对雌虫和亚雌的严酷程度,雄保会对于定罪的雌虫、亚雌的严苛刑法仅次于教廷的宗教刑法。
可无论雄保会对雌虫和亚雌多么残酷,他们对雄虫的保护是无底线的,其中,对于正在结茧发育的雄虫,雄保会具有一套严格的保护措施,他们会派出执法队,成为加入乱局的第三方势力,抗衡教廷的肆意妄为。
只要有雄保会在场,塞拉蜕变成的概率会大大增加,可是在场所有公爵府的雌虫和亚雌,这些反抗、攻击教廷雄虫的举动,则会招致紧迫的恶果。
“不行!不行!”
方才在乱局中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亚雌艾米诺一把拍开自己的雌子的手,尖声喊道:“你们想死吗?你们反抗了雄虫!你们甚至杀死了、杀死了”
艾米诺颤抖着双眸,顶着地上那些横陈的尸体,其中甚至有几具穿着教廷长袍的雄虫!而那其中,不难认出埃德温的光剑造成的贯穿伤,这个胆大妄为的雌虫他杀了雄虫,甚至不止一个!
他疯了,他疯了!他一直就是个疯子!早在当初他反抗雄主,艾米诺就知道埃德温是个祸害,是个灾星,公爵府的一切灾难,都是他造成的!他才是万恶之源在老公爵还在的日子里,他们过得有什么不好?是,艾米诺知道老公爵残酷、暴虐、甚至对自己的亲生雌子下手,但那又怎样?艾米诺知道怎么哄老公爵,出卖自己的同胞,在老公爵残虐年少的雌虫时笑着奉迎,他知道怎么让自己活得好,活得比其他雌虫、亚雌都好,这就够了。
是,他那时即使最受老公爵宠爱,过得其实也不如少雄主夺权后过得舒服,但是现在他和其他愚笨、低贱的亚雌、雌虫再没有不同之处了!少雄主和埃德温,他们才是彻底的异类,他们非要推翻原本的规则,改变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受够了,他受够了!都是埃德温害的!艾米诺尖叫道:
“不能让雄保会参与进来!他们会保护少雄主,但是也会处决我们!可我是无辜的啊,我根本没有反抗雄虫和教廷,凭什么我被牵连?少雄主结茧,也、也不一定会成功,刚才他已经死了,我们都看到了!我们不如乞求宽恕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不想死!”
他纤瘦美丽的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抓着自己雌子的手指却深深陷进埃伦的手腕。埃伦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抬手联络了雄保会。
“雌父,我也杀了雄虫,总归是要死的。”
他挑起唇角,露出一个锋利过头的笑容:“但我希望你不会死,雌父,愿母神赐予你的愚昧和胆怯以宽恕。”
艾米诺愣怔地看着警报信息发送,整个面容都扭曲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而公爵府仍有行动能力的虫族汇集起来,几个没有被完全损毁的机器人也勉强在巨茧面前撑起防护罩。
教廷的雄虫脸色苍白地站起身,他们同僚和雌虫、亚雌的血倒映在他们的瞳仁里。许多教廷雄虫从诞生起,就没见过雄虫的血,因为他们永远都被严密地保护着、供奉着。
今天他们第一次知道,雄虫的血和亚雌、雌虫肮脏下贱的血一样,都是刺眼的鲜红色。
教廷的虫族面色空白的站着,桑德斯菲的仅存的雌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这个双肩浸透了鲜血的雄虫主教面色青白,仿佛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但他的眼眸之中却流露出栩栩如生的惊惧。
他盯着那巨大的,正从灰黑逐渐变成漆黑的巨茧,双眸震颤,失去血色。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个将他重伤的、该被千刀万剐的亵神者埃德温,只一心看着那巨茧,恐惧如同海浪,吞噬着他的神志。
他比任何虫族都清楚,方才那片刻的神秘力量,究竟是来自哪里。他比任何虫族都清楚,萨斯主教身上消失的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母神的肋骨制成的神器,那是被虚假的神使践踏和利用的母神遗骸。
那是教廷最隐晦的秘密和最见不得光的谎言。
“终止这场蜕变,杀了塞拉,杀了那个雄虫。”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他环视着自己身边染血的教廷虫族,无论是雄虫、雌虫还是亚雌,他的目光甚至透过了因为他的命令而不断发抖的雌侍,看向公爵府残存的虫族。
“母神早有预示,死而不僵者蜕变,则神志全消,茹毛饮血,宛若野兽,称为虫兽。若虫兽得以破茧,则神道不存,虫族将亡。亵神者,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们的少雄主已经死了,死在了神器之下,那是母神赐给教廷的宝物,是母神的意志!如今结茧的,只是一只占据他躯壳的虫兽!这是对他叛逆之举的惩罚!”
桑德斯菲神色癫狂,他呕出一口鲜血,却因为激荡的心神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私豢虫兽视为逆神之举!教皇已经悉知你们的叛变,即将集结圣徒,围剿你们。但是我,神教第三大红衣主教,克劳家族第三十四代继承人,桑德斯菲再次承诺,凡是迷途知返者,将被赐予最大的宽恕,只要你们立刻投降,你们的罪行,既往不咎。”
最先发出不满之声的是教廷的雄虫。他们同僚的鲜血还在地上蔓延,杀死雄虫的罪行,怎可一笔勾销?即便是权宜之计,也助长了罪雌的猖狂!可是桑德斯菲积威甚重,只几个咳嗽就打消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公爵府的雌虫和亚雌大多数神色不变,但也不乏少数几个面露动摇。不是所有虫族都能坦然面对死亡的,即便低贱如雌虫和亚雌也是,宽恕这两个字更是深深扎根在雌虫和亚雌心底,他们生来有罪,一生渴求之处,不就是被宽恕吗?来自教廷的宽恕,是他们穷极一生的念想,既往不咎,他们还能苟延残喘,活到被神原谅、接纳的日子。
况且,他们的损失太严重了,机器人更是大多报废,无法再用。公爵府中的虫族大多数是老公爵喜爱的纤细亚雌,他们毫无战斗经验,等级也很低,而教廷雄虫的随侍大多都是等级高的雌虫。即使他们战斗经验也不足,但是虫族之间的等级压制十分严重,公爵府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舍命参与一场战斗,原本就躲藏在雕像后瑟瑟发抖的亚雌和雌虫,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宽恕。
先前一直躲在一个喷泉后的艾米诺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喊叫着,对着教廷的方向跪服下来,一边恸哭一边向前膝行着:
“我什么都没做!我和这些胆大妄为的亵神者不一样!主教冕下在上,请您赐予卑贱的我一点微不足道的体谅和怜悯吧!”
他缓缓脱离了公爵府虫族的队伍,几个雌虫、亚雌在他之后,也略有意动,但是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埃德温和西森,因为他们还记得方才军雌杀死雄虫的果决和冷酷。
军雌一直让其他雌虫和亚雌又羡慕又排斥。他们都知道,军雌是虫族最强的战力,也是唯一会被雄虫真正产生一点忌惮和重视的存在。
可是他们看到埃德温和西森时,他们又觉得对军雌的赞誉实在言过其实了,他们在雄虫面前表现的那么笨拙愚蠢,粗鲁壮硕,在惩罚下一样鲜血淋漓,他们所谓荣誉的肩章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光环。
在公爵府里,没有虫看得起不讨喜的军雌,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军雌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们意味着不会弯折的脊梁,白骨和鲜血堆成的丰碑,不惧神魔的锋锐。他们是一群难以驯服,令人忌惮的野兽,他们的血和骨,野性和利齿,为所有艰难喘息的雌虫和亚雌,撑起最后一丝没有被侵占的空间。
因为军雌存在,雄虫才保持他们对他们的玩物和工具的最后一丝忌惮和警惕,免得自己被引火烧身。
想要离开的脚步又迟疑下来。自始至终,埃德温什么都没有说,既没有为桑德斯菲危言耸听的威胁动摇,也没有因为同胞的胆怯或坚定而动容。
他腹部流出的血在他的脚下蔓延开来,像一道猩红的、不详的影子,他的神志不断被中伤口残存的雄虫精神力攻击着,几次让他感到晕厥,站立不稳,但是他仍然站着。
他背后的漆黑巨茧迫切而又轻微地颤动着,让埃德温感到熟悉的能量溢出一点儿,拼命舔舐埃德温的伤处,让埃德温几乎能看到那只胖乎乎的幼崽在他腿边挥舞着小肉手,抱住他大腿,用一双水淋淋的焦糖色眸子求抱抱的模样。
他还活着,他的幼崽还活着。
埃德温其实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不在乎其他虫的想法。险些失去幼崽的母兽看似镇静的眼底藏着执拗的疯狂,他没有别的念头,只一心杀死所有靠近他和幼崽巢穴的猎手。
被埃德温紧紧盯着的桑德斯菲脸皮抽搐,他急得胸口抽痛,可是却再也没看到除了艾米诺以外的第二个虫族挪动脚步,特别那两个战力强盛的军雌,仍然执迷不悟地站在巨茧面前。他心中的愤怒令他颤抖不止,他知道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等皇族得到消息参与进来,教廷的一切筹谋都会成为敌方的把柄,赔了夫人又折兵。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亵神者!终止那个虫兽蜕变!”
他挥舞两根暴虐的触须,率先扎穿了苦苦求饶的艾米诺的喉咙,将他的身体悬挂着,又捅穿了几个机器人的核心。桑德斯菲不愿相信这些亵神者竟然如此冥顽不灵,高贵的神使赐予他们口头上的原谅和宽恕,他们到底还想要什么?他们到底还能痴心妄想到什么程度?!他们怎么敢?教廷几千年的经营,主教不可撼动的神圣性,竟然换不回他们的一丝理智!
桑德斯菲将暴虐的愤怒率先导出在了艾米诺身上,只因为他是最近的靶子。他身后的教廷虫族重新开始攻击,雄虫的触须抽向负隅顽抗者,高维度的力量几乎完全无视了公爵府的防御系统,埃德温的双眸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晰,全凭身体的战斗本能行事。他弯下身,感受到浑身的伤口都再次撕裂,但他再次强行张开了翅翼。
破损得几乎可笑的黑色翅翼牢牢护住了塞拉的茧,埃德温能感受到桑德斯菲的触须已经近前,他应该躲闪开,否则必死无疑。
可是他身后是他的虫崽,他绝对、绝对不能再失去的虫崽。
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撑起翅翼迎了上去,挥动手中的光剑隔开了对面的子弹,转瞬被雄虫触须刺穿了翅骨,直击脑髓的疼痛让埃德温神志不清一瞬,一直紧抿着的双唇中不慎泄出一声沙哑的痛呼。
可那很快被他咽了回去,他反手挥剑,准备削掉自己的翅骨,可是他没看见,他身后的黑色巨茧微微颤动的表面在他的闷哼过后,如同沸水一般剧烈地波动起来,宛如深渊怪物絮语的声音从那巨茧之中流淌出来,转瞬填满了整个空间。
天空黑沉下来,熟悉的恐惧感让暴虐杀戮的教廷雄虫不由自主地收拢了精神触须,来自力量的压制和深渊之中怪物极端愤怒的低语让他们不寒而栗。
滚动的乌云中,无数漆黑的,藤蔓状的触须突然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吞噬了黑色的巨茧,不详的絮语中,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刺穿了密集得几乎粘稠的漆黑触须。
覆盖着薄肌,修长有力的双臂在深渊中伸展,赤裸的、属于少年人青涩又结实的胸膛在漆黑中一闪而逝,瞬间接住了翅翼残破,正在坠落的黑发军雌。无数涌动着的黑色触须像是猛然找到了方向,像闻到腥味儿的鲨鱼一样向埃德温涌动着。
染血的雌虫最后一根发丝儿都被海浪般的触须吞噬,桑德斯菲口中溢出鲜血,喉结因为恐惧而剧烈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走!”
无需他多言一句,教廷雄虫以极为狼狈的速度,留下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雌虫、亚雌侍从,甚至受伤的同胞,仅凭双腿疯狂向公爵府外跑去。他们身后,涌动着的黑色触须几乎遮天蔽日,将偌大的公爵府完完整整地笼罩起来
第42章 第 42 章 强行标记
漆黑的天幕之下, 公爵府的防护罩在能量的剧烈撞击中,终于消散,来自雄保会警卫队的飞艇却遥遥停留在公爵府的四周, 不敢寸进。
往日明媚丰茂的公爵府,此刻却像是坠落异度空间, 放眼望去, 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让虫族不得直视,不得窥探, 被高维度力量碾压的恐惧深深根植于他们心底。
作为雄保会警卫队队长的雄虫劳伦斯看着窗外的情形,又让手下调出了公爵府的模拟虚像。瀑布般的黑色触须倒挂在空中, 像是炼狱岩浆从半空中倾泻而下,入侵了他们所在的空间。
虫族最先进的探查者号探索机器人传来的画面只有几秒,很快就失去了信号, 显然已经被强烈的雄虫能量粉碎。劳伦斯眼角抽搐,将手中附庸风雅的精致茶杯猛然砸到指挥台上。
操作飞艇指挥台的雌虫颤抖着跪下, 双膝被水液染脏, 却在雄虫愤怒的威压下一动都不敢动。而劳伦斯的身后,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毫无惧色地陈述道:
“劳伦斯冕下,恭喜, 在您的失职和冷眼旁观之下, 塞拉公爵好像还是完成了蜕变。或许基于塞拉公爵的成功, 您不会被法院按照渎职罪问责。”
身着一身精致白色西装, 胸前佩戴着金翎羽族徽的雌虫皇子伊洛特神情之中并无任何讥笑, 可是他的每一个字都让劳伦斯岌岌可危的神经疯狂跳动。暴怒失态的雄虫像是赌输了一夜的赌徒,赤红着双眼回头看向伊洛特,神色之中全无对皇族的尊敬, 只有强压的暴虐情绪:
“皇子殿下,即便你身份特殊,可这里不是皇宫,没有你的兄长惯着你罔顾尊卑,对雄虫的决断指手画脚!科莱恩殿下和雄保会自有考量——”
“雄保会以雄虫的生命安全为基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雄虫蜕变,我的皇兄立刻批准了雄保会派遣最精锐的警卫队,利用空间跳跃技术赶到公爵府。而您,劳伦斯冕下,您的迟疑让塞拉公爵独自完成了蜕变。依照帝国的法律,我同样要为同为雄虫的塞拉冕下的福祉为基准。”
伊洛特对劳伦斯的无能狂怒和暗中贬低无动于衷。他作为微一一个被少许赋予政治权利的雌虫皇子,被包裹在科莱恩看似甜蜜的毒药里,早就对其他看不惯他却又碍于科莱恩,无法对他动手的雄虫恶毒的言词免疫了:
“今日劳伦斯冕下的行为,我会向我的兄长和帝国法院如实汇报。”
劳伦斯愤怒的粗喘声久久回荡在飞艇的空间里,让除了伊洛特外所有的雄保会雌虫和亚雌都瑟瑟发抖,汗出如浆,可是出乎伊洛特预料,劳伦斯竟然强压下了被雌虫指手画脚和威胁的暴怒,而是换了一副阴郁油滑的口吻说道:
“塞拉公爵作为残疾雄虫,结茧时出现异象,让我心生迟疑,你认为这会让我面临任何后果吗,皇子殿下?”
他嘴角抽搐着,中年雄虫沟壑纵横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我出身平民,却在帝都做了三十年雄保局警卫队队长,所见所闻也算丰富倒是皇子殿下还是太过稚嫩,你认为尊敬的科莱恩殿下,为何点名要我来拱卫塞拉公爵的蜕变?”
伊洛特的神色微微一变。劳伦斯什么德行,伊洛特常年行走宫廷,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平民出身的雄虫,等级也并不高,能在贵族云集的帝都星走到今日的地位,纯粹靠他油滑谄媚的态度和教廷的暗中支持。
教廷为了对抗贵族的血脉力量,这些年暗中扶植了无数明桩暗桩,腐蚀着贵族对于帝国权力的把控。如果伊洛特都知道劳伦斯对教廷的忠诚会影响他执行工作,保护站在教廷对立面的塞拉,那批准劳伦斯执行任务的科莱恩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兄长,一直以来都忌惮塞拉的能力。实际上,在亲眼见识过还是幼崽的塞拉展露能力后,科莱恩接连几日焦躁不安,而伊洛特隐隐猜到,科莱恩不会让塞拉顺利成为一个成年雄虫。
教廷是明枪,科莱恩的嫉恨和恶意又何尝不是暗箭?伊洛特的手指深深陷进自己的掌心,劳伦斯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年轻的雌虫身上。他看着教廷一行残存的雄虫狼狈地从公爵府中逃蹿出来,连忙吩咐属下备上飞艇和医疗舱:
“塞拉公爵府的异状还未消失,雄保会无法干预,还是帮助尊贵的主教一行要紧。去吧,务必确保教廷的冕下们得到最充足的照料。”
雄保会的虫族领命而去,伊洛特心中火气猛涨,但他没有差遣雄保会虫族的能力。他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侍从离开飞艇,准备在雄保会无动于衷之后,亲自探看公爵府内是否有幸存的虫族,而他身后传来劳伦斯懒洋洋的声音:
“皇子殿下,你违背雄保会指挥官的指令,擅自进入雄虫的私人属地的行为,我会向科莱恩殿下如实汇报。”
奸猾的中年雄虫将一模一样的威胁还给了伊洛特,让他那双美丽的金色眸子轻轻垂下来,眼睫颤抖。伊洛特知道他的行为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他的雄虫兄长科莱恩如今大权在握,对他的掌控和占有欲日渐增强。科莱恩本就怀疑伊洛特和塞拉暗中有来往和图谋,甚至做出要将伊洛特赠送给塞拉的举动作为试探,而伊洛特知道那不过是科莱恩为了折磨他的把戏。
科莱恩不可能放过他,但是伊洛特离开的脚步没有停止。
雄保会不愿干预,他却要对公爵府残存的虫族施救。他衷心的希望他曾经的上司埃德温还活着,那个对塞拉有着巨大影响的雌虫,不仅是伊洛特仰望的上将,还是亚雌、雌虫等待黎明的希望。
***
塞拉屏住呼吸,小心拨开埃德温脸上被鲜血粘着的发丝,露出埃德温被冷汗和血水结成簇簇的睫毛,和其下一双失神的蓝色眼眸。
塞拉胸膛里挤出一丝低沉的喘息,强压过胸口剧烈的刺痛,他张开双臂,第一次有能力将埃德温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却只能摸到一手黏腻的血浆和失温的冰凉。
眼泪从塞拉的眼角滑落,他新塑的俊朗的少年人面容露出的第一个神色就是痛楚和恐惧,他强大的精神触须无休止地接触埃德温的精神海,可那精神海已经塌陷大半,只剩下渺小的一隅,像是被黑色深渊小心捧在掌心的银白细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流失于指缝。
“不不埃德温,坚持一下,不要离开我,不要”
塞拉近乎卑微的恳求道,他双膝跪地,从不信神的他颤抖的拥抱着埃德温的身体,感受到怀中雌虫越发孱弱和颤抖的呼吸,第一次生出了求神的念头。他新生的面容映在埃德温眼中,没让濒死的雌虫动容,可是他那双熟悉的、流泪的焦糖色的眼睛仿佛唤醒了埃德温的意识,让雌虫呢喃着:
“少雄主?”
“坚持一下,我会救你我们注射信息素,我一定——”
塞拉近乎绝望地伸出触须翻找着工作室中老公爵的信息素,他不知道此刻给埃德温注射雄虫信息素能不能救埃德温的命,可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显然医疗舱已经无力回天,他的触须也仅仅保住了埃德温仅存的精神海,没有办法让埃德温从信息素匮乏症反扑的状况下恢复。
“——没用的,少雄主,我的我感受到我的腹部的腔体被刺破了,我的身体无法容纳雄虫信息素了。”
埃德温唇角流出一道新的血液,他的身体在痛苦之中颤抖,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忍耐的神色,仿佛已经什么都察觉不到了。他空洞又澄澈的蓝色眸子虚虚落在塞拉身上,黑色的眼睫颤抖地眨动一次,似乎想要看清塞拉的面容:
“我、看不见少雄主了,但我很高兴,少雄主安全了教廷不会善罢甘休,少雄主要要小心,要保护自己,平安长大。”
他神志恍惚地露出一个笑容,抬起手,似乎想要像从前一样,摸摸虫崽的卷毛,可是他的手只落在了塞拉在恸哭中颤抖的胸口上。
埃德温毫无察觉似的,年轻苍白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慈爱的神色。塞拉这下知道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他甚至不知道卷毛幼崽已经蜕变成了少年人的模样,他那双空洞、布满破碎星光的蓝色眸子里,还在濒死之际倒映着棕毛虫崽胖乎乎,极富欺骗性的样子。
塞拉被巨大的惊恐攥住了,他几乎无法呼吸,双臂像是铁箍一样,紧紧圈住埃德温的肩膀,他能感受到雌虫身体里,本就破碎的能量和生机正在迅速流失,而雌虫的血液正在变凉,稀薄的金属铜的气味,正在缓缓变淡
塞拉的大脑被恐惧填的满满当当,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铺天盖地的精神触须焦躁又悲痛地扭曲着,几乎撕碎了公爵府上空的空间。宇宙般空洞的沉寂碾压下来,他拼命用手捂着埃德温出血的伤口,沾了一手粘稠的血浆,而他那自己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新生身体在血浆稀薄的金属铜气息里,发生着非人的异变。
一对天线一般的触须从塞拉的卷毛之中探出来,连带着一根漆黑的,仿佛一条寒铁长鞭的尾勾,泛着金属色泽,紧紧缠在了埃德温的腰间,像是一条巨大的锁链扼住花茎。
尾勾顶端的倒刺泛着寒光,塞拉对这陌生的存在悚然一惊,生怕它伤害到埃德温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忙一把扼住,扎了自己一手的血。那尾勾不满地抖动着,想要甩开塞拉的手,而塞拉的血和埃德温的血液混于一处,散发出一种温热又古怪的味道,让塞拉的犬齿不由自主地拉长,轻微又古怪的刺痛感让他头脑发昏。他的身体不断靠近埃德温,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叫嚷,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救下埃德温的强烈直觉。
他垂下脸,离埃德温越来越近,唇齿已经轻轻贴上了埃德温的后颈,犬齿压在埃德温后颈毫无防备,干瘪可怜的腺体上。塞拉脑海中叫嚣的直觉更吵嚷,他的理智不断预警,可是他的灵魂却觉得这是极对的事,极好的事,是唯一能留住埃德温的事。
“少雄主?”
埃德温又发出了一点儿声音,他不确定方才没有得到塞拉的回应,是因为塞拉的沉默还是他自己身体造成的失聪。他太疼了,濒死之际,他失去了压抑自己疼痛的能力,痛哼不断从他的喘息着溢出来:
“没事的,少雄主我本也不想用雄虫的信息素,我其实我见过阿克斯上将发病的模样,他看上去几乎被渴求击溃了,我我不想忍受那些,我其实一直是个懦弱爱哭,没有什么勇气的雌虫。”
他的话猛然将塞拉从一种生物本能的状态中惊醒,他用染血的手紧紧攥住埃德温的,恐慌让他的喉咙哽住,几乎说不出一句话,而埃德温喘息一声,又说道:
“我只是想保护少雄主,可是我我如今没了翅翼,没什么用了。我很高兴,我的血液还是纯净的,我没有对雄虫摇尾乞怜,痛苦渴求过。”
“我是干净的,我好疼好累。我想休息”
“不。”
塞拉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儿声音,他恐惧又慌乱的目光在埃德温的鲜血和苍白的脸上凝固,那漆黑的,正在发脾气般抖动的尾勾突然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因恐惧而凝结的云雾。
他有尾勾了,他可以标记埃德温,用这种方式将他留下,永远留在他身边。
“不,埃德温,你听我说,我——我不能让你走,你不能睡,现在不可以睡。”
他越发紧密地抱住了埃德温,指骨发白,双眸发红。他知道自己要做一件大错特错的事,他罔顾埃德温的意愿,拉长埃德温所受的伤痛折磨,极有可能加剧埃德温的痛苦,也不一定能让埃德温痊愈。
而且他明确的知道,这不是埃德温想要的。埃德温刚刚说了自己不愿在雄虫的干预下苟延残喘,他想在纯净和昏沉中拥抱永寂。
埃德温不会想要和自己的虫崽做这种事,他不会想要被他眼里的虫崽强行标记——他会因此恨塞拉吗?
塞拉的怀抱都在颤抖,他放开了自己的尾勾,染血的手掌贴上了埃德温的脸颊,在那无辜又茫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新的血痕。
“对不起”塞拉轻轻说道,埋首于埃德温的后颈,犬牙深陷于那块儿饱受折磨的干涸皮肤:
“我不能放你走。”
第43章 第 43 章 彻底标记。
漆黑的触须撑起一个近乎寂静的空间, 连风声都从耳边销声匿迹,塞拉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他自己粗鲁又颤抖的喘息声。
他不应该这样做。
他的牙齿深埋在怀中黑发雌虫的后颈, 那干瘪的腺体被他牙齿尖端溢出的涎液填满,正像一只汁水迸裂的熟透的浆果, 发出近乎糜烂的血腥气味。
埃德温的痛嘶几乎无法掩盖, 他原本已经失温的身体在塞拉怀中痉挛,全然陌生的,从内而外的入侵和污染让他的每一颗细胞都在颤抖。雌虫是很能忍痛的, 埃德温作为军雌尤其是,可是他没有预料到在生命消散之际, 在他最为虚弱的时候,他会承受这难以理解的苦楚。被触碰,从内而外被侵害的恐怖直觉让他失去了所有防御, 大片的泪水从他眼角落下,苍白的面容上, 消散的虫纹重新隐现, 茫然让他像被猎人射中的鹿一样,完全不堪一击。
黑发雌虫的无辜和痛楚足以让任何生物为之动容,可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被他如此珍视的“幼崽”, 却只是加重了锁住他身体的力道, 像一个捕食中的猎豹一样, 将犬齿深埋进猎物的后颈, 吞咽着猎物在惊恐的震颤中淌出的鲜血。
簌簌——簌簌——
蛇行的漆黑触须侵蚀着空间,在塞拉和埃德温身边堆积成山。它们和自己翻滚着,扭打着, 蛇形的样貌生出尖锐的枝丫,冒出腐蚀性的能量液,但它们停在塞拉四周一米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终究未有寸进。
而塞拉焦糖色的眼眸化为了金黄色的竖瞳,他紧紧盯着埃德温被迫袒露的脖颈,鲜血和涎液混合,从他的唇角滑落,蜿蜒的流淌在埃德温苍白的皮囊上。他新蜕变的双手一手托着埃德温的胸口,一手握着埃德温沾满鲜血的后腰,他的指尖陷入得太深,他不确定是否在埃德温本就损坏过度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他掌下的猎物在嘶鸣,将泪珠甩在了塞拉的手臂上。塞拉猛然一僵,他不知何时变成竖瞳的眼眸震颤片刻,恢复了些许清明,让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幕有多么不堪。
不对、这不对——
塞拉几乎就要放手了,可是他的生物本能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着,让他短暂恢复神智的眸子再次混沌起来。
你不想救埃德温了吗?这是唯一的方法,这是正确的方法。
标记他,污染他,让他成为你的,让他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
塞拉每一寸皮肤都在占有欲被满足的快乐中战栗,他知道自己快做到了,他能感受到埃德温的一切,他的外在,他的内里。他能感受到自己雄虫的基因、精神力和腺液正在渗入埃德温的血管,让雌虫微冷的血液重新沸腾,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渗透埃德温千疮百孔的身体,它们在修补埃德温的身体,却也在狂妄地大肆标记着自己的领地,而他和埃德温都知道,这场以拯救为名的修补之后,埃德温不会再是原本的埃德温了。
他的身体,甚至他的部分意志,都将成为塞拉的战利品,对雄虫的“神力”和“恩赐”俯首称臣。
这不公平,这不对,这有违埃德温的意志,也有违塞拉信奉的一切。
可是塞拉无法停止自己的动作。和他内心疯狂撕扯的良知和哀痛一道,他的餍足从他的每一寸皮囊里渗透出来,他从未如此完整的、如此清晰的拥有过埃德温,拥有过他精心爱护许久的雌虫。他的生物本能是个未经训话的野兽,蛮横无理地将雌虫从头到脚都浸染自己的气味,并为此产生无上的满足,而那些患得患失,那些每当看到埃德温受伤、濒死时产生的恐惧、悲痛、窒息和疼痛,都如潮水一般被满足感抚平了。
拥有埃德温的感觉好极了,前所未有的好。塞拉的唇吮掉埃德温伤口溢出的血浆,轻轻的舔食埃德温的下唇,血液将雌虫几乎惨白的唇润出了艳丽的猩红,他睁大的眸子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漆黑的穹顶,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中恐惧无处遁形,碎了一片细碎的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度的痛苦和战栗让他的思维退行严重,像是一个脆弱无知的幼虫,他恍惚地知道自己要逃离,逃离让他恐惧、无法撼动的掌控,逃离这里,否则他会成为被粉碎的猎物,否则他会不复存在。
埃德温开始挣扎,他受伤的双腿在地上踢蹬着,膝盖几次撞上塞拉的腿,可那力道对于雌虫来说渺小的可笑,即便对于普通雄虫的□□来说,都只能留下淤青,更像是猎物增加猎手兴致和意趣的助兴产物
塞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身体散发着渴求的热度,钢鞭一般的黑色尾勾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地缠绕着雌虫衣服破损的大腿,塞拉知道只剩最后一步,他必须要将大量的基因融合进埃德温的身体,他要将埃德温的一切标记为他的所有物,向所有生物,雄虫雌虫或者亚雌,宣告他的所有权。
他将彻底拥有埃德温,这堕落的罪恶感让他的灵魂战栗,眼角不经意间滑落一丝忏悔的泪。
他怀中的埃德温已经被恐惧完全攥住了,他逃不掉,大腿上的尾勾越缠越紧,他的小腿痉挛着踢蹬,像是濒死的鹿在弹动孱弱的腿。他虚弱得令自己都恶心,冥冥之中他知道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即将降临,带来他无法承受的结果,他开始毫无体面的嘶叫,形状完美,点着绛红鲜血的唇张开,喃喃说着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危险走、走开!不要呜不要!”
“元帅快住口,不要说——教廷、危险少雄主,快跑!不要——”
“我呜保护不了,少雄主了我是、糟糕的雌父。对不起”
“”
颤抖的呢喃声还在继续,像极了受尽折磨的幼兽发出无法自控的絮语,塞拉舔食着埃德温血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他金黄色的竖瞳突然战栗起来,向深渊一样开裂的漆黑瞳孔震颤着放大,在颤抖之中恢复成了柔软的焦糖色。他少年人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心疼到极点的茫然,紧紧缠住埃德温的四肢缓缓放松些许。
可是他还是无法放开埃德温,他的尾勾也不愿放松,仍然紧紧缠绕着埃德温的腿。塞拉伸手轻轻揩去埃德温眼角惊恐的泪水,突然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无比的恶心,即使他是在救埃德温。
他太投入了——远不该这么投入,他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在侵占埃德温空间的满足感里无法自拔,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而却让埃德温痛苦至此——他那罪恶的餍足感和他的自私打碎了埃德温,在埃德温为他做了一切之后,在埃德温面对他的敌人从不露出胆怯的时候,竟然是被埃德温爱着,保护着的“幼崽”,将埃德温彻底击溃了。
而埃德温在意识混乱的低语中,却还在对他的“幼崽”道歉。
塞拉对自己的满足感感到恶心,他对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也感到恶心。
他低垂下恢复理智的双眸,轻轻将自己的唇压在上埃德温布满细汗的额头,尽量温柔地环抱着埃德温,轻声呢喃道:
“嘘——雌父,我在这里,我们很安全,遇见雌父,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爱你,雌父,对不起。”
“对不起,雌父对不起,不要原谅我。没关系的,没关系,很快就很快就结束了。”
他透过泪光,看到埃德温在他一声声“雌父”的呼唤里缓缓平静下来,用一双玻璃似的、布满水光的茫然的眸子看着他,似乎透过他,透过层层叠叠的痛苦,在看那个软萌肥胖,张开双臂要抱抱的卷毛幼崽。
塞拉狠狠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可是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眸却褪去了伤怀的怜悯。
猎人用利刃刺穿了猎物。
***
当涌动的黑色触须恢复平静时,熹微的天光重新笼罩了公爵府的领地,西森等残存的虫族才缓缓聚集起来。
他们的伤势大多数被带着简单物资摸索进废墟的皇子伊洛特和他的侍从们简单治疗过,可是战斗后的精神海的损伤却无从缓解,虚弱从他们每个虫的脸上溢出来,而西森拍了拍坐在自己雌父艾米诺身边的埃伦的肩头,缓缓向黑色触须收拢的方向靠近。
公爵府的前厅、主翼和会客厅几乎都被能量波损毁了,原本诺大的音乐喷泉被夷为平地,一个顶着棕色卷毛,简单披着一件袍子的陌生雄虫抱着一动不动的埃德温,站在废墟里,低垂着脸,目光流连在埃德温没有知觉的苍白面容上。
“少雄主?”西森开口问道:“埃德温他”西森几乎就要面露悲色,他知道埃德温究竟伤的有多重,实际上,他不觉得注射雄虫信息素或者少雄主的精神触须,能在埃德温重伤濒死的身体上起效了。
漆黑的触须在他们身边翻滚,覆盖在公爵府的上空,起初的惊惧过后,大多数公爵府的雌虫和亚雌实际上是感觉安心的。他们熟悉少雄主的精神触须,见识过它的强大,有他在,无论是雄保会还是教廷,都无法收割他们的性命。
说来讽刺,谁能想到一向被雄虫用来掠夺雌虫和亚雌的精神触须,有朝一日竟然成了他们的庇护所。
而西森却觉得,黑色的触须或许在哀悼。
他看到那触须怎么将濒死的埃德温包裹,怎么将他吞噬,他知道少雄主有多在乎埃德温,他不觉得少雄主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小心靠近着长相陌生的少年雄虫,悲伤的面容却被惊诧取代。他闻到那股纠缠在一起的血腥味,埃德温干净的气息染上一丝糜烂的浑浊,像焚烧的皮革和波本酒,西森不是年少无知的雌虫,他转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塞拉也抬起发红的眼眸,目光中的羞愧和歉意几乎难以掩饰:
“西森,他——他伤得太重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我——”
“他还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是母神的恩赐,少雄主应当高兴才是。”
西森压下惊诧和荒谬感,还是免不了为埃德温的生还而开心。他必须承认,知道少雄主标记了埃德温的时候,他感觉很诡异,毕竟少雄主用幼崽的小手搂着埃德温脖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即便他知道少雄主的年龄并不是真的幼崽,但雌虫都难免被视觉欺骗,久而久之就真接受了埃德温和少雄主的雌父雄子关系。
而今,看着埃德温被横抱在少雄主怀里,而少雄主从一个五短身材的肥胖幼崽,长成一个身高远超其他雄虫,仪态挺拔的少年雄虫,西森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但那并不影响他高兴于埃德温的生还。对于他来说,埃德温是曾经的同僚,是他的挚友,也是他的战友,对于他们这些生死一线的军雌来说,没有什么事大过生死。
他没什么不能接受,或者可以置喙的部分。
“谢谢你,西森。”
塞拉的面容缓和了些,但是愧疚没有离开他的双眸。他自己知道,他做的事究竟有多不堪,即便那被掩盖在救命的举动后也没用。
“我会为其他的雌虫和亚雌提供精神治疗,你们——”
“少雄主,先不提这些,伊洛特皇子说,雄保会的虫马上就要来了。教廷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第44章 第 44 章 千百年来,他是第一个对……
“恭贺塞拉公爵蜕变成功。”伊洛特清越的声音从从西森身后传来, 他单手抚在胸前,对塞拉行了一个躬身礼,而等他抬起头时, 目光却在塞拉和他怀里的埃德温身上转了一圈。
他的眼中流露出惊诧和复杂的神色,脸上的恰到好处的欣喜也微微褪去。伊洛特很聪明, 即使他因为自己的雄虫兄长过分的占有欲, 没有跟雄虫发生过任何关系,但常年浸淫在宫廷这个大染坊,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埃德温的存活感到开心, 这是真心实意的。每个高等级雌虫在完成蜕变成年后,存活都是不容易的事, 无论用什么方式活下来,都是勇气和幸运。
只是他没想到,塞拉竟然会完全标记他的小雌父。
伊洛特垂下双眸, 尽力平复着心绪,维持头脑的清晰。在频繁和公爵府的接触后, 他比原本在第一军团服役的时候, 更加了解埃德温了。他知道他曾经的上司是个一根筋的脑袋,活得真实又诚恳,他也知道, 即便他心里默默希望埃德温能利用塞拉的感情, 达到为同胞谋福祉的目的, 埃德温心底里一直将塞拉当作需要保护的幼崽。
他将塞拉当作自己的幼崽, 不自量力地将这个伊洛特见过最强大的雄虫, 拢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着,不计任何回报。
原本,若是单纯的雌父和雄子的关系, 伊洛特也可以安慰自己一切都没什么不对。毕竟他相信每个幼崽的心里都会渴求雌父,那是他们生命的赋予者,幼崽和雌父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纯粹而炙热的,是伊洛特难以想象的美好,可当塞拉标记了埃德温之后,这一切的性质都发生了改变。
埃德温会被一个强大雄虫的基因污染,他会存活,但他也永远不是曾经的他了。被雄虫标记对于雌虫和亚雌来说无异于又一次新生,他们的被污染的基因和被唤醒的本能都会日渐驯服他们,即使他们侥幸在雄虫的残酷和暴力中保持着清醒的认识,他们也永远、永远无法对他们的雄主说不,永远无法违抗雄主的命令。
这样的雌虫,伊洛特见过太多了。宫廷是一个让无数惊才绝艳的雌虫、亚雌接连溺水的地方,伊洛特自己的雌父便是其中之一。这个曾经指挥过三军联合战役的贵族出身的军雌,生来就有寻常军雌难以企及的美貌和聪颖,在伊洛特的记忆里憔悴得如同一个精美的瓷质玩偶,永远恭谨地跪在老虫皇身后,直到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而在这位永远优雅恭谨,仪态端方的皇雌侍逝世后,伊洛特从自己同父异母的雄虫兄长的口中,听到刺耳又亵渎的调笑:
“伊洛特,我亲爱的弟弟你比皇宫外那些媚俗的亚雌、雌虫都要完美,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我亲手挑选和养大的珍宝或许你有着不错的传承,你的雌父是个世间罕有的美人,若我早几年蜕变,或许你现在不应该叫我兄长,而应该叫我雄父了,我精致的小玩意儿从内而外都是我的产物。”
这个念头似乎让科莱恩变态的占有欲得到更深刻的满足,而伊洛特却只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呕吐出来。
经历过这些,经历过科莱恩,伊洛特很难对塞拉所做的一切和埃德温的未来满心欢喜。
他的神色一定没有完全藏好,塞拉的神情几乎可以用羞愧和逃避来形容,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即便他有再好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塞拉真的想要这么做。他想要埃德温彻底成为他的,他太沉溺于彻底的占有和侵染,他享受每一个确保埃德温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时刻,而这,是他永远无法被原谅的罪责。
“对不起,皇子殿下,我——我会对埃德温道歉,为我对他的错待和我所做的一切。”他是一个谎言和耻辱,即使现在,他仍然不愿稍微松开抱着埃德温身体的手。他像个四处炫耀自己心爱之物的孩子,他的手丝毫无法离开埃德温如今隶属于他的身体。
属于他的。
仅仅是这个念头,都让塞拉的胸口燃起新的热意,也让他脸上的羞愧烧得更浓。伊洛特抬起金色的眼眸,静静看了塞拉脸上的羞愧一会儿,在开口时已经恢复了风度和平静:
“我不明白公爵冕下在说什么,实在羞愧。但我想,比起我微不足道的困惑,冕下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在您结茧之际,您的雌父们和雌虫、亚雌兄弟们召唤了雄保会,他们由劳伦斯执法队长带领,在公爵蜕变成功前夕来到公爵府。但因为他们的顾虑,未能进入,如今冕下的触须和精神力威压已经消散,我想他们马上就会来一探究竟。”
他条理清晰,话中失去了往日的熟稔,却仍然带着挑不出错的恭敬。塞拉知道他出于私心的举动损害了伊洛特对他的信任,而他却仍然对伊洛特所做的一切感到感激。
“殿下,是我失态了。请您带——”他的话迟疑了,目光流连在埃德温昏睡中仍然苍白的面容上,双臂的肌肉紧绷着,仍然不愿放开丝毫:
“您与埃德温,和其他雌虫入公爵府的西翼稍作休息吧。我会处理好这些琐事,劳烦您上心,也多谢您对与埃德温的关心。”
他念着埃德温名字时,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生怕惊扰了他怀中昏睡的黑发雌虫。他停顿片刻,最终缓缓将埃德温交给西森等虫,又对伊洛特说道:
“若您方便,请您动用一下虫脉,帮忙打听一下公爵府二号研究所的情况,还有克里森研究员的现状。公爵府的资源全凭您调度,我我处理好雄保会和教廷,就去与您的兄长科莱恩殿下回报。”
他扯了扯身上草草披上的袍子,尽量驱动着粘在埃德温身上的大脑,为其他虫族周全的打算着。他身上的袍子是教廷雄虫的外袍,比他的身高短一截不说,还血淋淋的,露出他半截儿覆盖着肌肉的小腿。他的棕色卷毛仍然是标志性的特征,在蜕变后,仍然不屈不挠地在他的头顶乱翘,显得有些不拘一格的狼狈。少年人五官长开,眉眼深邃,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却还是没什么威慑力的焦糖色,透着认真又执着的眸光。
伊洛特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他是错的,塞拉和他的雄虫兄长科莱恩是不同的,他只希望埃德温维持住他的幸运。
“塞拉公爵,您的力量又增长了,如今我不认为教廷的圣子可以与您相提并论。您要知道,这力量与您的地位是相辅相成的,而教廷不会收敛他们的野心。恐吓和震慑或许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是他们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您说呢?诺亚公爵府失去太多的权力,或许是时候,您作为新的诺亚公爵,作为帝国最强大的雄虫,向外界展示一下您的愤怒和不可动摇的底线了。”
塞拉眨了眨眼,而后对伊洛特感激地笑了:“多谢殿下提点。”
他对伊洛特行了个宫廷礼,而后带着被迫离开埃德温的怨气,带着对教廷和雄虫的仇恨转过身,驱动着精神触须漂浮起来。
他当然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成倍的增长着,他原本长得像胖头蛇的精神触须们经过蜕变,变得像随时可以长满荆棘和叶片的毒藤,动辄就能入侵一整片空间,让深渊瞬间降临在企图挑战他的雄虫头上。
他清晰的记得,教廷的雄虫是怎么围杀公爵府的,他记得那些雄虫对埃德温和其他雌虫、亚雌的伤害,他也从伊洛特的弦外之音中,听出了帝国其他的权力组织对教廷行为的隐隐纵容。
他们都当他是顶大的威胁,他的能力超乎了这些养尊处优、生杀予夺的雄虫的想象,而他,确实会成为他们所有虫的威胁,会成为这个不公系统头顶的利刃,会亲自收割他们的头颅,会在他们的恐惧和惶恐之中饱餐一顿。
他们没有给埃德温留活路,他们没有给雌虫、亚雌留活路,那他们也不要活了。
巨大的能量之中,四周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仿空间都在碾压下轻微碎裂。而无数漆黑的藤蔓触须将地上教廷雄虫的尸体提掉起来,悬挂在即将进入公爵府领土的雄保会上空。
劳伦斯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这地狱荆棘平地起的惊悚场景,雄虫的尾勾都因为恐惧而显现出来,吹落在双膝之间,看起来可悲又可笑。他几乎想要逃跑,深知自己做的事会激怒这位年轻的公爵,而伊洛特那个吃里扒外的贱雌恐怕已经对塞拉透露了风声。
可是他职务在身,若是他临阵逃脱,贵族院和宫廷都不会保他,教廷更不会为了他这个小卒子奔走。
“塞拉冕下,幸会幸会。恭喜您完成了您的蜕变。您要知道,您蜕变时产生的异象简直惊天动地,和寻常雄虫截然不同,实在让我们心惊胆战呀。”
他眼角抽搐着,努力不去看那些血淋淋,被荆棘缠绕的同胞的尸体。虫母在上!那些珍贵的雄虫都是主角身边的信徒,他们虔诚又强大,尊贵又无可侵犯,如今他们却像惨死的猪猡一样高挂在半空,这几乎是地狱一般怪诞的场景!
雄保会的雌虫、亚雌侍从早就失去了任何声音和行动能力。他们震惊又恐惧地看着这一切,胆小的已经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往日对自己的同胞施加血腥的惩罚,他们习以为常,看到尊贵的雄虫血淋淋的尸体,他们反而惊恐万分。
“桑德斯菲和他的走狗呢?”
塞拉的声音并不阴冷,实际上,他的声线中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听上去炙热又温暖,如果忽略他语气中的怒火的话。
劳伦斯打了个激灵,他拼命提着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扭曲难看:
“桑德斯菲主教已经坐上了回天宫星的飞艇,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塞拉轻声重复着,他的身体从半空中缓缓降落,让所有的雄保会虫族都能看见他衣服上滴落的血浆——那是属于尊贵的教廷雄虫的血浆。
“你很有勇气,劳伦斯,即便你的雄虫能力和演技都让我发笑,但不得不说,你是教廷一颗忠诚的棋子。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通过媒体来引导帝国观看我‘不同寻常’的蜕变,渲染我的‘暴力’和‘叛逆’?”
他的两根触手瞬间出击,尖端卷住了两个正在运行的隐形摄像装置,他将它们举到近前,让它们拍摄最清晰的画面,完整地囊括了尸体、血、他的冷淡和劳伦斯惊恐的脸。
“你看,劳伦斯,教廷一定已经在星网上宣扬我是一个不信神者,在我的力量面前,他们将胆怯掩饰得冠冕堂皇。可是无论他们逃窜得再快,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地狱般的触须腾空而起,几乎瞬间吞噬了塞拉伸后所有的光,像是时空裂变的投影:
“我,塞拉·诺亚,诺亚公爵第三十七代继承人,金翎羽帝国四大家族的后裔,帝国第四军团的拥有者,是教廷无法匹敌的强大雄虫。是我,杀了萨斯主教,杀了我身后这些教廷的拥趸,在他们带着恶意踏入诺亚家族的那一刻起,诺亚家族便与教廷这打着母神旗号的低劣雄虫不死不休。”
塞拉抬起眼眸,直视摄像头。他没有用他的力量破坏线路,他知道他的形象和他的话会被星网传到每一个可以使用星网的雄虫身边。
千百年来,他是第一个对教廷公开宣战的虫族。
而他的力量,如今再也不是参加过皇城那次宴会的虫族口中捕风捉影的传言,而是真实的呈现在每一个雄虫面前,任何胆敢算计他的虫族,任何不轨的企图背后的推手,都要先过问深渊。
“我将杀死所有冒犯公爵府的教廷雄虫,先从桑德斯菲开始。我将从教廷手中夺回第四军的掌控权,军权属于帝国,军雌只服从于虫族荣耀,而不是教廷的篡权者。”
第45章 第 45 章 什么狗屁革命兄弟情,他……
“千百年来, 教廷欺骗、隐瞒、篡权、残杀。他们的惩罚型机器人取代了帝国研究所的科技,用被教廷雄虫精神力污染过的肮脏代码运行,虐打雌虫和亚雌, 我的同胞,惩罚你们雌虫、亚雌和雌子的力量, 究竟是你们自己的, 还是教廷雄虫的?”
塞拉的声音透过星网,传达到每个雄虫的耳中:
“他们肮脏的精神触须伸展入每一个雄虫家庭中,包括我的。我可怜的雌父、兄弟在它们的意志下受辱, 而我的无知放纵过教廷的僭越。这个帝国,究竟是虫族的帝国, 金翎羽的帝国,还是教廷的帝国?”
“我们还要做多久他们的傀儡?今日,我在教廷萨斯主教、桑德斯菲主教为首的教廷走狗攻击下, 被迫结茧。我杀死了入侵我的领地,攻击我的雌父的教廷雄虫, 而我绝不后悔我对生命和权力的捍卫!我的强大的精神触须, 被他们污蔑为堕落的标志,是谁给他们这样的权力,是谁给他们借用母神的威势, 私自给让他们感到威胁的雄虫私言定罪的权力?”
“天宫星上, 住的不是母神, 而是打着母神旗号的教皇!是尸位素餐的主教!他们算什么神使?”
“虫族泱泱大国, 数百星球, 建立于金翎羽和四大家族之手,教廷未出一力,未伤一虫, 如今,他们反而来动摇帝国根本!我只问诸位,若他们真是神使,为何母神不将其强大力量赋予他们,而是赋予我,诺亚家族的后裔?”
塞拉深邃的眉眼压低,俊朗的少年面容露出一丝带着神性,充满笃定的威严:
“母神选择我,因为教廷从来没有过真神眷顾!他们打着母神的旗号招摇多年,而我,就是他们的神罚。”
话音未落,漫天的漆黑触须扭动着,发出难以被捕捉的尖啸,劳伦斯耳鼓几乎被撕裂,他心跳得极快,直面塞拉的威压让他感觉濒临死亡,可是他却也知道,随着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用舆论的威势抹黑塞拉已经是不可能了,反倒让教廷和雄保会陷入不义境地。
作为一个老谋深算、久经官场的雄虫,劳伦斯知道他的同类有多慕强。塞拉的出身、能力和他的胆气都无懈可击,而他道出的内容,也恰恰是教廷一直在隐藏的真相。劳伦斯生怕教廷因为他一手设计的直播反过来责难他,强逼自己开口与塞拉对峙道:
“公爵冕下,您刚刚蜕变,怕是还有点不清醒吧!教廷的主教平等地关怀每一个雄虫,教廷多年来励志于促进雄虫的权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看,桑德斯菲主教临离开前,还在担忧您的蜕变被公爵府里图谋不轨的雌虫和亚雌打扰,您不知道,您纵容的雌虫和亚雌攻击了尊贵的教廷主教!他们才是罪恶和一切误解的根源,您——”
“我说了,你很有胆量,劳伦斯。”
塞拉伸后的精神触须突然颤动起来,一根精神触须从漆黑的天幕上垂下,带着荆棘的尖刺扎入劳伦斯的脖子,在他杀猪般的叫声中将他提吊起来。
“我的雌父们和兄弟们,每一个都是教廷对公爵府恶意攻击的受害者。教廷的手伸得太长了,他们在皇宫的宴会上见识过我的精神力后,他们就无法忍受这种他们无法匹敌的力量流落在外。他们想要控制我、甚至杀死我,哪怕我不久前还是个无法发育的幼虫。”
“我的雌父和兄弟们在进犯者的威胁下保护了我,而我,杀死了这里每一个雄虫,你想要证据吗,劳伦斯?我不介意,将你的身体和他们的悬挂在一起,毕竟你的渎职,导致了我不得不自己完成这场蜕变。而你和教廷联合污蔑公爵府、抹黑金翎羽皇朝的伎俩,会让你们自食恶果。”
劳伦斯求饶的声音被触须吞噬,塞拉并没有要劳伦斯的性命,而是在摄像头看不见的角度,用触须将所有雄虫的尸体撕个粉碎,血浆和白骨还有肮脏的黏稠物混合在一起,血淋淋地丢在瘫倒的劳伦斯面前。
“你可以滚了,劳伦斯冕下。日后,无论何时何地,诺亚公爵的附属星球、领地和产业,禁止雄保会进行执法,也禁止教廷的走狗踏入半步。不日,我会将诉状呈送帝国法院和皇宫。”
说完,塞拉后退几步,进入他触须的黑暗中,留下恐惧得不成形的劳伦斯在地上瑟瑟发抖,而他身边的雌虫和亚雌跪倒一地,甚至不敢上前搀扶
公爵府散发着微光的防护罩被雌虫和亚雌们修好,再次笼罩在了公爵府上空,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塞拉收起触须,腿脚刚落地,就跪倒在公爵府的花园里干呕起来,高挺的鼻梁上滑下一滴冷汗。
他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强硬,并不是说他认为教廷和那些伤害埃德温的该死雄虫值得原谅,而是他真的无法从暴力和杀生的举动中得到任何快乐。
在今日之前,唯一让他起了杀心的是这具身体的雄父和教廷的艾力克主教,他废了这两个猪猡般的雄虫,因为他们不止一次威胁过埃德温的性命,但他没有杀掉老公爵或者艾力克。
今日,他却杀死了萨斯,这是他背负的第一条命,而他明知自己还会被俘更多。萨斯焦黑的身体刚才被他在劳伦斯面前碾成了碎片,他并不后悔。他也不得不将所有雄虫尸体都撕成碎片,那并非为了泄愤,或是展示他的强大,而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死因。
他虽然在直播中宣称他对所有死在公爵府属地的雄虫负责,可是如果这些尸体被尸检,不难看出他们的死因是光剑、粒子枪和其他武器造成的,而不是雄虫精神触须。
塞拉不能在明知帝国法律无限偏袒雄虫,只会严惩雌虫和亚雌的情况下,让公爵府的虫族冒任何风险,所以他必须毁尸灭迹。不仅用触须毁掉了那些雄虫的基因链,还将他们的尸体撕扯得乱七八糟,威慑劳伦斯和劳伦斯背后的手,只是附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