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师尊,这是我的花。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花神节?
好熟悉的节日名字。
祈怀月似乎在地球上也听过与之相似的节日,只是修真界与地球存在着许多差异,他不知道修真世界里的花神节,是否和他印象里的花神节相同。
祈怀月现在不关心节日,只关心一件事。
“花神节会有人卖花糕的点心吗?”
旁边提着卖花篮子的农家少女,早就远远地看了两位如玉般一长一少,气度不凡的公子一眼又一眼,听到少年人的问话,她终于大着胆子上前说道。
“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此地参加花神节吗?周围有一家卖花糕最好的店铺。我,我可以为公子引路……“
诸承渊的气势太冰冷迫人,少女根本不敢多看这位白衣公子一眼。
她紧紧抓着花篮,虽然极力告诫自己不要冒犯贵人,可眼神还是忍不住痴痴地停留在祈怀月身上。
她从出生起,都没见过如眼前这位小公子般这么好看的小少爷。
……好看到,她甚至不愿在这位小公子面前,兜售自己篮中不好看的旧花。
少女的衣裙简陋,身量不高,像只是个才十二三岁,独自谋生的孩子,怯生生的眼瞳让祈怀月起了点怜悯之心。
等卖花的少女将他们带到一片人群川流不息的老字号卖花糕店铺旁边时,祈怀月指了指少女篮子中的花朵。
“你篮中的花怎么卖?”
卖花少女羞怯道,“一文钱三朵,都是村中不值钱的野花。您若是想买花,还是选城中胡掌事的……”
祈怀月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感觉,更不想让给他们引路的少女做白工。
他主动伸手拿过了少女手上的篮子。
“篮子我也要了,再请你也吃一点花糕吧。”
少女眼前一晃,恍惚间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地接过了钱,等她回过神时,竟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村中的屋外,钱袋中装满了沉甸甸的铜钱。
发,发生了什么?
回忆到市集上遇到的两位公子出众,却有些模糊的面容,卖花少女有些恐慌,又生出些许明悟。
她爹爹说过,这世上是有仙人的。
难不成,她刚刚遇到的,就是下凡尘游历的仙人?
……
祈怀月动用了一点遮掩身形的法术,控制着少女在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收了钱,回到自己家中。
不是他太过小心,只是在地球上,他听过太多小儿持重金过市集的惨剧。
如果他敢在众人面前,给这位卖花的女孩一颗灵珠或是金子,恐怕会给她惹来滔天大祸。
师尊赠予他的储物戒里,凡人世界通用的铜钱已经塞得如同一座高山,他就权当今日是做了好人好事了。
拎着装满野花的花篮,祈怀月自认为自己滴水不漏地处理完了一桩可能惹出不好结局的好事。
然而当他仰头准备朝师尊要表扬时,剑尊的瞳眸却沉沉地看向他。
“怀月,你……可是对她有意?”
祈怀月茫然地微微张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尊说的“她”,指的就是刚刚卖花的少女。
祈怀月无比哭笑不得。
“师尊,您在想什么呢?那孩子顶多十二三岁!”
诸承渊淡淡道,“十二岁,已经可以议亲了。”
祈怀月这才想起,在凡间这年纪的男女确实都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祈怀月气得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师尊,我,我才不是那种人……而且,我都答应过您的,一定陪您守持元阳之身。”
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打动了剑尊,诸承渊眉眼中的冰冷沉色终于缓缓散开。
只是剑尊的墨眸,还是落在了少年手中提着的花篮上。
诸承渊淡淡道,“你收了她的花。”
祈怀月不解又坚持,“师尊,那明明是我用了一贯铜钱买的。”
剑尊不语,却仍望着他手上的花篮。
诸承渊已经从花神节上,众多游览男女的动作言谈中知晓,赠送花束是花神节上一方向另一方表诉情意的举动。
即使诸承渊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言行有多么不可理喻,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想看见他的怀月收下任何人给予的花。
哪怕,祈怀月对那人无意。
可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他的小弟子丢掉那篮子让他无比碍眼的野花。
诸承渊不愿让胸膛中堵塞的郁气,毁了他小弟子在花神节上的兴致。
剑尊淡淡道,“我去为你买花糕。”
说罢,诸承渊的身影就消失在祈怀月身前。
祈怀月无比困惑。
为什么在他买花这件事上,师尊这么闷闷不乐?
难道花神节有什么他不了解的习俗?
还没懂祈怀月想通,师尊的阴影再度覆盖在他身前,与之而来的是师尊打开的沉色食盒中,五颜六色的花糕里,散发出的淡淡又引起人食欲的香甜气息。
不过这一刻,祈怀月没来得及注意花糕、
即使剑尊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也能感觉到,师尊的情绪并不高。
祈怀月想了想,将篮子里的花递到师尊面前。
他想到了一个能完美解释师尊不开心的理由。
是因为师尊也想要有自己的花吗?
他确实觉得篮子里如同星辰般看似微小,挤在一起却灿烂而生机勃勃如满天星辰的野花格外好看。
祈怀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师尊想要,那他就送给师尊好了。
反正师尊给予他的,与他能回报给师尊的,毫不对等,他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聊表自己的心意了。
“师尊,这是我的花。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少年在夜色中诚挚地递出怀中花束的笑容,耀眼夺目得压倒了点亮整片夜空的烟花。
那一刻,诸承渊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极速跳动。
他知道,他的小弟子根本不知晓送花这一举动下蕴含的意味。
可此刻,他宁愿自欺欺人,短暂地沉湎于自身编造出的幻境里。
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此刻在修真界第一人眼中,胜过世上最贵重的天材地宝。
剑尊沉默而快速地接过了花,没有半点犹豫地立刻收入储物戒中的动作,几乎让祈怀月怀疑师尊是害怕他会将花收回去。
“……我很喜欢。”
诸承渊沉声说道,如果不是刚刚快速无比的收花动作,根本看不出剑尊冷淡如常面孔下的波动。
然而即使师尊没什么表情,祈怀月也能感觉到师尊周围散发的气息略微柔和。
看来师尊真的很喜欢花啊。
祈怀月在内心感慨。
他没想到看起来对万事万物都无动于衷的师尊,竟然会出人意料地喜欢那么不起眼的野花。
不过看见师尊开心了,祈怀月也开心了,他终于有心思享用师尊买给他的花糕了。
花糕的口感入口即化,带着一点点冰凉凉的甜意,让祈怀月几乎在以为自己在吃地球上的冰淇淋。
不愧是天霄宗附近老字号的花糕店家。
祈怀月本来还以为修真界的食物会和地球上古代缺盐少糖的食物一样,不会合他这个地球人的胃口,没想到他尝了几块,就有种想要搬空店家存活的欲望。
祈怀月正沉浸在品鉴花糕口味的快乐中,突然看见一朵浅橙色的花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一看,只见师尊不知何时来到一位卖花人面前,挑选出了橙色花中最饱满的一朵,递到他身前。
是师尊在为他刚刚的赠花而礼送往来吗?
祈怀月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接过了师尊给他的花,甚至一边吃着花糕,一边忍不住闻了闻花蕊的香味。
花朵自然的香气,配上口中微微带着一点酸涩又甜香的花糕,似乎让人的食欲更好了几分。
然而他没吃几口,又一朵淡粉色的花出现在他面前。
师尊怎么又送了他一朵?
祈怀月有点奇怪,但还是没有过多疑问地收下。
然而直到他的一只手快要抓不住师尊送来的花时,祈怀月才意识到问题开始变得严重了。
师尊这是想把花神节上的兜售的每种花都送他一朵吗?
祈怀月本想开口劝说师尊已经够了,不用再给他买花了,可当他接过下一朵花,看见师尊原本冰冷如墨的眉眼,递过花时似乎略微柔和的样子时,祈怀月的话语突然堵到了嘴边。
他能感觉到,师尊送花给他的时候,心情似乎不错。
难道——这就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师尊不仅喜欢收到花,还喜欢送人花吗?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然而想到师尊似乎喜欢给他束发的小癖好,祈怀月好像渐渐开始理解一切。
不就是喜欢送花和收花吗?
师尊喜欢的又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他有什么好阻止的?
于是诸承渊一个敢送,祈怀月一个敢收。
祈怀月都不知道他跟着师尊,收了多少种花。
渐渐的,花神节上众多零散的商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两位出手豪绰的公子,他们都纷纷围了上来。
其中不仅有卖花的,甚至有意图向他们兜售种种零碎货物的。
“这位主家,这是花神节上特制的糖花,寓意是花神庇佑年年圆圆满满,您要不给这位小公子买一个吧?”
第92章 师尊看着他时,就如同世间只存在他一人
即使诸承渊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可见过千万种人的货郎只凭一眼就知道,这位白衣的公子定然是他们毕生都接触不到的贵人。
如果不是有一个气势微弱一些,一只手提着花篮,一只手提着糕点盒,如同无忧无虑的出游富家小公子,又好看得似神仙中人的少年在这位白衣公子身侧,卖货郎甚至提不起靠近这位公子搭话的勇气。
祈怀月的目光被货郎摊上惟妙惟肖的糖花吸引,那层层瓣瓣如鲜艳欲滴的牡丹的糖画,简直是他平生罕见的艺术品。
然而在这个糖画铺子上,这样精美的糖花也不过是无数甚至有着任务场景的糖画中不起眼的作品。
祈怀月聚精会神地一个个糖画看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比起被吃,这些糖画如果在地球上,更适合放到非遗展览馆里让人好好观赏。
只是可惜,糖画会融化……
不过等等,祈怀月突然想到,能让一切食物保持原味原形的储物戒,在这种时候最能发挥作用了!
然而还没等祈怀月开口,师尊就像窥探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一样。
“店家,你的糖画,我们都买下了。”
货郎如同听到天方夜谭一样,不敢置信这样一桩大生意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这……小人,小人立刻送到两位府上,不知二位……”
然而话音刚落,货郎只觉得眼前微微一晃,回过神时竟然走到了自家昏暗的街巷里。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货郎下意识地摸了摸突然变得沉重的糖画箱,打开后沉甸甸的铜钱,让他的双眼猛地睁大。
那两位公子……仙人……难道他真的遇见了俗世游行的仙人?
……
祈怀月眼睁睁看着货郎消失不见,周围人如同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般视而不见货郎的消失,继续在花神节游览。
诸承渊低头,剑尊修长冰冷的指尖落到祈怀月的脖子上,男人轻轻拉出祈怀月戴在胸前的储物戒,轻微的痒意让祈怀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躲过师尊望着他的沉黑眼眸。
不过瞬息之间,诸承渊就将储物戒中买入的糖画,轻松转移到少年人的储物戒中。
只是储物戒沾染着祈怀月的淡淡体温,配上少年抱着一丛花,染上了点绯色的雪白面颊,竟让诸承渊有些不舍得松开握住储物戒的手。
“怀月……”
诸承渊的喉结微微滚动,他的目光落在了祈怀月柔软浅红的唇上,想起了少年如猫崽般伸出粉红的舌尖,认真舔舐着指尖上的糕点时的场景。
无人知晓,某一刻修真界第一人,竟然会对一瓣糕点生出几乎嫉恨的念头。
移形变化的道法中,不是没有让人能变成它物的法诀……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然而诸承渊还是放开了手上的储物戒。
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明白,一旦他真的跨出了谨守的那条界限,他就不可能再心甘情愿地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到了那时,他不确定他会对自己的小弟子,做出怎样悖逆人伦之举。
剑尊如同碰到了滚烫的烙铁般立刻松开手,祈怀月脖颈上的储物戒,重新落回了少年的胸前。
祈怀月没有察觉到刚刚诸承渊心中的波涛汹涌,他只感觉到师尊的目光刚刚似乎停留在他的花糕上,便热情地选了一块他最喜欢的花糕,捧到师尊嘴边。
“师尊,您也尝尝吧。这种糕点真的好好吃。”
祈怀月凑得实在太近了,近到诸承渊甚至能闻到少年温热呼吸里,带上的蛊惑般的淡淡花糕甜香。
如果能撬开少年的唇齿,细细品尝少年柔软唇齿中的甜香……
被自己设想中的场景蛊惑着,诸承渊心神一动间,又仿佛被一盆冷水泼醒。
他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如同碰到了从未触及的禁忌弱点,剑尊黑沉冷淡的眉眼透出了几分几乎憎恶般的寒意。
那是,对他自己的厌恶。
诸承渊难耐地蹙眉,所剩无几的自制力让他往后退了半步。
祈怀月没注意到师尊刚刚露出的退避神情,他举着花糕,有点遗憾地想到。
可惜不能分享给师尊,他吃到美味的这份喜悦了。
算了,不如都放进储物戒里。
祈怀月自然地说道,“等师尊想吃了,我再和师尊一起吃。”
少年的面容美好清丽如新生的桃花,乌黑柔软的瞳眸如同一轮皎月。
诸承渊想拥抱眼前的怀月,却知道那并不是独属于他的明月。
可他不受控制地轻声应道,“好。”
于是每时每刻,与心中不断滋生的恶欲对抗的理智,让诸承渊只能得到短暂的清醒。
“怀月,你还想要什么?”
祈怀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溺爱的熊孩子,充满了身后有大人撑腰的底气。
“师尊,我还想要这种果子,还有,这里的点心……”
即使祈怀月不开口,诸承渊都想要将少年想要的一些,都拱手送到听面前,更不用说祈怀月还开口直接索要的事物了。
而修真界第一人固然从未可以收集过财物,可数千年的寿命,足以让剑尊的储物戒里,堆上前朝新朝无数铜币金银。
所以诸承渊一出手,轻易就能搬空一个店铺或是摊子的存货。
不过剑尊不想让他们被太多人打扰,于是每做完一笔买卖,诸承渊都会出手,将无关之人送回到家门附近,同时掐诀幻术,不让他人注意到这种异常。
祈怀月看着储物戒里满满的糕点零食,拥有一点储物癖好的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虽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动这些食物,可是只要日后品尝这些点心,他就能想起和师尊度过的这个花神节。
“我要把这些,还有这些都留下来。以后我和师尊在观渊峰上,即使不出门,只要尝到这些点心,就能想起今日的花神节了。”
……想起,今日吗?
诸承渊心中遏制着恶念的理智,终于渐渐清明。
他怎么忍心,打破怀月的美好憧憬?
剑尊黑眸中的暗色一点点褪去,诸承渊轻声应道。
“好。”
祈怀月对今夜这个过得无比圆满的节日非常满意,如果不是清楚他师尊的性子冷漠出尘,他甚至想要带着师尊,时不时就来凡间走一走。
可是没关系,他和师尊,还有好多年好多年,可以一起度过呢。
祈怀月想到了储物戒里的留像萤石,立刻想到了它能发挥类似于录像机的作用。
虽然留像萤石能存储的影像有限,而且一旦放出过一定次数,留像萤石就会变得格外脆弱,随时都可能会被碎裂成沙。
不过这种哪怕在修真界也不多见的珍稀宝物,在祈怀月储物戒里可足足放了好几颗呢。
祈怀月拿出留像萤石,下意识想让留像萤石记录下他和师尊今夜在花神节上买下的礼物。
可当他的元神连通着留像萤石,几乎能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自己和师尊时,祈怀月有点讶异地在师尊身上多停留了几刻。
在他抱着满载而归的糕点,看向留像萤石时,师尊,却似乎一直在专注地看他。
像是淡漠地无视,与世隔绝着任何人的存在和窥探。
师尊看着他时,就如同世间只存在他一人。
这就是容师兄他们,看见师尊与他在一起的感觉吗?
祈怀月一直知道他对于师尊是很特殊的,是可以用性命守护的存在。
可是,这样看着他的,师尊,似乎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师尊对他的这份偏爱,到底有多么特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习惯了师尊的这种注视,祈怀月的元神在留像萤石里看到这一幕,与元神连接的本体,竟然控制不住地脸颊一点点染上绯色的热意。
好奇怪。
难道是花神节上的情侣太多,让他好像也变得有些奇怪了吗?
祈怀月没有多想,他的元神感觉到些许疲惫,很快收回了留像萤石。
口腹之欲已经满足了,远处如同燃烧的火树般,高大瑰丽的红树,又吸引了祈怀月的注意。
走近一看,祈怀月才发现,这棵如同红珊瑚一般火红如玉,泛着淡淡暖光,数十人都不一定能环抱住的红树,枝头上挂满着红色的信笺,信笺下的彩丝在风中微微摇动。
烛火通明,人潮拥挤的市集,如同只是这棵苍天红木下游来游去的鱼儿。
祈怀月看见过很多修真界的奇珍异宝,却还在这棵红木上感觉到了初次接触修真界的震撼。
有无数凡人跪在红树下的蒲团上虔诚祈祷,有老又少,更多的却是成双成对的男女。
祈怀月甚至能听清这些人自以为小声的祈祷内容。
“求花神保佑,愿李郎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求花神保佑,愿我得中进士,娶得阿柔回府……”
而每个跪拜祷告之人,即使衣袍简素,大部分都一定会拿出一些银子,恳求红树下念经的道人将他们的信笺挂上红树枝头。
第93章 他能否和小弟子结为道侣?
红树下的道人们举着写着花神门三个墨字的素白幡旗,大多穿着一身墨青道袍,看着如同名门大派的世外高人,但身上没有一点灵气的气息。
而收下银子后,这些道人往往讲一通玄而又玄的玄理,大意是拜入花神门下,生前死后皆会得花神庇佑,万事顺遂如意。
而听了这些玄理的男女老者,往往都会露出感激不已的神色,继续在蒲团上下跪,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自己的愿望。
祈怀月并不想去拜什么子虚乌有的花神,如果真有要拜的对象,他为什么不去拜修真界第一人,拜就在他身边的师尊呢?
他只是觉得这棵红树还有它染上的红尘热闹格外好看,所以想和师尊多赏一会儿景色。
然而他不去找麻烦,麻烦反而找上了他。
靠近祈怀月的花神门弟子们,一感觉到两人身上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清贵之气,眸中立刻迸发出火热之情。
感谢祖师保佑!
花神门弟子立刻意识到,他们这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大主顾。
如果他们不懂得辨认出真正的大主顾,他们花神门也不可能做大延续至今日。
花神门的年轻弟子赶紧示意腿快的去喊人,没过一会儿,一位看着仙风道骨,格外有神仙中人面相的白须老者,就笑眯眯来到祈怀月他们面前。
老道人眼尖地一眼就看出了少年对他旁边那位冷面公子的影响极大,因此他只朝祈怀月开口。
“这位小公子,今日可是一年一遇的花神日,宜占卜问凶,趋吉避伤,小公子可要占上一卦?”
祈怀月不信卜卦这一说,他刚想拒绝,老道人却笑眯眯地往地上摔了一块玉。
祈怀月眉心一跳。
不是吧,这就开始仙人跳了?
不过这花神门的人敢当着他师尊的面对他仙人跳,这路子看来是走远了。
祈怀月身体紧绷着,做好了应付老道人撒泼打滚的准备。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老道人抚着白须,往地上轻轻一招袖摆,那碎裂在地上的白玉,竟似乎有灵一般地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周围百姓响起一片激动得以为见到了活神仙的震惊拜神之声。
祈怀月皱了皱眉,他明明没有在老道人身上感觉到灵力波动。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这人真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修者?
他下意识地看向师尊,诸承渊却轻轻摇头,淡淡道。
“只是个凡人,可白玉有异。”
老道人旁边的花神门弟子对于这时候还敢口出诋毁之言的诸承渊,怒目而视。
祈怀月有种身入打假现场的感觉,他决定静下心来,靠自己揭露老道人的骗术。
老道人听到诸承渊的评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甚至是隐隐联想到什么的畏惧。
可是“仙术”表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说停就能停得了的了。
感觉到周围民众的崇敬敬畏,老道人多了几分信心,他继续摊开手,玉上碎裂的痕迹不见,又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白玉。
“小公子想问什么?今天我可以给你算三卦,第一卦,我分文不取。而第二卦,我要你身上三千白银。至于第三卦,若是卦象顺遂,我便只收你身家的一半,若是卦象有异……”
老道人轻叹一口气,像是不愿多提这种可能。
“小公子可考虑好了?”
或许是老道人的面色过于严肃,还有周围人都过于寂静,祈怀月竟然对这次认定了是骗局的卜卦,生出些难以解释的期待。
祈怀月终于停下往嘴里塞着点心的散漫动作,他脸颊鼓鼓地盯着老道人。
“如果第一卦算得不准,我一文钱也不会给。”
老道人,“这是自然。小公子想算什么?”
祈怀月问,“算什么都可以吗?”
见老道人点头,祈怀月问道。
“卜卦能问和我亲近之人的问题吗?”
老道人说:“可以,但必须是与你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至亲或是至爱之人。”
祈怀月看了看身旁的师尊,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师尊都不算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至亲之人,这世上就没有他至亲的人了。
“我最期盼之事,最后能成功吗?”
他最期盼之事,就是师尊能否顺利飞升了。
祈怀月话音刚落之时,老道人丢出掌心中的白玉,接着再度收回。
白玉的颜色竟然变深了几分,玉石表这次面出现了几条极深的裂缝,而且没有补全的迹象。
老道人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心痛之色,他甚至顾不及告诉祈怀月卜卦的结果,就如同抚摸着自家亲子般,细细抚摸着白玉上面的裂痕。
“卦象如何?”
老道人哭着一张脸,挤出一个字,“吉。”
祈怀月心头一松,哪怕只是心理安慰,听到这个吉字,他心中都生出一种莫大的宽慰和勇气。
只要他继续努力,师尊一定可以成功飞升的。
祈怀月心愿已了,虽然世俗间的白银对他如尘土,可他还是不想傻乎乎地给一个骗子道人送钱,就在他准备拉着师尊开溜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师尊的声音响起。
“第二卦,卜我期许之事成或败。”
老道人已经隐隐感觉到祈怀月和诸承渊并非凡人,他心生退避之念,他甚至连第二卦都不想算,就想带着自己的宝贝溜之大吉。
命不卜贵人,他对祈怀月占一卦造成的宝物损伤,都要抵上他过往十数年给贵人们卜卦的损伤了。
然而老道人刚想拒绝,就感觉到掌心一沉。
当看到掌心多出的沉甸甸的金块时,老道人面色一变,换了副殷勤的面孔应下。
他一咬牙,再丢出白玉。
然而这一次,夜色轻风中,突然天空中雷声大响,一道足足有整棵红树大小的惊雷,迎头劈下,老道人差点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雷劫中。
然而雷劫直直地劈中地上的白玉,当雷劫消失后,原本聚拢在他们旁边的人群,如同做了一场黄粱大梦,完全遗忘了他们三人的存在般散开。
而那花神门弟子,也好像是遗忘了老道人的存在一样,继续在周围的人群中奔波。
所有人仿佛都忽视了他们三人,都整齐划一地给他们三人让出大半的场地。
这一次,老道人知道,他这怕是惹了真神仙啊。
老道人立刻跪地哀求,恳求两位仙人放他一条生路。
然而诸承渊看着地上已经碎为粉末的白玉,身上若有似无的冰冷沉凝气息,却一点点消散开。
到了他这般的境界,能够占卜他之命运的仙级法器,即使是修真界的大宗藏库中,都难以寻觅。
然而老道人手上的法器,确实有几分奇异,让诸承渊都看不出它的根底,却在老道人出手的时候,散发出淡淡的渊博灵则气息。
或许,这卦器还算不得仙级法器,却真的能占卜出他所挂牵之事。
诸承渊从不笃信命运之说,在遇到祈怀月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将一腔私念,寄托在一个卜算的法器上。
然而在怀月带他离开之际,或许是心中的杂念作祟,诸承渊克制不住地想算与自身相关,也与他的小弟子一卦。
他有朝一日是否能得偿所愿,与他的小弟子结成道侣?
天雷劈碎了卦器,却不妨碍诸承渊看到了卦器落地前那一刻显示的卦象。
同样是吉。
也就是说,他心心念念所求的,终有一日,或许也能成功。
仅仅是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卦象,就足以让诸承渊释怀心魔之劫的萦绕沉抑。
他愿意守在他的怀月身边,慢慢等到这一日到来。
诸承渊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小弟子。
“怀月……”
千言万语,堵塞在喉咙间,诸承渊看着暮色沉沉中,高挂在红树枝梢上随风摇动的彩笺。
凡人可以祈求上天,愿仙神庇护,得让他们如愿以偿。
他知晓这时间并无仙神,便只能向他的小弟子祈愿。
“你可要挂彩笺?”
师尊的怀抱很温暖,祈怀月甚至听到师尊的心跳沉厚有力地跳动的声音。
剑尊的眼睫如同染着沉霜,定定看向他的样子,竟然让祈怀月有一种师尊在期盼得到他回答的错觉。
地上刚刚跪着的老道人,不知何时浑浑噩噩地走开了。
祈怀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师尊期盼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祈怀月能感觉到,师尊算完第二卦后的心情很好,就连往日沉黑无波的瞳眸,此刻也染上让他有些心惊的热焰。
“好。”
祈怀月刚应下,就看见诸承渊似乎是等待了许久般,拿出染着淡淡沉香的红色灵木。
这种层次的灵木,若是落在一个修真界的小门派,或许能成为传宗之宝。
可是此刻,诸承渊拿出这灵木,只是为了让他与小弟子的笔笺,能永远停留在这棵红木的枝梢上,直到……
卦象应验的那一日。
到了那时,他会永远留存这两份笔笺,在日后的年年月月中珍藏回顾此刻。
诸承渊写得很快,速度快得就像不假思索一般,在那挂着红丝的木笺上很快停笔。
祈怀月突然很想去偷看师尊写的什么内容。
第94章 诸承渊此刻所求的,只有一人。
然而祈怀月刚试探性地探出了头,诸承渊就轻轻搂住了少年的腰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入到师尊怀里。
诸承渊的另一边温暖手掌轻轻覆盖在了祈怀月眼上,剑尊的嗓音淡淡,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怀月,你的红笺可是写完了?”
祈怀月放松地将身体重量完全靠在师尊怀中,感觉到师尊包裹着他的如寒霜冰雪般的冷冽气息,他忍不住讨好地朝师尊笑了笑,举起自己手中的红笺。
“我快写好了。等我写好之后,我给师尊看我许下的心愿,师尊也给我看您的心愿,好不好?”
然而少见的,诸承渊并没有被少年人的央求打动,他只是轻轻按住祈怀月作怪的手,将少年的身体按到自己怀中。
“我已经看到了。”
对于世上唯一的大乘期修者而言,如果诸承渊想要知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桩能瞒得住他的隐秘。
更何况,是他的小弟子,写下的心愿。
当看到祈怀月毫无防备地写下——“愿师尊平安顺遂,得登大道”的心愿的那一瞬间,诸承渊的笔锋一顿,心脏软下几分的同时,元神仿佛不可遏制地如同沦落跌落入深渊中。
世人皆以为观渊剑尊一心向道,可他所求的早已不是大道。
诸承渊此刻所求的,只有一人。
祈怀月感觉到了师尊身上的淡淡寒意,却习以为常地不会往危险的方面去考虑,只是不满地试图扒下师尊覆盖住他眼睛的手。
“这不公平!师尊看了我写的心愿,也应该给我看您的。”
诸承渊淡淡抱住了小弟子的腰身,仿佛是对祈怀月,也仿佛是对自己说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之说,只有强弱之别。”
正如他想恃强欺凌他的怀月一样,这一刻,诸承渊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祈怀月在他面前流露出恐惧而敬而远之的警惕神色,还是……
然而下一刻,祈怀月反客为主,在诸承渊怀中转过身子,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祈怀月清丽出尘的面容上,绽开骄傲如夺目明珠般的笑意。
“那师尊疼爱我,岂不是说我要比世间所有的人都更强了?”
诸承渊一点点环紧少年的腰身,祈怀月猝不及防间,感觉师尊在他腰身上收紧的力道,宛如要将他勒到骨肉之中。
而诸承渊在他耳边压抑吐出的气息,竟然在诡异地给祈怀月一种仿佛凶兽将他压到嘴边,择人而噬的恐怖感觉。
祈怀月后知后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
“师尊,您怎么了?”
是他刚刚说的哪句话不对,让师尊难受了吗?
祈怀月胡思乱想着,突兀间腰间的力道一轻,师尊不知何时退到他一步开外的位置。
剑尊黑发银冠,仍是他心中冰冷凛然,万物都不能让他为之停滞脚步的师尊。
然而师尊冷淡的面色,在漆黑夜色中,尤其是如实质般停留在他身上的沉黑目光,又似乎压抑着某种,连迟钝如他都能逐渐感觉到的,如万箭待发般危险的特质。
“怀月,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祈怀月懵懵懂懂点头,或许是出于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他这一刻竟然不敢多问。
无声的磅礴灵气腾空而起,将两块木笺挂在红树最上方,近乎垂直的枝头上,而那枝头旁边的明月,仿佛沦为两块在风中微微摇晃的红笺的背景。
祈怀月认真地看向师尊。
“无论是我的愿望,还是师尊的心愿,都一定会实现的。”
诸承渊冷淡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剑尊指尖的力道极其温和,又仿佛不忍般轻轻触碰上小弟子柔软的乌发,垂下的眸光,比夜色更加深沉。
“怀月,若你想后悔……”
诸承渊说着祈怀月听不懂的话语。
“……此刻也迟了。”
绚烂无比的烟花在夜幕中盛开,如同花朵般带着淡淡花香的白色花瓣,从空中如同雨点般跌落。
红树下的信众们以为是花神恩赐,连忙跪地虔诚许愿。
只是他们不知,花神门弟子同样也在惊叹或是痛心。
“这是哪位师叔想出来的妙招?只怕得花不少银子吧。”
“我们今日收取的供奉银两,真的能抵得上这一时的焰火吗?”
与此同时,诸承渊的眼眸,变得无比冰冷。
一群穿着黑衣,手握锋利刀剑的不速之客,突然从暗处出现,包围起了红树下的众人。
不知从何处发出了一道如幽冥般的声响。
“此树是世间灵宝,自然由有德者居之。你们花神门若是乖乖将沟通灵树的方法交出,我们今日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若是你们不肯……”
黑衣剑客们举起锋利宝剑,似乎下一秒就要让外围的民众血溅当场。
所有人中,祈怀月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
他甚至还能一边往嘴里塞着花糕,一边好奇地找着那个不怕死的,竟然敢在他师尊面前作恶事的倒霉鬼到底在何处。
而刀锋落下之时,那群身姿矫健的剑客们仿佛失力般身形一歪,全身如同被万千无形剑气刺穿,无数道血孔中流出黑红相间的血液。
民众惊惧大叫,花神门弟子却知道是人群中有高人显灵,惊恐之后,他们也想找出出手的高人。
“不知是何方前辈,代我们铲除这些奸邪之人……”
有些机灵的甚至直接大喊,“是花神,花神显灵了!”
大部分不知情的民众跟着呐喊声跪倒,免去了踩踏的危险。
而那幕后想抢走红树之人见自己的傀儡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斩杀,他嘴中一苦,立刻意识到自己只怕惹到了哪位能轻而易举灭杀他的修者。
该死的花神节!
该死的暗中出手,多管闲事的修者!
哪位修者竟然有闲心参加这群朝生暮死的凡人弄出的无聊节日?竟然还倒霉得让为灵树隐匿探查了花神门数年情报,确定这只是个装神弄鬼的凡间门派的他正巧撞上?!
幕后之人见势不对,当即决定壮士断腕,即使舍下在花神门上投入的大半心血不要,也要逃之夭夭。
他的身形隐匿在夜间,眼见着就要逃出人群,却在瞬间感觉到身形一晃,如同被一股难以反抗的擎天之力抓住一般,无能为力地落入红树下的一处空地。
而在那处空地旁边,一个啃着花糕,如同花神般出众脱俗的少年郎好奇地看他一眼,旋即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少年身后的修者,气势恐怖如同汪洋上的冰山一角,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磅礴气息,都足以让他战栗不已。
幕后之人瞬时间明白,让他折戟沉沙,甚至落入绝境的修者,就是这两人。
可在少年还有少年后面的冷面修士面前,幕后之人甚至难以生出一点怨怼恶毒的诅咒想法。
因为他趋利避害,无往不利的本能,此刻尖锐刺痛地提醒他,他面前的两人,尤其是在那冷面修士面前,他就如同是仙神眼中的一只蝼蚁。绝无半点反抗的可能。
明明是个筑基大成的修者,幕后之人此刻哭得比婴孩更加凄惨无助。
“啊!!前辈留情!前辈手下留情!!我无意冒犯,只……”
祈怀月倒是还想听一下这人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然而下一刻,那人的眼瞳睁大,全身露出的如同万箭穿心般恐怖的伤势,让人群再度爆发出一阵惊呼。
不过刹那,那人在瞬间摧毁心脏的恐怖剑气中,就死得悄无声息。
祈怀月倒是不在意这人的死法,他唯一担忧的是,师尊是不是被这人惹怒,心情更加不悦。
所以即使感觉到诸承渊身边冰冷到微微刺骨的剑意气息,祈怀月还是抱住了师尊的胳膊,立刻开口道。
“师尊,我们不要为这些阴祟小人而动气,也幸好无人伤亡……”
诸承渊无声地轻轻抱紧自己的小弟子。
他没有告诉祈怀月,他之所以动怒,不是为了那群可能被殃及的无辜百姓,而是策划着带走红树的幕后之人,刚刚洒落下的看似无害的“花瓣”,藏着足以让红树枝木枯萎的丹毒。
或许幕后之人的这番做法,只是想更方便,也悄无声息地在混乱中,将看似枯萎的红树带走。
可若是刚刚,他再晚一息发现这花瓣中的异常,他与小弟子所挂红笺的枝梢,就会瞬间枯萎。
而寄托心愿之物跌落或是损毁,皆是预示着不详的可能。
莫说幕后之人只是个未到金丹的筑基修者,哪怕这人是名门大派的掌权之人,胆敢损坏他的心意寄托之物,诸承渊心中沸腾的,直至此刻仍未完全平息的恐怖杀意,都不会容许这人多活哪怕一刻。
而若是让策划此事的幕后之人知晓,自己真正的死因是死在毁坏红树枝梢之上,或许会更加死不瞑目。
感知到花神节此处不同寻常的血色异样,附近巡视的天霄宗弟子匆忙赶来。
而天霄宗的弟子或许有没见过祈怀月之人,却绝对不会认错早在他们入派之日,就敬畏仰慕如日月仙神般的观渊剑尊。
第95章 怀月,随我回宗吧。
“见过尊上!”
当天霄宗为首的弟子跪下时,赶到此处查看情况的其余弟子立刻头都不抬,也齐刷刷一同单膝跪下。
“见过尊上。”
原本不安惊惶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这群穿着天霄宗服饰的弟子根底。
“是,是仙宗弟子……”
花神门弟子这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了仿佛突然出现的,格格不入的祈怀月与诸承渊两人存在。
而花神门弟子身后,捧着白玉的粉末,神情仍有些浑浑噩噩的老道人陡然一激灵,他摸到了衣袖中沉甸甸的金块,突然回想起了刚刚为两位仙人卜卦的过往。
竟然,竟然真的是仙人……
然而还没等他们寻到凑近仙人的机会,诸承渊瞳眸如夜,覆上寒霜的面色,让人只一眼就生出不敢靠近的战栗敬畏。
剑尊淡淡道:“作乱的恶贼现已伏诛,你们看护好此处灵树,禁止任何宵小借此敛财,毁伤灵木。”
天霄宗弟子们郑重应下。
民众听到恶贼已经伏诛,人群中散发出或是感激,或是庆幸的议论声。
只有花神门的弟子一脸震惊不已,纷纷流露出如丧考批的神色。
他们自然不敢和仙宗弟子都敬畏的仙人对抗,只是花神门能发展至今,大半是靠了这棵天生地长的红木收敛百姓的财富。
如今这位显然是仙宗里的大人物开口,禁绝了他们这条财路,花神门弟子人心惶惶,不由都盘算起了日后各奔前程的后事。
而眼看着祈怀月与诸承渊两人就要离开,那老道人一咬牙,冲出来跪地哀求。
“求仙人施恩,允许小老儿拜入仙宗,就算让我做个杂役下仆都是好的。”
老道人自以为这已经是委曲求全至极的请求,然而天霄宗弟子们冷目而视。
作为天下第一大宗,即使是凡间的王公贵子们,想将自家子嗣送入天霄宗做杂役,都屡屡求而不得。
一个已经老得快要入土,显然还是招摇撞骗门派出身的凡间之人,有什么资格能进入天霄宗?
老道人显然很快从仙宗弟子们流露出的神态中察觉到这一点,他连忙将手上碎裂成粉末的白玉捧起。
“这块灵玉想必是与仙人有缘,小老儿无力修复。仙人若是愿意收下,或许它还能有卜第三卦的机会。”
让一个凡人进入天霄宗,这对诸承渊而言只是一言便可以决断的事情。
然而今日种种,让观渊剑尊从看似寻常的脉络平静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块白玉,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诸承渊与老道人的问话,隔绝了除祈怀月以外的他人。
老道人面有难色,却不敢隐瞒。
“是,是从墓穴中得来的,”
没等诸承渊再问,老道人就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都托出。
“那墓穴上只似乎有一个云字,墓穴中没有尸骨,就只有一块白玉。是小老儿少时识人不清,与几人一同去……挖来的……”
诸承渊面色不变,冷淡地将老道人的话语都收入耳中。
只有祈怀月捕捉到老道人说的那个“云”字,下意识停下了啃花糕的动作。
是他对云伊这个名字患上ptsd了吗?
怎么现在听到一个墓穴上有个”云”字,就忍不住联想到云伊,还有与之相关的风尊身上?
如果这真是风尊为云伊立的墓穴,修为高深的风尊肯定不会立出一个被凡人随随便便就能挖开的坟墓吧。
然而祈怀月诡异地有了几分心虚感觉,而那份心虚感在看到师尊动用灵力,将那堆粉末重新变回完璧无瑕的白玉时,上升到了最大。
只可惜原本白璧无瑕的玉块,只在剑尊汪洋精纯的灵力中维持了片刻。
当诸承渊维系在其上的灵力散去,白玉内部如同被一股恐怖力量撕碎一般,再度露出密密麻麻的伤痕,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让它再度粉碎。
风尊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淡淡响起。
“这是我的卦玉。它碎裂了太多次,没想到还能留存至今日。”
祈怀月被风尊的话语吓了一跳,他忍不住辩解道。
“这块白玉不是我们有心弄碎的……”
风尊的反应却比祈怀月设想的平淡得多,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仿佛消失无踪。
祈怀月百思不得其解,风尊之前提到云伊这个名字就要发一次疯,怎么这次听到有凡人把云伊的墓穴刨了,还这么淡定?
该不会,连云伊这个名字,都藏着什么恐怖的阴谋吧?
祈怀月正嘀咕间,突然听到师尊冷声说道。
“污秽邪玉,不可久持。”
原本维系着玉块完整的灵力轻轻一捏,整块玉块再度化为风沙,被风浪吹得无影无踪。
祈怀月振奋了几分,“师尊知道这玉块的来历吗?”
在小弟子澄净好奇的目光注视中,诸承渊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不愿多提这道野史异闻。
剑尊言简意赅道,“此玉名为魔光卦玉,邪异非常,千年前有人碎裂魔光卦玉,在凡间立下万座坟场,妄图祭炼众生,以求复活一人。”
祈怀月从没有听过这样邪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旧事。
祭炼众生以求复活一人,这其中的残忍血腥程度,自古以来恐怕只有一日之间斩杀亿万魔族的蔺元魔的行为能与之比拟了吧。
再联想到附在他元神中的风尊,曾经是这样一位狠人。
祈怀月脊背微微僵硬,突然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等风尊知道自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云伊”,该不会以比这残忍千万倍的手段来折磨他吧?
祈怀月本想直接问出师尊说的是何人,然而冥冥间堵塞住他喉咙的大道之力,让他立刻明白这是不允许他直接问出的内容。
祈怀月只能旁敲侧击道。
“……后来,他成功复活那人了吗?”
诸承渊淡淡摇头,神色中没有多少惋惜之色。
“以一人之力,妄图颠倒轮回者,皆是不自量力之人。”
这时候,祈怀月突然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风尊仿佛冷笑的讥讽之声。
“你大可问他,若是你……”
然而不知怎的,风尊说到一半,突然一顿,竟仿佛不愿多说一般再无声息。
祈怀月却能想到风尊未说完的话语。
若是他在师尊眼前而亡,师尊会不会为他行此颠倒阴阳之举?
祈怀月只是稍微设想了这种场景发生,就只觉心惊胆战,不敢多想师尊可能做出的反应。
他只能配合着用力点头,轻轻拉住师尊的衣袖,小声说道。
“师尊说得对。这世上哪有不会死之人呢?无论……”在诸承渊投注而来的沉黑瞳眸中,祈怀月竟不知为何不敢举自己作为例子。
他只能含糊道,“无论是谁出了事情,师尊都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如无意外,诸承渊此生是注定会飞升成功之人,祈怀月却对自己的天资有着充分的自知之明,他若是能顺顺利利突破到元婴,延长个千年寿命,就已经算是得天独幸了。
可若是不顺利,此生不愿躲在师尊庇护之下的他,夭亡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若是到了那时,他只希望师尊不要为了他而太难过,甚至做出这种傻事。
然而即使祈怀月没有说出这种可能,诸承渊也立刻意会到了少年的假设。
从未有一刻,祈怀月在师尊身上感觉到如此沉重如霜雪沉皑般的凝滞冷意。
“怀月,不会有这种可能。”
剑尊伸出手,看似温和却极为用力地将他眼前的小弟子拥入怀中,沉黑的眼眸汇聚着比夜色更浓重的暗色。
“我已为你立下心魔誓言,若你出事,我亦不会独存。”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少年人的面颊,剑尊冷淡的面容被夜色勾勒出凛冽寒深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