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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它是,只被我们看过的月亮。

“我还是很难过,无论我怎样对你,你都不会……”

雪林道人轻飘飘的声音,仿佛融化进霜雪中,祈怀月在雪林道人怀中,慢慢失去知觉。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个世界的回忆。

祈怀月从回忆里惊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雪林道人。

怪不得,雪林道人曾经和他说过这么奇怪的话,也怪不得他会觉得村落里的百姓面容熟悉,这些场景,竟然都是他经历了两次,最后又被谢越和抹去的记忆。

“谢越和,你为什么这么做?”

回想起前两次的经历,祈怀月此刻对雪林道人的心情无比复杂,在恼怒无奈中,他不可否认的是,他不是对谢越和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触动。

可即使谢越和口口声声说和师尊是一人两面,他也不可能认错两人。

祈怀月试图说服雪林道人,“你现在将我送回去,我会求师尊手下留情,不杀了你。”

然而雪林道人的神情格外平静,他温柔看着祈怀月的模样,像是看着自己纵容的孩子。

“怀月,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知道你的担忧是什么,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杀你,更不可能伤害得了诸承渊,你既然知道了,此处是心魔界,就应该明白,你所遇见的所有人至始至终都是阻碍修者的心魔。只要你将此界所有心魔斩杀了,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中了。”

祈怀月能感觉到谢越和这番话极其诚恳,可他还是不明白,谢越和为什么这样做。

等等陡然间,一道灵光闪过祈怀月脑中。

他回想起了曾经在蔺元魔地宫中见到的回忆。

祈怀月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你想让我斩了这个世界,融合这些世界的心魔后,可以顺利飞升?”

这是一个他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他一个才堪堪筑基的弟子,怎么需要去考虑飞升的准备?

可是不幸的是,谢越和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疯子。

“我的小九真聪明。”

谢越和温和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笑意。

祈怀月本来是应该觉得古怪的,可是重新恢复了前两次和雪林道人相处记忆的他,竟然有些隐隐习惯雪林道人看向他时的神情。

而在谢越和的肯定中,祈怀月继续问道。

“为什么?是你体内的蔺元魔要你这么做的,所以你才能进入蔺元魔原本为折白制造的心魔界,才有能力瞒过我师尊带走我,对吗?”

然而谢越和缓缓看着他,那神情让祈怀月不禁想起蔺元魔死前看向他的专注目光。

“不是我体内的蔺元魔逼迫我,而是我想这么做的。”

谢越和轻声道,“小九,我没有骗你,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已经分不清我是谁了。我既有蔺元魔的记忆,又有苍华封的记忆,我知道我是谢越和,可我有时又会觉得,诸承渊与我也并无分别。”

看着少年皱眉,谢越和脸上的笑容微微淡去。

“不必怜悯我,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反而变得越发完整。我是他们的执念,也是他们共同纠缠不散的心魔。你离开地牢之后,诸承渊找到了我。“

祈怀月悚然一惊,他竟然从没有听过师尊提起这件事。

谢越和看着少年脸上的警惕不悦神色,温声道。

“他想要炼化我。可是,他身上的魔念太深了,所以,我非但没有死,反而因缘际遇间更加强盛,甚至回想起了心魔界的记忆。我来到了心魔界中,一开始,我本来想为你创造一个你喜欢的世界。”

谢越和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当来到此界后,我才发觉,你不会喜欢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心有不甘的心魔,无论他们看着如何真实,最后还是会变为真正的心魔模样,只有轮回才能让他们恢复常人样子。心魔界在万年前铸成,每一次轮回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则之力。“

谢越和垂眸看向他,“所以,我没有骗你,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

谢越和的神情很平静,却让祈怀月想到了如流沙筑成的脆弱高塔,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真的崩塌散去。

也许,谢越和没有骗他。

祈怀月皱着眉,他的语气软下了几分。

“所以,你把我带来这里,只是想让我杀了这一界心魔后,拥有飞升的能力?”

谢越和安宁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格外宁静如冰雪的神色,竟让人想起不沾任何情欲的佛子。

“这是蔺元魔的愿望,他希望你能顺利飞升,完成他没有完成的遗愿。”

祈怀月不知为何却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问道,“那我师尊呢?”

谢越和深深地注视着他,苍白的面容上一点点勾勒出温柔至极的笑容。

“小九,你忘了吗?我告诉过你的,我是与正完全相悖的魔。所以,我的愿望是,即使我在此处彻底消散后,会被诸承渊融合完整,我也希望——”

谢越和失血般的温柔唇瓣,吐出近乎残忍的字眼。

“他护你至渡劫后,只能看着你飞升。”

祈怀月突然有一种他完全听不明白谢越和在讲什么的迷惑感。

什么叫师尊只能看着他飞升?

谢越和不是说会和他师尊融为完整吗,这么做不是只会让日后的他自己后悔?

而且,以他的天资,怎么可能飞升……

祈怀月看着信心满满的谢越和,下意识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谢越和温声说道。

“所以,小九,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斩杀了修真界所有修者的心魔之后,你会获得天地间除魔最多的功德。日后你晋升境界,便不会再产生任何心魔。所以,你能水到渠成地飞升,喜欢我送的这个礼物吗?”

看着谢越和温柔的神色,祈怀月只觉得后背微微发麻,他不愿在谢越和面前示弱,忍住磨牙的冲动,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

“你还准备了什么?不妨一并说出来。”

谢越和的手突然伸到了身后。

祈怀月感觉自己简直要怒发冲冠了,竟然狗日的还真的有第三个礼物?

祈怀月做好了被谢越和的恐怖礼物吓到的准备。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谢越和的手中,放着一轮圆滚滚的,如同透明水晶般散发着明净光芒的小球。

祈怀月脑中陡然闪过谢越和三次都让他去看的同一个事物。

“这是月亮?”

谢越和的脸上竟然显出微微紧张一样,不知心上人是否喜欢的不安面色,他看着祈怀月的神情。

“心魔界里的日月本是幻象,但是,你喜欢圆满又皎洁的明月,所以,这是我炼造出的明环月宫。”

谢越和看着祈怀月眼中的月宫倒影。

“它是,只被我们看过的月亮。”

这一刻,祈怀月竟然有种眼前站着的是不是他曾经讨厌的谢越和,而是他师尊的错觉。

“你说你是魔,日后会被我师尊融为圆满。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要难为日后的你自己?”

谢越和定定地看着他,祈怀月竟然错觉般地仿佛看到一丝哀伤意味。

“怀月,当我看着你时,我有时会觉得,我不是魔。和你在一起的前两个轮回,我觉得无比安然,我原本无比厌恶诸承渊,可有时,我会觉得我真的是他。第一次轮回带回你之前,我曾以为我会选择宁死都不与他融为一体,或者是如同前世一般,成为随时夺取他存在的心魔。”

谢越和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意,可最后,那丝杀意慢慢消散开来。

“可看着你喜悦安宁的神情久了,我突然不想做只会让你痛苦憎恨的魔了。我想将,最好的礼物都留给你。所以,最后一次轮回,我没有再抹去你的记忆,也没有将你带走,我只想知道——”

谢越和无比认真地看着祈怀月的神情,如同确定一件他最后一件放心不下的事情。

“是否只要是诸承渊,哪怕他变为魔物,哪怕他可能为祸人间,你都会不忍心对他下手?”

这一刻,谢越和的目光和幽幽低沉的声音,如同是曾经不甘的蔺元魔,苍华封在此刻同时问出最后一个不甘的问题。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诸承渊能得到祈怀月毫不动摇的爱意?

是否只要是诸承渊,他们就能和祈怀月走到最后的圆满的结局?

祈怀月一时似乎有些哑口无言,他没想过谢越和最后会纠结在这么一个无比简单的问题上。

但答案很简单,祈怀月几乎不用过多思索,就能给出他的回答。

“师尊就算变成妖魔,也不会伤害我。你们说万年前的魔尊,千年前的人仙,还有……魔子,都是我师尊的半身,其实我都有一点不太相信。现在就算你说心魔界里的那个人,不是我的师尊,我也不是很相信。”

祈怀月深吸了一口气。

“蔺元魔,苍华封,还有谢越和,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毁天灭地的妖魔,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给我不想要的东西。可是师尊,就算变成妖魔,他也只是……会在床边守着看我一夜。”

第152章 怀月,我们何时在观渊峰上结为道侣?

回想起师尊威胁他再不出来,就去破除孟玄素身上防御灵宫的威胁,祈怀月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笑意。

师尊明明有能力破除龟寿宫塔的防御,不可能破除不了一张简单玉床的灵罩,可是,青年剑尊还是本分地守了他一夜。

所以,困住师尊行动的,不是那薄薄的灵罩,而是……他的话语。

为了他而甘愿画地为牢的诸承渊,即使真的变成了彻头彻尾妖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怎么可能这样的师尊完全狠得下心?

谢越和注视着祈怀月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冷寂的面容如同被针微微刺痛一般失血而苍白,但是谢越和却温柔轻缓地笑了,如同从枝头落下的干枯花叶。

“怀月,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谢越和轻轻闭上眼,“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祈怀月紧抿着唇,他能感觉到谢越和此刻是真的放下了所有牵挂,一心只想要求死。

如果是先前,他或许真的能狠心动得了手。

可是现在他的记忆里有着无数零碎的,和假雪林道人相处的片段。

在那些谢越和垂眸看他,纵容他的片段里,他分明是感觉到的,那同样是……不忍伤害他的真心。

谢越和看出了祈怀月的迟疑,他冰冷的手如同蛇一般握上祈怀月的指尖,加大力道握紧那柄剑,一寸寸刺入胸口,没有渗透出任何血迹,却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缓缓碎裂开。

“怀月,你总是,太过心软,”谢越和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又像是抱含爱意的温柔叮嘱,然而他手的力道却没有半点迟疑地一寸寸推进。

“我只是,想借死去,让你永远记住我。这是‘魔’最后的一点丑陋贪心。”

谢越和的身体虚幻得如同一捧即将消失的光,漆黑的眼眸底处,仍翻滚着浓烈的爱念与不甘,就如同一捧试图亲吻水的火焰。

在挣扎,在不甘,甚至藏着无处可言的渴望与贪恋。

祈怀月突然读懂了谢越和真正的渴望。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与谢越和消失的苍白面容微微重叠。

像一份迟来的歉意与安抚。

“你不是纯粹的魔,在我变成小傻子的时候,你没有真的动我。在我只有一点点记忆的时候,你也没有伤害过我。我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你不是纯粹的恶,师尊,或许也不是最纯粹的正。”

或许是因为记忆被撬动的原因,祈怀月脑中甚至浮现出了零碎的,真正折白与云伊的记忆,那仿佛是消失的折白与云伊,同样对蔺元魔与苍华封最后的告别。

“可是,没有关系的,就像折白最恨蔺元魔的时候,也还是喜欢蔺元魔一样,云伊消失的时候,他同样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其实也是喜欢苍华封的。”

谢越和漆黑的眼眸深处一点点亮起,如同最寂静沉黑的深渊里燃起难以抑制的汹涌火潮。

祈怀月轻声道。

“……对不起,其实我刚刚,在一件事上可能骗了你。喜欢与爱,或许都是没有理由的,师尊对我的纵容与偏爱,都是我更加爱他的借口。我,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爱他的,而和他相处得越久,爱意就像发芽的种子一样,越来越压制不住了。”

“正或者魔,都不能成为阻止我爱他的理由。所以,不是为什么我只能爱师尊,只是我曾经爱你们的时候,你们折断了这颗种子,没有让它发芽而已。”

这一刻,祈怀月平静地注视着谢越和,就如同注视着已经成为历史的,注定不能更改的过去。

所以,其实都不必遗憾,只是种子没有在过去正确的时候,被爱意灌溉着生根发芽而已。

但是没关系,现在的他会和师尊一起填补这份过去的遗憾的。

所以,别难过,师尊,不圆满的半身们……

谢越和破碎的虚幻面容上,显现出一个扭曲,却又尽力展露出来的笑意。

怀月,他的怀月……

原来早在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就已经甘心落下,成为他的月亮了。

只是他妄图死死抓住月亮的时候,又推开了他的月亮。

刹那之间,维系整个心魔界得以存在的力量仿佛在瞬间消散,又如同一道迟来的礼物,重新回归到了主人分裂的身体之中。

祈怀月在昏暗中感觉身体暖融融的,有一种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体的感觉。

然而他的耳边,传来了各位尖锐的叫声。

“……喂,喂,醒醒啊!你师尊在找你了!你再不醒,他就要把我撕了……”

祈怀月原本想要继续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中,然而师尊这两个字,如同刻入他灵魂的印记,少年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终于从黑暗中醒来。

或许是他的错觉,他一睁开眼,竟然觉得自己仿佛沉浸在无数柔软光芒编织出的宫殿之中,而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就是曾经在他师尊飞升失败后,重新送了他一次重生机会的天道光球。

祈怀月原本有无数疑问想要问出,然而一切就像一个很快破碎醒来的梦一样,祈怀月再次睁开眼时,感觉到自己躺在师尊的怀抱中,诸承渊冰冷如寒霜般的面容,竟然没有丝毫斑块痕迹。

“吱吱哇哇!”

一阵刺耳的叫声似乎在他们脚下响起,祈怀月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

然而诸承渊陡然投向他的目光与紧紧揽住他的动作,让祈怀月几乎要有种被泰山压时的窒息和沉重感。

“怀月……”

诸承渊的身体中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翻搅难安,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段陌生的经历与感受,那些无数次失去祈怀月,又无数次求而不得的旁人感受,让诸承渊几乎在某一刻生出些以为自己是蔺元魔,苍华封,甚至是谢越和的错觉。

然而记忆的最后,少年人坚定却平静的那段话,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固住他理智的最坚实的锚。

他是诸承渊,他是被他的小弟子,被他的爱人爱着的诸承渊。

与此同时,诸承渊不能否定,蔺元魔,苍华封,甚至是谢越和,都是他的一部分,失而复得,真正让他变得更为完整的一部分残缺之物。

可是现在,他只是祈怀月的诸承渊。

无数情绪仿佛难言的幽梦,堵塞住天下第一人的喉咙,然而此刻,诸承渊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

“怀月,我们何时在观渊峰上结为道侣?”

祈怀月原本以为师尊有许多问题需要得到他的解释,却没想到师尊第一句问出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他被师尊抱得有点难受,下意识想要推开师尊抱住他的胸膛。

诸承渊回过神,终于轻微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给了祈怀月一点喘息的空间。

然而剑尊的眼眸沉静得如同有无数耐心等待猎物到来的凶兽,即使那一分一毫都渗透着对怀中人无比的渴望,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诸承渊记得祈怀月最后和谢越和,也是他说的一句话。

少年的爱意,只有用正确的方式,才能发得了芽。

他不能,也不敢再摧毁,明月可能最后一次落入他怀中的机会。

剑锋没有半点逼迫的言语和动作,然而他沉黑凝固的眼,更为寒霜冰冷的神情,已经将他全部的心情都展露而出。

祈怀月倒没有反悔的想法,只是在面对心爱人的求婚,还是周围无数熟悉面容,众目睽睽下的求婚有些紧张。

“等,下下个良辰吉日吧。师尊,我还要准备一下……”

然而这一次,剑尊没有再给祈怀月迟疑犹豫的机会,就如同毫不犹豫抓住猎物软弱时机的凶猛猎人,男人微热而饱含渴望的唇齿轻咬着怀中少年人柔软的唇瓣,如同吮吸着最甜蜜动人不过的浆果。

祈怀月真的很想和师尊一起沉浸在这个饱含动人情念的吻里,可他真的感觉,他们脚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啊!

有着强迫症的祈怀月勉强招架住师尊的吻后,终于好不容易趁着空闲的机会,往师尊脚下看了一眼。

夭寿了!

这稀奇古怪僵硬扭曲得像个妖魔的玩意,该不会是师尊从心魔界里带出来的会传染疫病的妖魔吧?

祈怀月差点应激发作,诸承渊这时注意到了祈怀月的异样来源。

他的剑当即打算要了脚下这群睡靥幻妖的命。

然而或许是求生欲使然,一只睡靥幻妖尖叫着喊道。

“你不能杀了我们!明明是你杀了我们,让我们感染……”

祈怀月下意识握住了师尊的手。

而得到了危险远离的讯号,那只睡靥幻妖继续喊道。

“背信弃义的人类!”

睡靥幻妖们无比委屈,谁愿意被人抓住作为一个世界的疫病源泉传染变为妖魔的病源?

它们自己根本没有那种能力和野心,完全就是天降横祸,让他们被迫成为了毁灭修真界的幕后反派。

眼下这个无耻人类利用完他们之后,竟然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想要直接杀了他们!

这也太欺负妖了!

第153章 师尊睡不着吗?

“修真界第一人,竟然做出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丑事,不觉得自己太过卑鄙了吗?”

一道雌雄莫辩的讥讽之音在旁边响起。

而听到这道声音,睡靥幻妖们激动得差点连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少主……”

“少主救我们!”

祈怀月立刻想到了刚刚开口的就是传言中睡靥幻妖出身的妖族少主,虽然他清楚睡靥幻妖的指责可能为真,可无论如何,他还是站在师尊这一边的。

“我师尊可没利用睡靥幻妖做不好的事情,反倒是除尽了修士的心魔。倒是妖族少主你,修真界有不少修者陷入昏迷,这事难道与睡靥幻妖无关吗?”

然而不见人形,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妖族少主也不见示弱。

“这难道不应该问剑尊吗?”

祈怀月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不会吧,修真界弟子昏迷的事情,原来也有谢越和的锅?

然而还没等祈怀月找到反驳妖族少主的话语,诸承渊的身影消失,躲藏在暗处的妖族少主看到这一幕,被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几乎立刻想丢下这摊麻烦就此离开。

然而观渊剑尊甚至没给他逃跑的机会,当冰冷的剑光刺穿它的内丹,定住它的身形时,已经求饶无门的妖族少主只能任由诸承渊带着它的原型,回到了祈怀月面前。

“兔子?”

看着被师尊毫不留情拽着长耳,嘴角凄惨地流下血沫,奄奄一息的白色兔子,祈怀月不可置信地问道。

“妖族少主,不是睡靥幻妖吗?”

垂死的妖族少主听到这番话,用最后一口气挣扎喊道。

“我的生母是雪静兔妖,所以我的真身更像兔妖,不行吗?”

或许是清楚自己的小命,完全取决于祈怀月的一念之间,妖族少主深吸一口气,忍气吞声地小声说道。

“……我知错了,不要杀了我,刚刚都是我胡言乱语。我愿意认你为主,只要你不杀我,怎么对我都可以……”

妖族从来不是什么恪守人类道义的修者,如果不是清楚道义是人族约束自身的武器,妖族少主也不可能为着几个族人,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和修真界第一人呛声。

只是,只是它没有料到的是——

修真界第一人竟然和他们妖族一样,也这么恃强凌弱得不要脸啊!

没有办法,为了抱住自己的小命,妖族少主只能忍辱负重地继续说道。

“以前人族大能成婚,都会猎妖族作为聘礼的。我,我可以……给你们当迎亲坐骑,也可以帮你们牵喜带,还可以……帮你们看家,不要杀我呜呜呜……”

看着妖族少主一点都不顾及脸面地当众哭了起来,祈怀月有点讪讪的不太好意思继续欺压它的感觉。

然而诸承渊一点都不顾忌所谓的道德仁义,先前的他本就不在乎这一点,融合了谢越和魔的一面后,他更加不可能在乎了。

只是,为了他的怀月,他不能让外物破坏他在少年心中的印象。

压下一剑戳死这只妖的念头,诸承渊冷声说道。

“睡靥幻妖,靠吸食人修转为妖魔的恶念强大己身。妖族少主,你族偷跑出来的这几只小妖,也沾染过不少人命。我若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那才是真正的不公。”

听到这里,妖族少主瑟瑟发抖,几乎猜到了诸承渊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可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他只能忍辱负重道。

“我……小妖不日就将族妖全部迁到人族,定当认真弥补我们对人族犯下的罪孽。”

睡靥幻妖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祈怀月再得知修真界昏迷的弟子都已经清醒,而且困扰着不少修者的心魔都得以消散后,心情更加雀跃。

然而他的麻烦远远还没有结束,他抱着师尊的腰身,安心入睡之际,突然听到师尊问道。

“怀月,我们何时去占星门?”

祈怀月迷迷糊糊问道,“师尊,我们为什么要去占星门?”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少年柔软温暖的墨发,声音温和道。

“你说下下个良辰吉日便成婚,修真界与人间历法不同,嫁娶大事,大多要去占星门请询。”

一说起结成道侣的事情,祈怀月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事实上,他对于这件事还没有太多的实感。

少年的声音软乎乎的,如同困顿的在阳光下晒着肚皮的的幼崽。

“师尊,就,随便挑选个两月后天气好的日子,请宗主,师兄他们一起吃一顿,不好吗?”

然而久久的寂静中,他没有等到师尊的回答。

祈怀月疑惑中,睁眼抬头一看,只见师尊如同凝固的冰冷沉默石像一样,久久地看着他。

祈怀月被吓得不轻,“师尊,怎么了?”

“怀月,你可是——”

诸承渊微微闭了闭眼,这一刻修真界第一人几乎难以克制,胸膛中此刻翻滚着的深重暗涌。

“还不愿嫁我?”

祈怀月连忙道,“师尊您怎么会这么想?我都答应了嫁给您了,只是我不想太大张旗鼓地麻烦人……”

然而在师尊沉黑眼眸的注视中,祈怀月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来,终于他妥协道。

“师尊,您想怎么成礼就怎么成礼,我都听您的……”

剑尊用力地揽住他的腰身,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他融化藏入身体中。

“怀月,刚刚是我失言了。”

是他太过患得患失,在几乎难以置信的喜悦中,看着少年人安然的睡颜,还是会生出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入冰冷现实的恐惧。

诸承渊一生都极少尝过恐惧的滋味。

他在父母亲人的恐惧中长大,却不识爱恨,也对万事万物都无欲而求。

他的两位师尊以及无数修者都曾经夸奖过,他是不为外物所动,剑之一道的天纵之才。

可是现在,诸承渊才发觉,他并不是全无七情六欲,爱憎贪嗔之人。

只是他的全部情绪,都维系在祈怀月一人身上。

而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

诸承渊曾经以为只要成为祈怀月的师尊,自己就足够心满意足,然而他又想成为祈怀月最重视依赖之人,到后来他想成为祈怀月也可能存有一丝私情的爱人……到了现在,即使是亲耳听闻了少年答应成婚的话语,他内心的贪欲也如同一头永不知足的恶兽一样,似乎永远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他得到的越多,诸承渊越是恐惧有一日他得到的,会尽皆失去。

冰冷地思索着如何斩断每一个可能阻碍他与祈怀月成婚的可能之时,诸承渊突然感觉唇边贴上少年人柔软温暖的肌肤。

祈怀月如同一只粘人的幼崽一样,少年抱住师尊的脖颈,柔软磨蹭着,含糊亲着诸承渊微冷如寒霜的脸颊。

“师尊睡不着吗?”

其实祈怀月真的有点困,然而感觉到师尊刚刚话语中透露出的不安意味,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抱着想让师尊和他一起开心的心思,祈怀月第一次主动索求道。

“那我们一起做开心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句邀请的话语,剑尊如同狂风骤雨般收紧,也不容许他有分毫逃脱的身影压下。

……

祈怀月深深地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第一次的时间和强度就已经足够夸张,直到第二次结束,他才意识到,师尊只是不舍得在他身上发挥出修真界第一人应有的体力。

因为原则上说,他的师尊完全辟谷而灵气内生,原则上可以永远不停下来,但是到第二天的时候,祈怀月的体力就已经告罄了。

最终他不记得是乱七八糟许下了什么承诺,才终于从这仿佛永不停止的快乐中得到了短暂的停息。

等到醒来的时候,祈怀月发觉自己躺在散发着浓浓灵药气息的汤浴中,池子里泡着的灵药已经都是他不敢细看的,真正意义上一棵能抵得上凡间一处城池,或者修真界中一道灵晶矿的贵重。

然而更为恐怖的是,他隐约听到头顶响起呼啸而过的剑气流动之声。

这是几乎刻印在他前世记忆里的,云月秘境外的阵法启动之声。

只是师尊此刻稳稳抱着他,剑尊的强悍灵气在他体内流动蕴养的触感又如此温和而真实。

祈怀月忍不住出声问道。

“师尊,那是什么声音?”

祈怀月下意识想要停下这种贴着师尊的姿势,实在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了昏睡前的记忆……

只是剑尊没有松开抱住他的手,灵药已经愈合了少年身上所有留下的红痕,甚至让祈怀月的肌肤内里更加剔透强韧,表面上更加莹润白净,犹如新生。

只是看着醒来时眉眼明亮清艳的少年人,剑尊眼眸微暗,压抑着欲念平静道。

“道玄殿太过素净,观渊峰上的雪景也与成礼时的喜宴不相配。怀月,我想重建云月秘境,成婚之时与你在云月秘境中成礼。”

祈怀月下意识地心疼起来师尊为了建造云月秘境而可能花费的如同流水一样的灵晶。

要知道修建一处秘境,尤其是要恢复他前世的住所,那花费的灵晶不客气地说,拿来给天霄宗全部推倒修缮一遍都绰绰有余。

第154章 怀月,你是喜欢云月秘境,还是更喜欢明环月宫?

祈怀月小声道:“师尊,其实我觉得道玄殿作为举办喜宴之地,也挺好的,不必耗费太多……”

然而剑尊微热的手握住他的腰身,男人的头微微垂在他耳边,平稳却让人难以忽视的气流似乎涌进他的耳廓,滑下他的脖颈,带起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酥痒感觉。

祈怀月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的身体似乎还牢固记着之前被师尊掌控而继续的记忆,少年从脖颈到耳颊忍不住浮现出一片让人怜爱的薄红。

剑尊的眸色更深,然而感觉到少年紧贴着他,微微战栗的身体,诸承渊只能压下眼中浓厚的欲色。

剑尊的唇如同若有似无的轻贴,又像缓慢地亲吻着少年的后颈,诸承渊低声道。

“怀月,云月秘境是我们前世共度最久的居所,我想与你在那处秘境中结成大礼。”

祈怀月被师尊若有似无般的亲吻与灼热气息弄得脸颊更红,他手足无措得如同一个翻壳的小乌龟,慢吞吞地想逃离师尊的怀抱,却被有所察觉的剑尊抱得更紧,如同生来就一体般不愿有片刻分离。

祈怀月最后放弃了挣扎,他闭着眼小声道。

“好吧。”

其实住在道玄殿久了,他也挺怀念云月秘境的。

然而在这脉脉温存中,诸承渊突然道。

“怀月,你还留着明环月宫吗?”

不知道怎么,祈怀月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中的危险,他如同敏锐的幼崽般从昏昏欲睡中睁开眼。

“当然留着,师尊怎么突然提起明环月宫了?”

诸承渊的薄唇轻轻贴着少年的后颈,他轻轻吻住了祈怀月后颈最敏感的一处软肉,却如同饱食的凶兽精心挑选了最好一块下嘴的地方,用了点力道地微微舔咬着。

祈怀月被吓得微微发抖,虽然没有多疼的感觉,可他有种命脉仿佛被人咬住一般瑟瑟发抖。

他试探性地问,“……师尊?”

然后他听到了他一向冰冷无波的师尊的问话。

“怀月,你是喜欢云月秘境,还是更喜欢明环月宫?”

这是什么堪比“你妈和你老婆掉水了,你救哪一个”的死亡问题!

现在师尊不是吸收完谢越和的记忆了吗?怎么还会和以前一样这么计较半身过去做的事情?

祈怀月倒吸一口凉气,从没有一刻他的脑子像现在这样飞快运转着,试图找到一个安全回答。

“当然是云月秘境了!”

然而回答出来时,祈怀月并没有感觉师尊的低气压有半点减轻,他充满求生欲地继续说道。

“这是师尊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我对师尊第一次动心的地方。”

诸承渊沉默着,他知道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有何其荒谬而可笑。

得到了全部的记忆,他自然清楚,谢越和与他之所以被分开为两个个体,是因为苍华封在认清了云伊的转世之身不可能爱上一个魔修,才会刻意让自己的转世之身分为正魔两面。

苍华封原本的打算,是让正之一面的诸承渊与魔之一面的谢越和永不交融,这样正之一面的他才可能得到云伊转世之身的喜爱。

可苍华封没有料到的是,即使被削减了大半正常人族七情六欲的他,也依然控制不住在爱上祈怀月后,道心一点点染上污浊欲念与占有欲的趋势。

而魔之一面的谢越和生而为魔,更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面得到祈怀月而无动于衷,所以谢越和不惜动用原本蔺元魔留下作为后手之一的心魔界,铺平了祈怀月的飞升之路。

虽然在这之后,他吸收了谢越和的记忆,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厌恶和他一体双面的魔子,可在某些时候,诸承渊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与曾经半身的礼物拿出来对比的念头。

喜欢他建造的云月秘境,还是魔之一面精心建造的明环月宫,他到底希望他的怀月给出怎样的回答,其中的污浊纠缠情念几乎让诸承渊都无法分清,到底是不甘的魔子想要得到一个最后的回答,还是他深陷入暗涌中难以挣开。

然而这个想法仿佛是魔与他融为一体挥之不散的执念,。

“怀月,你进过明环月宫吗?”

祈怀月乖巧摇头,他刚刚收下明环月宫没多久,就被谢越和送出来了,自然没来得及看那所谓的明环月宫。

下一刻,祈怀月感觉身下一轻,他竟然被师尊从池水中抱起,柔软细腻的丝衣包裹住他的身体,诸承渊平静道。

“小九,将明环月宫拿出来。”

在师尊沉静却极具压力的黑瞳注视中,祈怀月只能慢吞吞从储物戒里拿出了那颗谢越和送给他的,形如明月的明环月宫。

“师尊,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这个交给您。”

注视着少年人亲近而柔软的乌黑瞳眸,剑尊突然觉得胸膛仿佛被剑划下一道分隔两片的深壑,一处温热如浸入春水中,一处滚烫生痛得如同浸入火海中。

诸承渊面色不显,只是更用力地抱住怀中的祈怀月。

剑尊吻着少年湿润的长睫,带着柔软热气的面颊与唇瓣,心中滚烫生痛的刺意似乎才减轻了些许。

“我和你一起去看。”

祈怀月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之后,他就出现在了明环月宫中。

他曾经想过明环月宫中可能会是荒芜的月宫之景,又或者是类似于心魔界里他和谢越和一起生活的凡人村落,或者是他与雪林道人一起居住的那片冰雪世界。

可祈怀月没有想到,明环月宫之中的,竟然是与他前世所在的云月秘境没有任何区别的浩瀚汪洋大泽上,一片清空中,剑气包裹之中悬浮而连绵的洁白宫殿。

此刻,诸承渊握着他的手,站在他身侧,祈怀月恍惚中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是他和师尊回到了前世的云月秘境中。

为什么谢越和送给他的月亮,竟然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云月秘境?

祈怀月下意识地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声。

诸承渊低声道。

“怀月,你可知晓前世我为何会飞升失败?”

祈怀月隐约有了些许预感,“是因为师尊杀了谢越和,所以谢越和成为了您的心魔化身,在您飞升之时捣乱吗?”

然而诸承渊看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怀月。前世在我飞升之时,我与我的魔念,已经融为一体。我的魔念曾经告诉给你的一些话,并没有错。那时的我与他,已经不存在任何分隔。他说他也是诸承渊,其实也没有错。前世时,有过一些时候,我曾想不择手段,也要将你留在……云月秘境中。”

祈怀月并没有被师尊此刻冰冷的口吻吓到,少年疑惑地问道。

“可我一直留在云月秘境之中啊。”

“怀月,不是你一直留在云月秘境中。”

诸承渊垂眸看着自己与少年十指相扣的指尖,他轻声道。

“是我想让你留在云月秘境中,能改变旁人心智的法宝,对我而言……并不难寻。”

诸承渊的声音平静,空气却冰冷危险得让人有种陡然发觉信任之人是已经过去许久,恐怖传闻中的真凶的感觉。

祈怀月艰难地理清了念头。

所以前世的他想要留在云月秘境,不是他真的想要留在云月秘境,而是——师尊对他施加的,改变他心智的影响?

如果这件事是旁人做出的,祈怀月此刻或许早就觉得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刻逃开了。

然而看着师尊冰寒如不可触及的高山松雪的面容,祈怀月却想到了心魔界里,师尊即使变成心魔真身,想要捕猎他为食时,也只是定定在床边看了他一夜的一幕,祈怀月突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种想笑的想法。

他忍下这点笑意,反过来安慰师尊道。

“师尊只是见我那次落入魔渊,被吓到了而已,我不会怪师尊的。我本来也喜欢呆在家里,不喜欢多动的。”

然而诸承渊静静看着他。

“怀月,你不想知道,让你从队中落单,再落入魔渊中的幕后真凶吗?”

祈怀月顺着师尊的话想了一下,只想到了一个人选还可能让师尊露出这么严肃郑重的神色。

“是谢越和吗?”

诸承渊看着他,旁人不敢轻易对视的剑尊此刻眸底暗色汹涌,他看着面前仿佛不以为意的小弟子,哑声道。

“怀月,我与谢越和,本是一人。”

祈怀月点点头,“我知道呀。”

少年疑惑的目光投向剑尊,像是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再度提起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诸承渊定定注视着祈怀月,如同蛰伏许久的凶兽注视着势在必得的猎物,他低声道。

“怀月,你不害怕吗?”

他的小九,似乎还不懂自己落入的是怎样一处密不透风,不容挣脱的陷阱之中。

他身为正,尚且无法压制住魔念,更何况不择手段,完全污浊的魔。

正魔融为一体的诸承渊,与万年前屠戮人族的人族至魔蔺元,又有何种区别?

祈怀月原本想要向师尊表决心,然而不知怎的,他突然生出了一点点恶劣的念头。

祈怀月认真问道。

“师尊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放我走吗?”

第155章 怀月,你刚刚在想什么?想我之外的旁人吗?

该不会是师尊后悔娶他了,故意说这些想要把他吓走吧?

祈怀月突然生出了一点担忧。

然而听到少年问出这句话,诸承渊冰冷如霜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剑尊身上的威压却在某一刻危险得如同脱出牢笼的妖魔。

诸承渊轻声问道,如同含着危险的诱哄陷阱。

“怀月,你想离开我吗?”

如同一个过于梦幻,以至于让人连想象都难以继续的幻境,当这幻境濒临破裂之际,诸承渊心中甚至有一头蛰伏已久的魔蠢蠢欲动。

这一刻,终于到了。

似乎是他的声音,又仿佛是谢越和,蔺元魔,苍华封的声音在他心头交汇。

认清他真正面目的的小九,知晓他与谢越和并无任何分别的怀月,怎么可能还会甘愿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下一刻,诸承渊突然感觉身上一重,他冰冷得几乎要凝固又沉入深渊的身体,被少年柔软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几乎有种融化的错觉。

“师尊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要走。”

少年理直气壮道,“师尊如果不想让我去外界,我可以一直呆在观渊峰上,反正我很习惯独处和自己找乐子的,我有师尊陪着就好了,正好,我也不想让师尊去见旁人,我还担心万一师尊见了别的更年轻貌美的小修士,又会嫌弃我年老色衰……”

祈怀月故作耍宝般笑着道,然而当他感觉到师尊一点点收缩,抱住他腰身的力道,他第一次被师尊抱得有种害怕的感觉。

“师尊,疼疼疼,轻一点……”

清艳雪色的少年如同乖巧讨饶的幼兽,轻轻蹭着亲吻诸承渊的面颊,认真而坚定地说道。

“我明明也像师尊喜欢我一样喜欢师尊呀,所以师尊别害怕我会突然跑掉,不管师尊是正还是魔,我都会喜欢师尊的。当然,孟宗主还有师兄他们,还是活着的人类样子更好看一点,妖魔样子太丑了,我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祈怀月足够没心没肺,虽然他也确实回想起了折白和云伊的记忆,可他毕竟是个地球人,没有土著这么浓重的从生来就被灌注的保护人族的念头,和师尊发狂的后果比起来,他能护住身边亲近的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天下苍生,这担子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沉重。

而且祈怀月能敏锐地感觉到,师尊想要的是他一心一意的爱,他如果不爱天下苍生,这个世界的结局说不定还能好一点,如果他把其他人看得比师尊还重,祈怀月总有种还会打出奇怪结局的感觉。

所以,先让师尊开心了再说,其他就随缘吧。

然而这么亲着亲着,不知不觉间天雷又勾动了地火,祈怀月再度从池子里睁开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师尊,成亲之前,我们可不能再来了……”

祈怀月泪悬于睫,眼巴巴地看着不知何时似乎被他顺平了毛,气息也没有之前那么危险的师尊,胆子更大了一点。

“不然我真的要跑掉了。”

“小九,不许胡说。”

剑尊抱着他,力道轻揉得如同哄着孩子,能掐得大能修士无法动弹的手,此刻柔和得如同怕握碎了一样,轻轻抱着祈怀月的后背。

诸承渊突然道。

“小九,你不必担心我会移情他人,纵使世上可能会有比你颜色更出众之人,天地为证,我此生……”

剑尊轻轻低头,他托住少年柔软身体,吻落在了少年洁白的脖颈。

“也不会对第二人动心。”

祈怀月当然是毫不怀疑这一点的。

凭师尊对他延续了三世,还精分了两个都如此浓烈的独占情思,他根本不可能怀疑师尊会看上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

只是感觉到师尊身上气息的些许波动,祈怀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如同受惊的猫一样陡然盯住了师尊的眼。

“师尊,您怎么可以又随便立誓?”

心魔誓言这种玩意儿难道是可以随便立的吗?

虽然他确实相信师尊永远不可能对他变心,可万一……假如,真的有那么亿万分之一的不可能出现,仅凭师尊曾经对他的好,他也不可能希望师尊死在心魔誓言下啊。

祈怀月突然后悔自己先前耍宝说出的那句话,他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和师尊再开这种玩笑了。

然而立下心魔誓言毫不在意的诸承渊,反倒是表现的最平静的一个,他轻轻抱着垂头丧气的少年人,低声说道。

“怀月,无论我变成何种模样,你都不必担心,我会违背这个誓言。”

诸承渊听着少年体内的心脏跳动声音,他几乎无法抑制地为这股如此贴近他的跳动而喜悦沉迷。

“我可以不是天霄宗的太上长老,也可以不是世人眼中的正道魁首,若有一日我变为堕落入魔渊的魔物,妖魔也会爱你。”

祈怀月很感动,可他在感动的同时,还是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师尊,你告诉我——”

祈怀月沉重地握住诸承渊的手,用着仿佛看像绝症病人一样沉重又关爱的眼神,看向师尊。

“您是不是要修魔了?就算您变成妖魔也没关系,师尊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师尊修魔需要魔气的话,到时候我们可以搬到魔渊旁边去住,云月秘境也可以搬到魔渊那里……”

就在祈怀月已经开始设想怎么和师尊度过妖魔食谱与妖魔携手一生的奇特生活时,诸承渊的胸膛中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笑意。

诸承渊垂头靠在他的肩上,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未散去的点点笑意。

“怀月,我没有变成魔物,更不可能成为人人喊打的妖魔。”

祈怀月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有些奇怪而认真地看向师尊。

“那您今天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他本来以为,以师尊对他这种强烈的独占欲,应该是恨不得将这些私底下对他做的小动作隐瞒得严严实实的,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吓得他刚刚差点以为师尊对他这么摊牌,是真的要变成魔修和他叛出宗门了。

如果修真界第一人真的变成魔修……祈怀月一想想这种可能出现,就几乎能想到孟玄素如同死人般生无可恋的面孔。

对了,他从界壁里出来,到现在还没见过孟宗主和师兄们呢,也不知道孟宗主如果保留着心魔界的记忆,会社死到什么程度。

而看着祈怀月微微分神含笑的模样,诸承渊唇角的笑意淡去。

剑尊微微用力的拥抱立刻让祈怀月回过神来,“师尊,你怎么不回答我?”

然而诸承渊轻轻贴着他的耳垂,似乎察觉到这般开口会让少年的肌肤微微羞涩般得染红颤抖,剑尊低声道。

“怀月,你刚刚在想什么?想我之外的旁人吗?”

祈怀月有种师尊的吃醋程度更强了的不妙预感,而且他非常确定这不是错觉。

“我,只是在想刚刚您问的问题,万一我的回答是想逃跑,您不就只能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吗?到时候看您怎么收场?”

祈怀月翘了点尾巴地骄纵说道。

剑尊垂眸,他的面色冰冷绷紧得微微发寒,看似平静道。

“我担心你若在之后想走,我会控制不住自己,重蹈之前几世的覆辙。所以,若是你真想走,我想在今夜便得到你的答案,至少……”

诸承渊深压下一口气,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些许空寂。

“我此刻能控制住心中的魔,未完全压过正。”

祈怀月快忍不住心中对师尊的心疼,他感动道。

“师尊要眼睁睁看着我走吗?”

诸承渊缓缓抚摸着少年柔软绯红的面颊,寂静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祈怀月的身影。

“不,可我至少能让你选择留在明环月宫,还是云月秘境中。”

祈怀月:……这两个选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不都是云月秘境吗?

虽然知道好奇害死猫,可一想到这是师尊占有欲浅些时会做出的事情,祈怀月忍不住问道。

“如果魔压倒正了,师尊会对我怎么样呢?”

祈怀月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糟糕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