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我最最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
好像一个情感量变的过程。
以至于这份情感上升到顶点,她听见月蕴溪细微的呜咽声时,被突然涌上来的久违的某种情绪再度包裹住。
她后悔了,后悔答应陶芯了。
从前她后悔前一段的感情,遗憾友情变质成爱情,再也回不到过去。
如今那悔意更深,她遗憾这一段早该变质的感情,为何来得这样迟。
第77章 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
洗完澡,鹿呦举着泛酸的手用电吹风给月蕴溪吹头发,弯卷的长发半干半湿,柔滑地垂在她手里。
“我算是知道,什么是海藻般的头发了。”
月蕴溪双手抓握手机正点着外卖,闻言,抬眸从镜子里看鹿呦一眼,敛下长睫后问道:“这样的头发,你现实中见得多么?”
好奇怪的问题。
但热恋中的人,什么样的话题都有扩展往下聊的欲望。
“自然卷见得挺多,但卷得这么懂事的……”鹿呦想起来说,“跟黎璨她们一起吃火锅那次,我有提过一个,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的。”月蕴溪顿了一下,话音变得意味深长,“一直记得。”
“除了你,”鹿呦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用吹风机对着上上下下地吹,在记忆里搜了一圈,“应该就只有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了。”
“说到小时候。”月蕴溪低眸盯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
弧度清晰的弯卷长发,没有表情的五官轮廓,几分沉闷阴郁的感觉,在黑色的屏幕里,逐渐与记忆里某个时段的自己重叠。
“小时候,我其实挺讨厌自己这一头卷发的。因为总有人以为是烫出来的,以此来评判我以及我所在的家庭,用一些很不好的言语。”
月蕴溪声音平静极了,轻描淡写,仿佛是已经忘记了那些不好的言语具体都是些什么内容。
鹿呦拿吹风机的手停下,热风持续吹在她兜着发丝的手上,犹如烙印般的灼痛。
——“有妈养没妈教的东西。”
她想到自己曾听过的话。
那些恶毒的言语,就像是一把把淬火的刀子,划出的伤口就算愈合,也是祛除不了的疤,有着眼睛的形状,总在某一个时刻,凝望着你,将你带回到过去。
只有加害者才会忘记,忘记他们恶劣的行径。
月蕴溪没有给她出言安慰的时间,话不带停顿地说:“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转校第一天被老师扣在了校门口。那位老师认定了我的头发是烫出来的,完全不听我的解释,他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了很重的话教育我。
也许因为他是老师,天生的压制,让我压力很大。又或许,因为他是第一个当面说难听话的人,周围还有很多人围观。
我挺想反驳他的,又生气又委屈,可人就像是被定住一样。直到……”
鹿呦慢慢垂下了手,眸光在眼里很轻地晃,透过热雾散去的镜子注视着月蕴溪。
看她低垂着眼帘,摩挲着手机壳的边沿,从神色到声音都很平静,直到她说到这里,话音被情绪挑断。
鹿呦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都在她鲜明的记忆里,嘴唇动了动,她还是想向月蕴溪确认。
月蕴溪抬起头,目光柔软地迎向她的视线,先出了声:“然后,有个低年级的小女孩,好勇敢地站出来为我说话,甚至去到校长那里为我讨公道,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陌生人。所以我一直记得她。”
鹿呦骤然间有种鼻子泛酸的感觉。
“我很想跟她说谢谢,但高年级和低年级在不同的楼栋,我很少能和她碰到面,偶尔见到,又因为脸皮太薄,犹豫不敢上前。后来……”
隔着一面镜子,月蕴溪看着她的眼睛,“后来我跟妈妈进了陶家,又遇到了她。”
鹿呦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吹风机,将呼呼响的风声关停,哑声问:“然后,你还是没有跟我说谢谢。”
否则,我们早就相熟。
“对,因为我发现,你不记得我了。”月蕴溪低下头说,“那时候的我跟现在很不一样,我很别扭,很拧巴。我在认出你的那个晚上,翻来覆去地想,你都不记得我了,说明你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从我这里得到感谢,那我还道什么谢。”
好傲娇啊。
鹿呦无语地叹笑一声,那一点笑意转瞬即逝,被另一种翻涌的情绪覆盖,眼尾在痛跳,她抿紧嘴唇,被压下的弧度是要哭的前奏。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时跟你相认了,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想了很久,觉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因为于你而言,帮人只是举手之劳,你的发小满满、陈菲菲、迷鹿里很多很多的员工,还有我不知道的一些人,她们有着跟我相似的经历,也没有跟你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月蕴溪转过身,面向她,注视她,
“你平等地把月光撒在了每个夜路人身上,她们都很坦荡,只有我将兜住的光……都捂成了贪嗔痴妄。”
——你是盈于我之上的月光。
不只是单纯一句床上的sweetytalk而已。
鹿呦眼尾又烧起来,泛了红,她上前一步,主动环住月蕴溪的腰,额头抵在她肩上,“为什么……喜欢我?”
只是“喜欢”,已然不足以表达这份情感。
它太过浓烈,像滚烫的熔浆漫涨在心里,鹿呦觉得那里在发烫、膨胀,几乎快到她不能承受的地步。
所以小心翼翼地,仅仅是问喜欢。
月蕴溪从她手中拿过吹风机,开了一档的暖风,帮她吹着犹然潮湿的头发,“你指哪一次?”
鹿呦闭了闭眼,感觉到眼眶里有温热涌出,她想起在淋浴间,月蕴溪娇媚的嗓音撩在耳边,要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喜欢你。
月蕴溪感觉到她的轻颤,知道那是源于无声的哭泣,深而长的舒了口气,温声说:“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慢慢分享给你好不好?”
鹿呦鼻尖酸得更厉害,眼睛睁得大大的,想将积聚的眼泪扩散成薄薄的水雾,却是制止不住地看它们像断线的透明玻璃珠,不断地往下掉,将鞋面都洇湿了一块。
“你今天怎么回事,总在惹我哭。”
鼓风声响在耳边,不知道过了多久,鹿呦捕捉到月蕴溪的声音。
“想你多喜欢我一点,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平静、低轻,没有一丝一毫的卑微,像跳动的蓝色火焰,内里都是灼烫的热。
鹿呦情不自禁地感叹:“你真是……”
真是个疯子,无端冒出来的念头。
没有恶意,她仍舍不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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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简单化了个妆,换上出门要穿的衣服,挎上包,鹿呦拿了两个橘子,跟着拿下房卡的月蕴溪一同出门。
要去的清吧不算远,月蕴溪点的外卖太丰盛,鹿呦撑得厉害,提议走过去,顺便消消食。
走在路上,月蕴溪剥橘子,鹿呦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接通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一道女声,似乎在哭,质问的语气,在说:您为什么不给她呢?
“家里有客人?”鹿呦侧目往身边看了眼。
在月蕴溪的家,来了奶奶的客人?
月蕴溪也在看她,目光平澜无波,在这路灯昏暗的浓郁夜色里显得更加深邃。
鹿呦挪开眼,在怦怦的心跳里听见奶奶在手机里解释:“没,我看电视呢,是电视里的声音。”
“喔。”鹿呦没再多想,跟奶奶汇报了自己今天的名次。
以前鹿呦去外地,给奶奶打电话,祖孙俩少说也得聊个十多分钟。
但这次奶奶特别心不在焉,只聊了几句,便急着要结束通话。
鹿呦攥着手机,盯着回到主界面的屏幕,忍不住嘀咕:“什么电视这么好看?”
月蕴溪揽着她避开电线杆,喂她一牙橘子,眼睛轻轻一眨,“家庭伦理剧。”
鹿呦:“……”
合理,非常合理,很符合老年人的口味。
手机屏幕上还挂着有未读的微信消息提示,有月蕴溪揽着肩做她的人体导航,鹿呦也不管路况如何了,抓着手机点进去看了眼。
月蕴溪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发了一条视频。
是她比赛时弹钢琴的视频。
“偷偷录了一段。”月蕴溪见她在看,解释说,“原本是想录了让你给菲菲她们看的,不过拍得不好,角度不太行。但行的角度,非专业器材不给录视频。”
视频里的角度确实不太好,只有能看见她的侧影,而且还是左半边。
放大视频依稀能看清,她摘掉戒指的左小拇指上,红鱼翻涌似的疤痕。
受断指的影响,她其他的手指都很忙碌,比起从前她松弛的风格,差距太大了。
但是……
“我喜欢这个角度。”鹿呦长按视频将保存了下来,收起手机,抬起左手到面前,张开、蜷起,“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现在这样的它,完整地演奏出一首曲子。”
月蕴溪递了橘瓣给她:“但不是最后一次。”
鹿呦笑着,左手将橘子抵进嘴里,在满嘴酸甜的柑橘味里,重重地“嗯”一声。
“下一次,还怕失败么?”月蕴溪问,像给她提前打预防针。
鹿呦转了转眼:“下一次,我还有皎皎陪伴么?”
“只要你想。”
“那我不怕了。”鹿呦笑说,“失败也没关系,人生的目的是爱和体验,不是闯关。”
月蕴溪柔软地咬着字音重复,“爱和体验。”
那个调调,很像当时要她说喜欢。
鹿呦瞬间浮想联翩,今天的失败换来的爱和体验。
从未有过的体验。
橘子的香气和沐浴乳的芬芳很像,以至于她手上很早很早就没了的触感,仿佛又从记忆里,顺着血液流淌回来。
“应该快到了,我看下导航。”月蕴溪说。
鹿呦还在思绪里,只听她说了话,没留意内容,就这么一慌神,直挺挺地撞向了路灯柱子。
“哎哟!”她吃痛地捂着额头。
月蕴溪很快走到她面前,拉开她的手检查:“有点红,还好没磕破,在想什么,路也不看,我叫你等一下也不听。”
鹿呦感受月蕴溪指腹揉在额头的温柔力道,看她紧张地蹙眉,满是担心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滚了下喉咙。
“在想……月亮是一颗夹着流心的软糖。”
月蕴溪手停了一下。
鹿呦很难得的,感觉到月蕴溪的羞意,她有种占了上风的得瑟,晃了晃手机问:“情话都录给你?”
月蕴溪再揉时,加重了力道。
鹿呦:“……再加上我喜欢你?我最最喜欢你?”
额头上的触感直接消失,月蕴溪抓着她的手腕,按亮她的手机屏幕,“密码。”
“女朋友生日。”鹿呦想起她那天在车上问几个女朋友的打趣,补充,“鹿呦女朋友,月蕴溪的生日,你不会不知道吧?”
月蕴溪停了好几秒,唇角微弯,输入1120,解锁后,她点进微信,按着语音键,抬眸看鹿呦一眼。
鹿呦一句一句地说。
说到最后,她在想一个一目了然的问题。
——好多个喜欢叠加到最后,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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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寸土寸金,坐落在巷子里的清吧比迷鹿要小很多,给民谣歌手唱歌的舞台边角放了钢琴、小提琴、唢呐之类的。
店里放的是英文歌,不知道名字,曲子欢快轻松,歌词很色,男性视角的色,让人不适。
进门时,鹿呦小声对月蕴溪说:“我严重怀疑放这个歌的人听不懂歌词。”
月蕴溪轻笑:“很有可能,以前有个舍友,心情很不错的时候有唱这首歌,然后被外国舍友提醒了,歌词不太好。要提醒她们么?”
鹿呦往DJ放歌的地方看了眼,那边坐了个男的。她摇头:“不去。”
转眸看向台上的钢琴,“我有别的办法让他们换歌。”
钢琴成色一般,也没有好好保养过,但是能弹。
琴上放了张谱,鹿呦拿起来看了看,照着谱轻声哼出旋律,很熟悉。
她听过,张国荣的春夏秋冬。
鹿呦弹奏了一小段,第一遍不是很顺。她坐到琴凳上,研究了一下指法组合,完整地弹奏了一遍,还有一点点的卡顿和错音。
月蕴溪就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桌,撑着额头看她弹琴,听清吧播放的那首色歌停了,无声勾了勾唇。
服务员端上来两瓶酒,往吧台处抬了抬下巴,说是老板送她们的。
月蕴溪转头看过去,叼着烟的女老板边往这走边朝她颔了颔首。
鹿呦准备弹第三遍的时候,瞥见女老板坐到了月蕴溪对面,愣了一下,垂放下手。
女老板笑问月蕴溪:“台上的,是你朋友?”
“女朋友。”月蕴溪说。
鹿呦扬了扬眉,她像被弹奏了两遍的旋律灌满。
“哇哦。”女老板问她要不要配合女朋友上台去开个嗓。
月蕴溪笑说:“我五音不全。”
鹿呦轻扇了下眼睫。
女老板托腮,吐出淡白的烟,将没抽几口的烟揿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又问:“那介意我跟你女朋友来一曲么,嗓子痒,想唱了。”
月蕴溪挂在唇边的礼貌弧度淡了点,将烟灰缸推到她面前,平和地说:“麻烦清理一下,另外,我介意。”
女老板将烟灰缸随手拎放到隔壁桌,问:“送酒也不行?”
“有钱。”
女老板“啧”了一声,手指敲着桌面:“绝版乐谱复印件?”
“网上有。”
支着耳朵听到这里,鹿呦笑出了声,她对女老板说:“您找个伴奏播放呗,反正只是要唱唱歌,我这还不太熟练呢。”
女老板起身:“行吧。”
鹿呦懒得走台阶绕路,直接从舞台前面翻跳下来说:“那个乐谱,能给我们看看么?”
女老板:“……行吧。”
“能复印么?我们看网上说,可以买复印件。”鹿呦得寸进尺。
女老板:“……能。”
“还有这个酒,谢谢。”
“不是说有钱?”
“也不妨碍收礼。”鹿呦笑说,她笑起来又乖又灵动,很难让人拒绝。
旁边那个,温柔大气,也让人拒绝不了。
女老板扶额:“……算了,看你们赏心悦目的份上。”
月蕴溪倒了酒在杯子里,就着笑,抿了大半杯下去。
淋浴间里消耗她太多体力,还很费嗓子,酒味很爽口,不由又倒了一杯。
女老板拿了乐谱复印件过来,见她都快将一瓶酒喝到底,悠悠地提醒:“这酒度数高哦,悠着点。”
鹿呦也倒了一杯尝,果味跟酒味融合得恰到好处。
她问女老板要购买渠道,终于碰了壁。
老板果断地拒绝了她。
“哪有逮着一个人宰的,你这样,我们要进她黑名单了。”月蕴溪说。
鹿呦用女老板的歌声作掩护,凑到月蕴溪耳边小小声地说:“反正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月蕴溪含着一口酒,听她说完,低笑了一声,忽然偏头,将酒都渡给了她。
鹿呦咽了下喉咙,心脏一阵躁动地跳。
唇上的触感退开,鹿呦抬了抬眼,看月蕴溪目光迷离,轻声问:“你是不是要喝醉了?”
月蕴溪别开脸说:“没有。”
指尖挑开面前的乐谱,一如往常的模样。
鹿呦又盯她看了片刻,感觉是自己多虑了,才将视线挪到乐谱上。
除了爱乐团的绝版乐谱,还有插画师和作曲家合作发行的插画乐谱,将音符画成了各式各样的音乐人,很有意思。
可惜店里的打印机只能复印出黑白的。
鹿呦感到遗憾。
她还想用这样的乐谱,给月蕴溪做一束乐谱花。
月蕴溪一手撑着脸,一手拎着冰川纹的酒杯,慢慢地晃着,笑了笑说:“我那里也有这样的。”
鹿呦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用月蕴溪自己的乐谱给她做花,那有什么意思。
转念之间又想到,可以借此确定月蕴溪都有哪些乐谱,记录下来排除掉,再去网上买她没有的!
鹿呦眼睛眨巴眨巴越来越亮,笑眯眯地问:“你的乐谱在哪里?”
月蕴溪双手撑着下巴,清吧里增添氛围的灯光是薄淡的黄,落在她眼睛里,将她看鹿呦的眼神衬出暧昧不清的迷蒙感。
“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
蓝色文件夹?
鹿呦很快想去蓝湾搬琴的那天,月蕴溪抱在怀里的文件夹,就是蓝色的文件夹。
月蕴溪忽然扭身攀上她肩头,猫似的在她侧颈和耳边轻轻地蹭,气音咬在耳朵上,“我的乐谱……都在里面了。”
正合她意。
鹿呦连声应:“好好——好。”
话音停顿的间隙中,月蕴溪在霍霍她的耳朵,将整个都含住。
月蕴溪……
鹿呦倒抽了一口气,发不出声。
她意识到什么,抓着月蕴溪的肩头将她一把拉开,扫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的两瓶酒,细细喘着气说:“你,就是喝醉了吧。”
月蕴溪懵懂地歪了歪头,看她的眼神却是比先前清明些:“没有。”
鹿呦朝着反方向歪头,视线刚好可以投落在空了的酒瓶上,她看一眼酒瓶,再对上月蕴溪无辜的大眼睛,眉眼一弯,“没有个毛线。”
将绝版乐谱的钱付给了老板,鹿呦便带月蕴溪出了清吧回酒店。
路灯绵延了一整条街,淡淡的黄铺撒在水泥地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虽然喝醉了,但月蕴溪走路还算稳当,没有东倒西歪,只是走不出一条直线而已。
鹿呦也只需要稍稍搀扶着她就好。
原本是这样。
直到鹿呦的手机骤然响起来电音,微信的语音通话,来电显示是“拖把”,陶芯以前乐队的队友。
两人最近一次的联系,就在私生饭来泼开水的那天,拖把来问她旗袍的事,她为了回消息,停在原地没去车库。
不然就不是开水泼脚踝了。
也算是间接救了她。
鹿呦按了接听。
拖把跟她说:“呦呦,谢谢你呀,上次给我推荐的旗袍真的太好看啦。我后天*三十岁生日,想办个生日宴,别墅轰趴,你方便来玩玩不?”
鹿呦扶住歪身凑过来听的月蕴溪,一时没说话。
那边央求:“来嘛来嘛。”
月蕴溪在她耳边学:“来嘛来嘛。”
鹿呦:“……”
来什么来嘛。
“这种别墅轰趴得人多才热闹好玩,我好怕请了一大圈,没几个人来,好尴尬的。”拖把再接再厉。
月蕴溪挑着重点学:“我好怕……”
鹿呦:“……”
你怕什么啊!
鹿呦连忙答应,结束了这通难缠的电话,正要搀着月蕴溪继续走。
月蕴溪包里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鹿呦拿出来看,深深地闭了闭眼。
还是拖把。
月蕴溪问她:“扫把是谁?”
“是拖把。”鹿呦挂断电话,拿着手机对着月蕴溪的脸识别解锁,回复拖把,装模作样地问她什么事。
“拖把找我做什么?拖地么?”月蕴溪挨着她的头看她打字,“我不想拖地。”
鹿呦笑得字都打不好,“是邀请你去她的生日宴。”
“哦,你去么?”
“去呀。”
“那我呢?”
“你也去。”鹿呦单手费劲地给拖把回消息,转头亲了亲月蕴溪,“跟女朋友一起去。”
月蕴溪乖乖点头,轻声呢喃:“女朋友。”
鹿呦“嗯”声,将她的手机放回包里。
月蕴溪戳戳她的手机说:“上课不可以带手机。除非你是要……”
“什么?”
“是要录老师上课。”月蕴溪松开她,面朝她倒退着走了两步,“那你现在录吧。”
鹿呦忽闪了两下眼睫,无奈地配合她:“……好吧,月老师。”
鹿呦拿起手机,打开录像,对着月蕴溪录视频,想象明天把视频拿给月蕴溪,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在视频里的这副样。
想想都有趣。
“笑什么?录了么?”月蕴溪很严肃。
鹿呦清了清嗓子:“在录了。”
“怎么都没背景音乐?”
“怎么还要背景音乐?”鹿呦对上月蕴溪不满的目光,连忙,“好好好,月老师,您要什么背景音乐?”
“刚刚,那里的歌。”月蕴溪指了指清吧的方向,“那个歌好听。”
鹿呦在音乐软件里找到歌。
张国荣的春夏秋冬,舒缓的旋律配上leslie温柔的嗓音,像是将一腔深情娓娓道来。
月蕴溪又转过身,自己踩着盲道往前走,“鹿呦呦同学。”
“欸,老师,我在。”鹿呦笑说。
“你在哪儿呢?”
“在你身后。”
那歌里唱“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
月蕴溪回眸看她,误闯进镜头里的一片落叶都在歌声里、在那道目光里显得柔情。
“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
月蕴溪跟着哼唱出来。
没几个字在调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醉,还是真的五音不全。
鹿呦忍着笑。
而后,她渐渐笑不出来。
月蕴溪走得很慢,说话也很慢,“你知道么,这样的长街,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她没有章法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的内容,都是乱的。
鹿呦听着,心跳也是乱的。
“一场猝不及防的心动,从一开始,就覆水难收。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每个开心的瞬间,都会下意识地想到你。你知道我的朋友圈么?全部都是比赛转发活动转发,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会回复我,会点亮那上面的一颗心。”
“我最不开心的时候,是三人行。”
月蕴溪停下来,看向她,眼睛里是薄薄一层水雾。
“不要只看她,也看看我。”
鹿呦呼吸一窒。
“也不是,也不是最不开心的时候。”
“我应该习惯把什么都让给她的,我应该习惯失去的。”
“可是,好不甘心啊,你有过那种感觉么?就像涂了鹤顶红的毒针,静静刺进身体里,等你发觉,早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我想告诉你的,我想,我也可以去抢。为什么要道德感那么强,为什么要做好人,好人可以得到什么?”
“我不是个好人。”
“可是,别人喜欢你,我可以抢,但你喜欢上了别人,要我怎么办?”
“我见过你最好的样子,也见过你不好的时候,我好遗憾,好遗憾你第一次碎时,小心拼好你的不是我。”
“你,是无望的等待与无悔坚信之间那条模糊的分界线。”
月蕴溪闭着眼睛,抚着心脏的位置,说着这句话,像某种虔诚的自我催眠。
但这似乎催眠失败了,以至于她痛苦地蹲下身,细长的手轻颤着捂住脸。
鹿呦张了张口,汲取着空气里的氧气。
可是一点都缓解不了胸腔里的疼痛。
走到月蕴溪面前,鹿呦蹲下身,抚她头发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别人喝醉酒都好可爱的,怎么你……”
“好可怜,对么?”月蕴溪捂着脸,声音在掌心里被闷得潮湿。
鹿呦说:“不是可怜,是好过分,我这一个下午,眼泪都给你了。”
“那真是太好了。”
指缝里淌出的嗓音里,有种沉静的疯。
“好什么啊……真的是。”鹿呦拉她起来,“别又腿麻了,我背你回去吧。”
“背得动么?”月蕴溪作势要脱衣服,“我给你减轻点负担。”
“我的祖宗,消停点。”鹿呦急忙拦住她,将她的外套拢紧,“别小看我,好歹也跟练了那么久。”
鹿呦站到台阶下弯腰背她。
月蕴溪伏在她背上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鹿呦:“……”
远处的月亮,黄黄的,毛绒绒的,可爱又漂亮。
手机里还在放着春夏秋冬这首歌。
耳边,月蕴溪却唱起了另一首:
“你是盈于我之上的月光,是逃不开的悸动,抑不住的妄想。”
与食野一样的旋律,不太一样的词。
月蕴溪目光越发清明,脸颊贴在鹿呦颈侧,搂紧她,声调放得柔软:“……是我的。”
好像在说“你是我的”。
又像在说,唱的歌,是我的。
鹿呦心里怔然,步子一顿。
忽而又听月蕴溪问她:“录像了么?”
鹿呦才回过神,“嗯”声,宠溺的语气:“录了,但愿你明天看了别后悔。”
月蕴溪闭了闭眼:“不会后悔。”
那清泠笃定的嗓音,仿佛酒已醒。
可等鹿呦想说话时,耳边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又均匀。
第78章 她像一株食肉的植物
剩下的路很短,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酒店,安静地坐落钢筋森林里的一角。
鹿呦却是走出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步都落得平稳缓慢,怕打扰到背上那只趴窝的猫。
脚下的影子在灯下时长时短,旁边是宽阔的马路,夜间往来的车流声时近时远,拉扯着鹿呦的思绪也忽近忽远。
近时,都是月蕴溪在酒精催化下吐露的心声,它们杂乱无序,像一场冷秋的雨,砸在她的心湖里,让一颗乱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远时,是一场雨带来的潮湿,有着漫进骨子里的寒凉,冷得心脏隐隐泛疼。
——“不要只看她,也看看我。”
——“别人喜欢你,我可以抢,但你喜欢上了别人,要我怎么办?”
时间在潮冷里飞速倒退。
退回到一个与之相反的、让人感到闷热的夏夜。
闷热得像被开水烫过的塑料膜,皱缩在口鼻上,令人透不过气。
在陶家聚完餐,奶奶喝了点黄酒犯困,被当时的阿姨先带回了家。
其他人都在,她便牵着陶芯的手,将两人的事通知了给两家的长辈。
鹿怀安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鼻子骂,陶明远作势解皮带要抽陶芯,月韶在苦口婆心地劝,陶芯在她身后抽抽噎噎地哭。
场面一度很混乱,外面的暴风雨仿佛要刮进屋里来。
就在鹿怀安甩手给了她一巴掌后,没多久,该在比赛第二天才回来的月蕴溪,突然回来了。
开门声,和本来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月蕴溪,让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因为月蕴溪的出现,让她感到尴尬,以及一种被熟人看到挨了巴掌的难堪。
过分复杂的情绪,让鹿呦清楚的记得,转头看见的月蕴溪是个什么模样。
那是鹿呦第一次,见一惯稳重的月蕴溪以那么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身上被暴雨淋得湿透,双臂抱在胸前,像是冷,一直在发抖,发梢甚至是眼睫上,都是雨水,汇聚成豆大的水珠,在她望过来瞬间,坠落下去。
月韶急忙拿了干爽的浴巾过去,兜在月蕴溪的头上,问她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怎么不打伞。
月蕴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喉咙轻轻滑动,声音像被粗砂磨砺过的喑哑低沉:“……太晚了……被别人拿走了。”
那个“伞”字,犹如被粗砂磨成粉,发不出声。
后来,鹿呦拉着陶芯离开,从月蕴溪身旁经过。
那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月蕴溪直呼她的大名,用一个称呼强行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一字一句地向她确认:“……鹿呦,你们是在一起了么?”
鹿呦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月蕴溪的语气如何、音亮是轻还是重,只记得她看向她的目光。
仿佛渗水的地下室,不见阳光,不掺杂一丁点的温度,潮湿又阴冷。
以至于,她以为月蕴溪同屋子里的那些长辈一样。
所以,她直视着月蕴溪的眼睛,语气柔凉,话里带刺:“怎么?蕴溪姐姐,连你也要反对我们么?”
“……”
鹿呦牵着陶芯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才听到月蕴溪说:“我没有祝你们幸福。”
那声音好轻好轻,轻得听不清断点,轻得仿佛一阵穿堂的风,就能将字句轻易敲碎。
……
回忆被食野的旋律打断。
酒店门口的烧烤店里走出来三个年轻女孩,勾肩搭背,中间的在哼唱着食野副歌部分,捂着心口感叹:“太会写了,我对我的crush就是这种情感,不行,我要给她投票,你们都帮我给她投票。”
“你一票我一票,桃桃明天就出道!”
“我不要,我要投给西瓜!舞台!就是西瓜的性别开关~!”
“切,你家西瓜还是我家桃子向节目组推荐,才能登上这个舞台,不然她还在小破酒吧里驻唱呢!”
鹿呦刚好与她们擦肩而过,闻言蹙了蹙眉头。
哪里破了?
也许是没怎么见过女生背女生,女孩们嘻笑怒骂的动静停滞了一下,朝她们多看了两眼。
鹿呦腾出手去拉酒店大门时,她们才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
喜欢西瓜的女孩说着气话:“我劝你别太真情实感,忘了你喜欢的都塌了的诅咒嘛!小心哪天她也塌了!”
那姑娘大声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就喜欢她!”
紧接着又哼唱起了食野的副歌部分。
鹿呦神色稍愣,她又想起了初晓分享的八卦,联想月蕴溪哼唱的那两句。
旋律一样,但歌词有所出入。
如果食野的副歌是月蕴溪写的,那月蕴溪会不会留有手稿之类的?
蓝色的文件夹里会有么?
电梯门打开。
从里面的镜子,鹿呦看见伏在她背上的月蕴溪已经醒了。
“桃子?我不喜欢……西瓜,不在季节呢……”月蕴溪明显是还在醉着,说话没用什么力气,“我想吃榴莲。”
鹿呦按下电梯键说:“不可以哦,你喝酒了。”
“喝酒为什么就不可以?”醒了的月蕴溪不老实,手不老实,在挠她的下巴,嘴也不老实,说着说着就去咬她的耳朵。
咬得很轻,一点点尖锐的触感。
鹿呦没好气地将她往上掂了掂,“伤胃。”
月蕴溪软声撒娇说:“你别掂我嘛,也伤胃呢。”
“……”
原来想吐也可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那你也不要咬我耳朵。”鹿呦伸手进月蕴溪的包里翻着房卡,忽而感受到湿漉漉的柔软滑进耳朵。
仿佛画笔,洇了内里的外圈,又去描摹耳朵外面。
从脊背往上窜的酥麻,让她整个人扶着门,僵在了原地。
险些要将后面不消停的甩在地上。
“……舔舔也不可以!”鹿呦磨着后槽牙说。
“好小气啊,你这只鹿。”月蕴溪被剥夺了乐趣,蔫巴地趴在她肩头,忽而又撑起来说,“鹿鹿,你懂好多哇,你都知道榴莲不好和酒一起欸。”
她的话题和情绪都被酒劲牵着走,很跳脱,与先前醉酒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在迷鹿里醉酒的客人见得多了,什么样的都有,鹿呦便也没多想。
开了门进屋,鹿呦懒得转圈圈去关门了,索性让月蕴溪的背抵着门,后退两步,将它关上,
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与此同时,月蕴溪贴着她耳朵,用气声问:“怎么床上的事就一窍不通呢?好像个没经验的。”
“……什么好像,本来就没经验。”鹿呦听见身后的低笑声,莫名有点恼,她松了手,随即转身,一把捞住站不稳往下跌的月蕴溪,很恶劣地抬腿用膝盖往上顶住说,“满意么?这个答案?”
月蕴溪情不自禁地低嘤了声,眼尾跳了一下,那里泛着的绯红还没完全淡褪下去,轻颤的眼睫投落下阴影,阴影的尽头是那颗很淡的泪痣,在此刻,将这双含着秋波的眼睛衬得格外撩人。
“怎么还红温了呢?”她完全不介意鹿呦的使坏,伸手去碰鹿呦的脸颊,很烫,嘴角不由上扬,“不是这个答案我也会很满意,因为是你,什么样的你我都会喜欢。”
鹿呦瞬间没了脾气,放下腿的一霎,她捕捉到月蕴溪加重的呼吸,忽而想到在那件事上看似是她在进攻,其实全有月蕴溪掌控。
在决定不要再喜欢她的那些时间段里,月蕴溪有没有尝试去接触别的人呢?
“有。”
听见月蕴溪的回答,鹿呦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心里话问出了口。
很正常,她甚至觉得应该这样。
就如同月蕴溪以前对她说的,任何一种感情都只是生活的点缀而非全部。
她可以有一段,月蕴溪也可以有,可以有一段,或者不止一段。
理性上,鹿呦能理解,也完全不介意。
但感性上,还是有点闷,酸味发酵的闷。
她为自己找借口,吃醋是人之常情,不喜欢就不会吃醋了。
月蕴溪眯着眼睛看她,抚摸她脸颊的手,去挠她的下巴,摩挲着一颗小痣的位置,“怎么了?”
鹿呦摇头,强压下在心尖冒泡的某种酸溜溜的情绪,没有多问月蕴溪和那些人接触如何、接触到哪一步。
在她这里,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
但在醉鬼那里,没有清醒时的分寸和克制束缚,什么都能问什么都能说。
“为什么?”醉鬼手臂挂在她肩头,站累了一般,倾身往她怀里栽。
“什么为什么?”鹿呦扶不住没骨头的醉鬼,只好将她打横抱起来,再一次庆幸自己有被月蕴溪带着好好锻炼。
不然伺候了一次,一次,又一次,胳膊都得废。
“为什么会没有经验呢?”醉鬼不仅追着问,还笑话她,“你们怎么谈的恋爱呀?”
鹿呦眉心一抽一抽地跳,默然无语地从眼尾看她,半晌,叹声说:“我就应该现在也给你录一段视频,明天拿给你看,现腌一个醋泡蛋。”
月蕴溪笑颤在她怀里,“那真可惜,你要抱我,没有手录。”
鹿呦将她放坐到床上,摊开双手,微微一笑:“现在有手了。”
“有手也没用。”月蕴溪勾着她的脖子不松手,“为什么没有经验?你们怎么谈的恋爱嘛?你还没有回答我,我记性很好的,可不像有些人。”
同一把刀子扎两次心,还顺便拧两下刀柄。
什么有些人,报她身份证得了。
“……呵。”鹿呦气笑了声,做了个深呼吸,完全拿她没办法地说,“不知道,就跟以前一样。”
“一样是什么意思?”
“确认关系之前什么样,之后就是什么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个姿势维持久了有点累,鹿呦将手撑在月蕴溪头两侧,半跪到床上,低嘲了一句,“也不是没变化,分手之前还是有的,变得冷淡了。”
月蕴溪手指抚上她没有表情的脸颊。
“最多也就牵牵手吧,连接吻都没有。”提到这个,鹿呦想起来说,“有一次,倒是有那个苗头,因为靠得很近。”
月蕴溪手指微蜷了蜷,剪秃的指甲,顿顿地划在鹿呦脸颊肌肤上,嗓音低轻地问:“然后呢?”
“她好像是……”目光落在虚空,鹿呦拧着眉头回想着那时陶芯的神情说,“不敢亲我。”
不止不敢亲。
应该说是连亲近都不敢。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陶芯不敢亲近她,甚至连十指相扣都不敢跟她做。
话音刚落,月蕴溪抚在她脸颊的手,摸到了她后颈,将她重重往下一压,红唇轻启,齿尖咬在她的下唇上,轻慢地厮磨,克制力气到发颤程度的重吮。
鹿呦眼泪都要被她亲出来。
“不许想那个心虚的胆小鬼。”
这是月蕴溪去吐之前,最后说的一句看似清醒的话。
那之后,月蕴溪醉酒的状态上升到了第三个层次,在淋浴间吐了以后,先是没事人一般自己漱口刷牙。
鹿呦都快以为她酒已经醒了,还知道注意形象把自己收拾干净。
结果没五分钟,月蕴溪便小跑到她面前,跪坐在她面前,扯着自己的衣领说:“要洗澡,臭臭,解不开。”
“地上凉啊笨蛋。”鹿呦哄小孩似的拉她进淋浴间,开了热风才去给她解纽扣,解到平坦的小腹,猛地顿住,“……我们可以明天睡醒了再洗。”
她严重怀疑月蕴溪能不能独立洗澡。
“不行,臭。”
“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你也臭。”月蕴溪歪头,无辜地看她,“所以我们要一起洗。”
“……”
一点毛病都没有。
醉酒的人,鹿呦见过很多,但还是头一次见醉酒状态分层次的。
跟她一起洗澡的时候,月蕴溪似乎醉到了第四个层次。
很疯,不是癫狂的疯,更像是一种平静的疯感,变着法子的撩拨她,故意吐出几句像
——“乖鹿,学得好认真,经验值累积得很不错呢,我很喜欢。”
——“给你颁个进步奖好不好,不喜欢么?那再接再厉奖?奖励你再来一次。”
这样听起来是夸赞实则刺激的话,故意激出鹿呦所有的劣根性,把事情做得很过分。
可她却依旧温柔,予取予求。
她像一株食肉植物,温吞地享受最后一餐。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她们才回到床上。
香喷喷地躺在被褥里,月蕴溪似乎还醉着,醉到了第五个阶段,缠着她,说要听睡前故事。
鹿呦给她掖好被子,一边腹诽以后一定要给这人禁酒,一边柔声问:“想听什么?”
“匹诺曹的故事。”月蕴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
鹿呦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因为想到了过去,在她开始有记忆起,在章文茵还没有离开那个家之前,每晚,章文茵都会给她讲一个睡前故事,
所有故事里,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匹诺曹。
还记得章文茵给她讲故事的那晚,她听得津津有味,毫无困意。
故事快讲完,她闭着眼睛装睡。
章文茵如之前每晚一样,轻声问她:“我们的小鹿宝宝睡着了没呀?”
她傻乎乎地回:“小鹿睡着啦。”
章文茵便捏着她的鼻子说:“天呐,怎么变长了!”
吓得她号啕大哭,真以为鼻子便长了。
心理阴影挺大,甚至养成了说谎就摸鼻子的习惯。
结果,教育她不要说谎的人,一次又一次地骗了她。
答应了要带她一起走,却是让她坐在秋千上,等了一天又一天。
从白天等到黑夜,等来的只有一场将她淋到心冷的暴风雨。
说好要看她长大,要看她恋爱,看她拥有自己的小家庭。
可是离开后没有一天,来看看她,甚至连微信消息都吝啬给她回复。
骗子。
伤口被划扯多了,痛觉都麻木。
故事说完,手机屏幕里,隐约可见毫无情绪的一张脸,鹿呦面无表情地将页面关掉。
月蕴溪枕着她的手臂,就着床头小夜灯橙黄色的光,抬脸看鹿呦被灯照暖的脸庞。
大约是那灯光太暖,让她有了可以试探的错觉。
月蕴溪轻声问:“如果你是老木匠,会原谅小匹诺曹么?”
不会。
一次又一次骗人的坏小孩,为什么要被原谅?
重新做个木头人不好么?
鹿呦垂眸,对上月蕴溪因为犯困而稍显迷离的眼睛,话都烂在肚子里,一句也没说出口,她并不想在深夜该睡觉的时间,调动过激的情绪,影响月蕴溪的睡眠。
鹿呦弯了弯嘴角,伸手过去。
月蕴溪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感受到她柔凉的掌心覆在自己的眼皮上。
“睡觉了。”
她没有回答她。
第79章 骗人的下场是什么?
深秋的早晨即便有太阳,空气里也带着凉。
鹿呦缩回晾在外面的腿脚,侧过身,习惯性地往另半边翘。
然后,结结实实地扑了个空。
嗯?人呢?
鹿呦困倦地睁开眼,看旁边空空荡荡,伸手从枕头上拈起对方存在过的证据——
又长又卷的发丝,被透进纱帘的日光染成了棕色。
弯得这样懂事,如此少见,她都没认出来。
难怪听陶芯演唱会的那次,她说自己记性还不错,月蕴溪会是那种表情。
鹿呦弯唇笑了笑,翻身坐起来,睡衣松垮地挂在她身上。听见淋浴间细微的水声,她捋了把睡乱的头发,掀开被子,正准备挪腿去穿鞋,淋浴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对视一眼,月蕴溪愣了愣,随即笑问:“醒了?”
她鬓边的头发微湿,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上眉目清晰,像白瓷瓶里插了朵大气而艳丽的洋牡丹。
走近时,身上的柑橘清香扑鼻而来,显然是刚梳洗过。
鹿呦还有点困,含混地“嗯”一声,带这刚睡醒的鼻音,和昨日哭多了的微哑,像动物被rua时愉悦哼唧的声响。
“再睡个回笼觉还是起床跟我一起下楼吃早饭?”月蕴溪站在她面前,挠她的下巴。
“一起。”鹿呦双臂环住月蕴溪的腰,喜欢这样亲近又温暖的贴靠,“好暖和呀。”
“今天冷,降温了。”月蕴溪说。
离冬天越近,天越冷。
“果然是离得近,跟南泉一样,秋天还没怎么过就要结束了。”
月蕴溪理了理她身上被睡到没形的睡衣,温声提醒说:“小心感冒,去换衣服,嗯?”
后半句简直是哄小孩的语气。
又回到温柔大姐姐的状态了。
鹿呦抬脸看她:“你酒醒了喔。”
月蕴溪眸光掠过鹿呦因为哭太多肿了的眼睛,低垂下去。长而密的羽睫,在视野表层覆了层晦暗,让鹿呦锁骨下方或浅或深的红痕都变得模糊不清看不分明。
那些残留的痕迹很快就被月蕴溪拢进了衣领里,她淡笑了声,平缓说:“我有喝醉过么?”
语气倒是清淡,但某种接近倨傲的自信,以及对她话语真实性的怀疑都浮在里面。
其实,往常这种话,听起来应是调情的意味更多,只需要挑逗两句,让暧昧升温,话题就会快速结束在亲吻里。
但也许是因为肿了的眼睛沉重又疲惫,被过度使用的小臂酸胀干涩,哪儿都不舒服。
结果把她弄成这样的始作俑者还不认账。
鹿呦瞬间就被挑起了气性,“我可是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月蕴溪笑问她,手指梳理她的头发,仿佛在给她顺毛,“给我看看。”
鹿呦松开她的腰,扭身去床头,拔下充电线,拿起手机将昨天录的视频发到月蕴溪的微信上,而后对着月蕴溪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发给你了。”
“喔,不看。”月蕴溪从衣架上拿她的衣服,故意堆到她手上盖住手机,“换衣服,洗漱吃饭去了。”
要看的也是她,不看的也是她。
摆明了耍人玩。
鹿呦抖开衣服,“行,不看,你不看,我放给你看。”
她看见屏幕的视频封面里,如墨的夜色下月蕴溪清瘦的身形,手猛地僵停住。
与此同时,月蕴溪柔声问她:“你确定要放给我看么。”
那语气真是平静又温柔,反而显得有些意味不明了。
是笑里藏刀的威胁?又或者是已经拿捏她的品性,笃定她不会这么做的戏谑。
更像后者,仿佛没有断片,甚至记得清楚自己在视频里都说了什么。
以至于鹿呦感觉听到的话外音是:你舍得践踏我这颗生剖出来为你跳动的心么?
鹿呦一时间颓然,耷拉下眼皮盯着手机里被按暂停的视频,没说话,也没按下播放键。
她有种自我厌弃感。
这个视频她可以播放给自己看,该去听一听,一个夜行人在黑暗里为一缕月光悸动的心声。
也可以发给月蕴溪让她自己看,让她看一看,醉酒的自己有多坦荡可爱。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剖白自己展现给心上人的。
唯独不能够在这样的情景下,作为喝醉的证据,由她当着月蕴溪的面播放出来。
已经不是要月蕴溪社死的程度了。
那样诚挚的、被小心掩藏着、需要依靠酒精才能说给她听的心意,哪能被这么糟蹋。
这沉默持续了很久,鹿呦光着的腿都被冷空气浸得冰凉。
直到月蕴溪将被子盖到她身上。
鹿呦身体回暖,神思回笼,才发现自己的指腹在屏幕上按压太久,跳出了操作提示。
而月蕴溪以为她要删除,嗓音低轻地对她说:
“留着吧,保存好它,以后也许……会有用。”
鹿呦挪开手指,将视频关掉,好笑道:“能有什么用啊,吵架了,当伤人的武器嘛?”
拖把发来别墅地址和着装要求,她顺手回复,因而没有注意到,月蕴溪的神情因为她的话空白了几秒。
ˉ
吃完早饭办理退宿,赶在中午开饭前两人回到了南泉,吃完午饭没多久,月蕴溪接到了云竹的电话。
手机里的声音特别低,鹿呦都没能捕捉到太多内容。
只言片语里,只能拼凑出来一条信息——云竹和云家闹翻了,现在人在医院。
至于为什么闹翻,怎么的进的医院,闹翻的后果如何,也许是声音太小了她没听见,也许是云竹压根就没说。
月蕴溪要去看看云竹,考虑到鹿呦和陈菲菲的关系,就没带鹿呦一起去。
目送月蕴溪的车驶远,鹿呦驾上自己的小车,先去了商场,备了两份给拖把的生日礼物。她一份,月蕴溪一份。
她小心机地选了配套的。
而后去了趟迷鹿。
询问了吧台的员工,都说没再见过那位叫“十一”的客人。
发过去微信消息始终没被回复。
当然,放在酒桶里的文件也没有“炸”。
鹿呦将它从酒桶里拿出来,正琢磨着该怎么处理,当初收下这份文件的小姑娘走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神态拘谨,似有未尽之意。
“怎么了?”鹿呦问。
小姑娘大约属于那种不敢跟老板直接交流的,说话很紧张,有些语无伦次:“上次我忘了说,我后来跟店长说了,她觉得有必要跟您说。”
鹿呦耐心听着,没有打断她。
“就是那个客人,给这文件的客人,她的声音很像陶芯。”小姑娘问,“就是唱给你听那个节目的歌手,唱食野的那个。”
“……”
没成想手上的文件是以这种形式“炸”的,仿佛烫手山芋,鹿呦险些要将它们扔回酒桶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应了声好。
小姑娘临走前说:“也就是有一点像。”
似是不太确定。
鹿呦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文件沉思。
印象里,她们没有互赠过纸质的东西。
或许是一起拍的合照?
又或许是认罪书?
这想法没头没尾,来得也莫名,但让她有那么一霎的犹豫,犹豫要不要打开看。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一下。
拿出来看,是拖把发来的消息,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对方的犹豫:【那个yoyo,我才听说你跟桃桃分手了……你知道的,乐队解散后,我就开始做自媒体了,粉丝都很期待我们合体,所以我也请了桃桃……然后因为我这个别墅租得时候吧,要统计人数的,就是钱已经交了……emmm,你那边,跟桃桃应该不影响吧?实在不行,你可以避开她玩,别墅很大的!】
鹿呦看了眼右手抓着的手机,又觑了眼捏在左手里的文件。
片刻,她回对方:【不影响。】
挺好,不用她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处理,可以把这东西直接还给对方。
ˉ
离开迷鹿后,鹿呦找了搬家公司将蓝湾那边的生活用品的衣物打包,搬去钟疏云的小洋楼。
保镖这段时间一直在门口盯梢,向她汇报说,栾树旁边那辆疑似坐了狗仔的车,消失了一阵,前几日又停在了那。
但很神奇,陶芯又没回来,是在拍什么呢。
保镖挠挠头说:“我感觉……是在拍隔壁的夫人。”
月阿姨?
拍月阿姨做什么?
鹿呦有点懵,想了想去隔壁按了门铃,想提醒一下月韶。
开门的是陶家的阿姨,说月韶出门做美容了。
鹿呦若有所思地往回走,听到大型车车轮滚动在路面的声音,顺着瞥过去一眼。
是搬家公司的箱车。
车停在门口,保镖帮忙指挥他们停车。
搬完家也就不需要人看着这栋房子了。
鹿呦想到这点,安排好打包员的工作,找保镖和夜班的那位一并涨了工资,让他们盯着点那辆车,护着月韶。
犹然不放心,她给月蕴溪发消息说了这件事。
蓝湾需要搬走的东西全被缠上薄膜,月蕴溪的回复才发过来。
[满月]:【刚打电话跟她说过了。】
[满月]:【云竹这边情况不太好,我晚点回去。】
鹿呦往后退了退,给搬家公司的人让路,倚着墙回月蕴溪:【我找人来蓝湾打包东西搬家了,就让保镖去给月阿姨站岗了】
[满月]:【她可*能会让保镖回去,觉得不需要。】
[鹿]:【没事,我让保镖继续站在我家门口】
[满月]:【好聪明哇】
鹿呦勾着唇笑,感觉她回得很快,大约这会儿比较闲,便说了云竹和陈菲菲的事。
[满月]:【难怪她要闹翻了。】
哦,为了菲菲。
[鹿]:【我要告诉菲菲么?】
[满月]:【[嘘]】
哦,悄咪咪的。
鹿呦转头就去联系陈菲菲说了云竹的情况,她两头聊,一边从月蕴溪那里问清云竹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一边无视陈菲菲口是心非的回复,直接把有效信息一股脑地甩进聊天框。
最后,陈菲菲还是没忍住地问:【她怎么样?】
鹿呦回:【我母鸡啊】
陈菲菲再没发消息过来。
鹿呦回到月蕴溪的聊天窗口里:【云竹这情况,明天你还去拖把的生日么?】
月蕴溪发给她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截图里,拖把不知是误触还是故意,拍了拍月蕴溪。
系统显示:【“拖把”拍了拍我的木鱼功德-1】
鹿呦差点笑喷。
再往后看,拖把解释是误触,也许是太过尴尬,没话找话地说明天的别墅趴陶芯也会去。
好好好,这下功德真要在月蕴溪这里-1了。
鹿呦抿着笑,打字过去:【你这是不放心我?怕你不跟着去,我要旧情复燃跟她重归于好?】
[满月]:【前者无能,后来居上。】
鹿呦唇边笑意不自禁地漾得更深,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好傲的口气。
倒也是这么个理。
不过……
[鹿]:【不对呀,她心里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应该担心的是我才对啊。】
鹿呦打字的手停了一下。
昨天真是喝了酒又被祖宗折腾糊涂了。
陶芯不是不敢亲近她,而是心里有月蕴溪,不想亲近她。
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里,陶芯的神情是恐惧和慌乱呢?
手机一振。
[满月]:【你担心什么,我是你的。】
鹿呦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笑着回:【那你在担心什么呀~】
不是问话,是调侃。
月蕴溪不回她了。
鹿呦等了一会儿,猜想月蕴溪大概是去忙了,看搬家公司的人一趟一趟地抬满当当的纸箱进车厢,百无聊赖地学着拖把拍拍月蕴溪。
【我拍了拍“[满月]”的木鱼功德-1】
联系前面她欠欠的调侃,这拍拍提示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鹿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驱使她点进月蕴溪的头像,暂时地改回备注为月蕴溪,切回去拍拍看看效果。
【我拍了拍“月蕴溪”的木鱼功德-1】
禁不住再拍一次时,深秋的风撩乱了头发,屏幕上弹出提示——
【我拍了拍“月蕴溪”说:“我爱你。”】-
次日下午,鹿呦按照拖把千叮咛万嘱咐的“盛装出席”,在月蕴溪的衣帽间里挑衣服。
因为忘了这茬,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都挂进了小洋楼里的衣帽间,而她留在月蕴溪这里的都是些常服。
“我比赛都木有穿礼服,不过三十岁的生日,是得隆重点。”鹿呦慢慢悠悠地晃,感觉自己在逛商场。
经常比赛的月蕴溪隆重的礼服数不胜数,看得她眼花缭乱。
“你生日要不要也这么办呀?”黑白居多,单看都好看,挂在一起就成了完整的色块,鹿呦只能拿出来看。
“不要,麻烦。”月蕴溪倚着墙看她一件一件地从架子上拿下来,“也许……不会过了。”
“有比赛?”
“不确定。”
鹿呦转了转抬累的胳膊,注意到一套颜色别致的西装,“如果没有比赛,又不想办那么复杂的话,那就我们俩好不好?”
月蕴溪勾唇笑得清浅,“好,一言为定?”
“你真的很幼稚。”鹿呦纵容地说,“一言为定。”
她心不在焉地拿下那套西装,大脑欢快地运转,到时候怎么陪月蕴溪过。
“要穿那套么?”月蕴溪问。
鹿呦回神看向面前仿佛从葡萄酒桶里捞出来的衣服。
近乎苛刻的挑人色调。
“你怎么会想起来,留下这套衣服?”鹿呦拎着衣服比在月蕴溪身前。
都说人靠衣装,但显然这句话得反着用在月蕴溪身上。
她是衣靠人装。
“我要说,乐团拿给我的时候,我想到了你,你信么。”月蕴溪说。
这样挑人的颜色,非得是皮肤冷白,气质从容,个子得高挑,身形得好的人,才能驾驭好衣服版型剪裁营造出的飒不失媚、纯不失欲的风格。
“我不想信。”鹿呦收回伸长的胳膊,对着穿衣镜,衣服比在自己身前,心里补充,但不得不信。
还挺好看。
重点是,保暖。
奶奶看了都得叫好,不会念叨她。
鹿呦拎着衣服准备关门换。
月蕴溪鞋尖抵着门不让她关,望向她的眼神里有种微妙的欲望。
鹿呦脸涨红:“她那地方可远了,时间紧迫。”
“那我们快一点?”
“……”
月蕴溪手指戳她鼓鼓的脸颊一下:“逗你的,就是单纯地想看你换衣服而已。”
说着又揉揉她的头:“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呀。”
是她脑子里装太多了么?
明明就是有人欲。望太强!
昨晚从云竹那里回来那么晚,月蕴溪声色都显出疲惫,还要缠着她折腾。
比喝醉酒的夜晚都疯。
从沙发到窗前到浴室再到地毯,好像这个房间,除了衣帽间,每个地方都被那样的气息打了卡。
鹿呦解睡衣的扣子:“你穿什么?见情敌是不是要好好挑个战袍?”
她动作顿了一下。
说起来,到底是谁见情敌呢?
月蕴溪目光从她身上滑过:“是得好好挑挑。”
鹿呦回过头看她,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种感觉,感觉自己是被月蕴溪眼神给扒干净的鹿。
到处都是红的。
作为回报,月蕴溪也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换了衣服,露背贴身的鱼尾,连内衣裤都得换成不露痕迹的款型。
在穿上那些之前,月蕴溪坐在凉冰冰的岛台上,被冷得弓起身,像根藤蔓,缠绕住她的腰,慢腾腾地将她拉近,说:“你抱抱我,有点冷。”
穿戴整齐和一。丝。不挂的对比冲击太强,鹿呦完全忘记了她自己说的,时间紧迫。
也忘了本来该说她的——冷还不穿好衣服。
只记得要咬住月蕴溪的唇瓣,在间隙里嗔她说:“你这个骗子。”
一点都不单纯。
月蕴溪低低地笑,混合着压抑克制的声音。
那声调撩人又微妙,太过抓耳,尤其刺激着调律师敏感的耳朵。
鹿呦忍不住掐她的下颌,让她低一点头,看见她脸上露出愉悦到极致,以至于显出几分痛苦和疯狂的神态。
感觉到她的手碰触到脸颊,一点点的凉。
听见她以气声问:“骗人的下场是什么?是要被小狼吃掉么?”
鹿呦很难形容月蕴溪这段时间给她的感觉,她的欲。望好像是建立在某种情绪上。
类似一个绝望的人站在黑夜里不知前方是悬崖还是路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让整件事做起来显得格外夸张,像末日的狂欢。
鹿呦从不知道自己是可以接受这么多的。
不只是可以接受。
可以说被带动的,很沉浸其中。
到最后,月蕴溪海妖般的嗓音,像在给她灌输一个咒语:你不是小狼。
是小鹿。
食草的动物。
…
从房间出来,下楼的时候,奶奶正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瞥了眼挂钟说:“是不是要迟到了?”
足足晚了半个小时。
鹿呦背过酸涩的手在身后,含糊地说不碍事,尴尬地看别处,扫见电视里的画面。
抗战剧,不是家庭伦理剧。
“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奶奶打量着她们问。
“嗯?没有啊。”鹿呦有点莫名。
“哦,我还以为吵架了呢。”奶奶朝一会儿趴一会儿转圈显得很躁动的比熊努了努嘴说,“小溜溜球一直坐在你们门口,时不时还叫两声,我还当它是劝架呢,就没去提醒你们到时间该出门了。”
“……”
鹿呦做了个深呼吸,说时间不早了,抬脚就走。
身后月蕴溪低轻的笑声隐隐约约缭绕到耳畔。
“真没吵架啊?”奶奶要送她们出门,走在月蕴溪身旁问。
“没有呢。”月蕴溪温声安慰奶奶,“别担心,真没有。”
出门,鹿呦按了钥匙开车锁,伸手拉车门,明显能感觉到右手用力时的颤抖。
被夹得太狠了。
她把钥匙丢给月蕴溪,没好气地:“你开。”
奶奶拽住月蕴溪:“真没吵架?”
月蕴溪忍不住低轻地笑,“最多算是……促进感情的小打小闹。”
鹿呦坐进副驾手捂住脸颊。
温热的,分不清是掌心的体温,还是脸颊的热度。
奶奶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不对劲,又不说上哪里不对劲。
她想着别的事,很快就懒得管这种微妙的感觉了,走到鹿呦窗边,说:“哟哟啊,有个事。”
“昂。”鹿呦转过身,伏在窗沿,“什么?”
“过几天。”奶奶顿了顿,“月底吧,月底的样子。”
鹿呦认真听着,点点头,示意奶奶继续说。
“你……你定个饭店吧,随便定哪家,我,我那什么。”奶奶说得吞吞吐吐。
鹿呦问:“要办乔迁宴么?”
“欸。”奶奶应完声,立即摇头,“不,不是,就是那什么。”
她抬了抬眼,目光越过鹿呦,落到坐进驾驶位的月蕴溪身上,隐约有了求助的意味在里面。
但月蕴溪仿佛没在听她和鹿呦说话,低头弯腰专心调整着座位。
“什么啊?”鹿呦笑了笑,“是不是想去外面吃饭了?”
“嗯。”奶奶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她挂着笑的脸,一鼓作气地说,“在外面吃,见个人,订包厢哈,环境好点的,保密点的。”
“私密性好点的?”
“对,对!”
鹿呦好奇:“见谁啊?”
奶奶张了张口,却是过了片刻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鹿呦“啧”了声,忽然想到说:“您别是给我搞什么相亲哦。”
“那没有的。”奶奶挥挥手赶人,“见了就知道了,哪儿那么重的好奇心呢。”
“那我能带上……”鹿呦瞥了眼月蕴溪,轻轻开口询问,“吗?”
“带带带。”奶奶开始叮嘱路上小心之类的话。
鹿呦系好安全带跟她告别,等月蕴溪将车开出去,感叹说:“见谁啊,神神秘秘的。”
她侧头看月蕴溪:“你知道么?”
问完,她后脑勺靠向椅背,偏过头忍不住笑:“我真是傻了,你怎么会知道。”
月蕴溪抿了抿唇,第一次,没有在话题里给她回应。
第80章 你就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么?(修)
拖把租的别墅在南泉偏郊的山林景区里,明星顾悦微在这里拍过营业视频后,就成了网红打卡点。
几乎全网“有钱”人设的博主都有入住体验的vlog。
显然,拖把也想成为其中之一。
路程远,鹿呦闲的没事去搜了拖把经营的视频账号。
不知道是为了引流,还是真的怀念,拖把的账号名称里还带着乐队的名字,叫水果派—巴乐。
乐队名还是鹿呦起的,随口一提,就被陶芯拿去用了,来源乐队四个人的名字或外号都能和水果挂钩。
比如谐音芭乐的巴乐,因为很像拖把头发的存在感更强,比起芭乐,大家更喜欢叫她拖把。
在迷鹿驻唱过一段时间的吉他手陈西关,外号叫西瓜。
还有脾气最直,因为取向一致跟陶芯关系最好,曾经发微信跟鹿呦说,是初晓故意勾引陶芯的周宁梦,外号柠檬。
“我记得,周宁梦好像……喜欢你。”
月蕴溪不咸不淡地“喔”了声:“喜欢我的人挺多的呢。”
她可真喜欢月蕴溪这种落落大方的自信,鹿呦笑说:“是~姐姐嘛,姬圈食物链的顶端。”
拖把最近几天的视频,都有柠檬,鹿呦继续着这个话题:“露营的那次,她跟陈菲菲,特别兴奋地歪歪跟你谈恋爱会是什么感觉。”
月蕴溪顺势问:“什么感觉?”
“你在问我,还是在问她们幻想的感觉?”鹿呦好笑地反问。
“后者。”
鹿呦酸溜溜地“啧”了声,什么啊,不是应该更在乎女朋友的想法么。
“我知道。”月蕴溪不紧不慢地说,“当时都听到了。”
鹿呦:“……”
哪有说话这么大喘气的!
鹿呦鼓着腮帮子,故意晾着月蕴溪,不打算太快回答她感觉如何。
车窗外,宽阔的道路在视觉效果下连着远处灰青色的山,尖尖的山顶戳破了一轮红日,淌了满天的暮色。
渐渐与记忆里,露营那日的天色重合。
那天的晚霞,犹如月蕴溪将拉拉队做永生花时调出来的颜色,橙色多些,柔粉少一点。
因为食物不够吃,月蕴溪同陶芯开车下山采买,趁着她不在,陈菲菲与周宁梦聊她,越聊越上头。
陈菲菲根据自己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分析说:“我觉得跟女神谈恋爱吧,可能会累。虽然她会智慧地引导,温柔地包容,但你就想绞尽脑汁地想跟上她的进度,无时无刻不想进步,渴望有朝一日达到她的高度。
还有,吵架大概也是吵不起来的,因为她是理性的,而你是感性的,要是等她感性了,哼哼,这种人,她一哭你就完蛋。”
小女生们一听,更加春心荡漾。
只有鹿呦一个,拧着眉头,心想那也太累了,不由感叹了一句:“比起姐姐我还是更喜欢妹妹。”
陈菲菲不允许她这个异类发表想法,搂着她的脖子来回晃:“你说的是长相吧!嗯?嗯?就是长相吧!”
鹿呦还记得,她被晃乱了头发连声应“是是是”,扭身站起来躲陈菲菲的魔爪时,发丝遮了视线,一下撞进了月蕴溪的怀里。
也记得,当时月蕴溪柔声提醒她“小心”,但最初看她的那一眼,就像天边提早爬上来的月亮,灰蒙蒙的,清冷的,没有一点光泽感。
听见了么?她惶惶不安。
都听见了。
那会儿不确定问题,在此刻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越靠近别墅区风景越明朗,起伏不断的路设置了一条又一条的减速带,车身颠簸得像淌在水里。
鹿呦思绪跟着上下晃漾,无端想起月蕴溪先前问她审美变了没,心跳一紧,随即慢慢松开。
难怪那么在意。
原来是为了好多年前硌进心坎的杠杠。
“有想出五百字的读后感么?”月蕴溪突然问。
“什么读后感?”鹿呦懵了一下。
——“读我。”
福至心灵,鹿呦转了转眼睛说:“就……跟这首钢琴曲一样。”
车载音乐刚切进clairdelune这首钢琴曲,她比赛演奏的曲目。
月蕴溪笑了声,说她使坏。
“哪有。”鹿呦小声辩驳,两分心虚,但真没有。
“想那么久,回答这么简单。”月蕴溪叹声,“我还满心期待地等了好久呢。”
鹿呦哼哼说:“谁让你说话大喘气,故意逗我。”
“我错了。”月蕴溪道歉又快又诚恳。
鹿呦顿时没脾气了,顿了几秒,缓声而认真地说:“跟你谈恋爱的感觉,就像这首曲子。无论是舒缓的前奏,还是节节攀升到高。潮的华彩段……”
余光里,月蕴溪抓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
鹿呦清了下嗓子才继续:“哪怕每天都弹奏好几遍这个旋律,哪怕我已经熟悉这个旋律熟悉到能倒背乐谱的程度,也还是会期待着第二天也能够在琴键上奏响她,一点都不会觉得腻,就是很喜欢……喜欢每天的生活里都有她。”
眸光从眼尾匆匆扫过驾驶位,根本来不及看月蕴溪的神态反馈出怎样的情绪,就被鹿呦收了回来。
虽然不是很直白的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了,仍旧让她感到羞耻。
相比她,月蕴溪就要游刃有余得多,嗓音含笑地说:“你让我对这首曲子的喜爱度又上了一层。”
鹿呦顾不上羞,不由自主地抿嘴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那里被撩得有点痒。
车停在地下车库,临近直通别墅的电梯口的位置都被占了,只能停在远处。
刚巧与陶芯错开,从挡风玻璃往外看,依稀能见到周宁梦背着贝斯同陶芯站在电梯间里有说有笑。
车已经停好,但月蕴溪没熄火,还在放着没奏完的曲,说:“我想听完。”
鹿呦睨她,看破不说破,笑着应:“好~”
那两人很快就进了电梯,钢琴曲还没有结束,悠悠地漾在耳边。
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一下,鹿呦拿出来看了眼,是搬家软件的推送消息,让她为昨天的服务评分。
点进去,订单界面有显示出发地和终点的小区名。
鹿呦觑看“蓝湾”两个字,听着德彪西月光的尾声,忽然想到:“有件事。”
“嗯?”
“小时候学这首曲,听到有人拉大提琴我合奏。”鹿呦侧过头问,“是你?还是?”
钢琴曲播完,月蕴溪开了车门锁说:“虽然挺想也抢她一次。不过,不是我。”
也抢她一次?
鹿呦在心里提醒自己别忘了调查乐谱的事,嘴上继续着话题说:“我还以为是你,有一次做梦梦到,梦里去阳台看,看见你在收琴,感觉特别真实,都分不清是梦还是被我忘了的场景。”
“是有这个事。”月蕴溪走到车头跟她会面,“你可真是,真不错的记性。”
停顿的空隙,月蕴溪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鹿呦揉着额头,吐吐舌头,“你这个弹人的习惯是从钟老师那儿来的么?”
月蕴溪想了想说:“应该算是,小时候住在钟阿婆家,一个月能见一次来看望钟阿婆的钟老师,每次都会弹我额头。”
西城旅游那会儿,月蕴溪有提过,在来蓝湾之前,她曾跟月韶在钟疏云西城的老房子住过一段时间。
但也许是因为这事就只提过那么一次,给鹿呦的印象不深。而认知里,钟疏云是弹钢琴的,月蕴溪是拉大提琴的。
以至于,她总以为月蕴溪是成名以后同钟疏云合奏演奏才互相认识。
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哦,原来这两人很早就相熟了。
鹿呦继续被打断的话题:“所以,我是真的有看到你在收琴,那你怎么不跟我合奏嘛?”
又不是没琴。
“当时就那一把琴,那会儿为了省钱,去演出的时候我没给琴买机票,运输路上摔坏了。陶叔给我重买了一把,陶芯也想要。”月蕴溪说,“刚好听你在弹,我就拿了乐谱给她让她跟你合奏,试试手感,看到底是要她原来的琴,还是跟我换。”
鹿呦抿了抿嘴,心情复杂。
虽然月蕴溪没明说,但她知道,陶芯多半是把琴抢过去不愿意还了。
“奶奶以前评价她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很自私的一个小孩儿。”鹿呦说。
月蕴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陶芯。
“说她永远觉着自己没有的东西才是好的,等把别人的东西抢到手里,需要用自己的东西做取舍的时候,又舍不得自己已经拥有的,就是既要又要的。我当时听着还挺不开心的,不乐意奶奶这么评价我朋友。”鹿呦侧目打量月蕴溪说,“不要吃醋哦,虽然我们之前谈过,但她喜欢的是你。”
月蕴溪神色平静,并没有介意的意味在里面,听到最后一句,甚至扬起了嘴角,淡笑说:“有没有可能她也不是喜欢我,就像奶奶说的,只是觉着自己没有的都是好的。”
“不知道。”鹿呦懒得多想这种复杂的情感了。
月蕴溪也没继续深推这个理论,问她:“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是怎么看待她的呢?能让你不认同奶奶的想法。”
“因为她跟我说过,她以前还有个弟弟,弟弟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但是她不行,她只能得到无尽的贬低。刚开始,她觉得是她不够优秀,所以很努力地学习、装乖、讨好大人,但是换来的是无视。”
走到电梯间,鹿呦按了上行键,上面似乎有人占着电梯,没有动静。
“我没有体验过被无视的感觉,但我想象了一下,感觉挺不好受的。”
月蕴溪揉了揉鹿呦的头,完全没办法吃醋或者介意,因为她喜欢鹿呦,就是源于鹿呦会共情、理解别人的处境,能够在这个多人人心冷漠的大环境里,保持一颗怜悯之心。
爱人是一种能力。
也许连鹿呦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能力,不是她的天赋异禀,而是有人将她教得很好。
“然后她说,有次弟弟拿走了她的作业本,她就抢走弟弟的玩具。然后她被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妈妈都骂了一通。她说,就算被骂被打,那也是好的,至少他们能看见她。
所以我想,她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没有人指正她的错误行为,也没有人教育她该怎么做。
有时候她给我的感觉。
就很像她捡回来送我的溜溜球,太久没人管,饿得太狠了,出门遛看到啥都要吃,不停地叫,来引起关注,还有分离焦虑症,人不在身边就拆家。”
说到这里,鹿呦转头看了眼月蕴溪,看见她皱着眉头,连忙补充,“我这个可能说得不太恰当。”
月蕴溪眉眼慢慢舒展,“还好,挺形象的。”
“那你皱眉干嘛?”
“因为……”月蕴溪明显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过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这些。”
鹿呦惊讶:“她没跟你说过么?”
“只知道她有个弟弟,陶叔经常会提,但没听她说过。”月蕴溪推断说,“我想刚开始,是她对我和妈妈比较排斥,所以没说。后来好些了,陶叔都不提她弟弟了,不开心的事已经翻篇过去,她也没必要再提。”
鹿呦点点头。
电梯终于有了动静,很快下来,敞开门,里面站了十几个人,有乐队四人,还有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拎着化妆箱的化妆师……
拖把为了好好利用今天生日宴的重聚吸粉,特地写了脚本,第一幕是在停车场录制乐队很巧地同一时间到场的视频,彰显她们缘分未尽。
电梯半天不下来,就是她按了长停键,等着给她拍短视频的员工拿道具,顺便讲剧本,结果讲得太激动,忘了关电梯门切掉长停指令。
鹿呦没想到电梯里面有乌泱泱一堆人,她刚好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个个仿佛要去走红毯的冻人穿搭,愣在原地,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拢紧外套。
真是一生要出片的中国女人。
月蕴溪一手拽着她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旁边带了带。
“欸?蕴溪姐!”周宁梦眼睛都被点亮,撩了一下烫卷的头发,熟稔地说,“就知道你会来。”
月蕴溪笑了笑,一惯地礼貌温和。
周宁梦用胳膊肘轻怼了一下拖把,偏头小声说:“我就说叫你试试吧,桃桃都来,蕴溪姐肯定也来。”
拖把无语地赏了个白眼给她,旁若无人地跟“窃窃私语”:“我没提桃桃,你蕴溪姐就答应了。”
你蕴溪姐。
鹿呦挑了挑眉。
拖把和周宁梦似乎才意识到不对,转头看看戴了帽子墨镜口罩什么情绪都瞧不见的陶芯,又看了看她俩,最终,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月蕴溪扶在鹿呦侧腰的手背上。
月蕴溪便是在这时松开的鹿呦,去按了又往上跑的电梯。
叫人分不清,刚刚那个亲密的姿态意味着什么。
“你们……”周宁梦卡壳。
拖把帮她问:“你们俩一起来的啊?”
“不是啊。”鹿呦摸摸鼻子,睁眼说瞎话,“等电梯等了五六分钟吧,犹豫要不要走楼梯呢,想着进大别墅走楼梯也太不上档次了,刚好,蕴溪姐~来了,我就跟蕴溪姐~在这聊聊天,一起等电梯了。”
阴阳怪气的“蕴溪姐”,月蕴溪瞥了她一眼,禁不住笑。
“……抱歉抱歉,我的锅,聊太嗨了,你看嘛在这又聊嗨了。”拖把连声道歉,随即转头招呼乐队的人去拍视频。
“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过去。”陶芯说。
“好好好。”拖把拉着周宁梦和陈西关往停车处走。
没几步,陈西关挣开拖把的手说:“我有个东西没拿,你俩先拍,我去拿一下,等会儿就过来。”
“好叭,快点的哈。”
陈西关点头,转身往回走。观察着四周,隐在了停车场的柱子后面,从包里摸出手机找准角度打开了摄像模式。
镜头对准着电梯间,放大,刚好录进三个人的身形。
陶芯说:“还以为你俩不会来。”
隔着墨镜、口罩,也不知道她什么表情,在想什么。
鹿呦耸了耸肩,很无辜:“拖把求着我们来的。”
陶芯:“……”
气氛不好,但好在电梯来得快。
鹿呦进电梯前,想起来的目的,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递向陶芯:“这是你的吧,店员说来送的人比我高,我还以为不是你,都忘了人是可以穿高跟鞋的,下次乔装,记得把声音也变一下。”
“你看了么?”陶芯问。
已经进了电梯的月蕴溪正低眸按住开门键,闻言,长睫颤了颤,往上抬,目光扫过鹿呦手中的快递文件袋。
封口完好无损。
“没有。”
鹿呦看陶芯不接,直接将文件塞给了她。
陶芯还是没接。
文件袋“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月蕴溪平声叫她:“呦呦。”
示意她该进电梯了。
鹿呦便没管那个落地的文件袋,径直往电梯里走。
身后,陶芯问:“你就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么?”
鹿呦进了电梯,转过身,面朝陶芯,正要说不想。
耳畔撩过月蕴溪轻笑的嗓音,很像色泽温润的玫瑰缓缓绽放,但根茎带了细微的刺。
“是什么?你的乐谱和歌词么?”
陶芯口罩下的唇线瞬间抿直。
明明是扎陶芯的刺,却尖锐得让鹿呦也心尖也颤。
电梯门合拢,往上走,鹿呦陷入沉思,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感受到月蕴溪柔凉的指尖抚在眉心才回神。
月蕴溪收回手,问她在想什么。
“想你喝醉的时候答应我,把你那个装了所有乐谱的蓝色文件夹借给我。”鹿呦看向她问,“还作数么?”
月蕴溪敛在眼睫后的眸光漾了漾,有微不可察的兴奋转瞬即逝,语调依旧平静温和,不露分毫多余的情绪:“当然作数。”
“现在倒是爽快,搬琴的时候护得跟什么绝世宝贝似的,碰都不让碰。”鹿呦嘀嘀咕咕地吐槽。
月蕴溪被她逗笑,温声解释:“那时候不是时候。”
鹿呦扬起眉梢:“现在是时候了?”
月蕴溪牵唇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