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嘴硬,相似
这一架打得昏天黑地, 最终以邬识缘力竭落下帷幕,他的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魔头反而比想象中难以对付, 邬识缘被摁在地上, 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水光潋滟, 明明打赢了, 却像要哭出来似的。
邬识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哭什么?”
“谁说我哭了!我才没哭!”魔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了,“好哇你,表面上看起来挺乖的,背地里竟然恢复了修为,勾引我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吧!”
勾引。
这不是魔头第一次提到这个词了。
邬识缘脑瓜子嗡嗡作响,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讲道理:“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他再怎么样也不会用美男计,勾引……这家伙怎么敢开口的?!
魔头振振有词:“你摸我。”
“……”
那还不是你让我摸的?!
邬识缘的肺快要气炸了:“分明是你这魔头起了色心!魔族重欲好色, 人尽皆知, 你用武器诓骗我摸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 倒打一耙, 简直无耻!”
邬识缘绞尽脑汁, 把所有词都骂了一遍, 原本还忿忿不平压着他的魔头脸红了又黑, 黑了又红, 犹豫了一下, 问道:“你真没对我用媚术?”
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
邬识缘的视线在他脸上刮了一圈,意识到什么后, 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你该不会是对我居心不良吧?”
魔头的手抖了下,邬识缘趁机推开他,警告道:“趁早收了你的心思。”
魔头大怒:“凭什么?!”
他一身反骨起来了,扯着脖子毫不退让:“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又不是我的谁,你管不着。”
邬识缘哑口无言。
“别忘了你打不过我,你最好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这么一想,魔头又支棱起来了,昂首挺胸,宣布道:“哼,我可不在意什么两情相悦,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夜七次!”
我们魔头,就是喜欢霸王硬上攻,不对,是霸王硬上弓。
魔头翘起嘴角,得意洋洋。
邬识缘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自从魔头想通以后,他挑战魔尊的兴趣锐减,好好一个专心搞事业的魔长出了恋爱脑,也不急着去魔宫了,整天押着邬识缘乱蹿,在覆水间四处游玩。
邬识缘从抗拒到疲惫,再到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
恋爱脑的威力这么大吗,连剧情都能更改?
“你在想什么?”魔头语气幽幽,“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好知己?”
经他一提,邬识缘的脑海中浮现出慕时生的脸。
距离变故发生已经快十天了,一直没有顾时南的消息,就连食梦貘也召唤不出来,耳坠好似变成了普通的装饰物。
顾时南还好吗?
邬识缘的心揪了起来,顾时南神通广大,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
见他不作声,魔头又气的跳脚:“你默认了?呵,他有什么好的,你不许再看了!”
“看什么?”邬识缘不明所以。
“自然是看魔宫。”魔头咬紧了后槽牙,“你再看一眼,我就去杀了魔尊,让你失去知己。”
谁说他的知己是魔尊了?
邬识缘默默腹诽,思绪一转,不由得兴起了希望:“哦?是吗?”
那我就看就看!
他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魔宫的方向:“我看你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你压根就打不过魔尊吧。”
剧情已经因为恋爱脑停滞了好几天,得赶紧走起来,他才能摆脱魔头,去实行他的计划。
邬识缘在心里打着算盘,面上装出一副不屑模样:“魔尊是魔族最强者,这些天,你一直拿我当借口,就是怕死在魔尊手里。”
“谁说我怕了?!”魔头果然被激到了,低声狂吼,“若我出马,必叫这覆水间换个尊主!”
邬识缘敷衍地点头:“嗯嗯嗯。”
“……你不相信?”
邬识缘耸耸肩:“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什么,你误会了。”
“我误会?明明就是你先不相信我的,是你的错!”
邬识缘从善如流:“对对对,都是我的错。”
魔头被噎住,明明是邬识缘道歉,为什么他反而这么不舒服?
魔头愤怒,魔头委屈,魔头想不通,魔头当即就杀向了魔宫。
邬识缘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拿捏魔头,跟哄小孩一样简单。
魔族慕强,魔尊之位有能者居之,之前也有来魔宫挑战的人,不过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是以邬识缘和魔头一现身,魔宫内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等魔头杀到了正殿,叫嚣着要取而代之的时候,魔宫顿时沸腾起来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魔头动作一滞,邬识缘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
从他们认识以来,魔头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起初邬识缘也以为他是不愿意告诉他,随着相处,邬识缘才发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
这魔头,似乎没有名字。
由覆水间魔气孕育而生的魔族,没有爹娘,名字都是自己起的,没有名字也正常,不过放到魔头身上,总有股突兀的感觉。
邬识缘解释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魔头游离在世界之外,在剧情的控制下,仿佛又能跳脱出剧情,十分矛盾。
这种感觉在魔头改变主意,不火急火燎地挑战魔尊,反而带他四处游玩时达到顶峰。
魔头嗤了一声:“竖子敢尔!尔等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他的力量的确强大,一击就轰飞了面前的魔族,大殿的屋顶被掀飞,魔气四溢,魔头站在废墟中央,高声道:“魔尊别躲着当乌龟王八蛋,赶紧滚出来,让你的好知己看看到底谁才是名副其实的尊主。”
“……”
艹。
魔尊的好知己尴尬不已,默默挪去角落,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邬识缘的动作根本躲不过一直关注着他的魔头,下一秒,魔气就缠住他的腰,将他拖到了中心位置。
邬识缘:“……”
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魔头搭着邬识缘的肩膀,志得意满:“我都打上门来了,但魔尊还不敢出来,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什么?”邬识缘挣了挣,魔气缠得死紧,他挣脱不开。
魔头骄傲道:“这说明他怕我。”
话音刚落,魔头就收敛了表情,一把推开邬识缘,同时召唤出短刀,狠狠地刺向来人。
“乳臭未干的小子,口气倒不小。”
漆黑的羽翼遮住了半边血月,鸦羽飘落,魔气骤然迸发,整个魔宫都被滚滚黑潮席卷。
魔尊踏着鸦羽一步步走近,视线掠过魔头,落在邬识缘脸上,眉宇间多了一丝温度。
“许久不见,邬道长。”
这种情况下见面,气氛怪怪的,邬识缘微微颔首,下一秒就被人拉到了身后。
和魔尊相比,魔头确实年幼,满身稚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轻狂:“他可不是来见你的,他是来看我打败你,登上魔尊之位,然后迎娶他的。”
邬识缘:“……”
邬识缘:???
不是,你别胡说啊!
灼热的视线顿时聚焦过来,邬识缘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他的修为快点恢复。
魔尊和魔头,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他都想离远远的。
“他看起来可不愿意嫁给你。”魔尊眯了眯眸子,身上的魔气更加张狂,杀机潜藏在平静表面下,暗潮汹涌。
魔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短刀绕着指尖翻了个花:“他不愿意嫁给我,那我嫁给他就是了。”
……倒也不必哈。
邬识缘眼皮抖了抖,下意识多看了魔头两眼。
这种混话,让他想起了初入九霄观的顾百闻,少年意气风发,有自己的想法,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
能有三分相似,便已经是绝杀,邬识缘控制不住在他身上寻找顾时南的影子。
魔尊动了怒,铺天盖地的魔气朝着魔头涌去,邬识缘的心紧了一下,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冷厉的白光,魔气被从中撕开,魔头疾步冲了出去。
带着笑意的声音飘过来:“邬识缘,等着,我赢了这尊主之位就来娶你。”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嫁你也行。”
狂风呼啸,衣袍猎猎作响,邬识缘重重地捻了下指尖,方才的声音像梦一样,在他平静的心湖中砸下一圈圈涟漪。
那股突兀感越来越重,令邬识缘无法忽视,控制不住想要探究缘由。
不出一刻钟,魔宫就成了一片碎石瓦砾,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在半空中缠斗,缭绕的魔气遮住了殷红的血色天幕,胜负难分。
邬识缘百无聊赖,一把扯过旁边的魔族侍卫:“你猜,谁会赢?”
“自然是尊主。”
“都说魔族慕强,看不出来,你对你们尊主还挺有信心。”
侍卫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无论赢的人是谁,他都会成为尊主。”
邬识缘哑然:“你在魔宫的时间不短,对你们尊主就没有一点……主仆情谊?”
魔族侍卫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只有你们凡人才会困囿于情谊,我们魔族天生就没有这个弱点。”
是了,魔族天生无情无欲,心随念动,不知道何为爱,何为情,抚摸和亲吻都是欲望导致,没有半分私情。
魔尊是因为剧情的设定而青睐于他,视他为知己,那魔头呢?
邬识缘眼神复杂,视线追随着战斗中的魔头。
他为何会对他动心?
第52章 第 52 章 驱役,识海
翻涌的魔气轰然荡开, 半空中打斗的两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片刻后, 从废墟中爬起来一个身影。
邬识缘第一时间看过去, 巨大的黑色羽翼映入眼底。
魔头败了。
叫嚣着要取魔尊代之, 到头来, 却败于其手。
谁胜谁负都跟他没关系,但不知为何,看到魔头败了,邬识缘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或许是看不得少年意气遭摧残,怜惜曾经骄傲得意的自己。
身旁的魔族侍卫噌的一下站起身,一行人面朝战局中心:“恭迎尊主。”
邬识缘轻叹一声,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
赢的是魔尊也好,省得那魔头再打他的主意,小魔头难缠, 那混不吝的真能做出押他拜堂成亲的缺德事。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命, 被摁头成亲的事都能遇上。
“魔尊大人, 好久不见, 冒昧——”
话音戛然而止, 邬识缘的话卡在喉咙里。
魔尊的羽翼被劈成两半, 在漫天飞舞的鸦羽中, 满身伤痕的魔头一步步走来, 他的赤着上身, 魔纹贯穿整个胸膛, 从锁骨蜿蜒而下,一直深入进下裤里。
短刀漂浮在空中,随着魔头的动作, 嗖的一下飞过来。
邬识缘眼睁睁看着身旁的魔族倒下去,杀人凶器绕着他盘桓一圈,停在他面前。
“你刚刚说,好久不见?”
刚经过一场厮杀,魔头的嗓音沙哑,眸中猩红的血色尚未褪去,看过来的眼神意味深长。
邬识缘想到了一个成语——杀鸡儆猴,魔族侍卫是被杀的鸡,他是小魔头想要威慑的猴,要是回答不满意,下一秒短刀就会插进他的胸口。
艹,这魔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战斗力这么强?!
剧情操控就罢了,现在连他的战力都相对削弱了,真想置他于死地是吧。
邬识缘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是好久不见,你打的时间太长了,我都等累了。”
魔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刚才不是在跟我说话。”
“不是跟你是跟谁,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除了魔尊,其他魔族也被他杀光了,魔头深谙斩草除根的道理,整个魔宫占地范围,方圆百里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活物。
“兴许你期望最终活下来的人不是我。”
魔头走近,直视着邬识缘的眼睛,满意地看着他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这双眼睛永远只看着他就好了。
“我赢了,我们能成亲了,你开心吗?”
他完全可以让这双眼睛里只有他,如果邬识缘看向别人,那他把那人杀了就是。
这件事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困难。
邬识缘并不知道魔头在谋划多么变态的事,眼前这场面他都快应付不来了,他想说“开心个屁”,但他不敢。
按照更改之前的剧情,现在已经接近他的死亡时间了,没人知道他的死法是不是发生了改变。
从死于怨恕海上的劫雷变成新任魔尊爱而不得,怒而杀了他,魔头的行为引起众怒,视他为白月光的主角们联合起来,声讨覆水间,整个云荒大陆彻底陷入争斗之中。
乱世造英雄,如果是游戏的话,当然打起来更火爆,这个猜测的可能性非常大。
邬识缘不敢赌。
“你觉得我开不开心?”
魔头轻哂,略有些不爽:“明明是我在问你。”
但我他爹的不能回答,说开心,就要和你成亲,说不开心,可能当场去世。
邬识缘挤出一丝笑:“但我很在意你的想法。”
魔头只听自己想听的,眼睛一亮:“你在意我,定是被我迷倒了,迫不及待想与我在一起。”
邬识缘:???
“那我便遂了你的意。”
不等邬识缘反驳,魔头直接抱住他,转瞬间就从魔宫离开,回到了住的地方。
两人踉跄着推开房门,邬识缘被扑倒在床上,属于魔族的高热体温透过衣衫传到他身上,烫的他一个激灵:“等等!”
“干什么?”魔头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太快了。”邬识缘瞅了眼虎视眈眈的短刀,深吸一口气,“我们刚认识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就做这种事,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这会让我觉得你只想和我做这种事。”
魔族追求肉/体的欢愉,而凡人则爱重由情欲延伸出来的触碰。
打又打不过,邬识缘别无他法,只能和他谈感情,拖延时间。
魔头点点头:“没错,我就是只想和你做这种事,我对其他人都没有兴趣。”
邬识缘哽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魔头理解不了委婉的说法,邬识缘无法,只得直白道:“我们需要时间来培养感情,你现在做这种事会让我觉得你只是馋我的身子。”
魔头沉吟片刻,不解道:“可我就是馋你的身子啊。”
“……”
魔族本性果然难改。
邬识缘硬着头皮道:“所以你只想得到我的人,不想得到我的心吗?”
“你的心?”
魔头低下头,指尖抵在他胸口,指甲轻轻一划,衣服就破了,露出白皙的皮肤,如玉一般,温热细腻。
微利的指甲点了点心口,邬识缘后背上蹿起一股冷汗。
“我可以先得到你的人,再慢慢得到你的心。”魔头莞尔,在刚刚点过的地方落下一个轻吻,“邬识缘,别把我当成傻子,我要是现在停手,不一定会得到你的心,但肯定会失去你的人。”
“你的心漂浮不定,但你的人我一定不会让出去。”
他轻哼了声:“我很聪明的,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也不会少吃一点豆腐,你骗不了我。”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胸前,邬识缘头皮发麻:“放开我!”
“不放。”
“……”
邬识缘气了个仰倒,修为被压制,灵力被卸了个干净,为今之计,只有……他眸光一凛,一头撞开魔头。
一朝翻身,位置颠倒,邬识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压住的人,抓住短刀就刺了下去。
刀尖停在皮肤外,无法再进一步。
魔头非但不恼,反而更加兴奋了:“拿我的武器来杀我,你觉得可能吗?”
邬识缘不信邪,双手握住短刀,用力往下刺。但那刀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样,每次都停在魔头身前一寸。
他不动声色地用食指蹭了下刀刃,指腹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血色。
刀很锋利,但伤不了魔头。
邬识缘果断放弃,转而掐住魔头的脖子:“放我离开覆水间,不然我们就一起死。”
他不是魔头的对手,但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舍去一身修为,也不是没可能。
“生未同衾,你就想和我死后同穴了,邬识缘,你好爱我。”
“……放屁!”
邬识缘脸色铁青,一时间骑虎难下,打又打不过,威逼利诱也没用,这魔头简直比滚刀肉还难对付,叫他连赴死都不甘心,生怕死了之后又被缠上。
“原来你不是想和我殉情啊。”魔头勾起唇角,眼神暧昧,在他被划破的衣衫上流连,“早说你不满意,我不在意体位,换个姿势而已,我又不会拒绝。”
“……”
邬识缘沉默,邬识缘抓狂,邬识缘气急了,刀捅不进魔头的身体,他反手就捅向自己。
魔头顿时变了脸色:“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短刀被夺走,邬识缘迅速伸出手,用刚刚划破手指流的血,趁机在魔头的胸口上画了一道符箓。
魔头愣了下,不明所以地低下头:“这是什么?”
曲折的血痕形成一个特殊的纹样,和魔纹交相辉映,像长在血肉里一样,烙在皮肤上,擦不掉。
邬识缘如释重负,露出久违的笑容:“驱役符。”
作用和血契差不多,只是效力维持的时间不长,常常用来调教灵兽,被下了驱役符的人无法反抗,只能遵循下咒人的指令行事。
驱役符对灵兽的操控时间有九天,在人身上时间会减半,用在魔族身上不知能维持多久。
怎么着也应该有几天吧?
邬识缘扯了扯衣服,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马不停蹄地赶去覆水间边陲。”
魔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一脸震惊:“驱役符是什么?邬识缘,你对我做了什么?!”
驱役符的催动极其耗费精力,因为效力时间太短,驱役符失传已久。邬识缘从顾半缘传授给他的古籍中看到相关记载,这是他第一次用。
“下次见面,我再为你解惑。”邬识缘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语气轻快,“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再见面了。”
几天时间,足够他恢复修为,离开覆水间了。
邬识缘哼着小曲,拿出了神明之泪,开始打坐。
借神明之泪运功可以快速恢复灵力,之前碍于魔头在场,他没敢将神明之泪拿出来。
运行一个大周天后,周身的灵力畅通,邬识缘吐出一口浊气,惊奇地发现识海的范围变大了。
识海是修相者意识活动的空间,识海越大,意味着修相者的境界越高,能窥破的天道法则越多。
自从突破九品境界后,邬识缘的识海再没有发生过变化。
他仔细查探了一番,身上没有其他改变,唯独顾半缘留给他的那股力量变小了些。
难道识海的变化和那股力量有关?
要是将那股力量全部炼化,那他的识海肯定会大幅度扩张,境界自然而然会提高,说不定能像曾经的神明一样,在九品之上又进行新的突破,彻底跳脱出天道的束缚。
如此一来,就更容易找到这个世界的破绽了。
邬识缘不由得振奋起来,正准备继续修炼,一道阴风忽然吹过来,“哐”的一声,不久前被他驱赶的魔头破窗而入。
魔头咧着嘴,笑容灿烂:“好巧,这么快就见面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弱点,肋骨
“……”
艹啊!
邬识缘脸都绿了, 他好像知道驱役符为什么会被淘汰了,这他爹的!用在魔头身上连一个时辰都维持不了,简直是伤敌八十自损一千!
驱役符已经失效了, 魔头抚了抚胸口处残留的血痕, 恶劣地提醒道:“你现在可以给我解惑了。”
救命!
邬识缘的大脑一片空白, 转头就往门口跑, 还没摸到门就被化为实质的魔气锁住,拖了回去。
“连句话都不说就跑,莫非之前你一直在骗我?”魔头掐住他的脖颈,没怎么用力,更像是虚虚地贴上去。
这种强势的掌控姿势使他的占有欲得到极大满足,因为驱役符被迫离开的怒气消散了大半,在感觉到邬识缘身上传来的温度后,魔头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缓慢的,带着诱哄意味:“不是骗我的, 对吗?给我一个解释, 比如……你在和我玩情趣。”
邬识缘在鱼死网破和能忍则忍之间徘徊了两秒, 绷着脸, 严肃道:“竟然被你发现了, 我就是在和你玩情趣。”
魔头都给他编排好了, 顺着台阶下就是, 省得他自己费脑子编故事。
邬识缘指了指他胸口的纹样:“驱役符, 别名相思符, 若是爱意不足, 便会不复相见,唯有两情相悦才能化解。”
他一脸认真:“我想看看你对我的心意。”
魔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事实证明, 你一开始对我的心意并不单纯。”邬识缘啧了声,“我就知道,魔族口中的心悦欢喜都做不得真。”
“但我回来了。”魔头急切道。
他已经被邬识缘忽悠住了,完全没想过驱役符和相思符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扯在一起有多荒唐。
邬识缘见好就收:“看在你最终得证真心的份上,我勉为其难不与你计较。”
他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开了颈间的手,冷冷地瞥了眼魔头:“下不为例。”
魔头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嘿,傻子。
邬识缘舒了口气,轻飘飘将这茬揭了过去。
经过这一通折腾,魔头被忽悠得以为自己理亏,不敢再提之前没做完的事,乖乖坐在邬识缘身边。
没有关系的时候以武力值决定话语权,如今应下了身份,邬识缘顿时翻身农奴把歌唱,稳站道德的制高点。
虽然他暂时打不过魔头,但他有感情上的主动权,这就叫——先爱上的人是输家。
“你已经是新任魔尊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邬识缘随口问道。
覆水间的尊主更迭是大事,不日消息就会传开,届时江湖各大门派必定会重点关注覆水间与新魔尊。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邬识缘暗暗在心里打着算盘,短时间内他不打算离开覆水间,有魔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也走不了,既然如此,不利用一下眼前的条件就浪费了。
魔头认真想了想,道:“先让人重新修筑魔宫,要比之前的更加华丽,比人间的王宫更加富丽堂皇。”
邬识缘挑了挑眉,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会享乐的主儿。
“只有豪华的宫殿才配得上我们。”魔头指了指邬识缘,又指指自己,“你和我,我们,魔宫是你今后的家。”
阿这……
邬识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凉嗖嗖的,有种被凶恶邪祟盯上的感觉。
“等魔宫修好了,我们就成亲,不对,按照你们修相者的习俗,应该是结契。”
魔头在有限的见识中扒拉了一会儿,语气迟疑:“成亲要拜高堂,结契需要做什么?用不用把你的师门长辈请过来?”
太明虽然不在了,但九霄观内还有邬识缘的师门前辈,以及师弟师侄们。
魔头在心里盘算着,要是请了九霄观的人,那其他宗门要不要发请柬?邬识缘知交遍天下,将人都请过来不是一件小事,得早做打算。
如此一来,结契仪式的时间就得推迟了。
邬识缘眸光闪烁,不容置喙道:“自然要请,难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吗?”
结契没那么多讲究,将两人的命书合在一起就可以了,将结契仪式办得轰轰烈烈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没必要。
但要拖住魔头,进行他的计划,这仪式自然是越大越好,最好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过来。
邬识缘一把抓住魔头的手:“别的不说,九霄观、十二星宫和商会的人一定要请到。”
魔头不悦:“为什么?”
九霄观还可以理解,十二星宫和商会是怎么回事,莫非假意叛逃的期间,邬识缘和十二星宫的某个人发生了什么?
还有商会,早就听说商会的少会主对邬识缘有所图谋,情敌最是难缠。
“这三个宗门里有人痴恋我,让他们来观礼,正好断了他们对我的念头。”
这不算是假话,也是邬识缘计划中的一环。
他横过去一眼:“难道你希望他们一直对我有所图谋吗?”
“当然不是!”魔头被说服了,大手一挥,“请!都请过来!他们要是不愿意过来,我亲自去杀……不是,亲自去把人绑过来。”
杀主角这事没谱,有天道法则的庇护,邬识缘不信他能做到,但魔头言听计从的态度极大程度的取悦了邬识缘,他拍拍魔头的脑袋:“乖。”
体温那么高,头发却是凉的。
邬识缘的视线一转,盯上了他头顶的角。
听说魔族的角各不相同,随着修为的精进,身体外形也会发生变化,角是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有很多魔族不喜欢外化的性征,在修为提升后都会将角隐藏起来,这样使他们看起来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邬识缘伸出手,微微弯曲的角光滑凉润,通体墨黑,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握上去的一瞬间,魔头闷哼出声,身上的魔纹躁动不安,宛如催生的藤蔓,抽枝发芽,四处发散,几乎要爬遍整片光洁的皮肤。
“别碰……”魔头的眼底渗出血色,一把掐住了邬识缘的腰。
他坐在床上,仰起头才能看到邬识缘的脸,居高临下的视角,邬识缘垂眸打量着他,像是得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恶作剧般作弄起掌心中温润的角。
“魔族的命门不同,听说有不少魔的死穴是角。”邬识缘屈指揩了一下,俯下身,试图从猩红的眸子中分辨出答案,“你的是吗?”
魔头愣愣地看着他,摇摇头:“不是。”
他不止一次掐过邬识缘的脖子,还曾将人按在身下轻吻,那时他以为他们足够亲密。
可邬识缘只是弯下腰看他,摸摸他的角,他忽然又觉得从前他笃信的亲密没办法与现在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他的强迫,远远不如邬识缘的主动令他感到愉悦。
凡人喜欢将相思,将情,将爱挂在嘴上,这些都是魔不懂的复杂感情,可在邬识缘身上,他好像品味到了违背种族的深刻情意。
“我的命门在这里。”魔头牵住邬识缘的手,往下拉,停在腹部外侧。
隔着一层皮肉,隐隐能感觉到肋骨起伏的弧度。
邬识缘心生讶异,将弱点暴露给别人无疑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可魔头偏偏这样做了。
“肋骨,是我唯一的弱点。”
魔头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魔气萦绕在指间,熟悉的短刀受到牵引,缓缓从身体中拉出来。
他将刀放在邬识缘手中,虔诚地仰着头:“我将我的弱点变成了我手中的刀。”
是从身体中取出来的一截肋骨,所以短刀才能随心而动,收回身体之中。
邬识缘还没来得及震撼,高热的体温就环抱住他,魔头吻住他的右耳,唇贴着耳坠,说出来的话带着环佩的叮当声:“我将弱点和刀都交给你,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唯一的秘密。”
唯一的秘密……
午夜梦回,邬识缘挡住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魔头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专注,执拗,痴迷——仿佛整个世界他只看得到他一样。
邬识缘听过很多人对他表白,他们看他时充满欣赏,有时是因为他的名声,有时是因为他的长相,有时是因为他身上附加的利益。
这种纯粹的眼神,他只从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邬识缘翻身坐起来,夜半三更,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从住处离开,慢吞吞地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仍在热火朝天施工的魔宫遗址。
新魔尊下了命令,要尽快重筑魔宫,魔族上下兢兢业业,日夜不休,加班加点的工作着。
远远能够看到在半空中监工的魔头,他没有上任魔尊极具标志性的羽翼,靠坐在魔气铸造的王座上,气势却比上任魔尊更加强横。
邬识缘刚靠近,魔头就有所感应,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你想我了。”
魔族的理解能力向来出众,魔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他眼里,来找他,就代表想他了。
“你梦到我了?”
半夜不睡觉,想他,肯定是因为梦见了他。
邬识缘长久地注视着他,他不相信直觉和冲动,基于理性的推断,以及心底无法忽视的悸动,他必须试一试,从眼前之人的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他点了点头:“嗯。”
魔头一愣,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是想我了,还是梦到我了?”
说想念的时候那么笃定,如今又开始迟疑不决,不知是无法判断,还是想借机从心上人嘴里撬出一句想听的话。
“因为想你,所以梦到了你。”
一句话,魔头心里炸开了烟花,脸上洋溢起欢喜表情。
“我来找你要一个答案。”
邬识缘牵起魔头的手,十指相扣,金色珠子落在掌心相合的缝隙里。邬识缘催动灵力,源源不断的金色灵力汇入珠子,又经过珠子流入魔头的身体。
神明垂泪,可见苍生轮回,借神明之力逆转乾坤,他要看看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谁。
第54章 第 54 章 好久,不见
一花一世界, 所处其中的事物必须遵循天道法则,对高等存在而言,这个世间不过是虚假的游戏世界, 但对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 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成长, 真实的见闻,真实的自然变化,真实的死亡与轮回。
这片土地哺育的生命全都承袭了神明的恩泽,理所应当的,他们信任神明,回馈神明。
经过神明之泪洗涤的力量带着神圣的气息,那是独属于神明的标志,一经放出便迅速净化掉魔气。
淡淡的金光从掌心汇入身体,顺着手臂往上涌, 如同奇异的潮水席卷而来, 几息之间就将魔头身上的魔纹完整覆盖。
墨色的花纹被一点点拔除, 带着神明气息的灵力填补了空白, 以锁骨为界限, 魔头的胸膛和后肩上浮起一层摧残的金色纹路, 好似流动金辉, 又像神明的垂怜, 在为信徒赐福。
在魔气中诞生的魔族无法被净化, 拔除身上的魔气相当于失去生命根基, 只有一个结局——泯灭。
可魔头非但没有灰飞烟灭,反而以魔族的身体接受了神明的赐福。
他不知道邬识缘做了什么,诧异地低下头, 打量着身上的变化,眸底的血色褪去,露出明晃晃的好奇神色。
“这是什么?”
十指相扣的手举起来,魔头觑着掌心中的金色珠子,他能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流入身体,与魔族高热的体温相比,这股力量温温凉凉的,很舒服。
因而他没有阻止邬识缘,放任邬识缘在他身上探寻答案,尽管这件事对成为尊主的他而言算得上冒犯。
邬识缘紧抿着唇,因为魔头的完全信任感到雀跃,同时心头轻颤,无法阻止地偏向他的猜测。
当神明的力量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就可以把神明之泪当成媒介,看到魔头的过去。
人死之后会变成鬼魂,或在人间游荡,直至消亡,或进入地府,等待轮回转世。
魔与人不同,他们的降生是独一无二的,死亡也是干干净净的,背负的罪孽会在魂飞魄散的一瞬间抹去。
眼前这个对他袒露秘密的小魔头年岁不长,他生于覆水间的混沌魔气之中,理应没有来处,可透过神明之泪,邬识缘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很多过去。
记忆浩渺如烟尘,珠子逆转,魔头的过去一幕幕闪过。
邬识缘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看到魔头从眼前的模样退化成幼小魔族,从少年变成小崽,一直到他降生于覆水间。
全都是陌生的画面,是平平无奇的过去,魔头大概是一颗按部就班的棋子,每一步都受到剧情的牵引,从牙牙学语成长到今日。
是他猜错了吗?
魔头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没有关系,他只是万千魔族中……有点特殊的一个。
一股莫名的悲恸涌上心头,不知是因为自己猜错了,还是受到阔别已久的失落与思念影响。
邬识缘松开手,眼底的光闪了一下,变得黯淡。
他没有回答魔头的问题,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将胸腔中的郁气全都吐出去。
指尖刚刚抽离,松开的手突然缠了上来,魔头抵在他肩头,掌心相扣,按在他的左胸。
那里是心脏跳动的巢穴。
“你很失落。”仿佛被邬识缘的低落情绪感染了,魔头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焦躁,“是没有找到答案吗?”
他可以感觉到邬识缘“砰砰”跳动的心脏,却无法通过跳动的频率分析出如何靠近。
邬识缘累极了,轻轻闭了闭眼睛:“答案不重要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
魔头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三个字,他浑身发抖,头都不敢抬,怕触到邬识缘冷漠的眼神。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他听到了邬识缘说想他,这是一大进步,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有很大进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恐慌攫取了魔头的心脏,他收紧了手,死死抓住邬识缘,有种一松开手就会彻底失去他的感觉。
“答案怎么能不重要,再找找,再找一次……一定能找到答案的。”他学着邬识缘往神明之泪中输入力量,一股糅合了金光的魔力从他指尖流出,“你要找谁?不,不不,你是来找我的,没有别人,没有其他人……对不对?邬识缘,你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对吗?”
邬识缘想,他自诩不执着情爱,但却贪图十足的爱意,所以才会被为他跨越时空的行为打动。
轰轰烈烈的感情具有排他性,必须得是顾时南才行。
邬识缘抽出手:“不——”
神明之泪突然爆发出夺目的光彩,邬识缘动作一滞,又被紧紧地握住,魔头的体温从指尖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闪烁的画面。
在覆水间中孕育的魔头归于混沌,回到生命的起点。
他以为这是魔头的一生,没想到却是刚刚开始。
魔气消失,冲天的火光映入眼帘,在大火之中,眼覆白绫的慕时生侧着身,随着祭神殿一起付之一炬。
画面飞速倒转,从祭神殿转到阙都,到苍雪峰,到负雪城,到走过的芸芸众生之路,终结于药杀谷。
魔头的一生与慕时生正式接轨。
邬识缘瞳孔紧缩,满脸不敢置信,但一切还没有结束。
在神明之泪又一次爆发的亮光中,他看到了顾百闻,看到了那场拍卖大会上发生的所有事,时间无法回到过去,但画面诚实记录了曾发生过的一切。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就算重启了,就算世人丢失了这段记忆,那依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顾百闻,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邬识缘以为到九霄观的相遇就结束了,却没想到神明之泪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芒远比之前的两次更加强烈,仿佛撕裂了坚不可摧的壁垒,将一个灵魂所经历过的人生全部融合。
神明之泪最后赐予他的轮回,是属于顾时南的一生。
邬识缘看到了向他奔赴而来的变态,独属于他的爱人满腔热忱,爱意浓烈,跨越千山万水,打破时空界限,扑进了他的怀里。
邬识缘被抱了个满怀。
他听到怀里的人说:“好久不见。”-
【滴——】
【警报,警报,检测到系统故障,正在修正。】
【滴——无法锁定故障原因!无法修正!】
【实行强制措施,开始重启。】
“嘭!”
爆炸声接连响起,显示屏一块块暗下去,在嘈杂焦急的议论声中,一道清晰的电流音传入每个人耳中。
【重启失败。】
【为保护系统安全,启动最终预案,强制退出,关闭游戏世界。】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化作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的雷,兜头劈下来,青白色的雷电将巨大的天幕撕裂,星辰倾覆,浪潮翻涌,浓郁压抑的魔气从撕开的裂口处溢出来,迅速涌向云荒大陆。
不动天神宫内沉寂了几百年的钟声陡然敲响,祭司们大惊失色。
自神明陨落后,这钟再未响起过。
“不好!覆水间的封印破了!”
十二岛仙洲,以十二星宫和逍遥书院为首的各大宗门第一时间发出命令,门下弟子携令而去,前往不同城池支援。
谢行昀御剑而出,他朝逍遥书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温润出尘的身影逐渐靠近,直到停在他身边。
“出事了。”
师逢春轻轻“嗯”了声。
自一星天拍卖大会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谢行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师逢春和他印象中不同,但他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系统强制关闭,无法脱离……”谢行昀低低地骂了声,“艹,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这并非简单的游戏,关机下线就能逃离,在游戏世界里,所有体验都是真实的,一切都会造成真实伤害,简而言之,如果死在这里面,也会真的死去。
游戏的最终目的是取乐,玩家毕竟是玩家,受到系统的优待,拥有很多特权,比如由重启和回溯构成的复活机制。
在复活机制的影响下,生与死之间的界限被不断模糊。
但现在,系统故障,游戏世界强制关闭,复活机制解除了。
“说不定还有更糟的。”
师逢春眯着眼看向天空,雷电撕裂的口子一直延伸到十二岛仙洲,眼下本应该处于极昼时节,天却在一点点黑下来。
魔气倒灌,染黑了天色。
师逢春的脸上是不合时宜的平静,他好似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地叙述着事实:“再过不久,魔气就会彻底侵入云荒大陆,届时覆水间将和我们脚下的土地完全融合。”
世界秩序的崩坏,必然带来莫大的灾难,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山川倾覆与草木衰落,云荒大陆上的生灵会一点点消亡。
——这是劫数。
谢行昀攥紧了拳头:“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阻止?”听到了笑话一样,师逢春语带嘲讽,“怎么阻止?谁去阻止?系统已经切断了,剧情无法进行限制,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
谢行昀以为他在害怕,丢下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可能”就离开了,他走的很快,没有看到师逢春脸上嘲弄不屑的表情。
蝼蚁之渺小,如何能撼动大树?
再说了,又何必阻止,沧海桑田轮换本来就是自然规律,日升月落,枯荣交替,只有毁灭一切,重新洗牌,才能在废墟上建立新的秩序。
凛冬之后见春意,这是劫数,也是新生之前。
第55章 第 55 章 神降,心魔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一切, 来不及叙旧,邬识缘拉着魔头前去查看情况。
“你为什么会变成魔族,这是新的身份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身份暴露, 偷偷潜入游戏世界的事情被发现了, 替换的新剧情打乱了我的计划, 怕你出事, 我就直接进来找你了。”
想起一切的魔头性格有所改变,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游刃有余的顾时南。
“时间紧迫,我当时只想着快点找到你,魔头是合适的角色,为防被系统检测到,不得已才抹去了记忆。”
顾时南紧了紧手,视线落在邬识缘的脖子上,心疼道:“让你受苦了。”
顾时南没有忘记自己做过什么,这些天他仗着魔头的身份, 威逼胁迫, 掐过邬识缘不知多少次, 还差点霸王硬上弓。
他大概真是个色欲熏心的坏胚子, 有没有记忆都惦记着成亲和洞房。
“无妨。”
虽然顾时南没有说太多, 但邬识缘猜的出来, 所谓的直接进来找他肯定不是像顾百闻和慕时生那样, 他们能再见面, 顾时南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封住记忆也是无奈之举, 他怎么忍心责怪。
“刚刚系统说的强制退出是什么意思?”
“强制退出游戏世界, 是发生重大事故时,系统为了保护自身,切断了自己和整个世界的联系。”
顾时南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换言之, 这个世界不会再受到剧情的操控了,也不会再有系统。”
从这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都把握在自己手里,没有宿命,没有剧情,没有系统保驾护航,也不会再有气运之子和炮灰配角。
身处其间,虚假的一切会一步步成为真实。
“你不再是为了成全主角遗憾而早死的白月光。”
邬识缘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困囿于白月光的宿命,想尽办法摆脱剧情操控,但真的到这一天时,却没有想象中高兴。
“是你做的吗?”
他为得到命运的自主权而高兴,但又控制不住想更多,覆水间的魔气泄露不是小事,接下来整个云荒大陆都会陷入无尽的动荡之中。
潜意识里知道世界是数据和代码拼凑出来的游戏,人命比草芥还轻贱,但邬识缘还是没办法将一切视为儿戏。
他钻进了牛角尖,有种顾时南为了帮他摆脱死亡的命运,将芸芸众生推入危险境地的感觉。
思及此,邬识缘的心颤了又颤。
“不是我。”顾时南哪里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有比他更了解邬识缘的人,“系统的自保程序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导致这一切的人,是神明。”
“神明?”
邬识缘想到神明之泪,覆水间的变故发生在顾时南想起记忆时。
“如果信仰和爱意足够昌盛,神明就会降临人间。”顾时南伸出手,被神明之泪涤荡过的魔力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因为我很爱你,所以我来到这里,因为你很爱我,所以你才能使我想起一切。”
“邬识缘,当你向我走来时,神明就降临了。”
神明之泪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汹涌的魔气逐渐停止溢出,在覆水间被撕开的裂缝处,姗姗来迟的不动天祭司们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身影。
仿佛铸造城中的鲛人雕像活了,摇曳的鱼尾光芒万丈,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神明大人”,气氛一下子沸腾起来。
“大人,是神明大人!”
“大人回来了!”
“见过神明大人。”
奇迹降临,羽化了几百年的神明再度现世。
隔着遥远的距离,邬识缘和被祭司们簇拥着的神明对上视线,神明是很年轻的男子,人如其名揽星河,五官俊美如星如月,气质卓然,却不像传说中一样高不可攀。
“……他是真的神明吗?”
顾时南认真思考了两秒:“要不你拿神明之泪试一试他?”
邬识缘想了想,竟然真的拿出了神明之泪。
远处的神明转瞬就来到眼前,邬识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神明之泪就被对方拿起:“你就是九霄观的希望?”
揽星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笑:“我果然很有先见之明,这下子顾半缘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邬识缘:!!!
是神明!
货真价实的神明!!
以人身成神,挽大厦之将倾,云荒大陆上没有人不敬佩神明大人。
邬识缘也不例外。
如今传说中的奇迹出现在眼前,无人能不激动。
“前辈!我——”
揽星河抬手打断他,纠正道:“叫前辈多生分,我与你师祖是兄弟,按照辈分,你叫我一声老祖宗好了。”
邬识缘嘴角一抽,脸绿了。
揽星河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谁叫你们道士都苦大仇深,爱板着个脸,你师祖还好点,没出家,能吃肉能喝酒,不像你。”
邬识缘:“……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顾时南小鸡啄米式点头:“没错没错,他不出家了,改出嫁了。”
揽星河竖大拇指:“改的好!”
两人一唱一和,徒留邬识缘原地尴尬,绷着脸,体面制止:“不是出嫁,别胡说,应该是结契才对。”
顾时南摆摆手:“差不多。”
邬识缘:“差多了。”
对此,揽星河锐评:“看到你,我就相信了一句话:假正经也会遗传。”
邬·假正经·识缘:“……”
他对神明大人的滤镜好像被打碎了。
经过一番插科打诨,距离感消失,邬识缘面对揽星河时自在了不少。
“前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见过顾半缘之后,邬识缘一直在思考他说过的话,混乱的时间线,真实虚假的世界,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他和顾半缘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结合游戏的世界观,他所处的世界只是“抄袭”了顾半缘的世界,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倘若神明大人从来都不存在于游戏世界,那羽化也只会是借口。
“我来看看你。”揽星河直白道。
“九霄观运势缺失,你师祖后继无人,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自从书墨算出你的存在后,他就一直惦记着。”
揽星河不怕邬识缘听不懂他的意思,身为九霄观可以期许的未来,这点脑子都没有那就完了。
“书墨那小子算卦不准,说什么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我看你并没有入魔的征兆。”
此言一出,顾时南的脸色稍微变了变,邬识缘的注意力都放在揽星河身上,并没有察觉,只有洞悉一切的神明看出了顾时南的异样。
揽星河轻飘飘瞥过去一眼,顾时南微愣,默默低下了头。
因为揽星河的出现,严峻的事态变得可控,原本哭丧着脸的祭司们全都换了一副模样,询问神明大人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邬识缘也投去了期盼的目光,有神明出手,一定能够拯救云荒大陆。
然而揽星河并没有像他们期待的那样出手相助,他笑了笑,摊摊手:“看我干什么,在你们的世界里,神明已经羽化了,我要是出手,那陪葬的人得翻一倍。”
邬识缘一下子清醒过来,祭司们不明白揽星河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虽然脱离了系统的掌控,可这个世界的基础还是游戏设定,在设定中没有神明,只有神明留下的神迹——神明之泪。
这个世界无法承载神明的强大力量,就算揽星河能解决覆水间魔气泄露的事情,他的力量势必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山崩地裂,天倾海枯,伤亡人数会远超现在。
不是揽星河不愿意,而是他不能出手。
祭司们以为神明大人不愿拯救世人另有原因,一股脑围了上来,顾时南眼疾手快,拉着邬识缘退出包围圈。
“你打算怎么办?”
本土人和外来人口的差距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顾时南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从始至终,他关心的就只有邬识缘一个人,其他人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邬识缘也没想明白,他心里很乱,既为摆脱命运的束缚感到高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担忧。
“他来这里,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他是来见你的。”顾时南突然开口,“如果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可以请他帮忙。”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邬识缘心知肚明,揽星河来这里是为了带走他,因为顾半缘的缘故,他想将他带到他们那个真实的世界去。
他本来应该接受这份好意,可却莫名的犹豫起来。
“我不知道。”
邬识缘眉心紧蹙。
顾时南不忍心逼他,换了个话题:“你之前的计划是什么?”
如果没有发现魔头是顾时南,如果覆水间的魔气没有泄露,那邬识缘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等着魔宫竣工,被他强娶回去。
没有人比顾时南更了解邬识缘。
“之前没打算太多,只想着先离开你。”
邬识缘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想过去,如果魔头按照计划将他送给魔尊,他会想办法脱身,然后离开覆水间。
想要改变宿命,必须从这个世界的本质下手。
邬识缘一直在想是什么支撑着世界运行,根据之前频频响起的警报声,他将注意力放到了主角们身上。
想要动摇世界的痕迹,就要从主角们身上下手。
“先去十二岛仙洲,见一见谢行昀和师逢春。”
“然后呢?”
“再回栖梧山一趟,取得兰轻流的信任,骗他跟我下山,想办法把他们四个人凑到一起。”
“啧。”
顾时南神色阴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召开迷弟见面大会吗?”
他丝毫没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邬识缘被酸的哭笑不得:“凑一块好索命,免得像上次一样有漏网之鱼。”
上次是在仙影城,少了师逢春一个,导致效果不佳。
杀主角就像进行实验,在铸造城杀了四个,开始重启,在九霄观杀了一个,简单回溯法,在仙影城杀了三个,剧情替换。
就差杀两个主角了。
邬识缘想的就是先去十二岛仙洲做个实验,看看死两个主角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然后再大开杀戒。
杀一次杀两次杀三次,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总有一次能把系统折腾崩溃。
面对无辜百姓,邬识缘可能还会不忍心下手,主角们都是外来玩家,他杀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到这里,邬识缘不禁叹了口气,满心遗憾。
顾时南嘴角抽搐,他低估了邬识缘对于主角们的敌视程度,没人会爱上做实验的小白鼠。
“系统切断了联系,现在杀了他们,恐怕也无济于事。”
当系统和所附加的金手指消失后,主角们才真正和这个世界里的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邬识缘不得不推翻所有计划,摒弃他对主角们的偏见:“但他们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境界高,能力强。”
主角嘛,任务就是拯救世界。
顾时南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据我所知,他们都不是善茬,要让他们听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由不得他们拒绝。”
邬识缘胸有成竹,顾时南不想打击他,他了解邬识缘,也知道主角们是什么样的疯子,表面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剖开来看内里污糟,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为过。
“到时候你的刀,记得借我用用。”邬识缘的声音突然响起。
走一步看三步,其实邬识缘也不纯良,他有一念入魔的可能,骨子里的强势不容置喙。
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死在我的手里。
邬识缘具备成为乱世枭雄的条件。
顾时南怔愣失神,直到被揽星河带到僻静处,才缓下心神。
不等揽星河开口,顾时南就猜到了他的来意,两人视线相触,心照不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邬识缘曾入过魔吧?”
顾时南心神一凛,警惕地看着他。
“我那会算命的朋友虽然不着调,但他算的事从未出过错,他说邬识缘一念成魔,那邬识缘就必定会剑走偏锋,误入歧途。”
揽星河斟酌着词句,无关其他,顾时南义无反顾的爱意让他想起了曾经,不由得多了几分同理心:“可现在邬识缘身上看不到半点心魔的影子,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片土地上的人敬仰神明,但顾时南来自异世,他对揽星河没有世俗的信仰,毫无保留地释放着攻击性。
“你想做什么?”魔纹随着情绪的起伏游动起来,顾时南摸到了肋骨处,像是下一秒就会抽出刀来,“心魔已消,此事和邬识缘没有关系,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我若是想冲着他去,刚刚就直接挑明了。”
揽星河没有将顾时南的敌意放在眼里,他久居神坛之上,超脱凡尘,众生在他眼中有如蜉蝣蝼蚁。
神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我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顿了下,揽星河话锋一转,“真相是被淹没后的咏蝶岛,有朝一日会再度浮出水面,你觉得你能瞒他多久?”
顾时南固执道:“我只是想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揽星河没有继续争辩,他身处局外,说太多会破坏别人的因果。
他抬起手,掌心上闪烁的光芒纯粹耀眼,比经过神明之泪洗涤的灵力更加干净,笼罩在顾时南身上。
“你这一身魔力并非轻而易举能渡化,该是谁背的命数,旁人替代不了,好自为之。”
话止于此,揽星河拂了拂衣袖,转身没了踪影,只留顾时南站在原地,眉目低垂,久久没有反应-
揽星河说走就走,了无音讯,这可急坏了祭司们,一群人将覆水间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如今的魔尊是顾时南,没有跟他们计较,不然双方早就开启新一轮神魔大战了。
邬识缘离开了覆水间,顾时南没有阻拦,他像之前一样监工,看着魔宫一点点修建成型,心情越来越沉重。
和揽星河谈的事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不仅让他心惊胆战,还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邬识缘。
爱是最经不起欺骗的,揽星河说的没错,抛去以爱为名的包装,本质上谎言还是谎言。
倘若欺骗因愧疚不被追究,爱意也会一点点消磨殆尽。
顾时南在废墟之上坐了几天,在魔宫建成时,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覆水间,一阵风似的追着邬识缘而去。
偌大的魔宫空寂无人,在高耸的楼阁之上,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天际混沌的边缘。
自从封印破裂,不仅魔气外泄,就连覆水间也变了一副样子。
血月被浸染,天空中呈现出黑红交融的底色,从云荒大陆上流入的稀薄灵气成了致命毒药,迅速蚕食着覆水间的土地,岩浆干涸,大地震颤,千万里魔域陷入同样的危机。
颀长的身影屹立在楼阁之巅,浑浊的月光在他身后打下一片阴翳,却无法污染他半片衣角。
若是被祭司们看到,定然会喜极而泣,他们遍寻无果的神明大人并没有消失,只是静静的“躲”在魔宫高楼上,与水镜中的人温声耳语。
“……照现在的速度,再过不久就能回去了。”
“不急。”
“怎么不急?”揽星河故作不满,视线黏在镜中人脸上,一秒钟都舍不得挪开,“已经好几日没有抱到你了,晚上我连觉都睡不着,特别凄惨。”
水镜清晰,将对面之人的表情变化完整映照出来,就连脸上泛起的绯色也没有漏掉。
只听得“哗啦”一声,鱼尾摆动,赧然的脸藏进了海里。
倾城绝色,人身鱼尾,赫然是早已绝世的鲛人。
“别藏着,我要看你。”揽星河放轻了语气,哄道,“槐槐,你出来,让我再看一会儿,不然我会生病的。”
哄了好半天,不好意思的鲛人才从水下出来:“你总爱胡说。”
“怎么是胡说,见不到你我就是会害相思病。”揽星河啧了声,“难道你见不到我,不会想我吗?”
相知槐浮在岸边,托着下巴,眼底笑意潋滟:“那也不会生病。”
“所以你也想我了呗?”揽星河目光灼灼。
相知槐无法,点点头,他向来架不住爱人的软磨硬泡。
“你想我没有想到生病,我想你想到得了相思病,对比之下,我更爱你。”
揽星河振振有词,自顾自的确定了衡量标准,这却引起了相知槐的不赞同,鲛人的鱼尾拍打着海面,溅起一片水花:“我更爱你!”
在争论爱意多少这件事上,两人向来不甘示弱,就连内敛的相知槐也顾不上害羞。
“可你没有那么想我。”揽星河可怜巴巴地垂下眼帘,小声道。
下一秒,相知槐的鱼尾拍得更起劲了,水珠仿佛要穿过镜面扑到他脸上:“谁说的,我很想你,我……”
他移开视线,声音很轻:“这几天,我也没有睡好。”
听到了想听的话,神明大人顿时换了表情,一改刚才的失落,眉目飞扬:“这么想我啊,有没有梦到我?”
“……”
“肯定梦到了,我们小珍珠最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急,心里巴不得我早点回去抱着他睡觉,对不对?”
“对个鬼!”相知槐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散了水镜。
揽星河不慌不忙,抬手就将水镜修好,笑眯眯道:“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
“……你好烦!”
相知槐一头扎进了海里,海潮翻涌,浪花迭生,依旧能听到爽朗的笑声,穿越时空的思念,穿透无尽的隔阂,落在他耳边,诉说着拳拳爱意。
看不到爱人后,揽星河并没有收起水镜,调转了一个方向,镜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半缘一脸牙疼的表情:“你俩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腻歪。”
“你个孤家寡人羡慕不来。”揽星河得意不已。
顾半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好像一条离了槐槐就活不了的没断奶小鱼。”
“断奶……”揽星河罕见的红了脸,“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别在槐槐面前提,他脸皮薄。”
顾半缘:???
不是,你那是什么浪荡的表情啊?!
“咳咳,说正事。”揽星河清了清嗓子,“你的徒孙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他遗传了正道之人的救世主性格,这几天一直在奔走呼号,想要集结各大门派的力量抵御灾祸。”
“不愧是我们九霄观的传人!”
“你别高兴的太早,他入魔一事还没有解决呢。”
顾半缘瞬间严肃起来:“上次入他识海,我就看出了不对劲,回去后我查了很多古籍,也思考了很久,他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揽星河接道:“他入过魔,但有人逆转时空,并以特殊的手段除去了他的心魔。”
“没错。”顾半缘眉心紧蹙,“这种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倘若出了岔子,那邬识缘的道行就全毁了。”
“是友。”
“什么?”
“替他除去心魔的人,是他的小道侣。”
在顾半缘僵硬的表情中,揽星河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你的小徒孙魅力非凡,招惹了人从异世而来,为他生为他死,不惜一切代价给他铺路。”
“我来的时候,人家两个正好互诉衷肠,准备成亲呢。”
顾半缘的天塌了:“你别告诉我,我的徒孙是个和你一样的恋爱脑。”
“当然和我不一样,我又不是谁都能比的。”揽星河还挺骄傲,“你的徒孙顶多坠入爱河,还没到生死相随的程度。”
顾半缘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他要是知道他的小道侣为了他做过什么,恐怕会爱的更深沉。”
揽星河突然道:“对了,他的小道侣灵相很特殊。”
顾半缘正头疼着徒孙长了恋爱脑的事,随口问道:“有多特殊?”
揽星河似笑非笑:“和你一样。”
顾半缘的灵相是六道药炉,前几个灵相技能炼制出来的丹药比较普通,但修炼到九品境界后,灵相会进化,第六个灵相技能是天神道,不死金身的丹药,服用后可以重生。
由于这个灵相技能太过逆天,因而一个六道药炉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六级技能,用过之后灵相就会崩碎,修相者也会失去性命。
生死轮回,不死金身的重生也可以称为以命换命。
揽星河并非平白无故帮顾时南压抑魔气,通过这个行为,他看到了邬识缘看过的轮回。
看到顾百闻那一世,揽星河就猜出了一切。
“用不死金身使入魔身死的邬识缘复活,又借这个世界的时空漏洞重启一切,就算是邬识缘,恐怕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揽星河语气幽幽:“大概是上天见你们九霄观后继无人,特地送来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和一个心机深沉的护航者,武力和脑力都有了,以后江湖上没人再敢小觑九霄观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两个能谈的拢,我看你的徒孙不像你。”
顾半缘悔恨自己一人成名耗尽九霄观数代运势,但他逃避了很多年,最终不得不接受师门的好意。
那邬识缘呢?
面对顾时南默默付出一切保护他的行为,邬识缘能坦然接受吗?
揽星河很好奇这个答案,他知道,最好奇答案的另有其人。
在覆水间千里之外的怨恕海,顾时南踟蹰不前,灯火阑珊处,邬识缘正静静看着天空。
多日不见,相思甚苦,马不停蹄赶来,又生出近乡情怯的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邬识缘轻叹一声:“还要看多久,不过来吗?”
顾时南好似突然回了神,踉跄着奔向他身边。
怨恕海是最靠近覆水间的地方,大海的中心原本有一座岛屿,名为咏蝶岛,是鲛人世代生活的地方。
咏蝶岛和北疆接壤,不动天神宫和覆水间魔域以此为界限,因而这里也是魔气泄露最严重的地方。
海面上漂浮着一层魔气,乍一看,整片海域都是污糟的,死气沉沉。
邬识缘在这里守了几天,以一己之力阻挡了魔气的扩散,为一星天的百姓们争取了一线生机。
“你这几天都在这里吗?”
邬识缘“嗯”了声:“各大门派倾巢而出,但一星天不隶属于王朝,无人在意,铸造城又没有境界高深的修相者坐镇,我若是走了,一星天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铸造城打造的武器里有以防御为主的,但数量有限,抵御魔气的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不去十二岛仙洲了吗?”
“我不去就山,山来就我也一样,我传了信,让他们来找我。”
顾时南又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来?”
闻言,邬识缘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个世界是游戏的人不多。”
加起来也就六个。
用这个秘密一定能钓来主角们,就算他们没有当救世主的觉悟,也会被勾起兴趣。
这是人性。
“问了这么多,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邬识缘见过不同身份的顾时南,从一开始起,顾时南身上就充满了秘密,他愿意相信顾时南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但永远不会将顾时南当成普通人对待。
他不是毫无察觉,只是愿意给顾时南坦诚的时间。
“我……”顾时南欲言又止。
邬识缘抬手打断他的支支吾吾:“要是没想好,就回你的魔宫里待着,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我不回去!”
顾时南上前一步,怕他跑了一样,抓住了他的手:“我,我坦白。”
高大的魔族臊眉耷眼,垂着头,连头顶的犄角都散发着可怜的气息。
邬识缘挑了挑眉,没舍得抽出手。
“在拍卖大会上,不是兰轻流杀了我。”
这一点邬识缘早就知道了:“就这?”
他觉得顾时南不太有诚意,作势要抽出手,刚动了动,就被扑过来的顾时南抱住了,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也不是系统操控了兰轻流,是我,在被系统抹杀之前,我控制着兰轻流将梧桐子刺入我的胸口。”
“……为什么要这样做?”
邬识缘怎么也没想到这不是系统的手笔,而是顾时南自己下的手。
“系统察觉到了异样,顾百闻一定会死,我想让自己‘死’的有价值一点。”顾时南语调晦涩,一点点挖出自己的阴暗心思,是一件很挑战极限的事,“亲眼看到兰轻流杀了我,那你就不会再原谅兰轻流了。”
从顾百闻死的那一刻开始,邬识缘就注定只会有他一个师弟,无论兰轻流做什么,顾百闻的死都会横亘在他和邬识缘之间。
顾时南算计的不止是兰轻流,还有邬识缘对顾百闻的感情。
邬识缘沉默了很久,久到顾时南抱着他的手臂轻轻颤抖,他才闭了闭眼睛,长出一口气:“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作为开头的事情往往是最不重要的,邬识缘勉强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已经能够预料到顾时南这厮瞒了他多少。
艹!
“还有……”顾时南眼神游移,“你先保证,听了不会生气。”
邬识缘冷笑一声:“保证不了。”
“师兄!”
“闭嘴!别逼我扇你!”
邬识缘攥了攥拳头,将黏在身上的人撕下来,没好气地瞪着他:“赶紧坦白,别讨价还价!”
顾时南不敢再触他霉头,连忙道:“其实也不算我杀了自己,我只是废物利用一下,就算没有被系统发现,我也活不了了。”
邬识缘皱紧了眉头,顾时南觑着他的脸色,小声嘀咕:“顾百闻这个身份必须死,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他进入九霄观的原因。”
邬识缘愣住,突然想起和太行的月下对话,太行提到过,顾百闻和他有莫大的渊源,师父之所以留下顾百闻也是因为他。
缘分一说虚无缥缈,邬识缘一直觉得另有内情,但随着顾百闻死去,一切重启,大家都忘记了顾百闻的存在,真相也被掩埋了。
“在设置顾百闻这个身份的时候,我挑了一个很特殊的灵相——六道药炉。”
身为九霄观弟子,邬识缘自然听说过六道药炉,师祖顾半缘的灵相就是这个,在藏书记载中,他也看到过六道药炉的妙用。
突然想到什么,邬识缘变了脸色:“你是不是对我用了第六个灵相技能?!”
不死金身,死而复生,这才是太明答应收顾百闻为徒的真正原因。
——是为了他。
这怎么可能会是虚假的世界,师父是真的,师叔是真的,九霄观是真的,师门情谊是真的,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也是真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邬识缘没有父母,但有一个为他筹谋未来的师父,这份关爱不是数据模拟出来的虚情假意,是真实存在的。
“梧桐子认兰轻流为主,你大受打击,产生了心魔。在原本的剧情里,你因为心魔的影响,情绪分裂成两部分,表面上还是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实则一步步走向堕落,终有一日将彻底堕魔,为天道所不容。”
“所以……我的死并不是毫无原因,也不是所谓的白月光宿命?”
在怨恕海上,被无数道劫雷劈死的,是入魔的邬识缘。
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在此时此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邬识缘喘不上气,只觉得好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在拍卖大会上,我入魔吗?”
顾时南满脸疼惜,半晌,才点了下头:“在九霄观的时候,你就被心魔侵蚀,无法控制情绪,拍卖大会上,你彻底入了魔。”
“重启是我为你改写的宿命。”
第56章 第 56 章 碰头,对质
一个能瞒着系统制作出假身份的人, 又怎么可能轻易被发现?
顾百闻的身死发生于邬识缘入魔之际,不死金身换来的重生,如果不和重启搭配使用, 将毫无意义。
重启是顾时南写给邬识缘的情书, 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顾百闻用生命诉说的变态爱意。
两相对峙, 邬识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时南纵有千般不对,但万般缘由都起于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不该,也没有资格去怪罪。
时隔这么久知道真相,最令邬识缘在意的并非顾时南的隐瞒,他脑海中最开始浮现出的人是太明。
栖梧山上多年师徒,岁月如梭,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太明已经为他打算了很远。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太明仙逝, 他连拜谢师恩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治愈不了悲伤, 师长的离去是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雨, 无论何时提及, 都会打湿心扉。
这件事对邬识缘的打击太大, 顾时南没有打扰他, 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怨恕海的黑沉浪潮一波波打过来, 两人站在岸边, 昏淡的日光将影子拉长,交叠,有一种水乳交融的亲密感。
远处, 谢行昀久久没有动作。
他接到邬识缘传的灵信后就立马赶过来了,一身风霜,往日里养尊处优的谢小侯爷从未如此狼狈过。
但谢行昀此时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自己的形象,他满心满眼都是岸边并肩而立的两人。
受剧情操控,他应当爱上邬识缘。
可谢氏一族都是疯子,骨子里流淌着自毁的血,谈爱,太过可笑。他对邬识缘更多是感激,在试剑大会上,邬识缘保全了他的颜面。
谢行昀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在仙影城,他看到混血狐妖扑进邬识缘的怀里。
也许是冥冥之中受到了剧情的影响,也许是爱而不自知,他不喜欢邬识缘身边出现其他人,无论是狐妖,还是魔族,更不喜欢对方和邬识缘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这让他控制不住心里疯狂的思绪,想用灵蝶吸干邬识缘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然后将这副皮囊好好珍藏。
灵蝶用他的心头血喂养,吸了邬识缘的血后,他们两个也算是血肉融合了。
谢行昀深吸一口气,压下如野草般疯长的阴暗心思。
邬识缘的信不止传给了他,来的路上,谢行昀遇到了商会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屈舫要来怨恕海。
叫了他和屈舫过来,那兰轻流与师逢春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了。
在仙影城中,邬识缘杀了三个主角,他有理由怀疑邬识缘已经觉醒了NPC的身份,有意向他们这些主角复仇。
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谢行昀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他知道不仅仅是他,屈舫、兰轻流也一定会来,没人能拒绝邬识缘的邀请。
当然,除了师逢春。
从覆水间的魔气泄露开始,谢行昀就没有再见过师逢春了,他让人去打听过,师逢春不告而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逍遥书院。
师逢春在此时出走引起了书院中人强烈的不满,宫梦桐将书山苦海和无涯笔给了师逢春,变相将逍遥书院交给了他,可他竟然在危机到来之际一走了之,还卷走了神品武器,毫无担当和责任感。
不说别的,谢行昀觉得自己比绝大多数人了解师逢春,他的离开并非是临时起意,肯定是早就有了打算。
在最开始魔气泄露的时候,他们分道扬镳,或许已经注定了彼此接下来要走的路。
来自异世的灵魂被迫停留在游戏世界,何去何从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孤零零站在这里,可不像谢小侯爷的作风。”
“师逢春?!”谢行昀惊呼出声。
天色暗淡,魔气落在素净的广袖长衫上,如同挥毫点水墨,拓了一身江南的蒙蒙烟雨。
江湖上曾有传言,天下颜色十分,小帝师独占七分。
师逢春永远是风流从容的,就算站在魔气侵扰的地方,也带着文人墨客独有的清隽风骨。
“这么惊讶?”师逢春眉梢轻扬,戏谑道,“看谢小侯爷的反应,好像我死了又诈尸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和谢行昀的风尘仆仆不同,师逢春光彩照人,甚至比他在逍遥书院时更如鱼得水,好像挣脱了禁锢。
谢行昀愈发确定他离开逍遥书院是早有预谋。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是为什么来的。”师逢春看向怨恕海的方向,似笑非笑,“一个NPC,竟然觉醒了,还违背剧情喜欢上了别人,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谢行昀的脸色变了变:“不觉得。”
“可我觉得很有趣,不止邬识缘有趣,被他喜欢上的人也很有趣。”师逢春扶额,故作惊诧,“诶呀,说错了,他现在不是人了,是魔,覆水间的新魔尊。”
顾时南是魔族的事显而易见,但根据师逢春的意思,他从前是人?
谢行昀眯了眯眸子:“魔族不可能是人。”
“可如果他和我们一样呢?”
师逢春唇畔带笑,看起来十分诡谲,谢行昀无端感受到一股凉意:“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
师逢春讳莫如深:“有些事直接说就没有意思了,自己发现,自己动手,才最有趣。”
心中的古怪感觉越来越重,谢行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在打哑谜这方面他向来不如师逢春,这厮不愿开口,没人能从他嘴里撬出答案。
被牵着鼻子走令人憋屈,谢行昀心中不爽,掉头就走。
“不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吗?”师逢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谢行昀不吱声,他又自顾自道:“也对,等人到齐了再见面更好。”
果然,师逢春也猜到了邬识缘请了所有主角到场。
谢行昀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在主角团里,他和师逢春认识的时间最久,但他们两个性格不合,一直不太对付。师逢春嫌他粗俗,鄙夷他是疯子,他看不上师逢春道貌岸然,假正经。
“按照阵营划分,我们现在应该站在一起,主角团和NPC团。”师逢春比划了一下,被自己逗笑了,“虽然我很讨厌你,讨厌另外两个家伙,不过为了这场戏能够继续唱下去,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忍受一下。”
“……呵,你以为我不讨厌你吗?”
“那敢情好,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
师逢春随意地摆摆手,越过他,走进一星天城中。
曾经的繁华不复,街上空无一人,四周寂寥静谧,空空荡荡,风吹得落叶滚远,一片萧条。
“咳咳。”
屈舫掩着唇轻咳几声,倦怠的眉宇间满是嫌弃:“行了,你们在这里待命。”
“少会主,此处魔气浸染严重,确定不用我们随行吗?”
“不用。”
一眼望去,城中街道空旷无人,屈舫心中暗叹,低声呢喃:“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旁人帮不上忙。”
临走之前,屈舫吩咐道:“兰轻流从栖梧山出发,据传来的消息称,他明日就会到一星天。从他进城开始,三日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自行离去。”
“可是……”
“依令行事。”
“是。”
魔气泄露伊始,一星天的百姓就在几位高级铸造师的安排下撤离了,偌大的铸造城拔地而起,众人搭乘着巨型机械兽逃离了此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铸造城保护着生命的火种,如今的一星天是座货真价实的空城。
商会的产业遍布云荒大陆,屈舫来过一星天无数次,第一次见到如此荒凉的景象。
他遵循记忆来到城中最大的客栈,远远就看到从长街另一边走来的两人,江湖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一次见面的心境格外复杂。
尤其是见到谢行昀,屈舫立马想到他们在仙影城被邬识缘一击毙命的凄惨事迹。
谢行昀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对了一眼后,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只有师逢春笑眯眯道:“到了三个,现在还差一个。”
他少死了一次,比所有人都活泼开朗。
屈舫下意识摸上了玉算盘,他没安全感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兰轻流明天才会到。”
“商会的消息网果然是最厉害的,恐怕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师逢春赞叹不已。
“可我没收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屈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师逢春,“听说你离开了逍遥书院,不知是因为什么?”
四个主角四条故事线,谢行昀和兰轻流走的都是少年天才一鸣惊人的剧情,武力值拉满,他和师逢春的武力值差很多,有三分之一的天赋点在脑子上。
一个是未来会接手书院的帝师,一个是商会运筹帷幄的少会主,自古文人相轻,屈舫私心里一直将师逢春视作竞争对手。
“你的消息网没打听到原因吗?”
“打听到了的话,我就不会问你了。”
“说的也是。”师逢春话锋一转,语气嘲弄,“可我没有义务帮你解惑,既然消息网失灵了,那就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相信你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屈舫:“……”
客栈掌柜和伙计都跑了,自选入住,师逢春悠哉悠哉地上了楼,只留下屈舫和谢行昀在楼下大眼瞪小眼。
谢行昀:“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屈舫:“……”
屈舫:“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谢行昀:“受不了。”
两人再度面面相觑。
谢行昀:“你也觉得他很讨厌?”
屈舫点点头。
有了共同的“敌人”,坚固的阵营建立,面面相觑的两人顿时进入惺惺相惜的状态,看对方的眼神不再有敌意,反而充满了同情。
谢行昀长腿一伸,勾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系统切断了游戏世界的联系,现在咱们都被困在这里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身份不错,家底殷实,在这里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四个主角里,商会少会主的境界等级最低,但相对应的,屈舫拥有三人都没有的强大消息网,数不尽的财富,以及一呼百应的商会中人。
有人有钱,活脱脱一个土皇帝。
屈舫从储物法器里拿了一套茶具,沏了一壶茶水:“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过安生日子怕是没那么容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邬识缘可不会平白无故约他们来叙旧。
“我一直把这里当成游戏,把身边的人当成没有自主意识的NPC,突然告诉我,离不开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屈舫倒上茶水,苦笑一声,“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懵的。”
“NPC……”谢行昀摩挲着杯子,上等的茶具温润细腻,“这里的人,真的只能算是NPC吗?”
自从仙影城被杀之后,谢行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剧情无法一直操控所有人的生活,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做了什么事都不被系统控制,这样的人还是只有推进剧情作用的NPC吗?
更有甚者,像邬识缘那样觉醒了,挣脱出系统的束缚,和他们一样拥有自由的灵魂,他们公平地站在同一片大地上,又何来主角和配角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