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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那人一定不是我

村中被惊醒的百姓议论纷纷,听闻仙门弟子能搭救患病的村民,格外顺从地听从仙门处置。

然而村中的房屋,无人敢继续居住,随行的两位长老一位祭出紫光网纱,无形的纱网一层层扩大飘散,从高空中到地面如同半扣的高塔,将洞源峰牢牢围住,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另一位先一步进入洞源峰中,探查山峰异样。

雪林道人到这时仍然踪影全无,另外两位长老没有显现出任何异样。

来此处历练的弟子们只能暂时在村外空地上度过一夜。

大部分的筑基弟子都没有太好的储物空间,自然不会考虑带上床被这样无用又占地之物,大部分只能席地而坐,闭目修炼。

祈怀月看了一眼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师尊给他放进去的古床厚被,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他心里五味杂陈,既不知自己何时能回去,也不知道他的师尊此刻如何。

不过此处已经是洞源峰,或许他离回去的路已经很近了。

祈怀月振作起来,他在偏僻处放了一个防御和隐蔽两用的阵法符箓,确保无人能看见此处异样后,拿出一张床后,示意师尊和他早些休息

床榻由灵玉制成,通体晶莹而纯净,毫无一丝杂质,冬暖夏凉,仅仅是玉胚,便知何其贵重难寻。

诸承渊垂眸打量了这一处玉床许久,祈怀月有些困顿地拉了拉师尊的衣袖。

“师尊,还不睡吗?”

青年剑尊轻轻抚摸着少年的额头,他不想拒绝少年的好意,然而此刻他也无比清醒,哪怕是他现在的全副身家,也抵不过这处灵玉床的一角。

所以,他凭什么让他的弟子,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而留下?

甚至于,他还没有在外人面前护住祈怀月的能力。

“怀月,睡吧。”

诸承渊轻轻吻上少年柔软的面颊,青年剑尊声音低沉平缓,如同最动人不过的安眠曲。

祈怀月躺在师尊怀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醒之后,进去洞源峰深处探查的钱长老召集弟子。

“山中并无过多精怪,之前伤人的精怪也许已逃到别处,而且我已将村落凡人染病之事禀告宗门,宗门很快就会增派长老来此,我剑道弟子修心只求一往无前,最忌贪懒怯懦,所以剑道试炼之事一如既往,弟子可以多人组队,我和梁长老会随时注意你们的情况。若有不测,我们会立刻出手施救。”

听见钱长老说精怪已逃,而且已经将此间之事禀告宗门,原本忧心忡忡的弟子们都放下一颗心,不再担心自身安危难以保障。

只是以防万一,原本都打算孤身行动的弟子,还是分成了三组队伍,往洞源峰的不同方向进去探索。

祈怀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师尊,孟玄素一组,只是临行前,看着钱长老不苟言笑的面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是他的错觉吗?

他为何在一晃神,竟似乎有些脸盲地觉得,钱长老的面容,有些奇异的熟悉?

祈怀月不敢大意,进入山中一段距离后,他将自己察觉到的异样,告诉给了师尊。

诸承渊并没有在钱长老身上察觉到他弟子所说的怪异之说,他能察觉到祈怀月的紧张,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少年的手,低声安抚道。

“怀月,呆在我身侧。”

诸承渊顿了顿,即使是过分的小心,他也不愿轻易放过让祈怀月感觉到不安的异样。

“不要靠近让你觉得怪异之人。若是我们中谁人感染上同样的病症,即使是我染病,也不要来救我。”

诸承渊沉黑的眉眼,直视着祈怀月难以置信的面容。

青年剑尊平静却冷静异常地重复了那句话。

“不用忧心我。怀月,若我是你的师尊,我一定不会死于这场疫病中,若我死了……”

诸承渊异常冷静,他也格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注视着祈怀月,难以入眠的午夜梦回之际,他心中同样闪过比祈怀月更加沉重的念头。

他曾经笃定祈怀月的到来,是横渡时空之说。

可若是此界,连同他都是旁人所造之物……他绝不会允许自身,成为伤害祈怀月的利剑。

胸膛中跳动的心脏越是沉重压抑,诸承渊越是近乎冰冷平静道。

“不要对此界心存留恋。如果有一日“我”也挥剑向你,或是对你行了逼迫伤害之举,那人便一定不是我。”

诸承渊此刻的声音,比起嘱托,更如同阎罗冰冷催命似的命令。

“我一定给你留下过杀敌之器。到了那时,不要动摇,用尽你一切手段——

怀月,一定要杀了“我”。”

即使在说着让祈怀月动手杀自己的近乎疯魔的话语,诸承渊沉黑的眼眸也冷静异常,只有那用力握住少年手掌的冰冷指尖,泄露出了青年剑尊微微不稳的心绪。

祈怀月听得云里雾里,如在梦中,他甚至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师尊说的到底是什么。

即使,假如,万一……师尊说的话语成真,他又怎么可能,用师尊赠予他的剑气,对向师尊呢?

然而在诸承渊不容置喙的冰冷黑瞳中,祈怀月能感觉到,师尊此刻想得到的绝不是他慌乱否认,亦或者是犹豫心软的答复。

说出这番话的青年剑尊,定然是下了极其狠厉的决心,才这般叮嘱他。

如果他给出了肯定之外的其余回答,只会让师尊更加放心不下他。

祈怀月感觉喉咙中无比干涩,然而最后,他还是在师尊含着沉重盼望的注视中,点头应了下来。

“师尊,我会……乖乖听话的。”

少年点着头,雪白秀丽的面容上,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红,乌黑柔软的瞳眸如同被迫披上了刺痛铠甲的幼兽,蒙上一层忍痛却不想落泪的水光。

诸承渊这一刻心如刀绞,他轻轻将少年人再搂入怀中。

“只是以防万一的极端之例。怀月,即使为了你,无论如何我也会保全自身的。”

没有人能将他与他的弟子分开。

诸承渊从不怀疑这一点,倘若他最大的怀疑为假,即使是再强大的外敌,都不会动摇他守在祈怀月身侧的决心。

孟玄素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够了啊,钱长老都说了洞源峰里没有什么危险的妖兽。你们这对师徒至于像要生死离别一样,抱头痛哭吗?”

跟随在孟玄素身侧的修士们,甚至忍不住对这两个过于“害怕”而抱在一起安慰的剑修们发出了嘲笑声。

“就这样的人还修剑呢?没看到妖兽就哭鼻子了。”

或许是为了迎合孟玄素的心意,有人配合着说道。

“孟师兄,我看你这师尊挑旁人的眼光,确实不好,若是我……”

孟玄素眉头一皱,虽然他平日就看不惯冷若冰山的诸承渊,可是师门矛盾归根到底还是师门内部的矛盾,旁人嘲笑诸承渊,连带着嘲讽到他师尊头上,他可就不能忍了。

孟玄素毫不客气地回讽一句。

“你若是看不惯,就尽早去别人的队伍。”

看见孟玄素不悦,刚刚说话的弟子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由讪讪地收住声。

然而诸承渊与祈怀月两人,完全没把他人的言语放在心上。

他们此刻心心念念与感怀柔软的只有彼此,甚至连手都握得更紧了一些。

孟玄素发现这祈怀月与诸承渊两人完全将视他们如无物,嘴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当起了作为头领带路巡查周围的职责。

洞源峰上的雾气浓郁,越往深处林草越茂密,他们一行磕磕绊绊,偶尔遇上了柔弱的妖兔,在周围环境的恐惧放大下,也被吓得一惊一乍好几次,错失了好几次时机。

原本不少一人能解决的妖兽,都被他们稀里糊涂地放走了。

慢慢的,孟玄素以及他周边的几人都格外恼羞成怒,他们逐渐分散开了距离,决定下一次若是谁遇上了不长眼的弱小妖兽,就由那人单独解决。

不然他们这一次出行别说是试炼剑法,只怕到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宗门,剑上连血点子都没有一个。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畏惧,然而他们逐渐发现,以他们这群剑修,个个筑基期的实力,只要放开畏惧,施展出平日的剑术水平,话本子里凡人畏之如虎的妖魔,通通撑不过他们几剑。

有些人甚至慢慢得了乐趣,以练剑为名,不求一招致命,只求耍弄妖兽,好多些在同辈面前出风头的机会。

“赵师兄好厉害!竟然使出了惊湖剑的十九式!”

刚刚出口嘲讽诸承渊的赵姓修者昂首挺胸,不忘鄙视地看了两手空空,碌碌无为的祈怀月,诸承渊两人一眼。

“当然,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胆小如鼠。没见到妖兽就哭哭啼啼,见到妖兽了,只怕腿都软了吧。”

祈怀月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对这些弱小而且不伤人的草食妖兽,他根本没有拔剑的想法,他现在满心只有跟紧大部分人,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妖兽。

第142章 为弟子出手

至于旁人的嘲讽言语,作为修真界第一人的弟子,他以前听得暗地里的酸言酸语多了,赵姓弟子的那点冷嘲热讽,在祈怀月看来连点毛毛雨的威力都没有。

然而祈怀月不在意他人对他的冷嘲热讽,诸承渊却无法忍受外人对他弟子的出言不逊。

刚刚大放厥词的青年见到诸承渊投来的冰冷一眼,莫名心间一冷,竟然下意识生出一种畏惧之意。

“你,看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强撑着说完那句话,赵盛司就感觉颊边一凉,围在他旁边的修者惊慌散开,赵盛司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颊,从脸颊直到唇边,侵染着锋利的剑意的叶片刺出一长道淌着血的深刻伤痕。

如同一个无声的恐怖警告。

而造成这道伤口的,竟然只是一片脆弱叶片。

“你,给我等着……”

赵盛司外强中干地狼狈撇下一句,就逃到远处。

直到逃出诸承渊的视线,赵盛司才忍痛拔出叶片,拿出携带的灵药敷上。

他从诸承渊展露出的这一招中读懂了这人剑道造诣的恐怖,自然不敢在宗门之外和诸承渊再度对上,只能咬下牙往肚子里咽,想着等他回处刑司告状,非得让这两人落得个凄惨下场,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赵盛司的脸色露出一个狰狞笑容。

而经过此举,再也没有人敢不长眼地招惹祈怀月和诸承渊两人。

祈怀月虽然有些不愿诸承渊为了他而招惹小人,但在听完刚刚师尊的那番话后,他也看开了。

只要师尊高兴就好,他现在只想保护好自己和师尊。

就算招惹了麻烦,师尊赠予他的剑气,也不是吃素的。

众人继续搜查妖兽,又前进了十数米,突然传来一声喝骂。

赵盛司拔出刺在脚底死不瞑目的妖兽身上的剑,怒气冲冲地喊道。

“什么狗东西,竟然敢抓我?”

原本被诸承渊刺了一剑,他就满腔怒火,刚刚他杀妖兽的时候,竟然因为分心,被濒死妖兽挠了一爪子。

血痕虽然不深,却也让他倍感耻辱。

然而有好心的女修想来查看赵盛司的伤势,看见赵盛司伤口逐渐变深,花容失色道。

“师兄,那妖兽是不是有毒?”

赵盛司眼皮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碰上一个带毒的妖兽。但寻常灵兽即使有毒性,寻常的解毒丹也能解得了大部分毒性。

因此赵盛司毫不犹豫地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枚解毒丹咽下,带着不耐烦意味地喝道。

“大惊小怪。我辈剑修岂能因为这点小伤失态?”

旁边的弟子不敢多言,但不知道是不是越往山中深处走去,妖兽越来越凶狠凌厉,不少弟子都在历练中受了些伤,只是有着灵药疗伤,伤势很快就能愈合。

慢慢的原本松散的队伍,逐渐又聚成一团,没有人再敢小心大意地轻视妖兽。

然而忽然间,一声沉重的栽倒声响起。

“赵师兄,你怎么了?”

看着赵盛司无声栽倒,他身边的人连忙将他扶起,有人查探他的情况,有人连忙警惕四周。

然而查探赵盛司情况的弟子惊呼一声。

“赵师兄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高热。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钟,连同老妇人昨夜的叙述敲响在众人心间。

被妖兽所伤的村民,回村之后正是出现了高烧的症状,然后迄今为止都昏迷不醒。

难道,赵盛司也是染上了和那些村民同样的病症?

有人惊慌失色,还有人想立刻远离赵盛司,孟玄素这时候安抚众人。

“钱师叔就在附近,应该很快会赶来的。赵师弟身上的症状也许另有缘由,大家不用惊慌,一切等钱师叔来再行处置。”

惊慌的人群慢慢冷静下来,而晕倒的赵盛司被人投喂了灵药后,也慢慢睁开眼。

“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我,我感觉我好像不能动了……”

赵盛司脸上出现惊慌不安的神色,看着众人脸上或是退避或是畏惧的神情,他怒吼道。

“你们都哑巴了吗?说话啊。”

他的小师妹带着哭腔说道,“师兄,你现在……发了高热,先休息一下,等着钱师叔过来……”

赵盛司沉默着埋下头,然而他们一直盼望着的钱长老迟迟未到,雾气更为浓郁,死寂中众人放轻的呼吸,更是将性情本就暴躁的赵盛司逼疯。

“为什么,只有我一人,染上了高热?”

赵盛司抬起头,怨毒的眼神投向了不远处的诸承渊。

赵盛司只能想到这样一种解释,他不可能这么倒霉,被妖兽所伤之后还染上解毒丹都无法解毒的剧毒,而且其它受伤的修着就没事,怎么偏偏就他一个人中招?!

所以一定是有人要害他!

如果场中真的有人想杀他,那这个人真的就只有刚刚想对他动手的诸承渊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刻意下了毒,想要杀我,让我再也回不到宗门中……”

赵盛司尖声高喊的话语,让其余弟子看他们的眼神,都染上了些许异样。

祈怀月忍不了旁人对他师尊的诋毁,毫不客气地出声刺道。

“刚刚是你出言不逊,我师尊才教训了你一下。我师尊一向坦荡,才不会用这种小人伎俩。”

孟玄素本不想帮诸承渊说好话,但他知道此时不能让本就不多的弟子间,再心生猜忌。

而且他也知道以诸承渊的性情,就算要杀人,也是直截了当取人性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于是语气不自觉地偏袒了诸承渊这一边。

“好了,赵师弟,不要无事生非了,刚刚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还病着,还是好好休息,等人来援吧。”

无事生非?好一个无事生非。

然而看着众人不接话的沉默神态,赵盛司也知道他得不到再多人的声援,也只能强忍着吞下这口气,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他倒要看看,旁人也染上病后,孟玄素还能不能这般理直气壮地说出无事生非几个字。

“周师妹,我好难受,我想喝一口水,我,我没有力气……”

看准了最为心软的小师妹不会拒绝他这个要求,赵盛司低声哀求道。

然而祈怀月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周师妹喂水的动作。

“赵师兄,你额头上,之前有一处斑块的吗?”

什么斑块?

赵盛司惊慌失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

周师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着赵盛司额头上透明苍白,仿佛无声扩大的斑纹,她吓得水囊都掉落在地,连连后退几步。

她想起了村中躺在病床上,形若枯骸的两个病人脸上,也有着同样的斑纹。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抱着侥幸,那么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赵盛司身上染着的病症,就是河村中昏迷不醒的病人同样的病症。

诸承渊当机立断,“谁人带了纸傀?让纸傀去照料赵盛司,我们立刻下山,或许还能和钱长老汇合。不能等到洞源峰上入夜。”

祈怀月自告奋勇地贡献出了师尊送给他的无面傀儡。

赵盛司满脸怨恨,却不能拒绝祈怀月的好意。

他本想让更多的人和他陷入一样的境地,好去报复局外人似的孟玄素,祈怀月,诸承渊三人,可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只能落空了。

众人无不同意诸承渊的提议,然而下山过程中,他们竟然像是遭遇了鬼打墙一样,先前留下过标记的道路扭曲分裂,变成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景象。

而原本所攀不高的洞源峰,更像是漫无止境一样的深不可测,他们用了比来时更久的时间,也没走到出发的地方,就连弟子们用的御剑飞行之术,都难以飞到外界。

所有人都开始慌了,祈怀月轻轻拉住师尊的衣袖,将自己的储物空间打开后,递给了师尊。

“师尊,您看看里面有没有您用得上的法宝?护心珠,锁身铠甲什么的,您都拿出来用吧?“

看着小弟子脸上忧心忡忡的神色,诸承渊在众人中格外冷淡平静的面容,少见染上了些许笑意。

“怀月,不用。若是真的病症,这些也……”

然而似乎听到了什么,诸承渊反手将祈怀月挡在身后,冷面看向了崎岖山路的另一侧。

“有人过来了。”

众人提高着警惕,诸承渊的几次预警最为有效,隐隐间他们以诸承渊为首,就连孟玄素这次也没有了什么意见。

而山路尽头,跑出了脚步踉跄,身上染血,形容恐惧的人影。

祈怀月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和他们这支队伍分道扬镳的另一小队。

而看见他们这群人,那些人脸上出现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的喜悦神色。

“救命!救……”

然而当这目光落到了傀儡背上的赵盛司身上时,这些人眼中的光芒,又变成如同见到凶猛恶兽一般的恐惧难言。

“杀了他!”

有人甚至瞳眸紧缩,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利剑,喃喃自语又仿佛疯狂到了极点地说道。

“杀妖魔!”

而听到他这句话,他旁边的同伴竟然也下意识举起剑,朝着赵盛司所在之处冲过来。

第143章 杀了这群妖魔!

与赵盛司亲近之人立刻阻拦这几人的剑,孟玄素作为头领,自然也要维护他的同伴。

孟玄素厉声发问道。

“你们是在发什么疯?天霄宗弟子绝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条门规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似乎被孟玄素的呵斥训斥得清醒了几分,对面有些弟子的剑招有几分迟疑,然而其他人的剑招仿佛是更加凌厉几分,仿佛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一般,继续朝着赵盛司冲去。

“不要阻挡我们!等他变成妖魔,一切都迟了。钱师叔,就连钱师叔他也变成妖魔了啊!”

这话一出,原本护住赵盛司的众人都格外震惊悚然。

什么?按照对面那波人的说法,竟然连保护他们的钱师叔都染上了这古怪的病症,甚至因为这病症变成了可怕的妖魔?!

赵盛司此刻只剩下动嘴的力气,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视他为仇敌般的同宗弟子,嘶声力竭地喊道。

“不要信他们胡言乱语!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妖魔变成的?如果钱师叔变成了妖魔,怎么可能有活口逃出?杀了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妖魔!”

赵盛司再看向远处仿佛无动于衷的祈怀月,诸承渊两人,面容狰狞得如同疯魔。

“为什么你们不出手?你们想看我被他们杀了,回宗门就死无对证了……”

赵盛司嘴上骂出无数污言秽语,然而祈怀月无动于衷,只觉得这声音格外吵嚷。

他不会主动对赵盛司下杀手,不代表他能容忍赵盛司胡言乱语,更不代表他会忽视自己对这人的警惕预感,去保护不知好歹,甚至刚刚还暗藏祸心的人。

诸承渊冰冷道。

“再说一句,我不要你的命,但可以割了你的舌头。”

赵盛司这才不敢多言,只是他在对面弟子不死不休的攻势中,面容上出现了难以遮掩的恐惧。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原本背对着赵盛司,距离赵盛司最近的女修,突然动作有几分僵硬。

她的头,好痛,就好像有无数锥子从内而外试图钻出她的头颅。

“啊!”

那名弟子惨叫一声,晕倒在地,而原本被无面傀儡背在背上的赵盛司,竟然不知何时面上的斑块已经覆盖了全脸。

他如同一只形状扭曲的魔怪,扑到了第二近的弟子身上。

原本包围着赵盛司的众人终于察觉到了赵盛司的变化,十数把飞剑与剑气立刻不要钱似的往赵盛司身上刺去。

然而赵盛司的脊背硬如钢铁,甚至长出了铁皮似的鳞片,趴伏在地,如同一只形状扭曲的蜘蛛。

原本攻击着赵盛司的对面弟子瞬间转身逃跑。

有人甚至直接丢下了手中之剑,喃喃自语着,“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祈怀月刚想对赵盛司用出师尊赠予他的剑气,却发觉诸承渊已经护在了他的身前。

青年剑尊的凛冽长剑挟着锋锐无匹的剑意,如同划破漫漫长夜的一道惊雷,轰然当头斩下。

赵盛司扭曲的身体发出一声刺眼的哀嚎,却还是在这恐怖的浩然剑意中当场碎裂,仅剩一地骸骨。

原本恐怖失控的怪物,竟然被诸承渊的一剑解决。

在场无论是孟玄素等己方之人,还是对面那群本就想杀赵盛司的队伍残员,都震惊得难以言语。

“你,你竟然能杀这种妖魔,那么能不能杀钱师叔?”

第一个提出要杀赵盛司的,应该是对面队伍头领的矮个修者,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孟玄素等人讶异古怪的视线中,他连忙补救道。

“那已经不是钱师叔了,是附在钱师叔遗体上的妖魔。”

看着最大的祸患已经被除掉,矮个修者镇静了几分,终于将刚刚他们那个队伍遭遇的全部道来。

他们队伍的运气不知道该说好还是差,一路上没有遇到过任何妖兽,只是突然有弟子感觉头疼无比,无法行动,他们只能带着那人下山。

然而下山途中发觉道路全变,寻找不到回村落的出口,他们只能灵鹤传信,呼救钱长老来援。

然而钱长老没来到之前,那名头疼的弟子就变成了飞剑难进的妖魔,好几个弟子被他轻松杀死。

而原本他们视若救星的钱长老到达之后,竟然同样变化成了恐怖的妖魔,只是两个妖魔仿佛产生了内讧,彼此撕咬了起来,他们这群人才得以死里逃生。

而修士头上出现斑块,就是变成妖魔最显眼的症状。

他们这群人逃出后,看见完整无伤的孟玄素一队,原本想开口求救,却发现孟玄素等人中竟然簇拥着一位即将变成妖魔的弟子,万念俱灰下,只想要先下手为强,没想到最后还是让赵盛司变成妖魔,如果不是诸承渊最后出剑杀敌,他们这群人只怕都得葬身在此处。

“真是多亏你了,这位前辈不知师承何处?既然阁下有斩妖之能,我们一定唯你是从。”

经历过刚刚生死一线的大恐惧,对面那群弟子对诸承渊的目光简直如同看着再生父母。

孟玄素等自己人多半只出了一剑,还没对这种妖魔的危险性产生多少感觉,就见这妖魔被诸承渊斩杀,心中倒不似对面弟子这般急切。

有些与赵盛司亲近的同门弟子甚至还有些迷茫怀疑,那些狼狈弟子说的耸人听闻之事,都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有师门长老都无法斩除,甚至自身也被转化的妖魔,被一个普通弟子斩杀?

可是,刚刚赵盛司露出的恐怖形态,确实,确实……不像假的。

“呜呜,我头好疼。”

距离赵盛司最近。刚刚跌倒在地,此刻才醒转过来的女修轻声哭喊。

同门弟子立刻转头,喂给少女治伤的灵丹,“小师妹,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头好疼,”少女缓了过来后,还有些疑惑地问道。

“赵师兄呢?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一刻,原本靠近周师妹的修者,看着少女额头突兀出现的斑块,下意识地拔出了剑。

“师兄,你……你们怎么了?”

少女感觉到所有人汇聚到她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意目光,身体瑟缩着,楚楚可怜的姿态让人怜惜。

原本和睦的气氛突然再度紧绷。

对面队伍的弟子毫不犹豫地再度握紧剑,厉声喊道。

“杀了她!刚刚的魔怪你们也看见了,再不杀了她,她就会变成这样的怪物,甚至会感染更多无辜的人。”

然而同门弟子固然拔剑对向往日娇宠的小师妹,神情却还有些犹豫。

“是否,是否还有其他挽救之法……诸师兄在此处,若是真的变成了妖魔,再求……诸师兄动手吧。”

毕竟少女此刻还是活生生的同门弟子,看着少女长大的同门之人都不忍心真的朝啼哭的小师妹下狠手。

然而杀气腾腾的对面队伍,绝不允许这般祸患跟随他们一起行动。

眼见局势再度变得紧绷,孟玄素只能提议道。

“不能开残杀未变成妖魔的同门弟子的先例,不然我们都可能对同伴生出猜忌。要不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们先绑了她留在此处,用阵法禁锢住她,若是能找到下山之法,再带着师门之人回来找她。即使她真的变成妖魔,也不影响我们离开。”

情况危急之下,两个队伍的修者都不愿意再耽搁时间。

即使少女再哭啼哀求,他们也只能绑住她,将她安置在阵法之中。

然而他们心中抱着的侥幸,未能成真,还没等他们离开多远,如同妖魔般面目扭曲,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女修化成的妖魔,再度追赶而出。

这次孟玄素等人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们近二十个人轮番上阵,都无法斩灭,甚至击退那形态扭曲的妖魔。

最后仍是只有诸承渊出剑,那只妖魔才化为焦骨。

众人的情绪都越发低沉,他们行走在越发暗沉,也越陌生的山道间,回想着刚刚遭遇的一切,都有种大难临头,无能为力的悲哀感觉。

祈怀月站在师尊身侧,他用力牵住师尊的手,才能平静下心中的烦躁。

本能的,他在众人依赖中感觉到一丝对师尊不利的气息。

如果只有师尊的剑意才能斩得了那些妖魔,师尊又能挥出多少剑?

这看似平静的洞源峰里,又有多少这般恐怖的妖魔?

一阵急促的呼吸,哀嚎声从远处传来,又是十几位形容狼狈的天霄宗弟子,看见他们这群人,眼睛亮得如同看见了下凡的救星。

“快,救救我们!”

“有妖魔在追我们!”

然而祈怀月等人,在灯火里看着这群人,心中一片冰冷。

他们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因为迎面跑来的十数位修者,额头上都赫然出现一处深色斑块。

……

所有人都清楚,这些看似正常的弟子,很快就要变成袭击他们的妖魔。

而经历过小师妹变化成妖魔之事,这一次即使是再心软仁慈的人,也不再认为他们还有机会救下这些人。

甚至此刻,大部分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这群妖魔!

第144章 “没错,我和师尊就是道侣。”

祈怀月心中的不安突然越发浓郁,他突然不想再呆在师尊身后,乖乖被师尊保护。

祈怀月站在诸承渊身侧,和师尊一并举出佩剑。

孟玄素连同那原本队伍的矮个修者同时高声喊道。

“不许靠近我们!”

“你们胆敢再靠近一步,我们就动手了!”

无数冰冷剑锋对向那群欣喜朝他跑来的修士。

那些人脸上如同见了救星般欣喜若狂的神情,很快就被难以置信恐惧,甚至是怨恨所代替。

一位姿容俊秀,一看就是出众英杰般的青年嘶声力竭地喊道。

“我们皆是天霄宗弟子,阁下为何不肯伸出援手?”

那人身旁,有少女哭求着搀扶着伤重的剑修。

“救救吴师弟吧,他被魔物咬成重伤,我们都没有带解毒的灵丹……”

此情此景,即使是世上再心如铁石的修者,也难以不生出一丝动容。

然而看着那些人面容上的斑块,他们又不得不狠下心肠。

孟玄素沉声道。

“解毒丹我们可以给你。只是你们既然染上了会变成妖魔的病症,无论是为私还是为公,我们都不可能再接纳你们。你们还是在此处休息,等着宗门来援……“

最先开口的青年剑修一脸茫然。

“什么病症?”

孟玄素皱眉,“你们不是被变成妖魔的弟子追杀到此处的吗?”

“修者还会变成妖魔?”

“这怎么可能?”!”

人群中响起一片不可置信的议论声。

孟玄素意识到有什么地方或许出了差错,只见那原本慌乱的青年定下神,行礼间的姿态动作显出了修真世家公子出身的气度,只是那略微急促的声音,还是显出了青年心中的慌张。

“在下齐昭化,多宝阁齐长老第五十七代玄孙,我被钱师叔命为此队之首,我们一行在半途遭妖魔截杀,虽然有同伴受伤,却未见到任何人有变成妖魔的迹象,慌乱中逃到此处。不知可否请教阁下,为何说我们染上了会变成妖魔的病症?”

孟玄素所在的两队合成的人群中,有人显然已经认出了宗门内往日风度翩翩,守礼而友爱同门的齐昭化。

没等孟玄素开口,有人就带着哭腔,将他们刚刚遭遇之事都告诉给了齐昭化。

齐昭化了解了孟玄素等人的遭遇后,面色凝重,只是神情中还带着一丝疑惑。

“多谢师弟答疑,可是我们队伍中无人发高热,更无人晕倒或者疼痛难行……”

矮个修者暴躁地打断了齐昭化的话。

“你们头顶这么大块斑,难道当我们是瞎子不成?别和他们多说了,我们赶紧走,等他们变成妖魔就来不及了。”

然而齐昭化所在队伍寂静一刻,他们的眼神从各自头上扫过,再度汇聚在孟玄素等人身上时,却不再像刚刚那么友善,甚至可以说带着警惕。

齐昭化认出了灰扑扑的矮个修者,就是他师尊对头门下弟子,有着疯剑之名的同一代最强的女剑修,南戈燕。

齐昭化压着怒气缓声说道。

“南师姐即使看齐某不顺,也不必牵连至我们同队弟子。敢问南师姐,我们头上何处有你所说的斑块?”

齐昭化怒气冲冲,然而孟玄素等人的眼神更加诡异。

这么大的斑块在齐昭化等人头上扩散,这些人仍胡言乱语说没看见,难不成齐昭化这些人已经变成了说疯话的妖魔?!

然而祈怀月能感觉到齐昭化的怒气和中气十足,绝不是强装镇定或是毫无理智的妖魔能假扮出来的。

难道,患上这种怪病的人,看不见自己,甚至是旁人头上的斑块?

祈怀月心间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意几乎从他心头而起。

南戈燕虽然因为师门原因,一向看齐昭化不顺眼,却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讲私仇。

她发现了齐昭化等人的异样,毫不犹豫将储物戒中满满的各式各样的丹药瓶丢到对面。

“你们想要的解毒丹,我都给你们。你们没有纠缠我们的借口了。齐昭化,我警告你,不要再跟上,或是找任何理由纠缠我们。别以为我们不敢对同门弟子下杀手。”

齐昭化从孟玄素等人警惕满满的戒备眼神中,终于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甚至顾不上回答,下意识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片银镜,对上自己的面孔。

可是,没有。

他没有看见自己头上,多出任何一块南戈燕等人说的所谓斑块,包括他周围的人,也没有。

而南戈燕的队伍从一开始看见他们,包括他曾认识的同门弟子在内,所有人都对他们都警惕异常。

难道他们的头上,真的多出了所谓会变成妖魔前兆的斑块?

齐昭化一时说不出更多言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从他们面前离开。

可是,他心中涌上的怨恨恐惧,却不自觉地越来越汹涌难抑……

为什么,是他们这群队伍染上了这样的病症,为什么南戈燕等人能够平安无事,甚至以着施舍般的姿态,逼迫他们这群人只能目送南戈燕这些人离开这里?

他从来都是宗门内的天之骄子,这一刻,齐昭化只觉得自己如同被践踏的路边卑微野草,随时可能覆灭在这场无妄之灾中。

孟玄素等人虽然顺利离开了,可他们的心情也并不轻松。

即使清楚齐昭化等人不久后就会变成毫无理智的妖魔,可他们刚刚的举动还是相当于毫不留情地丢下了向他们求救的同伴。

而齐昭化那队人中,甚至有不少人就是他们曾经日夜相对,情谊深厚的师兄弟。

然而他们这点悲春伤秋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身后传来妖魔的嘶吼声时,看着彻底变成妖魔,面目全非的齐昭化等人,不少人的心中甚至有种怀疑终于成真的释然轻松。

而这一次,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围绕在诸承渊身边,以诸承渊作为主力。

祈怀月的剑意还十分薄弱,他不能将附着剑意的剑刺出太远,可他也想为了保护师尊,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

所以当他看见自己的剑光刺入最近的妖魔中时,他全神贯注,已经做好了再和妖魔对抗,拖延时间的准备。

然而他的剑意如同一道微小却拥有无穷热度的火芒,瞬间将那具还想朝着他们扑来的妖魔焚烧击碎为灰烬。

祈怀月愣住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普通弟子拼尽力气,也无法击败,甚至无法刺破防御的妖魔,就被他这么一击,轻松打败。

然而这毕竟是对己方有利的好事,祈怀月没有犹豫.,配合着师尊杀光了所有来袭的妖魔后,他感觉到了来自周围弟子仰慕,敬畏,还有依赖的目光。

“两位师兄都好厉害。”

不少修者围了过来,毫无忌惮地奉上了说得祈怀月都有些脸红的溢美之词。

诸承渊冷着脸抱住了祈怀月,在诸承渊的冰冷威压下,很少有修者还敢不识相地继续靠近。

然而有着疯剑之名的南戈燕根本不害怕如同冰山似的诸承渊,她的眼睛燃着格外亮的光芒,甚至想要抓住祈怀月的手。

“小兄弟,你的剑意是什么?可以和我比试一下吗?为什么你的剑气能杀妖魔?”

而看着毫无礼度可言的南戈燕,诸承渊完全没将这人当成是寻常女子。

两人下一刻以着常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拔出剑,凌厉无比的两把剑在空中猛然交击碰撞。

虽然不多久南戈燕就落了下风,可南戈燕没有一点服输的意思,她的眼里染着得见对手的兴奋光芒,哪怕是以命换伤,也想要继续和诸承渊比剑。

祈怀月反应过来后,连忙拉住了师尊,孟玄素也拉住了不管不顾的南戈燕。

“你们在胡闹什么?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内斗。”

南戈燕不满地嗤了一声。

“他刚刚的剑气杀意,就差怼我脖子上了。我拔剑怎么了?”

而诸承渊冰冷的目光,也落在了南戈燕握剑的手上。

“你若敢碰我的弟子,即使大敌当前,我也能先砍了你的手。”

青年剑尊固然平时冷淡自若,可到底没有成年观渊剑尊时的沉稳气度。

祈怀月能看出师尊这番话是真的动了杀意,而他也习惯了师尊护崽极端这一点。

然而没经过历练的南戈燕看他们的眼神,就变得格外不可思议。

“他可是个男剑修,我碰一下他的手怎么了?难不成我还能把他强抢回家娶了……?”

感觉到诸承渊越发可怕的杀气,南戈燕似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她挠了挠头,与寻常男弟子无异的微黑面容上,终于闪过一丝了然。

“我知道了,你们就是那什么……道侣是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南戈燕格外爽快地认了错。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真不知道你们是夫妻,哦,夫夫。”

孟玄素额头的青筋直跳。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是我师弟,还有我师弟的弟子!……”

然而没等孟玄素否认完,祈怀月毫不犹豫地抓住面色冷沉的师尊的手。

“没错,我和师尊就是道侣。”

第145章 无论怀月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要养的小道侣。

话一说出口,祈怀月就感觉到众人投射在他身上或是难以理解,或是震惊诧异的目光。

祈怀月虽然有些不自在,却始终没有松开回握住师尊的手。

他们这群人,如今身在如此看不见前路的险境,随时有变成妖魔,朝不保夕的性命之险,刚刚见到师尊仅仅为了南戈燕想要触碰他的一个动作,就动了剑,祈怀月知道,师尊心中的弦,也和他一样紧绷到了极点。

甚至可以说,被他们这群人寄予最后希望的师尊,承受的压力要比他多得更多。

所以当听到孟玄素的问话时,祈怀月脑中突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想让师尊开心。

所以,抛开那些曾经困扰他的杂念,祈怀月给出了完全出于本心的回答。

他的师尊一直想和他结为道侣,而他也对师尊抱着同样的爱意,那么抛开繁琐的世俗礼仪和旁人议论,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和师尊结为道侣呢?

诸承渊转过头,这一刻,青年剑尊的眼中只有站在他身边,少年雪白柔软面容上,乌黑瞳眸里只倒映出他的身影的祈怀月。

“怀月……”

青年剑尊从未设想过,原来世间最简单的爱语,原来也会灼痛滚烫得至让人几乎以为是刺入心脏的利剑,也心甘情愿地死于这一剑之下。

冰冷的佩剑脱手落地,从来冷淡无情的青年剑尊,此刻瞳眸黑沉,如同被激发了凶性的怪物,他用力地抱住身边的少年,撞上少年唇瓣的力度比起亲吻,更像是一把冰冷剑锋刺入人的心脏,带着绝不容许逃脱的冰冷控制与凶狠。

祈怀月反应得还算快,在师尊抱住他之前,他就隐约感觉到师尊接下来的反应可能会极其激烈,所以事先激发了阻隔旁人窥视的符箓。

只是众人即使没有真正看见诸承渊亲吻他的那一幕,也料想到了这两个隐匿不见的师徒可能会做些什么。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原本弥漫在队伍之间的绝望情绪,突然被一种古怪又热烈的气氛代替。

有人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转身握住了身边之人的手。

“师妹,我,我一直钟情于你……”

女子动情地扑向男子怀中,两人用力抱在了一起。

不到片刻的时间,不到二十人的队伍中就有三对修士深情告白,并且决心若是能平安离开这里,便结为道侣。

南戈燕和孟玄素看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其中孟玄素遭受到的冲击最大。

怎么回事?他还没消化好他的师弟和师侄在一起的事情呢?怎么就好像成了见证这些爱侣终成眷属的媒人?

不过孟玄素也清楚在如今这种险境中,需要一些外在因素提起队伍的士气,消解大部分人的恐惧。

阴差阳错的,他们最头疼的一个问题,竟然被诸承渊和祈怀月的一番行为言语解决了。

孟玄素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他不肯承认,他坐视不管最大的一个原因是他打不过诸承渊。

南戈燕缓过来后,甚至有闲心揶揄孟玄素道。

“你要不也趁这良机和你的意中人定情?”

孟玄素冷冷哼了一声,话语中忍不住泄露出了一些酸溜溜的意味。

“我没有意中人,我不像他们,我可是个纯粹忠于剑道的剑修。”

南戈燕赞赏地拍了拍孟玄素的胳膊。

“有志气,我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不过你既然是那两个剑修的师兄,能不能让他们快点诉完衷情,不然妖魔突然出现,我们这几个人打不过啊。”

说完这句话,南戈燕的眼神突然在人群中某处一顿,随即自然走入了人群,没有人注意到她神色中爽朗笑意的变淡。

南戈燕的话格外光棍,孟玄素也有点不太自在。

而只是隐匿了身形,外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祈怀月,更是羞红了脸庞。

“师尊……”

他好不容易挣扎着,逃开了一点师尊的亲吻,青年剑尊修长冰凉的指骨,又按着他的头,带着滚烫气息的唇压覆上他的唇瓣。

“不用管他们。”

得偿所愿,却仍嫌不足的诸承渊,此刻声音微微嘶哑低沉。

青年剑尊动情的声音和炙热的气息传入祈怀月的耳廓,如同微弱的电流通向少年的四肢百骸,祈怀月一时没了挣扎的力道。他呜呜的哀求着,却还是被师尊按住亲了许久。最后还是他实在哭出了眼泪,师尊才不舍地放过了他。

“我们是道侣。”

如同怕惹怒了祈怀月,少年会收回刚刚的许诺一样,诸承渊低沉的嗓音,少见地带上了些嘶哑而不确定的低沉。

青年剑尊低头,轻轻吻干祈怀月脸上的眼泪。

“怀月,你刚刚说了,我们以后是道侣。”

祈怀月被师尊复读机一样的磁性嗓音磨得耳朵发麻,然而感觉到师尊话中的不安,他少见地有了一种古怪的哭笑不得的情绪。

师尊怎么强调这么多遍,难道他会反悔不成?

而仅仅是他这片刻的未开口,诸承渊黑沉的眼眸就如同冰冷得毫无活物气息的深渊,按住祈怀月腰身的力道大得让少年微微发疼。

“好了,师尊,我们现在是道侣,以后也一直会是道侣,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祈怀月主动贴了贴青年剑尊微冷的面颊,再亲了亲师尊一眨不眨,定定看着他的黑眸。

“所以,师尊不用害怕,也不必担心旁人会抢走我。我永远只喜欢师尊。”

祈怀月洞察了青年剑尊冷淡平静外表下,最大的不安,少年柔软的嗓音如同世间最滚烫的火焰,诸承渊只觉得他快速跳动的心脏,都甘愿在这烈火中被炼化成灰。

“怀月,我当真了。”

诸承渊轻轻吻了吻少年的额头,带着让祈怀月微微发麻的怜惜和让人窒息般的深重爱意。

“即使堕为厉鬼妖魔,我都不会与你分开。”

祈怀月虽然被师尊亲得发软,听着师尊的话,却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师尊,哪有你这么咒自己的?”

定情时候,别的情郎应该都说些天长地久,甜甜蜜蜜的衷情爱语,怎么他师尊的告白,就这么让人瘆得慌呢?

祈怀月不甘示弱,也用力地按下师尊的脸,诸承渊配合地低下头,他又得到了少年柔软的,同样亲在他额上的吻。

“如果我变成丑丑的妖魔,我也一定是个只能靠师尊养着的不要脸妖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缠着师尊。”

诸承渊如同在这互相回亲的游戏中得了乐趣,他轻轻按住少年想退开的脊背,微冷而轻柔的吻一路从少年额头,落下到祈怀月的唇瓣。

“好。无论怀月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要养的小道侣。”

祈怀月这次却没再如诸承渊所愿的回亲过去,少年指了指符箓,撒娇般哀求道。

“师尊,我们……的时间够久了,回去再慢慢亲,好不好?”

诸承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道侣,如同一尊被喂饱了的,不再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冰山凶兽。

他点了点头,却还是抓住了弟子的手,轻声道。

“好。”

而解除了符箓隐身效果后,祈怀月滚烫的脸还贴在师尊的胸膛,一时没有勇气面对若有似无瞥向他们的众人。

不过南戈燕和孟玄素读懂了诸承渊眼神中的警告,没敢揶揄他们。

两个队伍的头领都没有这种捋虎须的勇气,其他人自然更不必说了。

回到残酷的现实中,夜色完全暗下,他们仍然找不到下山回返的路,而通信求援外界的法宝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作用,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周围若有似无的传来鲜血的气息,甚至有不知是妖魔还是妖兽啃噬血肉的低低声响传来。

孟玄素和南戈燕唇枪舌战了好几回脱身之法,却没能找到一个让众人都信服的方法。

祈怀月的脑中早早涌出了一个主意。

他们这群筑基期弟子实力弱小,即使有强大的法宝,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可是,他有师尊赠予他的三道大乘期剑气啊。

虽然不知道洞源峰中到底是有什么古怪,才会让他们一直走不出去。

可如果是这座山有问题,那么把整座山都平了,不就好了吗?

他们这群人护着点自己,大概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而且,如果他用出了剑气,或许师尊能感觉到……

祈怀月忍不住将他的这个好主意告诉给了师尊,然而在他求表扬的目光中,诸承渊却淡淡否决了他这个做法。

“怀月,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不要动用这三道剑气,也不能将这剑气的存在,透露给任何人,明白了吗?”

师尊冰冷的目光少见地带上一点严厉的意味,祈怀月乖乖点头,只能将这个诱人的想法压下。

只是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不可能……

在祈怀月有些困倦的时候,一道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怎么只剩下了你们这些人?钱长老在何处?”

见到不远处皱眉古板面孔,曾经敬而远之的梁长老,不少弟子如同见到了天大的救星。

第146章 妖魔相食

大部分人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围到梁长老身边,哭诉着他们经历此行经历的种种凶险与恐怖。

祈怀月则多了一点心眼,他先看了一眼这位梁长老的额头。

没有斑块。

他这才放松下来,然而另一道略微熟悉,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梁道友,速速避开此地!南戈燕队伍的人,刚刚都死在了妖魔口下。你见到的根本不是活着的弟子!”

不远处厉声开口的,竟然是南戈燕他们口中,已经变化成为妖魔的钱长老。

祈怀月突然从脚底往上蔓延出一股寒意,如果钱长老的话是真的,他们刚刚岂不是和妖魔一起谈笑相处了一路?

孟玄素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祈怀月他们这一边,在这种危难关头,孟玄素更加信得过和他跟出同门的师弟,还有……师弟媳。

想到后一个称呼,孟玄素竟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也不怎么可怕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很难想象,冷胜冰山的诸承渊,怎么会比他更早地找到一个道侣,那个道侣还是这么小的一位少年?

难道这两人的师徒之称,只不过是一种情趣?

孟玄素被这个猜想雷了一下,脸上甚至还能保持着对外界不动声色的冷静。

而看着师尊,甚至是平日闹腾的孟师叔都能如此平静,祈怀月也慢慢受了感染,镇静了下来。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南戈燕队伍的人,不能像他们这些局外人一样淡然自若。

而原本靠近梁长老的南戈燕,此刻飞快后退,明显是连她面前的这位梁长老都不敢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