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融于夜色,溶溶在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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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洗头洗澡,在浴缸里又泡了会儿,身体是累的,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了。
两人换了身正常舒适的居家服,决定再回到客厅去烤火。
月蕴溪给浴缸放水。
鹿呦先出去,拿上了给月蕴溪准备的圣诞礼物。
可惜一直寻不到把礼物塞圣诞袜的机会。
壁炉里添了新柴,火烧得旺了,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鹿呦蜷在右边的单人沙发里,盯着圣诞袜发呆,思忖着,要不直接给月蕴溪得了。
“在想什么?”
“在想,我俩不睡觉,圣诞老人不会来送礼物咯。”鹿呦故意问,“失望不失望?”
月蕴溪笑了笑,看着她说:“我想要的已经都有了。”
鹿呦“啧”一声。
“就连一个愉快又疯狂的夜晚都有了。”
“……”鹿呦嘟哝,“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么厚脸皮。”
“多做几次。”
鹿呦团了一张纸朝她扔过去,“做你妹。”
“可以。”
“啊!”她又团了一张丢过去,“你是酒还没醒么。”
“没有。”
也不知道是说没有醒,还是否定的没有。
鹿呦总结为,醉得不清,微醒。
低垂的视线里,火光漫在地毯上。
绒毯的一处,可谓是一塌糊涂。
鹿呦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那个地毯,你准备怎么清理?”
月蕴溪顺着她视线投望过去一眼,没忍住,勾了嘴角:“可能得请专门的人清理了。”
“!”鹿呦又团了一张纸朝她扔过去,“那要丢死人了!”
月蕴溪笑得歪在沙发上,“白天查查攻略,在家弄弄。”
鹿呦犹不解气:“你还知道在沙发上垫衣服,不知道给我垫。”又丢一个。
“还搞那什么狗尾巴,我……”
想到自己最后崩溃到完全不能自控的模样,鹿呦就气,团了两张扔过去。
“是鹿尾巴。”月蕴溪纠正。
没纸了,就剩个轻飘飘的塑料包装,用力扔出去,结果是晃晃悠悠地落在她自己面前。
“小鹿尾巴很可爱啊。”月蕴溪说,“你也明明很喜欢。”
“你说你不喜欢试试,一定会摸鼻子的。”
“身体是不会说话的。”
“月蕴溪!”矮几上也没能扔的东西了,鹿呦手摸进口袋,掏出里面的东西,一把扔过去。
“你闭嘴……”
那一团东西落在月蕴溪怀里。
月蕴溪微微一愣。
那是一个提琴样式的娃娃,毛茸茸的,绣了眼睛和微笑的嘴巴,架着一副眼镜框,还有两条腿晃在琴身下,可以坐,也可以靠着东西站立。
“这是……你做的么?”
“……”鹿呦轻咳了声,“那什么,是我不在的时候,你的练琴搭子。”
“什么时候,是不在的时候。”
“比如撞比赛的时候,比如你要去其他国家比赛,而我要忙自己的事不能陪你的时候。”鹿呦顿了顿,“还有,你和Elena单独练琴的时候。”
“你是在吃醋么?”
“没有。”她摸着鼻子的手一顿,垂下手解释说,“有是有,但不多,就只有想到Elena喜欢过你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而已。”
“我喜欢你吃醋。”
鹿呦晃了一下神,想到不久前的某个瞬间,这人贴在她耳边。
说:“我喜欢你占有我。”
月蕴溪抱着娃娃,随口问:“小鹿玩偶不是也可以陪么?”
“那个太大啦,塞行李箱里很占位置,空一些位置塞更重要的东西呀。而且……你不在家的时候,它得留在家里陪我,一只小鹿可不够。”鹿呦瞪她一眼,“你要不要哇,问这么多,不喜欢就给我。”
鹿呦作势要拿回来,“我可是做得很辛苦的。”
她这双手就只适合弹琴,手工活简直是在把她的耐心放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偏偏她为了这人,做了一次又一次手工。
“谁说我不喜欢。”月蕴溪连忙将提琴娃娃护在怀里避开,“这可是我女朋友送我的圣诞礼物。”
看她是真喜欢了,鹿呦这才满意地舒展眉眼,哼了一声说:“哇哦,好羡慕你哦。”
“哎呀,你没有女朋友送的礼物哦。”月蕴溪故意问。
“是啊。”她低着头,红着耳朵说,“我女朋友就只顾着爽了吧。”
月蕴溪低笑:“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个未完成品。”
“嗯?”鹿呦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你看了就知道了。”月蕴溪告诉她去圣诞袜子里拿。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鹿呦起身过去。
“装好圣诞树那天半夜。”
这么早?
看出她神情里的惊讶之色,月蕴溪解释:“因为是未完成品。”
鹿呦揣着疑惑从圣诞袜里拿出来礼物。
那是一本拍立得照片的收纳相册,底板是带蘑菇扣的亚克力面板,有支架,也可以做展示摆台,里面是可以随取随加的内页。
翻开封面。
第一页,是在南泉音乐学院的玻璃窗前,月蕴溪给她拍的照片。
“嗨,我的女朋友,你真的很漂亮。”
第二页,在申城的酒吧,她认真弹奏钢琴的样子。
“去更大的舞台吧,你该是被群星簇拥的月亮。”
第三页,在月蕴溪家里,书房前的平台,她坐在蒲团上看着池塘发呆的模样。
“不知道此刻你的脑子里,有没有我的身影。”
第四页,去拖把的生日会,烟花在天空绽放,她俩在车前合照。
“今夜,我拥有一个明确的狂欢。”
第五页,拼图的照片——朦胧的雾玻璃上,被指尖画的月亮,清晰可见;两张贴靠在一起的电影票;书架之间靠得很近,仿佛拥抱在一起的剪影。
“我没有喜欢你很久,然而,然而……”
鹿呦眸光透过发热的眼眶,落在那个“然而”上,没有思考地,就想到了——然而,每一个喜欢的瞬间叠加起来,那也并不算不久。
第六页,是事前,她们一起躺在书房的沙发床上的照片,玫瑰花散落得到处都是,两人之间摊开放着一本乐谱。
她还记得那天。
拍了一张合照后,月蕴溪跟她说:“还有一本乐谱,要不要读?”
她当真了,问:“哪儿呢?”
月蕴溪凑过来,抓着她的手按压在自己胸口,吻她的唇说:“在这里,来读我。”
照片下面写:“我爱你,用爱,用温柔,用欲望爱你”
第七页,是在她们散步时拍的影子照。
“看,月光下有两个影子,一个是你的,另一个,也是你的
第八页,孤零零的一只小鹿坐在床头,捧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排小鸭子,队伍排得歪歪扭扭,每一只小鸭子的头顶都画了气泡,写着:对不齐鸭
而照片下面的内页上,写的是:对不起吖。
第九页到第十九页都是她们在佛罗伦萨的时候拍的照片。
无数个被偷偷记录的瞬间。
第二十页。
晨光熹微时分,月蕴溪的手缠着那条栓有她尾戒的项链,牵握住她的手。
用照片定格了一个永恒。
尾戒的反光点上,被那一点光灼热了眼眶。
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照片下面写的字,眼泪一下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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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维也纳的第九天,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月蕴溪开始带着练琴搭子去练琴了,并直接替鹿呦拒绝了Elena为她也做一个的请求。
气得Elena拉她又加练了两小时。
这两小时,鹿呦就陪在旁边,天太冷了,她实在懒得出去逛。拿着个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群消息提醒。
鹿呦顺手就点了进去。
黎璨转发一条短视频。
视频里营销号在总结现实里的商战,投毒锦鲤、浇死发财树、把对家饭局的菜换成十道拍黄瓜……
黎璨:【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说里的商战,高端大气上档次,现实中的商战,缺德但合法~】
简言之:【我前天还看到有人分享了一个不合法的例子呢,特炸裂!】
黎璨:【啥?】
陈菲菲:【放个耳朵。】
简言之:【就老板A和另一个公司的老板B是好兄弟,两家其实是有点竞争关系的,但是因为关系好,男人嘛最重情重义了(画重*点),他们就牺牲了大利益,达成了小利益的合作,两人关系更好了,好得能穿一条裤,玩同一个女人。】
陈菲菲:【咦惹,恶心。】
云竹:【等等我把钟弥踢出去,过会儿再拉进来】
系统提示钟弥被踢出了群聊。
简言之继续:【虽然表面上是这样,但是B把A女朋友搞大肚子了,A还是不爽的(据说A还没有生育能力),他们就开始面合心不合,然后呢,因为大环境不好,俩家公司效益都不行了,又出了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就反目成仇了。】
黎璨:【重情重义~可笑!】
陈菲菲:【然后呢?】
简言之:【然后,B强制取消了两家公司合作,还和A抢合作方,A的公司不如B的公司,丢了很多项目,宣布破产了。
A呢,新谈的女朋友,趁着他睡觉,拿他手指按指纹开锁,把他个人账户里的钱全转给了自己,然后跑了。
A气得不轻,找不到这个小女朋友,无能狂怒,想到了之前被B搞大肚子的那个女朋友了,说是那个女朋友最懂事最单纯吧,分手都没跟他要东西,(合理怀疑,榜上B了,不希达他那点钱了)。A越想越气,就去了B的公司,拿了块板砖把B的头给砸了。说是到现在B都没醒。】
陈菲菲:【卧槽,这要坐牢的吧?】
简言之:【不知道,A好像有精神病鉴定书什么的。】
黎璨:【……典,太典了。】
陈菲菲:【这年头,神经病都是个公司老总,而我,还在做牛马。小小的我坐在高高的柠檬山】
云竹:【小心鹿呦看到,谴责你。】
陈菲菲:【哼,呦呦才不会谴责我,她一看就会知道我是在玩梗的。】
黎璨引用了她上面说神经病也能做老总的话回复:【谁知道真病假病。至少你安全,不会被人一板砖爆头哈哈哈哈。】
鹿呦看完就忘,没太在意。
群里也没再聊这个话题,就像是茶余饭后的小小谈资,分享出来听个新鲜,没有被深入讨论和记住的价值。
直到晚上刷牙的时间,陈菲菲炸出一条消息。
陈菲菲:【卧槽!!!那个被爆头的,被爆料,是陶芯的爸爸!】
简言之:【我也看到陶芯去医院探望受伤父亲的新闻了,但是好像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不知道真的假的。】
黎璨:【呦呦是不是认识陶芯来着?要是能去打探一下就好了……】
陈菲菲:【不行不行,我们呦呦不和她来往了,你让呦呦去打探,我女神要醋死!】
黎璨:【哦买噶,月老师腹黑的一pia,不行,我要撤回我的话。】
黎璨说着就将自己的话都撤回了。
鹿呦上网搜了一下,确实如简言之所说,记者只拍到陶芯去医院去看望陶明远,但没有陶明远现状。
也可能是拍到了,被陶芯买断了照片。
鹿呦将群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
如果真是陶明远被爆头。
拿板砖爆他头的人,不会是鹿怀安吧?
就在鹿呦犹豫要不要去问陶芯的时候,章文茵拨来了视频通话。
鹿呦漱了口才按了接通。
像之前几天一样,月蕴溪先去洗澡。
鹿呦想了想,拿着手机去到了客厅,开了暖气,倒了杯热水,去到靠近圣诞树的沙发边。
这期间,章文茵跟她聊了些家常话。
直到她窝坐进沙发里,想捧着热茶杯取暖,跟章文茵商量能不能切成语音通话。
章文茵没意见。
切换之后,章文茵忽然说:“对了呦呦,你这段时间要是回国的话,一定要跟妈妈说哦,妈妈去接你,住我这里来,别去小洋楼那边了,蓝湾那边更不能去。”
鹿呦右眼皮跳了一下:“为什么呀?”
“我前几天,不是要给你办单身证明未婚证明嘛,去那边拿你户口本的时候,撞见鹿怀安了。他就在门口晃悠。”
鹿呦坐直了身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没有,阿云跟我一起去的,助理、经纪人,活动方给安排的调律师都在,他看到我们就走了,像是路过。但我这几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我感觉他在蹲你……总之,你听听妈妈的话,回国就到妈妈这儿来。”
鹿呦沉思了片刻,摸摸鼻子应了声:“好。”
结束了通话,鹿呦摩挲着已经温了的茶杯,从通讯录黑名单里调出了一个手机号码,拨打了过去。
那端,娇滴滴的女声带着困意:“喂?”
居然没换手机号,鹿呦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牵唇说:“你好,我是鹿呦。”
对方显然是愣住了,没有直接挂断电话。
她趁着对方反应过来前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筹码,一套房,有没有兴趣?”
“鹿、呦,鹿怀安的女儿是吧,我记得你。”女生顿了顿,笑说,“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老鹿摔伤住院的时候呀,我打电话问你要医药费,你问我,是怎么用他的手机给你电话的,这话提醒我了,是可以直接拿着他的手去按指纹,叫他自己把医药费转给我的。我要谢谢你的好心提醒,不然,我可过不上现在这么舒坦的日子。”
也许是想起来葬礼上她对鹿怀安的态度冷漠,也许觉得她是友非敌,真心感谢她无心亦或者是有意的“支招”。
又或许是,借由这段话将她拽到自己的阵营里——我做的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鹿呦摸不清对方态度,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我也没多拿,不过八十多万,是他自己答应给我的,他贵人多忘事,我可没忘。他剩下那些财产还是你这个女儿继承,我可没动你那份蛋糕哦,而且,你刚说筹码一套房,一套房可不止八十万了吧——”
“我不是来问你讨回那笔资金的,他的钱跟我没关系,你拿了多少我也不在乎。”鹿呦打断对方,漫不经心地按了下圣诞树的灯光开关,小灯泡从最下面最大的一圈亮起来。
“我说了,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手机那端,女人终于不再和她画圈圈聊些有的没的,切入了正题:“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