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当面捅破了教廷用来控制机器人,让机器人的代码进化的方法,还毫不掩饰地展示出了比教廷作品强大无数倍的效果。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机器人的双眼如同血红色的射灯,纷纷被点亮了。他们发出嗡嗡震动的声音,像是工蜂对母虫虔诚的朝圣。
在塞拉的神力下,他们是一群正在觉醒的钢铁士兵。
第36章 第 36 章 若是被利用为对付少雄主……
而教廷一方, 许多雌虫已经在雄虫的鞭策下进入备战状态,教廷带来的机器人更是进入了备战模式,场面堪称一触即发。
但是比起塞拉的沉稳, 教廷方多少显得有些色厉内荏。雌虫大多恐惧万分,他们所受到的规训中从来没有对雄虫和雄虫的机器人反抗的部分, 他们中大多数也不是军雌出身, 即使等级高,也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大多数都在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的雄主或是主教。
而教廷的机器人更是在被埃德温改造, 塞拉激活的机器人面前,显得无比呆滞和平庸。这不难理解, 虽然教廷给这些机器人注入了雄虫的精神力,让它们的代码拥有了自我演化的能力,但是塞拉的精神力和那些普通雄虫的精神力无法比较。
塞拉的精神力过后, 机器人的代码像是从跳动的字符瞬间进化成川流不息的河流,机器人被赋予“灵力”, 看上去像一群完备的战士, 而埃德温用多年战场经验改造的武器系统更是被激发到了极致,在非宇宙级别的战场中,这些机器人都可堪一用, 更何况是在戒备森严, 不得发生大规模动乱和械斗的首都星。
塞拉觉得教廷不至于让两个主教来与公爵府开战, 所以他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能力。在教廷和他之间, 更害怕在明面上起冲突的应该是教廷。
而正如他所料, 桑德斯菲的脸色变了又变,眼底还露出恐惧和焦躁,他上前一步, 拦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萨斯主教,用半威胁半规劝的语气说道:
“塞拉公爵,这又是何必?无论塞拉公爵对教廷有什么误会,教廷从来不是冕下的敌人!教廷只是虔诚的信仰母神,坚信虫母的神子都是平等的,我们这群侍神者,又能有什么私心呢?塞拉公爵!”
“我对您是完全坦诚的,一切都是母神的安排,您实在不用大动干戈。公爵旗下的二号研发机构,近期雇佣了大量亚雌和雌虫。母神在上!雌虫和亚雌又怎么能做研究呢?他们都是低贱的,没有智慧的物种!他们的能力远低于雄虫!教皇冕下听说后,对此感到十分遗憾,坚信公爵您一定是受到了异教徒和亵神者的蛊惑。”
“而您身边的亵神者——即便您的威慑力大家虫心惶惶,无虫敢提,但是普天之下谁又不知?埃德温是个危险的、蛊惑幼崽的亵神者,他为帝国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他让您盲信卑微的亚雌和雌虫,而教皇冕下只盼着您迷途知返!您什么都不用忧虑,只需要静候我们的消息便是,教廷的圣徒已经前往诺亚公爵的研究所,逮捕相关涉事虫,若有反抗一律处决,而您,我尊敬的冕下,您只需要将亵神者埃德温交给我”
“你说什么?”
塞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后的精神触须凭空膨胀起来,几乎吞天噬地,所有的光都被黑暗笼罩,无数教廷的虫惊惶地抬头看着灭顶的黑暗,唯有萨斯主教看上去无动于衷,甚至是饶有趣味的。
“!!您快住手!”
桑德斯菲知道塞拉这些触须的能力,他甚至眼睁睁看着艾力克仅仅被一条触须缠绕,就落得个被废的下场,他的身体在激怒塞拉的恐惧里不断战栗,他扯过一个瑟瑟发抖的亚雌作为掩体,迅速说道:
“冕下少安毋躁!教皇知道,作为幼崽,您极为依恋蛊惑虫心的罪雌,因此教皇冕下格外开恩,只将罪雌埃德温收入教廷教化,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这对低贱的雌虫和亚雌来说是天大的荣誉!没有罪雌会拒绝!”
“教廷所在的天宫星,是离荣耀殿最近的地方,那是所有罪雌心中的圣地!更何况教皇怜惜您年幼无知,更加降下恩泽,能帮这大逆不道的亵神者续命!”
塞拉动作一顿,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面色更是阴沉难看:
“是么?”
“正是!正是如此!”
桑德斯菲见塞拉停止动作,就知道他拿住关键。如他所想,那个可恶的亵神者埃德温在皇宫庆典上力竭坠落,这显然不是一个2s级别,战力巅峰的雌虫该有的实力,而老诺亚公爵又瘫痪在床——可以想见,埃德温一定没有被他的雄主标记。
多么可悲的亵神者!他难逃必死的结局,却还搅动风雨,实在为神明所不容!可是他偏偏是拿捏塞拉的利器,在宫廷事变后,教廷也在研究塞拉方面下了苦功。
教皇吩咐了,只要埃德温到了教廷手中,公爵府对皇室的效忠便会岌岌可危,而那个愚蠢自大的皇族科莱恩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这对于教廷而言是个机会。
“塞拉公爵,无论您信与不信,教廷一直与母神同在!天宫星是离母神最近的地方,教廷的每一片砖瓦,都沐浴着神箴!天宫星有很多连皇族都不知道的秘辛,就像亚雌和雌虫生来就带着的原罪,信息素匮乏症!他们生来就是不完整的,但是这可悲的缺陷有办法抑制!只要您将埃德温送到天宫星,教皇的福祉会降临,他会被施舍生命,这不是您想要的吗,尊贵的公爵?”
说道最后,桑德斯菲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笃定的笑容。教皇英明神武,体察入微,利用塞拉对于那个亵神者埃德温的情感来对付塞拉是最兵不血刃的方法,运气好的话,或者说塞拉足够愚蠢,将自己的情感过多的寄托在低贱的雌虫身上的话,此举甚至可以瓦解塞拉和皇室的联盟。
毕竟科莱恩默许了教廷的安排,这个自大狂妄的皇族,并不过于注重细节,也从来忽视雌虫和亚雌的潜在破坏力和威胁。
塞拉短暂地沉默了,他身后的触须也仿佛静止了一般,像一片巨大的、漆黑的幕布。而桑德斯菲已经将这一幕当作自己成功游说的标志,面上恐惧褪去,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
可是塞拉的下一句话,却让桑德斯菲面容皲裂:
“所谓神圣的解法,母神的神箴,是将肮脏的雄虫信息素,注入我雌父的腺体,给他续几年命,让他对着教廷的雄虫摇尾乞怜吗?”
“你——”他怎么知道?塞拉怎么知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桑德斯菲突然慌乱不已,而他身旁的萨斯却喷出一口气,他的手在袍服下微微勾起,手臂上一条蛇形的臂环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微弱不起眼,甚至连塞拉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诡异的是,那光芒却穿透了塞拉如同深渊般吸光的精神力,羸弱但稳定的发出光芒。
“塞拉公爵,未免知道太多了。看来那个亵神者果然与‘曙光’这个邪教组织有说不清的勾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杀了他,教皇处,我自会回禀。”
他说着,微微抬起了手臂,而桑德斯菲却面色难看,压下了他的手,再次负隅顽抗道:
“公爵冕下,您也不想事情走到这一步吧?您年纪太小,而教皇有着五百年的智慧,他谛听母神的教诲!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即便那个亵神者埃德温本虫在这里,他会放弃进入天宫星的机会吗?没有虫能够拒绝,我们能让他活着!那些雌虫、亚雌,即便他们命如草芥,他们也想活着!”
“你是听不懂虫语吗?”
塞拉的声音森然,明明是清脆的童音,却犹如鬼童阴郁:“想杀我雌父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身后的精神触须突然暴涨,几乎覆盖穹顶。它们绕开了恐惧却不得不挡在前面当肉盾的雌虫和亚雌,窜入了每个教廷机器人的主脑。
此刻的塞拉精神力早已今非昔比,他瞬间控制了数百教廷的机器人,覆盖了原本它们身体里孱弱的雄虫精神力,甚至控制了教廷的飞艇。所有的机器人都转向了教廷雄虫,几个慌乱之中出手反抗的雄虫还被塞拉一触须拍飞,再也没起来过。
而塞拉抬起手,几条触须瞬间袭向被层层保卫的两位大主教,桑德斯菲在恐惧中连连后退,被机器人绊倒后狼狈地坐在地上,大声喊道:
“塞拉!你疯了!教廷是给埃德温活命的机会!你不能杀我们,公爵府想要与教廷和母神为敌吗?!”
他慌乱之中甚至有些怀疑起教皇的决策,或许塞拉并没有那么在意埃德温的死活,是吗?众所周知,信息素匮乏症根本没有解法,塞拉要想让埃德温活命,他只有皈依教廷!
“雌父会怎么想,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塞拉说,而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也突然出现:
“我不想,也不会活在教廷的控制之下。若是被利用为对付少雄主的威胁,我宁愿死。”
埃德温出现在了塞拉身后的门扉里,塞拉的精神触须如同潮水一样为他让开路,而他的身后,还站着公爵府的雌虫和亚雌们。
他们手中拿着武器,身上也配备了护盾。他们自发地站在了塞拉身边,将塞拉拱卫起来。
“对不起,少雄主。我们不能选择离开,说到底,我们是公爵府的虫,没有不保护少雄主的道理。”
西森轻声解释,而埃德温却只是给了塞拉一个轻微的责备目光,让方才还理直气壮,甚至责怪地盯着不知逃跑的雌虫们的雄虫崽从半空中一晃,而后灰溜溜地下落半米,飘在埃德温身边。
第37章 第 37 章 “以信徒血肉,引母神降……
“雌父, 你不应该离开医疗舱的我能料理这些。”
雄虫崽一双充满怒气的眼睛重新变得湿漉漉,小狗一样黏连在埃德温身上,埃德温看着他,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我在医疗舱里待太久了。”
塞拉将肉乎乎的小胖脸挤进埃德温的掌心, 焦糖色的眼眸眷恋地看着他, 蹭了又蹭,才缓缓重新面对来势汹汹的教廷。
“我不想浪费时间了。”
他稚嫩的声音变得渺远而古怪,明明不震耳欲聋, 却让所有虫都听的清清楚楚:
“如果教皇打着什么主意,下一次还请他亲自来见我, 而不是派出他的走狗,在诺亚公爵的管辖范围内撒野。”
“诺亚家族是拱卫金翎羽皇族的四大家族之一,掌握军中四大军团中的第四军, 即使祖辈势微,到了如今, 不仅军中势力被教廷蚕食干净, 更是连自己拱卫金翎羽的能力、治下企业家财都保不住。实在愧对自己的名誉。”
“今日教廷欺上门来,无非是不将帝国法度、诺亚家族的荣誉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 我与教廷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我绝不会将我的雌父置于险境, 而任何威胁我雌父性命的, 都得死。”
他说着, 在教廷的虫族十分惊恐的目光里,以精神触须袭向了萨斯主教。他难得没有留下余地,而是冲着萨斯的命门去的。
萨斯给他的感觉很不对, 今日的一切对于塞拉而言都说不通。正如他所言,诺亚公爵作为帝都星除了金翎羽皇族以外,最为尊贵的四大家族之一,即便凋敝势微,也绝不是可以被教廷随便捉弄的阿猫阿狗。
今日教廷公然带着教众围剿诺亚公爵府,甚至私自查抄诺亚公爵旗下的研究院之事,不是能够轻易压下舆论的。雄虫数量虽少,但在这个帝国却是无法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享受着科技和一切优待,非常不喜欢自己被愚弄或者慢待,他们的财产和地位都有帝国法院、贵族院、检察院、雄虫保护协会等等多重组织严密保护着,他们的消息也在星网上大肆传播。
想来皇族放纵教廷叨扰诺亚公爵府,也是看准了他们不敢在帝都星闹出事端,这可不是天宫星!帝都星势力盘踞,皇族的天空城和各个贵族的府邸都守望相助,成犄角之势,若有虫真的想不开,选择在帝都星闹事,只会变成新闻上的丑角。
可偏偏,萨斯主教和桑德斯菲主教堂而皇之地威胁起塞拉,他们真的觉得塞拉百分之百会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吗?塞拉不觉得他们愚蠢到了这个地步!
更何况,和桑德斯菲不同,萨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太大的情绪波动。仿佛他并不在意这场所谓“谈判”的结果和走向,他甚至公然提出要杀死埃德温,这完全不符合谈判逻辑,也让塞拉再次敲响了警钟。
无论桑德斯菲觉得教廷的目的是什么,这个萨斯主教显然对谈判和达成共识没有丝毫兴趣,若不是太自负,那就是他有别的,更加简单的打算。
那就是永久性料理好塞拉对教廷造成的问题。诚然,今天教廷的姿态看上去非常难看,在媒体上一定显得咄咄逼虫,但当塞拉死亡或者陷入无法自证的状态后,这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活着的虫,才有开口解释的机会。
对此,塞拉并没有再做任何犹豫。他率先将精神力对准了萨斯的脖颈,涌动的黑色触须像是来自地狱的毒蛇,飞快咬向萨斯,而桑德斯菲见此情景,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教廷的机器人已经完全失控,桑德斯菲腿软地爬起来,用自己的触须和双手纡尊降贵地驱赶亚雌和雌虫。他的触须拎起自己一个瑟瑟发抖的雌侍,拦在萨斯主教身前,形成一个肉盾,同时大声喊道:
“塞拉公爵,您想要杀死尊贵的主教吗!您疯了吗,就为了一个该死的雌虫?”
塞拉懒得废话,可是他的触须却不得不停止动作,只因那个瑟瑟发抖的雌虫完全挡住了萨斯主教的身体。而后,更多的雌虫和亚雌被教廷的雄虫逼迫着,攻击公爵府的机器人或者成为肉盾,塞拉的触须寸步难行。
而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笑道:
“桑德斯菲,你越来越胆怯了。完全没必要这样,我想,我们的塞拉公爵不会比圣子更难对付,不是吗?”
萨斯的声音像夹缝中的哨响,古怪又尖锐,他呵呵笑着,仿佛全然不惧眼下的情形,很快,他的身后出现了四条紫红色的触须,比塞拉见过的任何虫族触须都要凝实得多,而且多达四条。
塞拉心中一紧,触须更加疯狂地涌动着,先驱散了教廷雄虫用来奴役雌虫和亚雌的触须,再和机器人一起驱赶那些被作为肉盾使用的可怜亚雌,几根触须突破重重阻碍,直袭萨斯主教的面门,马上就要撕碎那苍白如尸体的血肉时,却突然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能量膜。
塞拉的触须比他还要困惑,实际上,自从他们“诞生”,或者自从被塞拉召唤和使用以来,他们没有在虫族世界遇到任何阻碍,几根黑色的触须不需要塞拉的再次召唤,就自行变换形状和角度,再次冲向萨斯,可是仍然被看不见的膜拦下来。
塞拉皱起眉,等机器人驱散了大部分雌虫和亚雌,甚至不得不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打击晕眩,塞拉凝结了很多触须,像铺天盖地的利箭一样射向萨斯,可是那些触须刺入薄膜之后,又像是被粘在了蛛网上,失去了所有耀武扬威和所向披靡的锋利。
而桑德斯菲主教也再次站了起来,他风度尽失,一身红袍上沾了血水,还被能量刺穿了几个洞,恶狠狠地看着塞拉和公爵府的一众雌虫。
“塞拉公爵,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今日,你的好雌父,和这些被你庇护的贱雌,一定会死在你面前!这就是违逆教皇,站在母神对立面的下场!”
塞拉强压心中的怒火和焦灼,用一根触须将桑德斯菲抽飞出去。他凝眉感受着触须传来的信息,无数驳杂又复杂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低喃。自从掌握了所谓“神力”后,塞拉还没有时间细心研究它,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种力量帮了他很多,自从那一日,他在梦境中召唤力量之后——
梦境。
塞拉突然睁开了眼,他看向那竟然能阻隔自己力量的薄膜,再看向怎么都突破不了的触须,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和最初他得到力量的梦境何其相似。梦境之中,他看见了一轮正在灭亡的星辰,他挥动触须奔向她,可是却被一道怎么都刺不破的薄膜死死拦住,直到他拼尽全力突破,那颗星辰又像画卷一样在他面前消失了。
他醒来后,第一次召唤出了自己的雄虫触须。自那以后,他对这神秘力量如臂使指。事到如今,塞拉即便是个无神论者,也猜测这力量多少与“母神”有关,或者说被称作母神的初代虫族有关,而这薄膜似乎与雄虫触须的力量同源。
雄虫的精神触须是高纬度的能量体,这一点不难看出来,也只有同样来自于高纬度的能量,才能对付这种触须,那这薄膜
塞拉来不及细想,顷刻间,他将自己的力量激发到极致,虚空中更多漆黑的精神触须涌动出来刺向萨斯的方向,而萨斯头上的红色兜帽落下,露出他光秃的头顶和五官俊美却色如石膏的面容。
那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扭曲的神色,显然那些几乎将他视线包裹的精神触须给他了压力,他焦躁地甩出紫红色触须,胡乱刺穿了许多不幸的雌虫、亚雌和机器人,血水瞬间浸满了公爵府的地面。
“你,显然比圣子更需要管教!无知、冥顽不灵的小杂种!被母神错爱的废物!”
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血红的色泽,配上他青白的面容,看起来更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和虔诚的信徒毫无干系。他死死盯着塞拉和塞拉周围的公爵府雌虫、亚雌,不难看得出他真正想要虐杀的对象是公爵府的虫,而他周围的,对他忠诚的雌虫和亚雌,却被他毫不在意地拿来泄愤。
塞拉看到这极为残忍又荒诞的一幕,怒火达到了顶点,他漆黑的触须缠上了紫红的触须,像生了刺的荆棘一样死死撕咬,扭打。紫红色触须虽然是塞拉少见的凝实,但到底寡不敌众,被黑色触须拖拽着拉入深渊,三条触须当场被扯成碎片。
萨斯主教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愤怒和疼痛的口涎、血水汩汩而下,浸透了他尊贵红袍的领口,他干瘦的身体如同过电一般,不住颤抖,但他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左臂,
“该死的小崽子你会、为你的冒犯、后悔”
天幕中,不详的红色电光流窜着,甚至突破了塞拉触须凝结的黑暗,埃德温在战场上锻炼的第六感狂响,深切地不详预感让他虚弱的身体颤栗起来,他靠近了缓缓升空的塞拉,伸出手想要将大杀四方的幼崽抱住,保护在怀里。
可是他迟了一步。一股腥红色的烟雾弥散开来,漆黑的触须中,诡异的红光越来越亮,那些光像是深渊中的一道道裂缝,缓慢、却又势不可挡地撕开了塞拉精神力形成的“深渊”。
塞拉的触须痉挛般的抖动着,仿佛正在无声尖叫。一道断裂的黑色触须落在了埃德温面前,他伸手去接,感受到那夜夜陪伴在他身边,盘踞在他胸口汲取温暖的蛇形触须,正在他掌心痛苦地颤抖着。
埃德温眼底的泪水灼烧着,而塞拉圆鼓鼓的幼崽小脸儿上血色全无,紫红的血光像是陶瓷上的裂缝,诡异地爬上了塞拉的脸和手。他极细微的颤抖着,仍然驱动着触须对抗,狼狈的黑色触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蟒蛇,几乎疯狂地冲向萨斯,令人耳鼓发痛的尖锐声音后,那不知名的薄膜被撕破了,而塞拉也像受了重创,稳不住身形,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萨斯高举着的左臂白骨森森,流动的红色火焰在他的灰色的骨头上燃烧着,爆发出极为明艳的火光。他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极为疯狂病态的笑容,死死盯着塞拉的狼狈。
“以信徒血肉,引母神降罚于——不尊神明的卑劣之虫。”
他的左手指向塞拉孱弱的幼小身体,火焰和嗜血的红光奔袭而来,埃德温紧紧抱着落下的虫崽,一滴不知何时滑落的泪在他的鼻尖悬吊。
一双漆黑如墨,淬火鎏金的翅翼在他身后猛然展开,义无反顾地笼罩住了塞拉剧痛无力的身体。
第38章 第 38 章 而当他第三次看到这双翅……
烈焰和猩红色的烟雾在埃德温的背后灼烧起来, 空气中弥散着岩浆和灰烬的味道,其中掺杂着一丝金属铜干净冷酷的甜味。
塞拉矮小软胖的身体上,灰红色的裂纹逐渐将他的皮肤撕扯的四分五裂, 被烧焦的血水气息在那些裂纹之中流淌出来,像脏污的红色粘土, 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污糟的痕迹。
埃德温小心抱着塞拉, 但他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双眼失去了在战场上该有的敏锐,只剩下了一片迷茫。
他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沉浸在了一种危险而不可靠的茫然中,眼里只能看得到怀里几乎失去生机的幼崽。很长时间里, 他尝试呼唤“少雄主”,甚至“塞拉”,可他耳边只充斥着电流乱窜的噪音, 他自己可笑的声音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偶尔有几个字传入他自己的耳中, 听上去那么空洞, 没有一点儿真实的成分。
他怀里的雄虫幼崽那么轻,埃德温几乎感受不到自己手臂的重量。少雄主一直这么轻吗?他看上去那么渺小,那么脆弱, 失去了他耀武扬威的雄虫触须和装腔作势的故作镇定后, 他看起来年幼又可怜得惊人。
他一直是这样的, 他根本长不大——即便再多伪装, 埃德温还是一直记得少雄主只是最初那个孤身躺在医疗舱, 无虫在乎的幼崽,他是一个被自己雄父厌恶,又失去雌父的残疾虫崽, 他很难称得上是重权在握,受尽眷顾的神子。
可是少雄主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疲弱,即使他的哭闹和孩子气,在如今的埃德温看来都过分懂事,从不越界——好像他天生就知道怎么让埃德温妥协,却又不让他难堪地接受一个幼崽无微不至的照顾,怎么才能让埃德温的伤口缓缓愈合。
雄虫崽太擅长做这些了,以至于埃德温后来竟然真的相信了他老谋深算的笃定,相信他弱小的肩膀能扛起撬动这一切不公的杠杆。
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幼崽。
埃德温突然明悟,可是那一切都太晚了,他感受不到任何事,一切感官都变得荒诞和怪异,只有疼痛,疼痛是他衰弱的、成为拖累的身体里唯一令他感到宾至如归的老朋友,疼痛撕扯着他,在虚无几乎将他吞噬时,将他重新拉回了这个世界。
他强行召唤出来的翅翼在他的身后剧烈的焚烧着,像是拦在脆弱虫崽身前的一道火焰形成的巨大护盾。埃德温一向拥有一双很庞大,很强悍的翅翼,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战力象征和战场上累累功勋的助力,他一直很看重自己的翅翼,心知对于雌虫来说,失去翅翼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余下的时间只有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
而此刻,他那双巨大的翅翼在他身后焚烧,他带着金属铜气息的血液蒸发在空气里,他甚至没有分出半点儿神志去察觉。
公爵府的机器人举起护盾,可是那些都在萨斯主教左臂冒出的诡异火焰和浓烟之中撑不过几秒。公爵府上空的天空的黑暗被彻底撕裂了,无数漆黑的雄虫触须从虚空中落下,像肮脏的杂物一样毫无价值的堆砌在地面,血红的光芒照映了整片天空,漆黑的蛇影隐隐绰绰负隅顽抗,一切都显得荒诞不经。
这是神罚,这是天启。
这个念头闪现在无数惊恐的虫族心里,教廷还站着的雄虫此刻也跪倒在地,和桑德斯菲一起虔诚的祈祷着,雌虫和亚雌的惨叫和鲜血在他们圣洁的悼词面前成了不和谐的交响乐,而此刻,塞拉终于在身体撕裂般的剧痛拉扯下,在埃德温的臂弯之中睁开了眼。
用撕裂来形容塞拉身体中的疼痛实在有些轻描淡写了,实际上,塞拉怀疑自己还有没有一个身体。好像他在虫族世界被胡乱塞进的幼崽身体也被彻底玩崩了,每一寸的血肉都如同颤动的肉片和过分加热的血浆,塞拉很疑惑为什么他的破身体零散到这个程度,仍然还有必要发出这么毁灭性的疼痛。
好想死一死。
塞拉这时候觉得,当年他做地球人的时候,被大卡车的轮子从腰间碾过一点都不算什么了。是的,他那时候瞥见了自己的腹腔内部结构,可是那毕竟短暂,好吗?他的意识几秒后就熄灭了,短暂人生的走马灯还没来得及走,就像醉酒断片,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折磨。
可是如此清醒、具体、又无法承受的疼痛,让塞拉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有一瞬忘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又身在何处,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干净的金属铜的气味,夹杂在漫天的灰烬之中。
那是他来到虫族后,每夜相伴入眠的味道。那是他两生两世闻到过的最干净的气味,不掺杂任何沦落世俗或者惊才绝艳的吸引力,它只是干净,干净得让人无数次联想起生命中的安宁和无辜的时刻。
埃德温!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埃德温苍白的面容映在他的视野中,他看起来不太好,双眼混合了泪光,破碎而无措,面容苍白,神色寡淡得几乎像个被精心雕琢却保管不善的艺术品。他让塞拉想起了所有他们初见时埃德温的模样,全无求生意志,仿佛世界早已千百次地崩塌在他面前。
“我对他做了什么?天呐”
这是塞拉心里第一个念头,随即,他看到了埃德温身后正在灼烧着的翅翼。火焰向来是古老人类文明的祭神之礼,人类对火焰的畅想无穷无尽,编造层出不穷的传说和神话,用普罗米修斯偷盗的火种暗喻希望和生机。
塞拉从不觉得自己具有欣赏火焰美感的能力,他不喜欢焚烧的焦灼气味,和随之而来的毁灭和死亡。但他私心里一直很喜欢埃德温双翅上流淌的岩浆纹路,像是黑暗之中不死不灭的灯塔,仿佛象征着埃德温的顽强的生命和他焚烧着的复仇烈焰。
可他只匆匆见过这双翅两次,每一次都不是在什么理想状态之下。又不像是他会要求埃德温放出翅翼供他观赏,他永远、永远不会这样对待埃德温,也不会这样对待任何处于弱势地位的生命。
而当他第三次看到这双翅翼,它们在他眼中缓缓消融了。2s级别的雌虫是帝国的战力巅峰,即便在埃德温经历过一切之后,他那双巨大的、充满古怪纹路的漆黑翅翼仍然短暂地抵挡住了萨斯主教邪佞的力量,那是低维度的能量在高维度的能量面前自不量力的负隅顽抗,可是他仍然做到了,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
而那些诡异的猩红光芒沾染上埃德温的翅翼,像是灼烧的白磷吻上绚烂的蝶翅。光芒逐渐穿刺了翅翼,黑色双翅开始剧烈的颤动,消融,发出剧烈而绚烂的火光,但它仍然紧紧护在雄虫崽面前。
不远处,萨斯主教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他似乎也在忍受什么疼痛,但是他身上的透明薄膜却很好地保护了他的身体。他发出嘶哑的笑声,呢喃道:
“亵神者死吧,死吧!死在母神的天罚下,母神将赐予你永恒的沉寂!将你偷窃的力量还给母神!卑鄙下流的偷窃者”
塞拉张开惨白的唇,几乎想要发出一声尖叫,可是他也只发出一声可笑的抽气。他怔忪看着埃德温正在被焚烧的翅翼,看着那翅翼上岩浆的纹路逐渐被红光吞噬,化为飞灰,他耳中听不见埃德温在对他说什么,只轻轻弹动了手指:
“快走,雌父。”
他说完,被红光撕扯吞噬的黑色触须再次歇斯底里地沸腾起来,少有的完好触须像是扑火飞蛾,顶着那剧烈的红光和火焰扑向萨斯,根根寸断,化为粉尘,但源源不绝。
即便是萨斯,都微微睁大了双眼,收敛了扭曲的笑意。他自认为是最了解神力,对母神最虔诚的虫之一,他清楚寻常雄虫哪怕只是触须受损,都会像老诺亚公爵一样在剧痛之中痴傻瘫痪,他难以想象精神力触须化为飞灰是什么滋味儿。
萨斯不得不承认,这让他微微有些慌乱。他将指向塞拉的左臂收了回来,防卫性地横陈在身前,而埃德温的残翅不再受到攻击,骤然倾颓下来。
塞拉却没有停止,他躺在埃德温的臂弯里,双眼盯着不知名的虚空,他的精神触须反复刺向红光,再化为灰烬,而那些没有被红光直接焚烧的触须,也褪色成灰白,僵硬地横陈在空间里。
而就是这些灰白的,死掉的触须,成为了其他触须的护盾,不死不休的黑色蟒蛇缠上来,将那红光都逼得势微,而萨斯主教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左臂上的火焰已经蔓延至肩膀,几乎要烧伤他的胸口。
“萨斯主教!您收手吧!!神器不可滥用,它会反噬——”
略知内情的桑德斯菲主教尖叫着,可是萨斯已经听不清了。教廷的神器并不是教廷的专属,而曾经是母神的一部分——她的一根被雕成蛇形的肋骨。教廷掌握了驱动神器的方法,为此,数以千计的雄虫在实验中丧命,因为这个神器固然能伤害雄虫的神力,却也是无差别攻击。
唯一能让使用者免于被攻击的,是母神自己的皮囊。而那皮囊形成的保护薄膜,却已经在塞拉不死不休的攻击中岌岌可危了。
萨斯主教心中起了滔天恨意,几百年的生命中,他第一次体会到慌乱,一向只剥夺生命的捕食者头一次沦落到和他的猎物同等的位置,他感到怒火和惊慌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为什么这个该死的虫崽不像其他雄虫一样胆怯!屈服!为什么他一定要拦在那个该死的雌虫面前,为什么他不害怕母神的神罚!不害怕教廷的震怒!他以为他自己是谁?这个愚蠢、无知、与神为敌的蠢货!!
他一定要在这个虫崽面前撕碎他保护的雌虫,那个该死的亵神者!
怒火和不甘冲昏了萨斯的头脑,他仿佛忘记了自己四条触须被撕裂三条的疼痛,再次放出了他的紫红触须,在避光的方向袭向塞拉和埃德温。
塞拉从埃德温的怀抱中滚了下来,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因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器官或者部分感觉是完好无损的。他的身体仿佛在烈焰和冰窟之间交替,又被无数细丝反复撕碎又粘合,他什么都听不见,包括自己的声音。
“西森,带雌父离开这里,谢谢。”
他躲不开埃德温伸向他的手,于是他只能用力拍开埃德温。他向前走了两步,有什么潮湿的东西从下巴上留下来,落到了他自己的前襟上。
是污血。
他捏紧了手心,挥动仅存的触须拼命攻击萨斯的方向,同时和萨斯的触须不死不休地撕咬在一起,直到彻底将萨斯的触须撕碎。
不远处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红光极为绚丽地闪烁一下,而后归于沉寂,而塞拉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他的眼睛也看不清晰,但他还是抬手擦掉了下巴上的污血,而后将脸转向埃德温的方向,露出一个幼崽般阳光无忧的笑容。
“雌父,没事啦。你先离开这,好不好?我处理好一切,就去找你。”
他说着,就突然跪倒在了地面上,他的喘息混合着血腥味,歇斯底里地挤占了一切空间。他觉得他可能撑不过这次了。
系统突然上线,在他脑海里嗡嗡说着什么,根据文字的频率,听上去有点像破口大骂。塞拉嘘了它两下,近乎无奈地说:
“别吵答应我,下次再找宿主,给他或者她一个成年虫的身体做任务,好吗?对了,一定找个思想道德标准高的生物,这个世界经不起更多败类了。抱歉,系统。”
“我**********!!!”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很激动,但塞拉根本听不见它说什么,只当它在道别了。他的触须大部分已经碎成粉末,更多得变成石灰白,僵硬地竖立在这片空间里,剩下的几根萎靡地垂落,几乎变得透明。
赛拉撑着自己面前的地面,拼尽全力催动着仅剩的触须,向教廷雄虫的方向攻击。可是他却知道,那些触须已经无力,他的举动更像是虚张声势。
他需要为埃德温和其他公爵府的虫买一点时间,震慑面前的教廷雄虫。
一片死寂之中,他的触须不在受控制了,它们僵硬在地面上,宛如死物。而塞拉也一动不动,不远处仅存的教廷雄虫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脚边,萨斯主教的尸体正在缓慢地化为黑灰。
第39章 第 39 章 “林老师嘶嘶……
随着塞拉的精神触须渐渐沉寂, 诺亚公爵府的防护罩缓缓升起,在乱局中被肢解的机器人彼此焊接,再次连成了新的阵线。
庄园的权限被转移, 机器人的效忠对象自动转换成了埃德温。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跪地不起的雄虫崽,他稚嫩短胖的指尖上, 有粘稠的黑红血浆滴落下来。
在众虫的视线中, 雄虫崽一动不动。西森的胸口升起巨大的惶恐,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他握住埃德温的肩, 轻声问道:
“我们离开这里,还是留下?”
如今的情形是所有虫都预想不到的, 无论他们多么惊恐和慌乱,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冷酷和当机立断的秉性还是让西森清醒过来。
这是最坏的局面,他们——失去了少雄主。他构建的一切, 他为雌虫和亚雌所做的一切,都会因为他的离去土崩瓦解。
理智告诉西森, 这其实也没什么。雌虫和亚雌千百年来都是这么忍受过来的, 他们只是因为一个古怪的雄虫崽性情大变,短暂地体会过一段难得轻松的时光,而这时光消逝之后, 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那些惩罚、疼痛、死亡、迷惘和痛苦。没有一个雌虫和亚雌会傲慢到认为他们对“原本的世界”感到陌生。
实际上, 那才是他们熟悉的世界, 熟悉的模样。他们从疼痛和麻木中醒来, 任由雄主或者教廷的规训鞭挞着他们的身体,他们拒绝着寡淡无味的营养剂,他们呼吸, 看着和自己有关系的虫族——一般从雌父开始——一个个消失在他们的生命中,最后发现时光只给他们留下了千疮百孔的,饱受信息素匮乏症折磨的身体,和一段暗淡、毫无意义的时光。
他们称这段时光为生命,教廷说他们的苦难是他们的赎罪券。
坦白来讲,西森不知道离开公爵府有什么意义。他们这群公爵府的雌虫和亚雌会成为逃犯,而他们其中甚至只有他和埃德温有作战经验,而埃德温——
西森看着面前堪堪站立,却仿佛已经将身体融化在虚空里的埃德温,心知埃德温已经很难称得上战力了。
西森能理解埃德温,埃德温没有自己的亲生雌子,少雄主对于他而言,就像他的幼崽。而西森一直以为埃德温是幸运的,因为少雄主作为幼崽过分强大,他还是个雄虫崽,在帝国,任何虫族都很难担忧雄虫崽面临任何生命威胁。他们大多数都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残暴嗜血。
埃德温很幸运,所以当不幸降临,他会比寻常失独的雌父痛苦百倍。西森完全可以理解,但是
但是少雄主想要的,一直是埃德温的平安。他嘱咐过西森,他做过事情向不好的局面发展的预案,他要求西森保护埃德温,带他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带他联系研究所的雌虫克里森,
少雄主所做的一切,他未竟的事业,如今还没有被教廷全盘毁灭。他最在乎的埃德温还活着,而西森——西森已经经历过太多毫无意义的时光了,他不想再忍受。
左右,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等教廷的雄虫回过神来,诺亚公爵府最后剩下的雌虫和亚雌面临的会是最残酷的刑罚和审讯。逃跑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即使西森仍然保持着军雌的能力,将他们带到边缘星的混沌区域,他们也大概率死在资源匮、帝国的围捕和信息素匮乏症里。
左右都是死,这一次,西森不想留下来忍受即将回归的旧生活,特别是在他窥见了新世界的光之后。
他轻轻掰过埃德温僵直的身体,他能感受到埃德温的视线还停留在少雄主僵硬的背影上,西森也努力不去看那个过分幼小,又过分熟悉的身体,他不觉得自己的理智还能承受这种痛击。
“埃德温,我们得走了。这是少雄主想要你做的。”这是他的遗愿。
而出乎他意料的,身体虚弱,翅翼都被被撕扯成碎片的埃德温却挣开了他的手。他看着埃德温近乎茫然地向前踉跄一步,停在少雄主身体半米之外。
“你们走吧,西森。越远越好。我雌父不能离开他的幼崽。”
他苍白的皮囊后,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少雄主在这里,他们杀了少雄主,我要杀了他们。”
西森强压的悲痛无处遁形,他扯住埃德温的手腕,却再次被挣开:
“现在不是好的战机,埃德温,你是上将,你知道赌注不能压在一场战役上。”
“西森雌父,别说了。”
一道年轻许多的声音从西森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到了诺亚公爵府年轻的雌子埃伦握紧了手中的粒子枪:
“我也不会走。少雄主死了,雄父瘫痪,我们能逃得到哪儿去?教廷不会放过我们,毕竟萨斯主教死在了公爵府。”
埃伦的双眸盯着埃德温的背影,他的雌父艾米诺——这个曾经最受老诺亚公爵宠爱,甚至称得上恃宠而骄的亚雌无数次寻机打压西森和他的雌子伊利亚——此刻已经被急转直下的事情吓得瘫软在地,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
埃伦带着怜悯看了一眼自己的雌父,向前走了一步,激发了身上所有的武器: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机了,西森雌父,你杀过雄虫吗?你看看萨斯主教死的时候那焦黑的样子,真丑,哈哈,和我们雌虫和亚雌又有什么不同?他们的机器人都被少雄主篡改了,西森雌父,没有什么战机比现在更好了。”
他说着说着,竟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容。他转身招呼自己年轻的侍从,那些亚雌和雌虫大多数也举起了武器,甚至打开了枪栓。
公爵府的大部分雌虫和亚雌都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们沉默地向前,站在了埃德温身后,西森和其他几个公爵府的虫震惊地看着他们,仿佛不认识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似的,而埃伦一把拍在了西森的肩上,斜倚过来笑道:
“西森雌父,说实话,我一直很讨厌你和埃德温,你们两个就是装腔作势的老古板!难怪帝国军队彻底完蛋了,被教廷夺走了——”他顿了顿,在目光扫过塞拉僵硬的小身体时,收敛了笑容:
“但是拜托,西森雌父,反正都要死,杀了几个教廷雄虫的话这一切都会变得值得得多,是吧?”
西森蹙眉,他不得不承认埃伦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和他的雌父艾米诺长得很像,是会受雄虫喜爱的类型,精致,纤瘦,西森只知道他的雌虫等级不算低,但是艾米诺求得雄主,不将自己的亲生雌子送入军队,生怕埃伦变得“粗俗、壮硕、被未来雄主所不喜”。
艾米诺克扣埃伦的营养剂,在埃伦更小的时候,西森出于怜悯,在配给营养剂的时候为他留下过半只,可那半只营养剂被乖戾的雌虫崽打翻在地,不仅如此,埃伦还打了伊利亚一顿,仰脸蔑视着强大他无数倍的西森:
“西森雌父,你在军中也这么多管闲事吗,难怪你是个这么差的军雌。”
如今看来,艾米诺的努力全无回报——他的雌子还是与他的期待相悖,长成了一副桀骜不驯、不受雄虫喜爱的模样。
西森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想起伊利亚,他的伊利亚——那个已经深陷教廷的亚雌子。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再见伊利亚一面,想来是不能了。
他拉开了枪栓,开始对公爵府决定战斗的雌虫和亚雌做简单的战略部署。而他发现,埃德温也在对机器人做同样的事。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埃德温已经开始虫化了。如同岩浆般的虫纹爬上了埃德温的脸,他湛蓝的眼眸在失去塞拉的剧痛之中变得赤红,他的指尖冒出了猩红的指爪,破损残存的翅翼再次在他背后伸张开来,像一面沾满鲜血和泥土的,视死如归的旗帜。
“我会保护我会保护你,少雄主我的我的雄子我的幼崽”
他喃喃低语,显然已经失去了神志,焚烧生命的烈焰在他周遭燃起,而西森都震惊于他在被信息素匮乏症折磨了如此之久后,竟然还能驱动这样庞大的能量。
火光映照在教廷的虫的眼中,让他们爆发了难以抑制的骚动。他们本来在萨斯主教的死亡之中惊惧哀恸,他们上到桑德斯菲主教,下到卑微的亚雌和雌虫,都知道这个失去萨斯主教的消息会让教廷发生震动,教皇会出奇愤怒,他们一定会被牵连。
在恐惧之中,他们僵直在原地,寄希望于萨斯主教在母神的眷顾下复活——他都活了五百多年了,不是吗?他深受神眷,甚至能驱动神器,他一定不会死!
可是比萨斯主教的复活更先到来的是埃德温的复仇烈焰。失独的雌虫孱弱的身体里驱动了庞大的能量,火光如同流星雨一般砸向教廷的雄虫。
而在这场火雨之中,埃德温苍白的脸上爬满繁复的火焰纹路,那些被雄虫视为低贱、肮脏的虫纹,在火焰之中显得近乎圣洁、完美。在一片残酷的猩红之中,埃德温的双目却温柔地低垂着,他的目光眷恋地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雄虫崽身上,一道血线从他唇角滑落,他的手臂轻轻蜷缩,仿佛在隔空给失去生机的雄虫崽一个拥抱。像一个被雕刻在神像中的,年轻又无辜的母亲。
“对不起”
他轻声呢喃,而后飞身冲向教廷的雄虫,像一团黑色的烈焰,带着流光和焚烧的炽热。他周围的机器人收到指令,纷纷撑开机械翼,变换队形包围教廷撤退的方向,而教廷的虫族倒吸一口冷气,几个雄虫愤怒到了极点,尖声怒骂:
“反了!反了!该死的雌虫,他们要造反!”
他们惊恐地四散而逃,有些雄虫甚至踩中了自己的红袍,跌倒在地,教廷仅存的雌虫被迫撑起双翅,为他们的雄主阻拦火雨的能量攻击,被烧的哀叫连连。
桑德斯菲大吼:“废物,快把雌虫推出去,这个该死的亵神者没被雄虫标记过,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贱雌!快保护自己的雄主,若是雄虫受伤,你们和你们的崽全都会被丢到炼狱里,剥皮削骨!”
说完,他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两条暗黄的触须袭向半空中的埃德温,却没想那翅翼残破的雌虫竟然躲过。桑德斯菲的额头落下大片冷汗,可庆幸的是,教廷的其他雄虫也很快甩出了自己的触须,那些高维度的雄虫触须不被大多数焰火所伤害,很快抽中了几个公爵府的雌虫,让他们坠落,而几根触须堪堪擦着埃德温的衣角,差点儿让他也坠亡。
埃德温手中的粒子枪打在了教廷雌虫撑起的翅翼上,教廷的雌虫和亚雌发出惨叫,但他们不能退,也不敢退,埃德温的火焰让他们浑身发抖,那些机器人也大部分被他们拦下,一切都这么混乱不堪,死亡、鲜血和暴力轮番上演,而埃德温却只觉得平静。
这是他赖以生存过的战场。
他突破重重防线,手中的光剑猛然刺穿了桑德斯菲的左肩,那位能言善辩,尊贵无比的雄虫主教大声惨嚎,流出鲜红的血,而他的触须也刺穿了埃德温的下腹。瞬间,雄虫触须的精神影响几乎让埃德温失去神智,但他的身体仍然保持着进攻的姿态。
我的幼崽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如此单纯,甚至让雄虫精神力都短暂的失去了影响力。
鲜血汩汩流淌出来,埃德温眼里的光也渐渐暗淡
可就在无人查看的角落里,萨斯主教漆黑的尸身上,一条骨白色的小蛇突然游动起来,向那跪地一动不动的僵硬雄虫崽游动过去。
“林老师嘶嘶嘶嘶大学森来了等我捞捞”
第40章 第 40 章 虫崽结茧发育
骨白色的小蛇并不起眼, 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任何人都不会将它和先前散发出诡异红光和火焰的“神器”联系在一起。
它滑动着离开萨斯主教焦黑的身体,蛇形的长条身体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蠕动着, 看起来并不像一条蛇,反倒像是一根僵硬的棍子。它嘶嘶叫了一会儿, 放弃了用体面的方式驱动这具和它互不熟悉的身体, 身体僵硬成一根骨白色的棍子,在被能量波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滚动起来。
它一边向塞拉的方向滚动,一边发出嘶嘶的, 骂骂咧咧的声音,调整着自己滚偏的方向,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它身上莹白的光晕引起了桑德斯菲的注意。
“神神器?!”
桑德斯菲不顾肩头被埃德温的光剑刺穿的剧痛,目眦尽裂地看着骨白色的“神器”竟然活了一般的游动起来。震惊和恐惧一瞬间让他忘记了身体正在承受的剧痛, 脑仁在惊恐之中灼烧起来。
母神母神的神器,显灵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母神早就死了, 他亲眼见过母神的遗骸, 那些已经被瓜分和占有的零碎骨骼,那些被教廷编纂成神赐之物,实际不过是被篡位者盗取的神力
母神不可能还存在!
即便教廷千万次虔诚的向母神祈祷, 桑德斯菲更是教廷举足轻重的红衣主教, 他们向整个虫族宣扬他们的虔诚和忠诚, 他们将神的意志强加于每个虫族之上, 理智于建立属于教廷、属于神子的理想国。
可是作为教廷的主教, 桑德斯菲却清楚得很,无论是教廷还是皇族,无论是尊贵的雄虫还是低贱的雌虫、亚雌, 他们虔诚叩拜的母神都是一具残骸。
一具不能说话、不能做事的残骸,只有如此,她的“意志”和“神箴”,才只能由教廷来代为传达。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母神彻底的、毫无转圜余地地离开了他们。
灭顶地恐惧吞噬了桑德斯菲,让他不顾肩胛被刺穿的剧痛,将被他用精神触须刺穿下腹的亵神者埃德温狠狠甩了出去。他一手按住自己肩头喷薄而出的血水,刺耳地尖叫道:
“拿回教廷的神器!!”
乱局之中,只有少数几个虫族听到了主教的命令,但更多的教廷雌虫忙于护卫自己的雄主。埃德温被雄虫的精神触须刺穿后,他一往无前的战力已经濒临溃散。寻常雌虫和亚雌仅仅是被精神力抽打,都可能意志崩溃,更何况是彻底刺穿。
他身上的防护屏障能量耗尽,鲜血从下腹喷溅出来,他白皙的面容也失去了所有光泽,露出白色砂纸一样的干涸。他的力量被榨干了,繁复精美的虫纹从鲜红变得灰黑,仿佛是干涸在地面上的岩浆留下的黑色裂缝,邪异而精美。
在埃德温濒死之际,在硝烟和血水遍布的乱局之中,埃德温仍然吸引了许多目光。谁都记得他焚烧的复仇烈焰,谁都记得他像一根漆黑的箭簇,射穿了教廷的防线,刺穿了红衣主教的肩胛。
无论是敌方还是战友,他都让他们战栗。
可是他们也都知道,埃德温撑不过这次了。他没有被雄虫标记过,信息素匮乏症本就让他力竭,更何况他被强大的雄虫用精神触须刺穿了,在虫族的历史上,没有一个雌虫和亚雌能在这种情况下生还。
西森原本将粒子枪瞄准了桑德斯菲的胸口,可是他的余光却看到埃德温被甩飞出去的模样。理智告诉他,埃德温的伤势已经远远超出拯救的范围了,即便少雄主还在,恐怕也无力回天,他更应该专注地击杀教廷的虫族,可是——
桑德斯菲的雌奴憎恨地向伤害自己雄主的亵神者打出子弹,其他几根来自教廷雄虫的触须也泄愤般伸向埃德温,想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亵神者撕得粉碎,以儆效尤。
西森背后的翅翼一展,飞快掠向坠落的埃德温,用自己淡蓝色的双翅为他挡住了来自教廷虫族的光弹。
或许他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士,就如同埃伦所说,他不适合战场,永远也无法习惯战友的牺牲,将同胞的命作为换取胜利的砝码。是他这样懦弱的军雌,才让雌虫渐渐失去了军队。
可是一个连自己同胞都无法庇护的军队,又有什么意义,又在为谁而战?
西森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他按压着埃德温被破开血洞的腹部,想要止住血水迅速的流失。他本以为埃德温此刻不会有神志了,他的身体已经在雄虫精神力的影响下抽搐,可是他听到埃德温喃喃说道:
“我的雄子报仇”
这单纯的念头仿佛是一根过分倔强的铁锚,深深扎穿埃德温的灵魂,让他怎么都不肯屈服于他濒临破碎的躯壳和濒临溃散的神志。他的精神海正在崩塌,那片被塞拉精心呵护的空间颤抖着虚化,可却怎么都不肯消散,
埃德温咳出一口发乌的血水,从西森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他用光剑支撑着身体,踉跄着重新站稳。
眼见桑德斯菲心急如焚,不得不放出精神触须,亲自追逐着滚动的、骂骂咧咧的骨白小蛇的时候,埃德温一剑刺穿了桑德斯菲的唯一完好的肩胛,将这位尊贵无匹的红衣主教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
桑德斯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还算是温文尔雅的面容扭曲得不成形,尖锐的痛苦让他不断嚎叫,很快他的嗓子便无法再发出声响,
“这是为了我的虫崽。”埃德温苍白着脸,缓缓拔出了光剑。光剑热度在不断腐蚀着桑德斯菲的血肉,他的血液没有流淌出来,而是直接化成了黑红色的烟尘。
“这是为了阿克斯上将,和所有死在教廷手里的军雌。”
埃德温再次举起了光剑,这回瞄准地是桑德斯菲的头颅。他像一个执拗的执法者,一片死寂的双眸之中只有烈焰在灼烧,将自己的生命也化作复仇的利刃,全然不在乎他可能受到的伤害。
西森撑开了全部的翅翼,在其他虫族的攻击中严密地防护着埃德温。此刻他也无暇再想任何事了,他知道船帆已动,一切都无法逆转,他们的生命也即将终结,而他的心底里,他希望埃德温成功这一回。
他希望至少在死前,埃德温能得到他想要的,而那些枉死的雌虫和亚雌,能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公正。
可就在这时,所有眼睛猩红,在乱局之中或杀戮或求生的虫族们,听到了一阵声音不大但却空灵的古怪响动。
“嘶嘶嘶嘶”
一阵古怪的,让虫族无法抗拒的能量波以跪地不起的虫崽为中心,像是水波一样一圈圈震荡开来。这种力量并不暴裂,并没有对任何虫族造成直接的身体或者精神伤害,而是让他们的精神海不断协震。
虫族们轻轻眨了眨眼,无法自控地停止了攻击或者逃窜的动作,雄虫的精神触须僵硬地停顿在半空,姿态古怪,像是一条条臣服的蛆虫,正在包围教廷虫族的机器人也垂下了机械手,仿佛被切断了能源一样一动不动。
大多数虫族的心里都是茫然的,他们突然失去了方才迫切的求生欲和杀戮欲望,失去了驳杂的心绪。那道古怪的声音和柔和的能量牵动着他们的灵魂,驱动着他们的肢体,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于那力量。
可是桑德斯菲却在这近乎和谐的平静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他活了三百年,虽然比不上教皇和萨斯主教,也比不上皇族年迈的亲王,但是他足够见多识广,他知道这近乎洗涤心灵的能量波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雄虫的力量,这也不是教廷从母神遗骸上攫取的“神器”的力量。这是神圣之力,那只可能是母神在创造生命之时,散发的生命本源之力。
那是召唤所有虫族的力量,凡母神所需,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亚雌,无论是尊贵还是卑贱,皆应此召。
桑德斯菲大张着口,双眸几乎瞪出眼眶,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即将刺穿埃德温胸口的触须无法存进,恐惧让他汗如雨下。
埃德温高举光剑,要刺下的动作一顿。他猛然向雄虫崽的方向看过去,一滴泪从他赤红的眼角缓缓渗出来。
垂头跪地,全无生机的雄虫崽的躯体,开始在能量波的中心扭曲起来。他矮墩墩胖乎乎的虫崽身体仿佛被什么神圣又寡淡的光线覆盖着,逐渐看不清晰,而他留下的那些或褪色、或粉碎的漆黑触须,却开始在这纯粹的生命力量中复苏,开始僵硬地蠕动,向虫崽的方向汇集起来。
很快,那些蠕动的黑色触须在所有虫族惊恐或惊叹的目光之中重聚,将雄虫崽的身体完全吞噬,织成了一只巨大的茧。
埃德温原本已经浮现死寂的双眸剧烈震动,他没有犹豫片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变成几米高的黑灰色巨茧的虫崽身边。他将颤抖破损的手贴在虫茧的外壁上,感受那沉重的茧在他掌下微微跳动,像是起伏的心跳。
他染血的面容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他濒死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又将回温的血浆输送到他破损的身体各处。他将光剑一甩,拦在了巨茧和教廷虫族之间。
少雄主没死他的虫崽没事。让他最后护卫他一程,待他发育成功,破茧而出。
***
塞拉在身体的剧痛中破碎后,他的意识其实并没有消散。
古代西方的科学家曾经测算过人被砍断脑袋后,意识能停留十一次眨眼的时间,又有一些神秘学的拥趸认为,人的灵魂是存在的,而且重量为26克,在人死亡的瞬间脱离人的□□。
而塞拉的意识停留的时间出乎意料地长一些。死后的一切都很寂静,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他的灵魂被囚禁在一个寂静的异度空间,可是画面仍然在他的面前上演,那些他只能看着,却再也无法干预的事。
他看着埃德温为他的死亡陷入巨大的伤感,他看着西森和公爵府的其他雌虫也选择留下继续战斗,他看见埃德温焚烧了生命,只为一场注定死亡的复仇。
塞拉在异度空间里不断颤抖着,他“叫喊”这埃德温的名字,可是连他自己都只听见一片寂静的回音。他企图冷静下来,可是他的意志在看到埃德温的腹部被刺穿时还是飞快溃散了。
灵魂是不会哭的,可是痛觉和绝望,却和生前的时候一样惨烈。塞拉一直觉得,自己将埃德温当成了他未来的革命同伴,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后来,他知道自己对埃德温的情感产生了一些偏移,但他并不觉得这会改变任何本质的东西。
毕竟埃德温的身份是他的“雌父”,而他是埃德温的“虫崽”。无论虫族社会怎么看,他们是互相信任的同伴、家人,战友,作为一个党员,塞拉想象不出有什么关系比这更神圣。他知道自己对埃德温的保护欲有一些过度,甚至想要将埃德温从这场迫近的风暴中解救出来,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埃德温的安全和他的快乐,哪怕将埃德温从原本的命运中脱离,那又怎么样呢?
塞拉不觉得有人能在遇到埃德温后,不为埃德温改变,毕竟埃德温是是埃德温,是塞拉穷尽两生,用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堆砌而成的存在。他给了塞拉一颗在异世的船锚,给了塞拉无穷的动力和灵感,两生之中,塞拉不觉得他遇到过任何一个能和埃德温比拟的生命,他永远不会离开埃德温身边,他任由自己沉溺、放纵,紧握着埃德温的手。
可当死亡横亘在他们之间,塞拉才知道放纵的结果无异于自焚于明火。
那些明朗的、无私的感情背后,他对埃德温滋生了更多折磨人的,私人化的情绪。人性的复杂让感情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塞拉放纵自己沉溺的时候,那些在阴暗中滋生的占有欲、自私和晦涩,也将成为他痛苦的沃土。
这全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和放纵,如果不是他一定要缠着埃德温,玩这一场他明知是假的“雌父幼崽”的角色扮演,埃德温不会落入这种境地,不会为塞拉微不足道的死亡和失败,奉献出他自己的生命。
塞拉在虚空中颤抖着,眼看着埃德温的鲜血喷洒出来,他一心只想着,他再也不敢叫埃德温雌父了,他想不到他那些自作聪明的愚蠢的小心思,落在埃德温身上成了沉重枷锁,让埃德温觉得他应该为自己的幼崽而死,这是塞拉犯下最大的罪行。
他也从来不将埃德温当作雌父,从来没有过。
埃德温他是全部,他是意义,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虫崽在寂寞之中挑选的,自己亲生雌父的替代品。
巨大的懊悔和痛苦里,塞拉什么都察觉不到,直到——
一条骨白色的蛇尾伸进虚空,疯狂地抽打他的灵魂。
“林老师!呼叫林老师!林老师在吗?醒醒!醒醒!是我啊!23届哲学系云嘉冉啊!”
“别发呆了,林老师!爱就爱了,gay就gay了,别给自己上高度了!!!再不结茧,你的复活卡——学生我能量就耗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