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决定是很困难的事情,顾百闻是他必须要抓住的救命稻草,邬识缘不知道除了这一点以外,他对顾百闻有没有产生其他的情愫。
直到刚刚顾百闻去翻雪融菇,邬识缘才意识到,他并不讨厌顾百闻每晚的爬床。
如果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顾百闻是特殊的。
他的特殊根植于邬识缘的宿命,如今又被赋予了其他含义。
邬识缘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别人,不过他也曾憧憬过风月之事,他若是动心,必然是陷于浓烈的,炽热的爱意。
他不觉得这个世间会有人爱他到如斯地步。
可现实告诉他,在生死之外,真假之间,有人披星戴月,打破时空的壁垒,为他而来。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邬识缘下了最后通牒,他不担心顾百闻会不同意,坦然睡下,没多久他就被食梦貘拉进了幻梦之中。
梦境和在黄泉客栈里的差不多,不仅场景相似,就连衣着也雷同。邬识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红绸带的另一端牵在新娘手里,他顶着记忆中的红盖头,一步步走近:“成亲的仪式还没走完,今日正好补上。”
他的声音沉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邬识缘突然想起他贸然用十杀阵的时候,那一次变态也是这种语调,又疯狂又狠厉,决绝得像是要拉着全世界下地狱。
他就是个疯子。
从那时候起,邬识缘就笃定了这件事,如今被绸带捆住双手,更成了这个结论的佐证。
邬识缘任由他将自己压上床,隔着红盖头,他看见一截消瘦白皙的颈项,喉结凸出,上下滑动时,一颗小痣红彤彤的烙在皮肤上,像落了滴血。
“你不打算让我揭盖头吗?”邬识缘吹了口气,盖头下垂落的流苏晃了晃,被咬出白印的下唇落进他的眼里。
凶巴巴搞强制的是你,可怜兮兮咬着唇的也是你。
邬识缘无奈叹息:“盖头不让揭就算了,连名字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半晌,细如蚊吟的声音传入耳中:“顾时南。”
“嗯?”
“顾百闻的顾,慕时生的时……”他像是鼓足了勇气,郑重道,“我叫顾时南。”
邬识缘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花了这么长时间,纠缠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走到了互通姓名的一刻。
顾时南。
邬识缘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两遍:“顾百闻的顾,慕时生的时,那南呢?”
南是从哪里来的?
“你接下来准备用什么身份接近我?”邬识缘语带戏谑,玩笑道,“某某南?”
“……”
顾时南垂下头,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邬识缘颈边。
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邬识缘以往修道清心,但不代表他完全没有欲望,眼下顾时南这个小变态坐在他腿上,抱他抱得死紧,他就是没反应也被蹭出反应来了。
更何况洞房花烛,春宵帐暖,这梦里老早就点上了旖旎的情香,顾时南打定主意要把拜堂成亲的仪式全部补完。
邬识缘天人交战,猝不及防,听到了略含委屈的抱怨:“是钟梧南,第三个身份是长生楼的客卿,我原本想以通灵师的身份和你见面。”
一听到“通灵师”三个字,邬识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在祭神殿前的交锋还历历在目。
“你是通灵师?”
顾时南一口否认:“不是!”
在邬识缘骤然冰寒的语气里,他也想起了阙都发生的事,急切地解释道:“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通灵师的身体被别人抢走了。”
“……抢走了?”
身体还能被抢走?
邬识缘还不能完全理解游戏的机制,第一反应就是夺舍:“是谁抢的?”
“不知道。”顾时南的声音闷闷的,“在祭神殿的时候,祭酒大人临死之前向我道歉,说了他和通灵师的交易,那时候我才知道准备好的身份被别人占用了。”
正因为这件事,他才迟迟无法现身,只能借邬识缘捏的影子精灵短暂还魂。
“顾百闻,慕时生,钟梧南,还没有见到你,我就想好了要和你走过的一生,他们三个全都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这一点,从拆分了他名字的三个身份上就可见一斑。
顾时南是为他而来的变态,顾百闻、慕时生和钟梧南也是因为他而存在的。
邬识缘好似看见了一张网,将他和顾时南笼罩起来,密密麻麻,筹谋已久,每一条线都是情意织就,代表了顾时南向他而来的决心。
“你喜欢我?”
堂拜了,亲也成了,却是第一次谈及心意。
顾时南故作惊讶:“我喜欢你喜欢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邬识缘,你的眼神不太好啊。”
邬识缘:“……”
“你以为你的眼神好吗,你不久前还是个瞎子。”
面对顾百闻的时候,邬识缘就不太能适应他张口闭口的喜欢,更别说应对顾时南了。
邬识缘挣了挣,手腕上的绸带并不紧,他正准备挣脱束缚,就听到顾时南掷地有声的自夸:“我的眼神当然好,不然怎么可能见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
盖头挑开的一瞬间,邬识缘还以为会看到他游刃有余的模样,没想到会对上一双张皇失措的眸子。
嘴上爱啊喜欢啊,大言不惭的男人,在盖头底下羞红了一张脸,连眼尾都透着绯色,分明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大大咧咧坐在他腰上,实际上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纯情得要命。
邬识缘动作一顿,悻悻道:“我吓到你了?”
不是嘲讽,顾时南现在的确像受惊的小鹿,整个人都僵住了。
有一种人社恐,背地里什么都敢说,当面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邬识缘怀疑顾时南是这种类型。
他想了想,又把盖头盖回了顾时南的脑袋上。
“……你这是对我的脸不满意,想退货吗?”顾时南语气幽幽。
邬识缘下意识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画面,顾时南和顾百闻有三分像,他的面容更精致阴柔,做女子打扮并不突兀,反而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毫无疑问,顾时南是好看的,甚至比男扮女装的茶室掌柜更惹眼。
邬识缘张了张嘴,不等他开口,就被扑上来的人吻住了。
“不满意也晚了。”
红盖头落在地上,顾时南扑过来的力度很大,邬识缘被撞得肋骨疼,感觉顾时南想把他撞骨折,然后取代他的肋骨,置放于他的胸膛之中。
这是一个生涩的吻,顾时南贴上来后就不动了,邬识缘暗叹一声,抬起手,掌住了他通红的后颈。
“闭眼。”
第47章 第 47 章 设定,打架
按照顾时南的说法, 他们都是冰凉的数据代码,可触碰到的身体分明是有温度的,那么真实。
掌心下的皮肤柔软滚烫, 顾时南的脉搏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邬识缘睁开眼, 看到顾时南颤动不停的眼睫, 如同翩飞的蝶,又像信徒欢欣激动,感谢上天赐予的爱意。
“怎么不继续了?”
或许更像讨食的幼崽,稍稍退开一点,他就会黏上来。
邬识缘捂住他的眼睛,气息沙哑:“再亲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顾时南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低下头:“咳,其实, 不用收场的。”
他的脸比亲吻时更红, 擦了胭脂似的, 看过来的眼睛水润, 藏着亮闪闪的期待, 比新娘子还要娇俏。
洞房花烛夜, 他本来就是他的新娘。
“我成年了, 三年之约提前一些, 没有问题。”
邬识缘哑然失笑, 拦住他的手, 将顾时南端抱进怀里:“不能这样。”
“为什么?”他急切地问道,“你后悔了?”
顾时南又露出偏执的神情,眉眼狠厉, 仿佛邬识缘点个头,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圈住邬识缘,不让他有一分一毫逃离的可能。
邬识缘捏了捏他的后颈,坦白说,还是这种样子更符合他对顾时南的想象:“我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
他接受了顾时南献上来的吻,就不会后悔拥抱对方变态执拗的爱意。
“不该是在梦里。”邬识缘感觉自己也烧起来了,血热,脸也热,“我们应该有一场真实的成亲仪式,结发、交杯、执手,一步一步完整地走到最后。”
他不要在梦里唐突爱人,他要他们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顾时南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邬识缘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哄一样,安抚他的情绪。
“是我大意了,忘了你是一个保守的人。”顾时南长叹一声,“你的设定就是循规蹈矩的性格,重视仪式,按部就班,不会做春梦。”
邬识缘闻言一怔,春梦了无痕,除了顾时南刻意为之,这么多年,他似乎确实没有做过旖旎的梦。
本以为是道心坚定,原来是程序设定。
“在设定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时南没作声,邬识缘看出了他的纠结,宽慰道:“没关系,你说说看,我不介意。”
发现自己是虚拟的NPC,这种心情就像是本以为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结果突然被告知,自己是个扯线木偶。
许是被剧情折磨的时间太长了,邬识缘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我现在已经不是主角们的白月光了,严格来说,不算真正的NPC。”
顾时南思索了一下,赞同道:“没错,你觉醒了。”
从他将宿命告知邬识缘的那一刻开始,邬识缘就不再是游戏中注定为主角死去的NPC。
“在设定里,你是一个完美的存在,所有人都爱你,你会帮助主角通关副本,获得机缘奖励,也拥有幸运机制,跟在你身边可以获得随机掉落的福利。”
根据顾时南的描述,邬识缘拼凑出一个自动刷新的白胡子老头形象,他丰富的经历是支撑人设的必要条件,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一个个玩家获得他们想要的奖励,以及完善剧情线。
“你正义,勇敢,善良,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阵营不同而偏帮,因此正邪两道的人都很敬重你。”
顾时南抬起头,目光灼灼:“邬识缘,你是我对完美的具象化表述。”
第一次见面,顾时南就用“完美”形容过他。
邬识缘心念一动:“可现在的我和你说的并不一样。”
他没有帮助主角,反而抢夺了主角的机缘,还叛出了九霄观,隐姓埋名,在乡野间种田,他不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邬识缘,只是每天锄地的小五。
“我更喜欢现在的你。”顾时南埋在他胸口,“这样的你更加真实,你每一次跳出设定,都会让我意识到你是活着的,是可以属于我的。”
独属于我一个人,和其他玩家都没有关系。
顾时南放轻声音,满怀眷恋:“邬识缘,你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夜的谈话告一段落,但邬识缘心里还藏着一个问题:顾时南是什么身份?
是和兰轻流等人一样的玩家,还是参与游戏的造物主?
顾时南对他如数家珍,知晓他的所有设定,对待他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邬识缘直觉顾时南和他有更深的渊源。
自从发现了利用食梦貘入梦的卡BUG方式后,一到晚上邬识缘就会被顾时南拉入梦中,好在他是修相者,对睡眠的要求不高,日日劳作夜夜入梦依旧能保持正常的生活。
就在邬识缘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的时候,他从梦中惊醒了,对上床前食梦貘清澈愚蠢的眼神,邬识缘立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BUG被修复了。
顾时南告诉过他,支撑游戏运行的程序很容易出问题,这些问题统称为BUG,游戏世界的系统会自动修复BUG,抹杀影响游戏运行的错误。
当初顾时南投机取巧设置的顾百闻就是被游戏世界排除在外的BUG,影响剧情后,被系统察觉到,然后抹杀了。
这一点顾时南早就料到了,所以他准备了一个NPC的身份——慕时生,利用存在于游戏世界内的正常角色靠近邬识缘,果然没有再被系统发现。
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除了系统,还有人置他于死地。
那人还冒名顶替了顾时南准备好的通灵师身份。
邬识缘等了两天,食梦貘一点都没表现出成精的气息。
与此同时,江湖上传言纷纷,每天都能看到从村子外路过的人,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来自云荒大陆的不同地方,如同潮水一般,向港九城汇聚而来。
这一次不仅顾时南被赶出了游戏,就连剧情也被重新推动了。
邬识缘倒不担心顾时南的安危,早在夜夜梦中时,顾时南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跟他承诺过会尽快想办法回来见他。
算了算时间,距离他的死期还有不到一个月。
凌晨,邬识缘换了一身衣裳,乘着月色,离开住了一个多月的村子。
港九城人多嘴杂,邬识缘在仙影城逗留了一日,给十二星宫传了一道灵信。
蝴蝶样式的灵信,和谢行昀用心头血豢养的灵蝶有七分相似,正是十二星宫改进后专门用来传信的标志。
在苍雪峰上,谢行昀欠他一个人情。
邬识缘喝了口茶水,楼下说书人正在讲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叛逃出九霄观的消息已经不新鲜了,但因为九霄观最近出了一档子事,所以邬识缘叛逃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
“且说这邬识缘的师弟,太明真人的关门弟子兰轻流,一入九霄观便使神剑梧桐子认主,短短几个月内,频频突破境界,天赋卓绝,比他师兄邬识缘更强。”
邬识缘闻言轻哂,他的修为是一点点修炼出来的,兰轻流不过是升级罢了。
游戏玩家可以通过做任务积攒经验,经验值累积后就会突破境界,兰轻流修的是什么道?不过是做点日常任务,剧情任务罢了。
除此之外,还可以花银钱买经验,如果钱够,一下子买到八品境界都行。
游戏内的境界天花板是九品,为了保证游戏体验,氪金只能氪到八品境界。
这些都是顾时南告诉他的。
邬识缘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顾时南境界低微,装成变态的时候却能压制住他,所谓超出世间的强大力量,其实是来自更高位面的俯视。
他的真实是顾时南眼中的虚幻。
说书人还在夸兰轻流,絮絮叨叨,邬识缘的一杯茶喝完了,他才堪堪收住话头,醒木一拍,话锋突转。
“前几日,这位九霄观的新秀弟子突破了八品境界,正式下山。”
邬识缘动作一顿,放下茶杯。
兰轻流下山了。
游戏玩家下山走剧情很正常,但想起兰轻流看他时的眼神,邬识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从说书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兰轻流自称是为师兄邬识缘而下山,无论天涯海角,都会将叛逃师门的师兄给捉回去!”
要命。
邬识缘暗道不妙,杀又杀不死,打兰轻流一巴掌,他还怕兰轻流舔他的手。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顾时南附身食梦貘的时候,他拍食梦貘一巴掌,食梦貘非但不生气,还会舔他的手。
据顾时南所言,主角们都是变态,而他们半斤八两。
“那邬识缘不是入魔了吗?”有人插了一嘴。
说书人慢条斯理道:“客官有所不知,九霄观昔日可是道统至尊,自有监测弟子的法子,这邬识缘并未入魔,据可靠消息,此人现在就在港九城。”
茶楼外多了不少人,仔细看,这些人都佩戴着同样的腰牌,腰牌由商会统一发放,用来证明身份,统计商会任务的积分。
这些都是商会的人。
邬识缘低低地骂了一声,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忘了屈舫也是主角,有商会的消息网,他的行踪根本瞒不过屈舫。
茶楼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邬识缘坐在二楼,朝窗外看了一眼。
都是熟面孔,除了屈舫和兰轻流,还有浮槎茶室的掌柜,也就是剧情里和兰轻流有姻缘线的情缘。
这位男扮女装的混血狐族今日换回了男装,同兰轻流站在一起,打眼一看,还挺般配,好一对金童玉男。
前提是要忽略两人互相朝对方翻的白眼。
兰轻流和屈舫勾搭上了。
意料之外的事,但仔细想想,也能够理解,都是主角,都是玩家,有相同的利益就可以合作。
邬识缘啧了声,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促成他们合作的利益。
“少会主,你确定我师兄在这里?”兰轻流不怎么客气。
境界提升后,说话也有底气了。
屈舫皮笑肉不笑:“不相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要走也应该是你走。”兰轻流背着桃木剑,手中握着梧桐子,“我是来找师兄的,你名不正言不顺,不该来这里。”
屈舫嗤笑:“不用我提醒你吧,邬识缘已经叛逃九霄观了,他早就不是你的师兄了。”
“一日为师兄,终身为师兄,就算他不是九霄观的弟子,和我也有师兄弟的情谊,这点是你永远比不了的。”
邬识缘很纳闷,他什么时候和兰轻流有情谊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这个师弟。
屈舫不知道这茬,被兰轻流一番话气得脸色难看。
掌柜暗戳戳地撺掇:“都一言不合了,要不你俩打一架?”
兰轻流和屈舫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火花四溅,就在邬识缘兴致勃勃,好奇主角和主角打架会不会死人的时候,两人突然偃旗息鼓,一场干戈戛然而止。
掌柜失望不已:“又没打起来,不是我说,你们两个真的很没种。”
一路上两人剑拔弩张,可怎么都打不起来。
“口口声声说喜欢邬识缘,却连个架都不敢为他打,啧啧啧。”掌柜满脸嫌弃,“我看你们都是虚情假意,并非真心喜欢他。”
兰轻流冷声道:“我对师兄的心意,还轮不到你个人妖置喙。”
掌柜默默翻了个大白眼,呵呵一笑:“人妖怎么了,我看你就是嫉妒我长的好看,毕竟我和邬识缘可是半夜私会过的关系,而你,不过是一个被他抛弃了的师弟。”
“或许连师弟都算不上。”屈舫见缝插针,专挑兰轻流的痛处扎,“我可是听说邬识缘不承认自己有师弟,也不知道这师兄弟情谊是真的,还是某人胡编乱造。”
兰轻流怒气冲冲,拔出了剑:“我会将师兄带回九霄观。”
“可他不见得会跟你走。”屈舫眸光微闪,“九霄观又如何,只要他一句话,商会的大门对他敞开。”
剑气凌厉,掌柜第一时间就跳到了好几米外:“少会主,你可别手下留情,给他个教训!”
屈舫和兰轻流针锋相对,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半晌,谁都没有先动手。
不止掌柜,这下就连邬识缘也等不及了,他从二楼抬出身,百无聊赖道:“喂,二位还打不打了?”
“邬识缘!”
“师兄!”
邬识缘没应声,语气懒散:“我这人很专一,还慕强,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了,我就跟谁走?”
“好好好,打起来!”掌柜欢欣鼓舞,热情怂恿。
邬识缘托着下巴,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打的话,以后就别拿我当借口了,怪丢人的。”
“我打!”
曾经在试剑大会上出现过的重明仿剑从天而降,一袭黑衣的男人看向邬识缘,掷地有声道:“你跟我走。”
第48章 第 48 章 以身,渡妖
风平浪静的池子里, 倘若扔进去一条新的鱼,池水就会被再次搅浑。
谢行昀就是搅浑池水的新鱼。
有了他的加入,原本还勉强维持着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兰轻流率先出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还记得在试剑大会上被谢行昀逼到何等难堪的地步。
时隔月余, 梧桐子再次对上重明,两柄剑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的力量远远超过苍雪峰上的比试。
如今的兰轻流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道士了,他突破了八品境界,修为与谢行昀不相上下,试剑大会上没能得到的公平,在今日再度有了机会。
两人缠斗在一起,早早就来了的屈舫倒被忽略了。
邬识缘很不满意,又添了把火:“少会主不动手吗?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还是想坐山观虎斗?”
他咂咂嘴, 意有所指道:“仔细想想, 我也许久没去商会了。”
酣战不休的两人骤然停下动作, 齐刷刷地看向屈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任谁都不爱做先死的蝉, 为他人做嫁衣裳。
打是要打的, 但让屈舫坐收渔翁之利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谢行昀和兰轻流默契地分开, 两人分立左右, 与屈舫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浮槎掌柜上蹿下跳,激动得像瓜田里的猹:“好好好!就要一起打,这样才有意思!”
他一边说着, 身手麻利地抓住茶楼大门,一个借力,就爬上了二楼。
眼前猝不及防多了张大脸,邬识缘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掌柜长腿一跨翻进窗户,落座在他对面,扯出一个盈盈的笑,勾人得紧。
“道长,好久不见~”
调子拖的很长,眉宇间充满了挑逗之意。
邬识缘心下古怪,自从上次被食梦貘咬过以后,掌柜就避他如蛇蝎了,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又忘记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道长看也不看我,莫不是一点都不想我?”掌柜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幽怨,“直道相思了无益,我因道长害了相思病,可道长是个没心肝的,却是连想都没想过我。”
九尾狐族很是骚情,掌柜也是个风情万种的,但在邬识缘的记忆中,他并没有这么……骚浪。
尤其是这贱兮兮的语气,总给他一种错觉。
邬识缘按住了他喂过来的茶杯:“你尾巴上的毛长出来了?还想再被咬一口吗?”
掌柜红唇勾起,涂了丹蔻的指甲绕过茶杯,轻轻挠了挠邬识缘的掌心,语气轻佻:“若是道长想要,别说尾巴了,我整个人都会洗干净送上门,给你咬,给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堪堪停在意味深长的地方,明晃晃的暗示,直白的勾引。
邬识缘心中定了几分,顺势将茶水递到他嘴边:“怂恿人争风吃醋太费口舌,喝点茶水,润润喉。”
茶是普通的茶,经了邬识缘的手,平白多了一丝甜意。
掌柜抿了抿唇,品着茶水的滋味,半真半假地感叹:“道长该对自己好点,千金的茶才配得上你。”
“千金的什么茶?”邬识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吗?”
掌柜脸一热,耳根浮起点点绯色。
无论换了什么壳子,面皮薄这点改不了,嘴上有多骚,脸红的就有多快。
邬识缘哼笑一声:“越来越会装了。”
掌柜眼观鼻鼻观心,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啜,装聋作哑。
邬识缘也没拆穿他,转头看向楼下,说话的工夫,那三位又短暂地打了一场,如今收了神通,正在进行战斗中场休息——打嘴仗。
正常人谁打架中途还停下来骂对方啊,江湖上武力为尊,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只有在游戏框架下才会发生这种事情,打架是其次,首要任务是占据道德高地,总而言之一句话:架可以输,嘴仗得赢。
邬识缘将之归于主角们的胜负欲,不过他不乐于听他们互相揭短,有那闲工夫,他不如请个说书先生慢慢听,或者花钱去梨园看戏。
真白月光就爱看主角们为了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邬识缘朝窗外扔了个杯子,摔杯为号,一下子就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分出胜负了吗?我是跟谁走啊?”
“自然是跟我回九霄观!”兰轻流急忙出声,“师兄,师父出关了,他知道你离开后十分难过,特地嘱咐我将你带回去。”
喝茶的掌柜抬起头,解说道:“叮咚!兰轻流打出一张亲情牌。”
“已经离开的地方又何必回去,识缘,莫要回头。”谢行昀眉目冷淡,和兰轻流的急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在信上说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但邬识缘知道,谢行昀才是疯子,他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
以“疯”著称的谢氏家族连心头血都能洒着玩,谢行昀是披着矜贵儒雅外衣的野兽,也是几个主角中最任性,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掌柜放下茶杯,语气深沉:“哦豁!谢行昀以退为进,倒是一条妙计。”
啧,学到了。
没出声的只剩下屈舫了,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邬识缘也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少会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屈舫:“……”
一人说一句,当比赛前宣誓说垃圾话吗?
他的额角爆出青筋,按着玉算盘的手抬起又放下:“我与识缘是至交好友,自然会尊重你的决定,你想去哪里都行,只是……”
他隐晦地瞥了眼坐在邬识缘对面的掌柜,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识缘同狐九如此合拍,我还没喝过识缘的茶。”
狐九,是掌柜的名字。
“卧槽,祸水东引?!”掌柜皱皱鼻子,小声嘀咕,“走九流川这条线的果然是老阴比,他也太贱了,竟然拿我转移视线。”
邬识缘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意外,屈舫是在商会里长大的,洞悉人心,八面玲珑,清楚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眼下这情况,要从谢行昀和兰轻流手中带走他,堪比痴人说梦。
既然水被搅浑了,那不如再浑一点。
“我只是喝个茶罢了,少会主,你可不能因为我比你好看,更得道长的青睐,就陷害我啊。”
掌柜嘴上无辜,手伸过来,扒拉邬识缘,泫然欲泣,好似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我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只狐,骚一点,浪一点,色一点,饥渴一点,完全是正常的!”
邬识缘:“……”
众人:“……”
掌柜犹嫌不够,一下子爬上了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邬识缘怀里:“道长宅心仁厚,以身渡我,被翻红浪,我们才不是喝一杯茶那么暧昧的关系!”
“……”
喝茶和上床,到底哪个更暧昧?
此言一出,火力都被吸引到了掌柜身上,兰轻流一声暴喝,凛冽的剑气随即劈过来,要不是邬识缘动作迅速,掌柜就是剑下亡狐了。
邬识缘托抱着怀里的人,无奈又好笑:“你是屈舫派来的卧底吗?”
掌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朝邬识缘颈窝里拱,使劲蹭了蹭:“诶呀诶呀,我错了,师兄莫恼,你摸摸我的尾巴,都吓炸毛了。”
闯祸的时候劲头十足,讨饶就开始叫师兄了,精明样儿和狐狸如出一辙。
邬识缘啧了声,不爽,掐着他的尾巴重重地捏了两下:“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跳出茶楼,掌柜变回原形,好大一只狐缠在邬识缘的肩头。
“师兄,你和他……”
兰轻流还不知道掌柜就是当初在负雪城勾引过邬识缘的姑娘,只当他们初次相见,见两人如此亲密,顿时就破防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是说了吗?”邬识缘捉住从衣领钻进去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尖从胸膛上划过,激得他呼吸一紧,“他骚浪难训,我以身渡他。”
懒懒散散的语气,跟玩笑似的,但看到狐狸伸出舌头舔过邬识缘的唇角后,就叫人不得不思考这话是真是假了。
屈舫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是狐族混血,之前就蓄意接近你,你还真看上他了不成?”
明明在一开始,是屈舫让狐九去勾引兰轻流的,狐九认错人后,他也没有制止,只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笃定邬识缘不会动心。
邬识缘对狐九的纵容刺痛了他的眼睛,屈舫不敢相信他看到的画面:“邬识缘,你对他动心了吗?”
“不,不可能!”邬识缘还没说什么,兰轻流先否认了,“你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绝对不可能!你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你不会被任何人染指!”
都是主角,自然知道兰轻流的意思,屈舫和谢行昀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一点。
邬识缘暗叹一声,今儿个这架怕是打不起来了,他原本还很好奇主角能不能杀死主角的,结果都被这浪狐狸搅和了。
思及此,邬识缘又不爽起来,揪着狐狸尾巴,对准他屁股拍了两巴掌。
都怪你丫的,戏看不成了。
“既然你们不打了,那就速速进入正题吧。”
邬识缘扫了眼面前的三人,汹涌的灵力瞬间爆发,以摧枯拉朽的势力席卷主角,杀心毕露。
八品和九品虽然只有一个境界的差距,却是云泥之别,兰轻流和谢行昀连剑都来不及出,屈舫还没拿起他的玉算盘,三人就被强横的灵力碾碎了五脏六腑。
杀一个主角会回溯一刻钟,杀三个主角呢?
邬识缘抬起手,虚握成拳:“死!”
话音刚落,三人就失去了气息。
似乎是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想象,至死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满脸不敢置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终于,警报声响了起来。
但和邬识缘想象中不同,这一次不是回溯,也不是重启。
第49章 第 49 章 受制,魔头
四周漂浮着稀碎的光点, 邬识缘在一片虚无中醒来,一眼望去,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 入目处尽是辽阔无垠的湛湛星尘。
星星来回滑动, 组合出无数种排列形式。
邬识缘抬起手, 指点轻触面前的光点, 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声音和画面同时出现。
【已暂停游戏,正在全力排查系统故障。】
和之前一样的警报声,这一次邬识缘看到了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盯着巨大的显示屏,眼底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屏幕上的地图宏伟壮阔,标记点的名称很熟悉,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顾时南说他生活的世界是一场游戏,邬识缘一直没有实感, 直到看见眼前这一幕。
都是假的, 假的……
云荒大陆完整展现在显示屏上, 随着蓝绿光点的增减, 屏幕上依次跳出几个对话框, 【已排查】三个字有如晴天霹雳, 将邬识缘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怎么回事, 查不到问题, 艹!”
“之前就莫名其妙出故障, 这次NPC还暴起了, 竟然杀了三个玩家,该不会NPC真成精了吧?”
“成什么精,一串代码罢了。”
“可这系统三天两头出问题是事实啊, 又查不出问题,排除所有可能,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是真相。”
“艹艹艹,太玄乎了。”
“你们还记得那谁离职前说的话吗?”
邬识缘一头雾水,正绞尽脑汁思考这些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听到了熟悉的话语。
“倘若信仰与爱意足够昌盛,神明就会降临人间。”
邬识缘猛地抬起头,他死死地盯着显示屏,脑海中浮现出顾百闻的身影。
他找不到的,顾百闻的故乡,就在这里吗?
邬识缘控制不住自己,他伸出手,试图触碰显示屏所在的画面。可那画面如同泡沫一般,指尖一触,就“啪”的一下破裂了,化作点点星尘飘散开去。
随着画面的破碎,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逐渐远去,在失去意识之前,邬识缘听到了如释重负的感叹。
“终于修好了!”
“别提那谁了,这次把剧情替换了,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
他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不知自己会飘向何方。
“刺啦——”
火焰一下子燃烧起来,滚烫的热度蔓延过全身,邬识缘被烫醒了。
一睁开眼,就被呛了一大口烟。
“咳咳……”邬识缘捂着胸口咳了半天,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嗤,真不顶用,就这还是正道魁首?”
不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邬识缘抬起头,缭绕的魔气化为实质,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提到半空中。
面容冷峻的男子头生双角,黑色指甲又长又尖利,抵在邬识缘脸颊,稍一用力就刺破皮肤,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头顶有犄角,长着黑色指尖——是魔。
翻滚的岩浆炽热滚烫,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火焰上空漂浮着暗色的灰尘,是白骨烧化后遗留的产物。
这里是魔域覆水间,世间魔气汇聚的地方,也是万魔诞生的场所。
邬识缘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是什么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进入那个密闭的空间之前,他在仙影城内吃茶,如果回溯的话,应该还在茶楼里才对。
就算是重启,也应该回到他和主角相遇前不久。
邬识缘眉心紧蹙,他上次来覆水间,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魔头笑容邪狞,狂傲道,“自然是这覆水间未来的主人。”
他伸出舌头,舔去指甲上的血,眯起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光芒。
“魔尊怎么会把你当成知己,你的血这么甜,应该被当成猎物,一点点吸干才对。”
邬识缘心里一紧,迅速整合了眼前的信息。
他来到了覆水间,眼前的魔头修为不俗,觊觎魔尊之位。
这是他没有看过的剧情。
邬识缘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剧情替换,难道是那群人对游戏的剧情进行了更改,所以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太妙了。
剧情是顾时南共享给他的金手指,靠近特定的NPC会自动触发,一直以来,他依靠剧情避开了原本的人生轨迹。
如今剧情被替换,人生又变成模糊的迷途,无法掌握全局的失控感令邬识缘心情焦躁。
他试了一下,境界还是九品,可灵力不知怎么被封住了,身上还有伤,现阶段他反抗不了眼前的魔头。
好歹也是诈过尸的人,邬识缘很快冷静下来:“是你把我抓来这里的?有如此境界,魔尊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邬识缘以前和魔尊打过一架,相差无几,如今他突破了九品境界,而魔尊一直没能突破瓶颈,所以理论上来说魔尊不是他的对手。
能重伤他,将他带到覆水间,眼前的魔头比他厉害,自然而然也比魔尊强。
邬识缘没想到随口说的话会让眼前的魔头变了脸色,魔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表情阴沉:“你是在嘲讽我?”
邬识缘:???
“我们魔族可没有礼义廉耻,趁虚而入不仅不会令我不齿,反而是荣耀。”魔头冷哼一声,“承认也无妨,我就是故意设下陷阱,趁你为了救师弟身受重伤之际将你掳走,这叫智取。”
邬识缘的心情不好了,照魔头的说法,他是为了救兰轻流而身受重伤,不慎掉入陷阱的。
这舍己为人的戏码,和剧情里给他安排的白月光大师兄如出一辙。
去他爹的,这是他杀了主角的惩罚吗?
魔族好大喜功,自大根植于他们的血脉之中,见邬识缘脸色难看,魔头越发得意:“很气愤吧,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的,起码现在不会。”
他兴致勃勃地诉说着自己的伟大计划,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会将你做成礼物,送给魔尊那老家伙,他可喜欢你了,学着那些正道人士说什么知己,简直可笑!”
尖利的指甲从脸上划过,抵在喉咙上,邬识缘呼吸一窒,浑身绷紧。
脆弱的命门暴露出来,任谁也没办法无动于衷。
感受到邬识缘生理性的轻颤,魔头唇角的笑容越扩越大:“魔尊闭关很长时间了,听到和你有关的消息一定会现身,到时候我就可以趁机杀了魔尊,取而代之。”
弄清楚前因后果,邬识缘的心落回了肚子里,魔头再疯也要按照剧情行事,他短时间内死不了。
他和魔尊有点交情,等到见了面,再做打算也不迟。
许是邬识缘不吵不闹的反应取悦了魔头,他没有继续为难挑衅,当即就带着邬识缘往魔宫而去。
魔宫在覆水间中心腹地,魔气浓郁,是魔尊的地盘。
覆水间魔域是划分出来的世界,面积和云荒大陆差不多,照他们的速度,到达魔宫需要五六天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邬识缘旁敲侧击,又从魔头嘴里问出来不少消息。
比如他被抓来的前因。
九霄观大弟子邬识缘叛逃一事是假消息,实际上他是为了潜入十二星宫,替师弟拿到谢氏一族所豢养灵蝶的解毒之法。
“那谢行昀的灵蝶竟然是有毒的,连你师弟那种八品境界的修相者都能毒倒,等我杀了魔尊,就把谢行昀抓来,将他的灵蝶抢了!”
“能毒倒,又不是能毒死,还不是有解药。”邬识缘撇了撇嘴,在心里问候了兰轻流的十八代祖宗。
“解药是谢行昀的心头血,他也是个蠢的,和你打架输了后就乖乖交出了血。”魔头啧啧,“等我拿到了灵蝶,就把谢行昀关起来,谁都找不到他,自然就没有解药了。”
所以他这一身伤是拜谢行昀所赐?
邬识缘骂完兰轻流,又将谢行昀骂了一通。
“对了,还得提前解决了商会那群苍蝇,要不是他们,你卧底取血的事不会暴露,十二星宫的老家伙们也不会倾巢而出,打上九霄观讨要说法。”
魔头吸取经验,总结教训:“到时候先杀了屈舫,省得他坏老子的事。”
邬识缘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十二星宫打上九霄观的事:“九霄观怎么了?!”
九霄观养育他多年,即使知道一切都是被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但生活过的痕迹是真的,师尊和师门对他的照顾也是真的,邬识缘做不到对他们无动于衷。
“你那师弟还挺争气的,守住了九霄观,现在江湖上都称赞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等邬识缘松一口气,魔头又道:“就是可惜老观主了。”
“我师父怎么了?!”
“他死了。”
邬识缘踉跄了下,差点栽倒:“……死?”
不,不可能,师父不可能死。
“听说是为了给你那师弟传道,将毕生修为都给了他。”魔头饶有兴致道,“你们正道也不像说的那样光明嘛,好听一点叫传承,说的难听一点,和吞噬他人修为来辅助自己修炼的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不管一旁失魂落魄的邬识缘,倒头就睡。
覆水间没有黑夜与白日之分,天上一直铺满血色,和地面上流淌的岩浆交相融合,分不出界限。
邬识缘捂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偏转的剧情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扭回正轨,兰轻流没有得到寻芳镇的传承,到头来,师父的传道替补了他缺失的机缘。
阙都的祸乱被平息了,王朝安宁,十二星宫与九霄观的矛盾却成为导火索,掀起了江湖上的争斗。
殊途同归,过程改变了,但结果的出入并不大。
在长久的静默中,邬识缘认清了一件事:要改变的不止是他的宿命,还有整个世间的命运。
第50章 第 50 章 武器,媚术
终于到了覆水间腹地, 魔头扫了眼身旁的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从几天前开始,邬识缘就变得沉默起来,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兴致缺缺, 一直出神。
发生了什么?
魔头沉思, 仔细回想起来。
对了, 那天他好像把十二星宫打上九霄观的事告诉了邬识缘,邬识缘是假意叛逃宗门的,这些天或许是在为他师父的死难过。
人类的情感复杂难解,是魔永远无法理解的领域。
魔头拽住了邬识缘:“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邬识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这一路上,魔头没少找茬,像个顽劣的孩子似的。
“没有。”魔头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做什么,只是脑海中突然冒出临终关怀的想法,邬识缘就要为了他谋夺魔尊之位的大业而死了,他大发慈悲, 想为可怜的牺牲品做点什么。
但从邬识缘的反应来看, 他的举动十分多余。
魔头的心情顿时变得不爽起来:“你们人类都该死, 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旗号, 想要将其他族类踩在脚下。”
邬识缘:?
魔头忿忿不平:“贪恋鲛人和妖族的美貌, 毁了咏蝶岛, 还拍卖奴役混血种, 简直卑鄙无耻!”
邬识缘一头雾水, 他可没惹这魔头, 这家伙又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魔头哼了声,冷冷道,“凡人如此虚伪, 你也无法辩驳了吧。”
邬识缘沉默了几秒,摊摊手:“你开心就好。”
他没兴趣和一个魔去讨论人的本性,这件事本来就没有意义。
魔头却不满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魔头拉着他不松手,一副不说清楚就不走的模样,邬识缘心下无奈,这才正眼看他:“首先,我从未迫害过你提到的鲛人和妖族,以及其他的族类,所以你要与我讨论凡人是否卑劣,我只能回答你,人心难测,不止是人族,其他族类都是如此。”
世间之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正邪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又何况是人心。
一念善恶,能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正因如此,才有了君子论迹不论心的说法。
“再者,你是魔族,而我是人,你我所处阵营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花时间和心思去说服别人是最愚蠢的事情,邬识缘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佛只渡有缘人,而救人也只能救想要被救的人。
邬识缘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凡人是灭绝不了的,总会有你看不过去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之间讨论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
魔头不作声,邬识缘抽出手,面无表情道:“别在我面前发疯。”
本来快要死了就烦,还要思考怎么逆天改命,要不是受制于剧情,邬识缘早就对眼前之人大打出手了。
许是随身携带神明之泪的缘故,这几日里,他的修为恢复了大半,并不像刚刚回来时一样受制于人。
魔头眉心紧锁,表情凝重。
魔族诞生于魔气之中,最是狂傲不羁,邬识缘默默做好了防御准备,刚才那一番话怕是要将眼前这魔头给惹毛了。
然而邬识缘等了半晌也不见魔头出手,正疑惑着,魔头忽然出声:“走吧。”
“嗯?”
“去魔宫。”
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是错觉,魔头意气风发,脸上写满了争夺魔尊之位的激动。
邬识缘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情绪,头一次认真打量起走在他前面的魔头。
覆水间民风开放,魔族的衣着也不似凡人规整,魔头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领口开得很深,露出大半个胸口,锁骨下的魔纹蜿蜒起伏,一直蔓延到胸口,隐入衣襟之下。
魔头的发色也很特殊,是赤红色的,发梢散发着暗光。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邬识缘扬了扬眉梢,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好整以暇地开口:“你要去挑战魔尊,不带武器吗?”
据他观察,魔头身上没有配饰,也没有储物法器。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魔头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我的武器就在我身上。”
就算是神兵利器也有凡体,比如梧桐子,兰轻流只能背着剑。
“所以你刚才很热情地盯着我,就是在找我的武器?”
……热情?
邬识缘原谅了魔头的措辞,开门见山道:“你之前问我有没有什么心愿,我想到了,我要看看你的武器。”
武器本来是随口提及的借口,但现在邬识缘真的有点好奇了。
“我从未给旁人看过。”魔头啧了声,不耐烦道,“算了,既然答应了给你实现心愿,那就给你看看吧。”
说着,他抬起手按住腹部,一道冷白的利光被他从身体中抽了出去。
邬识缘微微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手上凭空出现的短刀,是真实的武器,并非魔气凝聚而成。
魔头把玩着短刀,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这是我自己打造的,用起来衬手,又能直接收回身体里,到时候就可以攻其不备,一刀了结魔尊。”
“为什么能收回身体里?”邬识缘下意识抬起手,在触碰到短刀之前顿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举动过于亲密。
“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武器能与身体相融,你是怎么做到的?”
魔头被这话取悦到了,愈加得意,他手腕一转,突然逼近,用刀柄抵住邬识缘的下巴:“这可是我的秘密,要想知道,你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魔头卡了壳,邬识缘受制于他,他要将邬识缘当成礼物送给魔尊,借机刺杀,谋夺尊主之位。
这是他应该做的事。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魔头握紧了短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迷茫,他为何要满足邬识缘的心愿?为何要将武器展示给邬识缘看?他想要邬识缘付出什么代价?他又为何……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无措感袭上心头,魔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松开手,短刀自动消失不见。
邬识缘颇为惊奇,盯着他的腹部,那里被衣襟遮住了,腹肌若隐若现。
刀是从魔头腹部抽出来的,他的身体就像是剑鞘。
邬识缘目光灼灼,魔头被看得不自在起来,扯了扯衣襟,大开的领口被拢起了大半,魔纹在血月的照耀下闪着幽光。
“你再继续盯着我,我就要以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在覆水间里,直白的目光是求爱的手段之一。
邬识缘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我只是有点好奇。”
“有多好奇?”
邬识缘移开了视线,魔头心里又烦躁起来:“啧,要不你陪我睡一觉,我将这秘密告诉你?”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魔头震惊,魔头慌乱,魔头思索,魔头恍然大悟。
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多余的事情了。
一定是因为,他被邬识缘勾引了!
江湖上流传着世人都爱邬识缘的传说,只要见过邬识缘的人,都会对他念念不忘。
这一定是一种媚术!
魔头眯了眯眼睛,脸上浮现出睿智的表情,是邬识缘使用媚术魅惑了他,令他变得不像自己,这才三番五次做出不该做的事情,连最重要的武器都展示出来。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魔头恼羞成怒:“卑鄙无耻!狐媚子!不对,人媚子!”
邬识缘:???
什么玩意儿?!
魔头调转脚步,朝魔宫相反的方向走去,邬识缘不明所以,被他拉得踉跄了下:“你不是要去挑战魔尊吗?”
“先不去了!”
先找个地方把你办了,省得我再受你狐媚之术的影响。
魔头风风火火,拉着邬识缘就跑,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他一把扯开拢起的衣领,拉着邬识缘的手就贴在身上。
魔族的体温偏高,邬识缘被烫了一下,本能地往后缩。
“你干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魔头一脸不满。
“我想要的?”脑海中闪过什么,邬识缘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腹部。
难道这魔头是想让他亲自感受一下武器是怎么抽出来的?
腹部的肌肉紧实,轮廓清晰,邬识缘将手贴在上面,掌心下温热柔韧的触感令他晃了下神。
他还是第一次触摸别人的身体。
怪怪的。
不过手感不错。
“继续啊。”魔头呼吸急促,红着眼睛催促道,“快点,别贴着就不动了。”
还要怎么动?
邬识缘眼神狐疑,回忆着魔头拿出武器的时候,试探性地抓了一下。
魔头闷哼一声,邬识缘抬起头,肩上突然砸下来一个脑袋,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边,邬识缘浑身一震,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你干什么?!”他一把推开了魔头。
邬识缘满面寒色,唯独戴着耳坠的右耳沾染了魔头呼出的气息,比天空中的血月还要红上几分。
魔头不解地歪了歪头,被推开的不满在脸上具象化,他拧着眉,似乎很是委屈:“你问我干什么?”
他一直知道凡人狡猾奸诈,但没想到箭在弦上还能不发,到了紧要关头,邬识缘竟然还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简直可恶!
“是你先用媚术勾引我的,我都愿意和你做这种事了,你还要我承认我上钩了,被你勾的心动了,你才满意吗?!”
魔头咬牙切齿,掐住邬识缘的脖子,一口咬在他脸上:“你欺魔太甚!”
濡湿的舌尖舔过唇角,邬识缘瞳孔紧缩,额头暴起青筋。
“你找死!”
下一秒,魔头被他一拳打飞,摔在几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