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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记住了?”

祈怀月被师尊沉厚的威压压得快要喘不过气,只能一个劲地猛然点头。

少年人的面容乖巧,雪肤黑发得清丽脱尘,诸承渊不受控制地轻轻捧起少年人的面颊,最终也只是压抑着轻轻抚摸祈怀月柔软的面颊。

“怀月,随我回宗吧。”

祈怀月乖乖点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去查和风尊相关的野史正史的相关资料。

然而直到他被牵回灵舟之上,还有被师尊抱住,稳稳落入观渊峰上时,他一直都没找到能离开师尊视野的机会。

回到了观渊峰熟悉的房间里,祈怀月精力满满,完全没有休息的想法。

诸承渊轻轻揽住少年人的腰身,淡声道。

“那便与我学剑吧。”

天霄宗弟子,尤其是剑修,都需要统一修习入门的基础剑诀。

祈怀月回忆着自己的上辈子,因为初期他百般逃避师尊,所以他的基础剑诀都是从玉简中自学成才的,师尊也没有刻意强逼他。

只是这一世他和师尊和睦相处,师尊既然提出了亲自教导,祈怀月也欣然答应。

虽然他前世确实自学了基础剑诀,可有些细微的发力点,却是他不知不觉间就做错的。

诸承渊在身后握住他的手臂,灵气带动着他体内的灵气随剑式流转。

第96章 等待明月落入他怀中

祈怀月不知不觉间就纠正了前世修习基础剑法时的小缺陷。

而在他手中平平无奇,似乎对修炼剑意没有任何帮助的基础剑诀,在师尊带动着他身上灵力随剑招流转间,竟然隐隐成型了三分剑意。

虽然这三分剑意看似稀薄,然而剑招带出的凌厉锋芒,却比前世祈怀月自学的剑招更锋锐几分。

祈怀月第一次体会到了修炼剑招的快乐,他不知不觉完全投注到了基础剑招的修炼中,直到师尊停下手,包住他的手掌,代他握住掌中的利剑,祈怀月才感觉到他手臂在用力中不知何时酸软颤抖,甚至难以抬手的疲惫。

看着窗外隐隐透出的日光,祈怀月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沉迷地练了整整一夜的剑。

然而即使疲惫如斯,祈怀月还是在诸承渊面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多谢师尊教导,我今日学到了许多。我以后一定会刻苦练剑,不负师尊重望的。”

然而祈怀月话音刚落,就看见师尊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到了他胳膊上的穴窍上,不过是用灵力轻轻揉捏,祈怀月就感觉到了仿佛被强力按摩仪疏通着最酸痛之处的酸爽感觉。

祈怀月忍不住发出些细碎的忍痛声,他小声说道。

“师尊,轻……轻一点……或者我泡下池子,很快就好了……”

祈怀月最初还顾忌着自己身上的汗水,不敢像之前一般肆意趴在师尊怀中。

然而诸承渊轻轻伸出手,温和却不容祈怀月拒绝地将少年人揽入怀中,再按坐在自己腿上。

诸承渊覆盖在祈怀月脖颈上的手掌,引动着少年全身的灵气流动,只不过这次是为了纾解少年身上的不适。

祈怀月一开始觉得灵气疏通的血肉微微酸痛,后来却渐渐在这种如同疗养按摩的灵气流转中感觉到了充盈身体的轻松舒适。

师尊的怀抱温暖而可靠,他的头靠在师尊肩上一点一点着,很快涌上了些许睡意。

“怀月,怀月……”

直到祈怀月听到师尊靠着他面容极近的,温声的呼唤,祈怀月才睡意朦胧地睁开眼。

诸承渊不知何时将他再度抱到了宫室外的雪天温泉中。

温泉氤氲的热气泛着让人舒适温暖的灵药香气,诸承渊冷淡深刻的轮廓距离他很近,近到祈怀月几乎可以看到师尊沉黑瞳眸中他的身影。

剑尊微微冰冷,平日用来握剑的手,此刻宛如安抚,又像是疼惜般轻轻贴着他的面颊,沉黑冷淡的眉眼微微蹙起,轻声说道。

“若是太累,便好好休息。我……”

祈怀月听着师尊平淡的话语,下意识站起,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腰带,结结巴巴道。

“师,师尊……沐浴之事,还是我自己来吧……不能让您帮我……”

少年雪肤上浮现出了绯色的羞红,那双乌黑柔软瞳眸泛起了让人心软的水光。

诸承渊声音一顿,看向了旁边的傀儡。

“怀月,不必勉强,我本是打算,让傀儡帮你脱衣沐浴。”

不知为何,听到师尊的回答,祈怀月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温泉池边也能看见初升的太阳,祈怀月看见了从地平线上一跃而起的橘红色朝阳,再度生出了一点困意。

“师尊,观渊峰的日出真好看。”

诸承渊顺着祈怀月的视线看望去,最后的目光,却还是落回到了少年身上。

“确实如此。”

诸承渊见过千年相同的,每一日观渊峰上的日出景象,却只有此刻,因为祈怀月在他身侧,就连往日看厌的日出之景,都显得如此截然不同的明亮而生机勃勃。

所以,他可以慢慢等待,他的明月落入他怀中之时。

至于在此之前,他需要调动人手,去搜查与万年前的人族至魔相关之事。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小弟子柔软的黑发。

“怀月,沐浴之后,好好休息,我有要事先去处置。”

祈怀月乖乖点头。

而等师尊离开后,祈怀月快速泡了一下池子。

温泉池中蕴藏着浓厚无比的灵力,祈怀月只是泡了一刻,就感觉到血肉中剩余的酸痛感觉尽皆消散,充盈而奔涌的精力充沛再度回到了他身上。

他这次可真的连想休息,都没有睡意了。

祈怀月没有勉强自己入睡的意思,发觉师尊已经不在观渊峰中,祈怀月突然就想到了探究风尊真身之事。

而要去找与风尊相关史籍依据,祈怀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霄宗的藏书阁。

前世他很少了解宗门内各大山门的功用,只因他有何事欠缺,只需对下人吩咐一声,没过多久他所需的古籍功法就能送到。

可这一世祈怀月不想这么大动干戈,他甚至连云月秘境都不想让师尊修筑了,所以他想自己悄悄进入藏书阁。

只是藏书阁位于内门腹心之地,藏有修炼功法,古籍秘史万千,看守力量之强,比之多宝阁也不遑多让。

祈怀月不想沿途生出过多波折,所以他直接来到三位师兄的住所,想看看哪位师兄有空,有时间带他去藏书阁。

池师兄的水底洞府距离道玄殿最近,祈怀月还没等下水,就只见一道灵光从池底汇聚到他身前。

池师兄握紧了腰间之剑,肃色问道。

“小师弟,可是出了何事?”

看着池师兄目光炯炯,宛如就要去斩妖除魔的样子,祈怀月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解释,想让容师兄带他去天霄宗的藏书阁中。

池归夜松了一口气,刚刚在湖底看见祈怀月的倒影时,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最糟糕不过的设想。

幸好,这些设想都没有成真。

池归夜之间掐诀,平静无波的雪湖冰面瞬间破开,那些破裂的寒冰湖水倒流而上,生出一叶如冰雕雪刻般的冰舟。

池归夜踩在冰舟之上,对祈怀月伸出手。

“小师弟,上来吧。”

祈怀月在心里不由暗暗感叹一声,池师兄掌控灵力的精准度真是太强了,他如果日后能将灵力炼化到这种程度,不必师尊庇护都能云游天下了。

“小师弟,你在想什么?”

看着祈怀月一脸向往的神色,池归夜如同看到刚入门时的他自己,毫无人气的淡漠声音多了些许笑意。

然而等祈怀月将他刚刚的想法说出口,池归夜沉默刹那,突然冷声告诫道。

“小师弟,在师尊面前,你切忌不可说出云游,甚至离开宗门之话。”

祈怀月不解,“池师兄,为什么?”

看着仍以为师尊对他只是单纯爱护的祈怀月,池归夜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紧迫感。

“师尊对你,是不同常人的。”

祈怀月懵懵懂懂地应了下来,他知道师尊最为宠爱他,也不放心让他陷入危险中,却不明白池师兄为什么用这种仿佛涉足生死大险的语气告诫他。

或许,这也是池师兄过去留下的阴影原因在其中吧。

祈怀月体贴地没有反驳池师兄的话,“师兄,我知道了。”

然而祈怀月表现得越是懂事听话,池归夜便越觉得心间沉重。

连他,甚至是容师兄都不可能反抗师尊之命,更何况是小师弟……

一路上池归夜格外沉默,等来到藏书阁时,池归夜才沉声问道。

“小师弟,你想搜寻哪本典籍?”

祈怀月尝试着说出一个名字,“师兄,可曾听过魔光卦玉的野史记载?”

祈怀月本做好了无法开口的准备,然而这一次,似乎是因为他没有提及风尊的原因,他竟然顺利地说出了与风尊相关的玉名。

“魔光卦玉?”

能被孟玄素看中,代诸承渊收为记名弟子的天霄宗弟子,无不是天资惊才绝艳,同时博览古籍,过目不忘之人。

池归夜很快就搜寻到与这段往事对应的史籍。

“小师弟说的,是千年前血玉魔尊,立下万道坟冢,以求复活一人的事情?”

血玉魔尊?

祈怀月打了个寒颤,难道风尊不是他以为的苍华封,而是又一个和蔺元魔类似,甚至可能就是蔺元魔转世之身的魔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逻辑就终于连起来了。

蔺元魔转世之身的血玉魔尊,想要复活折白残魂……等等,可是极剑门不是要搜寻折白转世之身吗?为什么蔺元魔转世之身还要复活折白残魂,而且如果真的要复活,为什么不能在折白刚死的时候复活?

祈怀月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

池归夜带着他降落到以山为阁楼,浩瀚得简直如同另一片天地的藏书阁中。

“师尊可知道血玉魔尊叫什么吗?”

池归夜不知祈怀月为何会对这段野史上心,却还是答道。

“有些修者留下的遗迹典籍记载,血月魔尊与五千年前的人仙,苍华封关系匪浅,是人仙的至交好友,有些修者又说血玉魔尊便是人仙的同胞兄弟,甚至有些惊世骇俗之言……”

祈怀月接上池归夜的话语。

“血月魔尊,也可能……是人仙吗?”

池归夜缓缓摇头。

“血月魔尊,可能是人仙之心魔。”

第97章 是谁,竟然能在天霄宗中瞬间带走他的怀月?

祈怀月大为震撼,“心魔也可以成为独立修者?”

池归夜道,“这只是一些史籍推论,人仙修为之高深,非我等可知。对这段数千年前的史料,不同野史的记载之人各持己见。”

池归夜的脚步很快在如高塔耸立,又如云山堆积而成的藏书阁一层停下。

“此层是放置修真界史料古籍,孤本纲摘之地。小师弟若是对此好奇——”

池归夜向盛放着无数玉简的书柜一扫,数处玉简尽皆飞入他的手中。

池归夜将它们递给祈怀月,“这些玉简都是记载那段时期的史料。小师弟可以在此处细细翻阅,若是想要回府阅览,也可花费些许灵石拓印玉简带走。”

祈怀月早已迫不及待,这一层人数稀少,他直接说道。

“我先翻阅一下,若是史籍太多,我再带回去……”

然而异变倏然而生,当祈怀月的指尖触及到池师兄掌心上看似平淡无奇的玉简时,玉简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强大的吸引力,祈怀月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跌。

池归夜瞬息间反应过来,想要抓住小师弟的手,却被这股强大吸引之力同样吸住,一同被拉入玉简盛放的光芒之中。

当池归夜与祈怀月两人消失在藏书阁这一层时,原本与孟玄素商讨着探查蔺元魔之事的诸承渊面色一变,他立刻察觉到自己留在小弟子身上,拥有定位之用的剑气印记消散不见。

是谁,竟然能在天霄宗中瞬间带走他的怀月?

诸承渊毫不顾忌地散发出真正大乘期修者的恐怖磅礴威压,如同汪洋覆盖的恐怖深厚神识,在所有战栗不能言的天霄宗弟子,甚至是附近城镇的凡人身上一扫而过。

汹涌磅礴,凛然刺骨的杀意,几乎让所有拥有理智的生灵只觉得血肉被如刀锋般的寒意刮过般,生出从魂魄到血肉僵硬不能动的极致恐惧。

所有人都能于冥冥中感觉到,只要这股杀意的主人稍微动一下念头,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如飓风卷起的汪洋巨浪覆灭口鼻的窒息僵硬之中。

而距离诸承渊最近的孟玄素,凭借着天霄宗镇宗法宝,在恐惧中勉强能找回几分理智和行动之力,他艰难开口道。

“……师弟,发生了……何事?”

然而话还没有问出口,孟玄素就立刻想到,能让万年忘情于大道的观渊剑尊,动怒至此的事由,肯定与剑尊的小弟子有关。

然而这一次,诸承渊甚至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他感觉到了祈怀月最后消失变淡气息的地点,就是藏书阁之中。

虚空被天下第一人的灵力撕裂出巨大而恐怖的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乱流道气,仿佛阴风狂啸,以坚硬法宝打造的宗主殿在这股乱流中,甚至有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摧毁之势。

诸承渊毫不迟疑地跳入飓风乱流之中,当裂缝失去撕裂它的恐怖灵力,旋即慢慢开始闭合。

然而孟玄素一定神,作为宗主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诸承渊在天骄中如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无论是为私还是为公,他这个师兄和宗主都不能坐视不管。

然而等孟玄素追踪虚空而去时,他看见的就是诸承渊站定在藏书阁中,冰冷的面容不带丝毫表情地浸透在暗影之中,冷冷盯着地上的玉简之景。

“秘境通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剑尊的神情看似恢复冷静,然而从藏书阁阵法发出不堪承受的,如同有重敌入侵的沉钟之声时,孟玄素明白,观渊剑尊只怕是陷入了更恐怖的,如同冰山即将崩塌的暴怒之中。

孟玄素感觉到此地淡淡遗留的祈怀月气息,很快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

“师弟,你先冷静……”

诸承渊握住玉简,被阴影勾勒的冷沉轮廓转向孟玄素,不容置喙地说道。

“我要通天秘钥。”

诸承渊的理智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醒。

尘墟秘境至少是稳定的一处秘境,他才不用顾忌小弟子的安全,强行破开一处通道。

可祈怀月现在进入的秘境,即使他知道此事既然与蔺元魔有关,蔺元魔不至于会加害折白的转世之身,可诸承渊不敢赌。

他不敢赌哪怕亿万分之一,秘境不稳,强行破入可能危及他小弟子性命的可能。

所以,能稳定打开独立天地门扉的通天秘钥,就成了此刻最好的选择。

孟玄素陡然一惊,通天秘钥这等能够开启秘境或是独立天地门扉的天级秘宝,即使是宗主都不能随意动用,必须召集……

然而感觉到诸承渊沉黑瞳眸中如同冰霜覆盖的沉色,孟宗主还是很懂得变通之道地应下。

“好。”

孟玄素此刻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答应诸承渊的要求,剑尊即使是冒着叛宗抢夺之线,都一定会从多宝阁中拿到通天秘钥,既然如此,他还不如顺应了诸承渊的心意。

他现在只希望,师侄能平平安安出来,不然——

感觉到藏书阁中近乎沉冷刺骨的威压,孟玄素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不敢设想剑尊会变成什么模样。

……

当祈怀月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吸引力停下之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在藏书阁中,而是在一处如同深山密林般夜色荒郊上。

只是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的是,池师兄也一同出现在了他身边。

“池师兄,这里是何处?”

池归夜下意识将祈怀月护在身侧,然而还没等池归夜细细探查此地,又有几道人影在虚空中浮现而出。

而那些相继显现出的人影,明显都是拥有强大灵力的修者。

“这里是哪里?”

“你们是谁?”

相继出现的三人立刻拔出自己的武器,不议而同地对准此地最早出现的两人,池归夜与祈怀月。

“是你们将本座带进来的?”

祈怀月此刻头顶的问号比任何人都大。

发生了什么?他们明明也是被玉简上的吸引力强行带进来的无辜群众好吧?

池归夜不发一言,神识先后在那三人面容上扫过,他身上散发出的元婴威压瞬间压得住三人不敢多言。

即使这三人中,仍有元婴修者。

然而显然被莫名其妙裹挟入此地,即使是一同发问之人,也不敢确保周围人都是友非敌。

池归夜这才缓缓道,“我们只是先出现在此地,同样不知晓此地情况。”

明明是陈述的话语,然而池归夜如鬼魅般的声音和沉黑面具,却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诡异感觉。

五位修者俱后退了几步,祈怀月不想让气氛演变成让其他人都将他们当成敌人的地步。

他从池师兄身后伸出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见过各位前辈,我和池师兄都是出身于天霄宗,是剑尊门下的真传弟子。不知几位是否也是碰到了玉简,被玉简吸力带到此处?”

在这种关头,祈怀月不得不拿出他师尊的虎旗,指望让这些修者中可能存着动手想法的人,多少存着点顾忌。

而听到祈怀月的话语,再看着祈怀月和池归夜身上天霄宗真传弟子的服饰,三人原本对他们紧张警惕的气氛,慢慢和缓下来,甚至开始带着些刻意讨好的僵硬。

一位光头大汉,穿着谨慎短打,显然是体修的壮实修者目光炯炯地盯着池归夜说道。

“这位可是观渊剑尊门下排行第三的真传弟子,开创长夜剑法之人?”

池归夜不喜寒暄,只是平淡点头,“我是池归夜。”

壮汉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露出了与他刚直不阿面容各位相符的憨厚笑容。

“我叫王石双,铁拳门门主真传弟子。这位……”

感觉到祈怀月身上淡薄的灵气,王贵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很快,他就想到了传闻中观渊剑尊为了保护其小弟子,不惜立下心魔誓言的传闻。

难道,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就是……剑尊最看重的小弟子?

王石双头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刚刚竟然还想先下手为强,捉住弱的要挟这不好对付的。

幸好他记得师尊告诫他动手前要三思的诫言,不然等离开这奇怪之处,他就要面临修真界第一人上碧落下黄泉,无处能逃的追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王石双脚底微微发软,脸上的憨厚笑容不由扭曲成有点弧度过大的谄媚。

“这位少年郎一看就是英姿勃发,天资出众……”

祈怀月听得笑容都有点僵硬,好一通寒暄推让后,王石双才依依不舍地让出了位置。

第二个说话之人是三人中修为最低的抱琴少女,她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祈怀月。

“我是玄音阁宗主的独女,乔花婉。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见到传闻中观渊剑尊的小弟子,若是你有空,日后可来我们玄音阁中做客呀。”

不知道为什么,在抱琴少女的注视中,祈怀月竟然感觉到了少女发自真心,如同看到难兄难弟般真挚诚恳的亲近。

虽然不明白少女的这份善意从何而来,祈怀月还是笑着应下。

第98章 “他……像不像,画中人……?”

只是接下来的那人,却没有这么和气了。

一个穿着艳丽彩衣,如同天生蝶翼般,眉目长相透着些许诡异妖气的男人,狭长眼眸中的目光,轻慢地落到了祈怀月身上。

“剑尊弟子,也不过如此。”

池归夜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妖修气息。

“明生蝶族中的妖修?”

妖修却没有和池归夜对上的意思,他的身影如同诡秘莫测的妖蝶般在密林间飞快后退。

“本座可不相信人族。不过,看在剑尊庇护天下的份上,我这次就放你们这群小辈一回。若是下次,你们再让我遇到,本座可不是畏惧剑尊威名之人。”

感觉到妖修身上瞬间爆发出的元婴气息,池归夜的身形一停顿,还是没有选择追上去。

即使他有在和妖修对战中获胜的把握,可此刻他和小师弟被带入这莫测之地,池归夜比以往更加警醒,他清楚他此刻的第一职责绝不是是和敌人硬对硬,而是要先保护好他的小师弟。

池归夜转头对着祈怀月说道。

“小师弟,不用害怕。明生蝶族出身的妖修,性情偏激,嫉妒成性,却不善作战。如今仍活着的明生蝶族妖修,还是元婴境界的,应该就是他们一族的族长,颜蕊木……”

密林深处传来刚刚遁去的妖修隐隐喊着几分气急败坏之声。

“小子,你真当我不敢……”

王石双真担心池归夜和颜蕊木一言不合真的打起来,他连忙说和道。

“大家都是不知聚集到此地的难兄难弟,就不要再起口舌之争了,我们应该守望相助,早点找出离开此地之法才对。刚刚我听池道友的说法,是从玉简中被吸入此地的。可我明明在自家宗门的静室里,什么都没碰,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

乔花婉也说道,“我也是在池边嬉戏中被水中暗流吸到这里。师尊那时就在一旁看着我,也不知道……看着我消失,师尊会不会忧心。”

原本兴致勃勃,还带着几分探险好奇之色的少女,说到后半句时,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而祈怀月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师尊。

如果师尊知道他突然消失不见,应该也会心急如焚吧。

一想到这里,祈怀月渴望着离开此地的心情又剧烈了几分。

似乎受着他们的情绪感染,密林中传来颜蕊木飘忽不定的声音。

“人修们,这里有处村落,村落里有活人的气息。你们既然想离开此地,就派人去探查吧。”

说完话后,颜蕊木似乎又立刻消失不见。

这一次连祈怀月都能感觉到,颜蕊木似乎真的是那种表面嘲讽,如果真遇到事情绝对第一个逃之夭夭,惜命又戒心满满的妖修。

妖修与人类修者之间的隔阂,即使比魔物要小一些,可终究是两个千百年都极少来往的种族。

池归夜深深看了祈怀月一眼,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他,理应担负探路的责任。

可即使王石双和乔花婉表现得格外友善,池归夜也仍然不放心将小师弟独自一人留在此处。

祈怀月提议道,“不如我和师兄一起去吧?我还有师尊留给我的镇云分鼎,自保应该是无虞的。”

镇云分鼎?

传闻中非宗主难见的镇宗之宝?

王石双和乔花婉对视一眼,突然再度刷新了剑尊对小弟子看重程度的认知。

而这次连嘴上不饶人的颜蕊木,也少见地没敢再嘲讽任何人。

最终他们四人一致决定,共同进入村落探查。

沿途的落叶堆积成山,看着深秋季节的密林里,即使他们也隐隐看到了村落的存在,却发现这座村落里死寂一片,别说人声炊烟了,甚至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息。

祈怀月神经紧绷着,总有种如同要一脚踏进某种诡异之地的不安感觉。

池归的夜元神很快扫过整座村落,他皱眉。

“村中有十七人,而且这十七人,都是凡人。”

池归夜一剑斩开一座茅草粗木搭建的简陋房屋。

房屋内传来厚重的泥腥气息,一个垂垂老朽,头发斑白的老人靠在墙上,如果不是胸膛还有着稍微起伏,祈怀月几乎要以为这个连眼都不眨的老人,已经是个死人。

王石双见识到了池归夜和颜蕊木刚刚一言不合就立刻打起来的交流技巧,此刻义无反顾地承担了问话的责任。

“老人家,你怎么躺在地上?我扶你起来吧。”

然而搀扶起老人之后,老人不言不语如同傀儡,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如同等死的模样。让祈怀月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他们只能又去找那剩余的十六人,而村内剩余的十六人里,有男有女,有老又少,却都如同他们第一个遇到的老人一样,不言不语,形如傀儡。

这次连原本不打算现身的颜蕊木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出现在祈怀月等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每个妖族生来都具有的本命神通。

颜蕊木的眼中红光流动,如同摄魂夺命的夜间妖魅,然而他的语气如同严刑逼问。

“回答我,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知道些什么?”

而在颜蕊木的逼问之中,面无表情,似乎只是一介普通村众的中年男人嘶哑开口。

“我……忘记了,太多年了,我已经呆在这里太多年了……让我死吧,尊者……求您了,让我死吧……我再也不会亵渎,亵渎……”

男人形容疯癫,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陷入癔症中的疯子。

然而听到男人的话,祈怀月等人无不不寒而栗。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在此地煎熬了无数年,变成一个宁愿去求死,却连死都不噢得的疯子。

祈怀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人透露出的“尊上”二字,他有预感,或许这就是所有谜团的关键。

“你也是修士?你说的是尊上是谁?”

颜蕊木没有阻止祈怀月的问话,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这十六人都是被此地主人折磨到这种程度的疯子,那么这十六人是怎么从修者变成体内连一点灵力都没有,他们也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凡人的?

而如果这些人遭遇的都是真的,岂不是代表这种惨剧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然而男人口齿战栗,唇中溢出鲜血,竟然似乎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回答这个吓得他心神俱碎的问题。

然而十六人中,终于有人似乎从这种傀儡状态中苏醒了一点神智。

那是个面貌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个普通瘦弱的男子,然而他的眼眸死死盯在祈怀月身上,如同看着一件稀世至宝,又像看着一个疯狂到不敢触碰的谜底。

“他……像不像,画中人……?”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如同死人般瞳眸蒙上尘土,都懒得眨眼的其余十五人,目光统一地汇聚到祈怀月身上。

“像啊……”

“太像了……”

这些人喃喃自语道,仿佛是陷入了妄想癔症中,疯狂到难以理解的疯子。

“……这次,一定能出去……”

“……即使出不去,死了也好……”

如同陷入美梦之中,即使谈到人人畏惧的死亡,这些人面孔上也浮现出了众人难以理解的幸福,甚至是憧憬神色。

祈怀月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加深了,只是他还得硬着头皮问道。

“你们说的画中人是谁……?”

十六人的目光都死死凝聚在祈怀月身上,有人甚至想要死死抓住祈怀月的手脚,只是被池归夜一剑扫来。

他们却看也不看身上的伤势,只是用着过于专注的眼神看着他,喃喃自语道。

“是他了,尊上一定会喜欢的……尊上……”

一个如同病痨鬼的男人咳嗽着,朝着祈怀月露出一个缺牙少齿的满满笑容。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甚至不等祈怀月等人再问,男人就仿佛已经说过无数遍一般快速说道。

“这里是万梦幻境,也是人仙“苍华封”,埋骨之地。你们和我们一样,都进入了他的领域里。”

王石双脾气最为暴躁,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在乱编些仙神前人的谎话来糊弄他们,好让他们掉进什么替身等死的陷阱之中。

“人仙早已飞升,怎么可能有什么埋骨之地?你们刚刚还说着这是人仙埋骨之地,后面又说这是人仙的领域?怎么?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

乔花婉脸色微微一白,仿佛想到什么,却不敢多说。

然而祈怀月却觉得脑中一根弦发出崩断的声音。

好啊。

风尊前头说着让他去找他的旧事,结果他刚一碰到疑似与苍华封关系匪浅的旧史玉简,就被吸到了此地,这说风尊和它之间没有一点联系,就连鬼也不信啊?!

风尊!你给我出来!

祈怀月默默在元神里喊了风尊无数遍,却还是没得到风尊的一点回应。

然而知道此处与风尊有关后,祈怀月始终提着的一颗心,却莫名放松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风尊如果想杀他,应该不至于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把他坑到这里。

第99章 云伊,给我喂葡萄

“飞升?”

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如同病痨鬼的枯瘦之人嘶哑大笑,激动地甚至呛咳起来。

“他……早就死了,我们都以为进入了人仙的遗迹,就能拿到人仙留下的法宝……可是……三千七百年啊,足足三千七百年啊……我们早就该死了,却在人仙的领域,做个残魂傀儡似的活着……”

而听到枯瘦之人的呓语,其余人的目光一片死沉。

“我不该贪心……不该贪心地妄图窃取……尊上的宝物……”

“我们死了……早该死了……”

感觉到这群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祈怀月直接问道。

“你们是被人仙困在这里的吗?为什么你们身上没有灵力?你们刚刚说的画又指什么?”

枯瘦之人古怪地笑了一声。

“我们就在人仙的画中。”

男人的指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这是人仙的画,你们只要用灵力打破画卷,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话,病痨鬼似的枯瘦之人往后一倒,竟然脸带笑容,瞬间生息全无。

这人竟然死了,还是笑着死的。

而看着他的笑容,池归夜等见惯生死的人都感觉到头皮微微发麻。

而剩下的十几个人中,再没有人像枯瘦之人一样拥有完整逻辑,能透露给他们此地隐秘的人。

这一次,连原本对他们抱有满满戒心的颜蕊木,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悄无声息地朝他们靠近,最后身形停留在双方都能交流的距离。

祈怀月,池归夜等四人一妖经过短暂的讨论,决定暂时试一下枯瘦之人刚刚说过的方法。

因为在这方世界里,他们确实能感觉到某种力量对他们灵力的禁锢,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加强。

或许这方世界,真的是大能用秘术创造出来的,拥有特殊的灵力和规则,不弄清楚其中的限定,也很难离开。

比起坐视自己的力量越发被压迫,他们宁愿试一试枯瘦之人刚刚说的方法。

只是因为刚刚十数人对祈怀月的异样注视和莫名话语,池归夜越发警惕,甚至不惜动用秘术,在祈怀月身上掐诀施予了暂时能和他神魂沟通的法术。

当元婴修者,尤其是元婴修者中的佼佼者施展出致命一剑时,即使祈怀月已经被带到了此处的高空中,他还是能感觉到如同冰冷星光撕裂夜空的伟岸力量,在池师兄剑下毫无阻拦地爆发出来。

而这股力量,撕裂开大地的同时,却让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禁锢之力,消淡了一些。

然而在池师兄的攻击越发快速和恐怖地爆发之后,地面终于被劈出一道深堑,整个如同真实修真世界的广大天地,如同被冥冥中一股力量撕裂蹂躏成微小的纸团。

祈怀月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随着世界的破灭,而消失在了虚空中。

只是在虚空中,他的元神仿佛又受到一股恐怖力量的吸引,他仿佛看到了笼罩在整个世界之上,如同仙神般的虚影。

而这道人形虚影,竟然在以天地为白纸,生灵血肉为墨笔在作画。

他刚刚所在的世界,竟然只是这道虚影手下一张碎裂的水墨画卷。

而画卷里的所谓村落,只是这道虚影过路时微不足道的背景。

祈怀月想认真看清楚画中的内容,和虚影的面容,却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在往他脑中灌输而去。

这种肉体无法承载的饱胀感觉,让祈怀月只能移开目光。

他再往其它方向看去,只见虚影周围有无数飘渺,却栩栩如生,如同随时可能活过来的水墨画卷,

而在那些画卷里,祈怀月突然看到一张最为简单的水墨画卷。

那张水墨画卷里,只有淡淡几笔,却描绘了一张祈怀月无比熟悉的,和他如今的身体有几分相像的面容。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祈怀月控制不住地往那张画卷里跌去。

当一切寂静下来时,祈怀月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沉寂的黑暗中,沉睡了许久。

只是当他睁开眼时,他看见了面前提剑而立的男子。

如果他师尊是如同霜冰雪松般,可斩杀一切的剑尊,那么眼前的男子,五官俊美,气度飘逸出尘,宽袍大袖,木簪高冠,就如同随时可能飘然飞升的谪仙。

男子用剑挑起他的下巴。

“小鬼,你是此墓的主人?”

祈怀月恍惚间问道,“你是谁?”

男人仿佛被他的话挑起了些许兴趣,让人不敢亵渎的黑眸仿佛染上了如寒星般的笑意,此刻的男子又如同游戏凡间,沾染着凡人恶劣的仙神。

“哦,这世上还有不认识我苍华封之人?难不成你真的是此墓死而复生之主?”

还没等祈怀月从这男子就是千年前的人仙苍华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苍华封就带着看好戏的微笑缓声说道。

“可我刚刚已经将此处遗迹一扫而空,即使你真是此墓之主,醒得也太晚了。”

这种格外欠揍的语气——

千年前的人仙苍华封,果然就是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神识里,还将他带来此地的罪魁祸首,风尊吧?!!

祈怀月咬牙切齿地想到。

苍华封继续笑着说。

“不过既然这遗迹之宝都归我了,你这墓穴之主,”

苍华封的脸突然靠近,他轻轻掐了恰祈怀月的脸颊,露出几分满意的看似温雅的微笑。

“自然也归我了。”

祈怀月:……???

他这刚进入画卷,还想摸清楚情况,怎么就被苍华封强买强卖了?!

对了,师兄他们去哪了?

祈怀月想要动用池师兄留在自己身上的秘术,然而他的身体仿佛不受他控制般浑浑噩噩说道。

“……好。”

而看着祈怀月如此乖顺,苍华封眼里也闪过一丝讶色。

然而作为修真界第一人的他,早已习惯了万事万物皆对他予以予求般的顺遂。

苍华封这次进入遗迹,本只是想解决几个看不顺眼,躲躲藏藏的魔修,却没想到解决完这些人后,还能捡到一个他看着就觉得顺眼的残魂。

“别害怕,小美人。来,对我笑一个。”

祈怀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样,露出一个笑容。

感觉到情况诡异,祈怀月冷静下来后,有预感于自己这次遇见的,又是类似于在魔宫下遇到蔺元魔记忆的鬼打墙。

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他好歹坐的还是观众席,这次就直接穿到和苍华封对话的人身上了。

不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具身体,应该就是风尊心心念念的“云伊”吧。

“真乖。”

苍华封如同招猫逗狗般摸了摸残魂的头,“你还记得什么吗?”

祈怀月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似乎有些浑浑噩噩地摇头。

苍华封唇角勾了勾,如同谪仙般的男子,笑容中又带着点漫不经心般的恶劣。

“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姓苍。苍云伊,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

仿佛是播放到结尾的影片,当画卷撕裂时,祈怀月只觉得身体漂浮着,再度经历了刚刚的一番进入画卷前的体验后,他又落入了一处画笔更加细腻生动的墨水画卷中。

“来,云伊,给我喂葡萄。”

如同是习惯了和云伊亲近,苍华封躺在长塌之上,长臂抱着云伊作抱枕,搭在云伊身上的胳膊佁然不动,修长的指节轻捏着一卷典籍,却不损他如同谪仙般出众悠然的气度半分。

祈怀月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硬了。

然而他元神寄住的身体主人却乖顺地捏着葡萄,喂到了苍华封嘴里。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苍华封张口,却轻轻咬住了云伊的指尖。

男人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残魂苍白的指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好甜。”

这时的祈怀月感觉身体中浑浑噩噩的感觉消散了一些,想来这时候的云伊神智应该清醒了一点。

只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对苍华封更加纵容了。

“指头,脏……”

苍华封的眼忽然睁大,他用力搂着云伊的腰身,男人的身体如同山岳般一寸寸压下,然而粘稠强大的压力如同缠绕上猎物的毒蛇,声音带上了一点低沉诱惑般的意味。

“那我不碰你手指了,换你来亲我,好不好?”

苍华封从不是什么固守规矩,老成持重之人,即使他在遇见残魂前没有对任何人起过心思,可在遇上了喜欢的猎物后,苍华封也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出击。

然后,残魂似乎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

“亲?”

让祈怀月无比庆幸的是,残魂慢慢摇头。

“不行。”

苍华封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当一向漫不经心,肆意人间的人仙,收敛起往日轻慢的微笑,沉默地注视一人时,即使是清楚风尊真面貌的祈怀月,也感觉到了如同被深深漩涡席卷的恐怖压力。

“为什么?你难不成不愿意?”

然而残魂轻轻摇头。

“我……会消失,你……不可以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了?”

人仙脸上再度出现了轻慢矜贵的笑容。

“我只不过是想以你取乐。小云伊,你不会真觉得想亵玩你,就是喜欢你吧?”

第100章 “我抱你回去。”

残魂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却还是缓缓收回手,慢吞吞地应道。

“不可以。”

苍华封兴致不减,看似温雅的幽深黑眸却仿佛要直直看进他的魂魄深处。

“是不可以喜欢你,还是——”

苍华封微微清冽的气息,仿佛无处可躲的深湖,从四面八方渗进他的身体里。

“不可以亵玩你?”

残魂却是慢吞吞地举起葡萄,放到苍华封嘴边。

“吃葡萄。”

这是第一次,“苍云伊”在苍华封面前,表露出人性化的,如同常人趋利避害般狡黠地回避话题的一面。

苍华封突然淡淡一笑,他不带半点情欲意味地咬过残魂递来的葡萄,若有所思的目光却饶有兴致地停留在苍云伊身上。

苍华封从来不喜强迫任何人,只因他想要的万事万物,天地皆对他予取予求。

他是世间最强大的剑客,也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谪仙。

所以,他有漫长的时间,来解开苍云伊身上的谜团。

画卷再度破裂,这一次,当祈怀月再回到作画之人身边时,他终于能隐约看清了画着画卷的人面容。

那人半身漆黑,燃着如岩浆般汹涌的烈焰,如同炼狱中的魔神,然而另外半身如同谪仙般超凡脱俗,俊美矜贵得如同天上谪仙。

两种完全不相容的特质,诡异地糅杂在一人身上,让旁观之人只觉得越发诡异恐怖。

此人就是苍华封,又或者说,是已经堕魔的曾经天下第一人。

或许是在看到风尊的入魔样子时,就有所预料,当知道所谓的人仙苍华封,原来和万年前的人族至圣蔺元魔一样早已入魔,祈怀月的心中一片死寂的平静。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思考或是震惊这件事,祈怀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早点从这诡异之处离开。

不管这里是所谓人仙的遗迹,还是人仙的领域,他只知道如果他无缘无故的消失被师尊发现,师尊一定会担忧他的安危。

所以祈怀月跳过了许多张一看就是描述苍华封与云伊相处的温馨画卷,最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了一张——

满是墓碑的画卷。

他隐隐中有所预感,这一张画卷,或许描绘的就是苍华封与云伊的结局。

然而当元神投入画卷中后,祈怀月突然感觉到一片浑浑噩噩的死寂。

似乎在这片死寂中呆了太久,他竟然仿佛听到师兄的声音。

“师弟,师弟……”

祈怀月回过神,面前的赫然出现一张他完全不认识的清瘦男子面孔,然而从元神中秘术的连通感觉中,祈怀月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就是池归夜。

“池师兄……”

祈怀月下意识开口道,当他发现自己真的说出声时,他震惊地看向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与其说是一具人身,不如说是一种残魂的飘渺形态。

只是这残魂过于虚弱淡薄,才让祈怀月明悟过来这不是他的元神,而是“云伊”的残魂。

可是,如果现在控制这缕残魂的是他,那么原本的云伊又去了哪里?

还没等祈怀月反应过来,池归夜就低声开口道。

“师弟,你经历了几处画卷?体内可还有灵力流转?”

祈怀月下意识回答,“两处,似乎我还能动用些灵力……”

池归夜皱眉,“我和另外四人经历了八处画卷,自始自终未曾分开,却唯独与你分隔。”

池归夜声音凝重地说道。

“师弟,你听好了。这是我从八次进入画卷的经历中得到的情报。人仙苍华封早已经死了,他死前因痛失挚爱,堕为魔修,这里的画卷,就是苍华封生前炼制的一处仙级法宝,名为墨幻残卷,这画卷受认主之人领域支配,会随认主之人所画,幻化出万千世界,可这些世界都是虚假的,只封印了苍华封与他心爱之人的过往。”

“我们这些误入之人,就是这残卷延续下去的‘墨水’。此处掌控画卷的可能是苍华封的残魂,也可能是苍华封的心魔。我与我同行的几人每进入一处画卷,身上的修为就会被画卷禁锢得更深,进入得画卷越多,体内被封印后能动用的灵力就越少。”

“而村落中的十七凡人,都是在苍华封死后,想要进入他墓穴偷取遗宝的修者,他们的血肉早被抽取成墨,如今剩下的不过是被残卷留下的魂魄。按他们中未完全失去神智的那人说法,还有我们自身印证,每次进入画卷,都会随机变成画卷描绘场景的时刻中的旁余生灵身上,他们大部分时候不能控制身体,只有极其偶然的情况,才能获得活动自由。”

“只是我们很少能在画卷的时间结束前,与苍华封遇见,更没有可能找到脱困机会。师弟,你如今寄附的这缕魂魄,就是苍华封挚爱之魂,这处画卷中,苍华封描绘的是他为复活所爱,祭炼天下血肉为坟冢的场景,我和其他人也难得得到了活动的机会,我们猜测或许这与描绘之人太多,画卷禁锢之力减淡有关。”

池归夜肃色道。

“师弟,我之前屡次没有感应到你存在,直到现在才感应到你的出现。或许下次就再无比这更好的重逢和脱困时机,我们必须于绝地一搏。我此次附身的是苍华封的下属,才拥有进入封存残魂密室的机会,苍华封或许很快就会归来。师弟,你愿意信我,冒险一试吗?”

祈怀月没有过多迟疑,他们从师兄的叙述中感觉到情况有多么危急。

“池师兄,我相信你,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做?”

池归夜从腰间拿出一把极其锋利,霜白刺骨的长剑。

“此名为断魂剑。若要打破画卷的禁锢,让苍华封的残魂消亡,或是他的心魔丧失理智,就必须要让他从这轮回中彻底清醒。”

祈怀月艰难地从断魂剑上移开目光,仅仅是听着师兄的计划,他就有种心惊胆战的惊惧感觉生出。

“师兄,你是想——杀了云伊吗?”

池归夜的神情更加冰冷。

“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在苍华封面前,杀了他。”

这一刻,池师兄身上的杀意,足以让祈怀月感觉到池归夜对苍华封是如何决然的杀意。

“只是这个计划过于危险,祈师弟,我不能冒让你面对苍华封发狂的危险。我已经找到了能短暂脱离画卷束缚,元神寄附他人身体的方法。师弟,这就是法术的口诀。在你看见苍华封时,你只要动用灵力默念这段口诀,你的元神就能和我的元神短暂交换。”

池归夜用力按住祈怀月的肩膀。

“我会在苍华封面前以断魂剑斩灭魂魄,苍云伊的魂魄消散时,才是我们能真正能逃脱的时机。可是师弟,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此事是成还是败,你都不许再靠近此处。师尊应该很快会赶到此处,小师弟,我不能守护你的安危,是我这个师兄的失职,但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平安离开此地。”

祈怀月很想拒绝,然而从池师兄坚定的眼神中,他突然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撼动池归夜的心意。

“我明白了,师兄。”

霜白的断魂剑振出一缕剑气,池归夜慎之又慎地将这缕剑气,融入祈怀月的元神中。

祈怀月没有多少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将这把剑取出。

可目送着池归夜离开的同时,祈怀月也下定决心。

他不会让池师兄代替他,实施这个计策。

如果说灭杀了残魂后,谁能在发狂的苍华封面前活下来,祈怀月觉得自己在苍华封手中活下来的可能,比池师兄大得多。

祈怀月还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的元神中还有师尊所赠的三缕剑气,如果苍华封真的想杀他,或许这三缕剑气,能让师尊感知到他的所在,更早找到此地。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可能性最大的脱困之法了。

下定决心后,祈怀月决定回到他刚刚出来的秘室里,继续躺着。

然而恍惚间,他的魂魄似乎轻飘飘的,落入到一个带着些许寒凉气息的怀抱中。

苍华封的声音在他身后温柔响起,“云伊,你怎么醒了?你现在的魂魄虚弱,不能活动太久。”

祈怀月猝不及防间,就感觉到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近乎饱含怜惜的吻。

“我抱你回去。”

祈怀月微微僵硬,池师兄刚走,苍华封就到了,苍华封不会听到了什么吧?

不过如果这人真听到他们刚刚交谈的话语,应该也不会表现得如此自然。

那么,现在就是池师兄说的,最好的灭杀魂魄的时机?

祈怀月一咬牙,他没有过多犹豫,就准备激发元神中的断魂剑气,斩灭这道脆弱的魂体。

然而他刚准备动作,就感觉到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苍华封的威压,仿佛吹散一颗水珠旁边的沙砾一般,轻柔却不留情面地镇散了他元神的断神剑剑气,声音却依旧温雅柔和。

“怎么这么心急?我用千年来画尽了我们从相识到分离的一点一滴,怎么你连多看几副的耐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