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氤对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全然不知,闻勉确认关系的第二天一早她就找周湘坦白了事情,周湘听完从包里掏出保温杯灌了半瓶水,压下火气问:“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准备和他在一起多久?”
说完不给喻氤机会,飞速地盘算道:“我建议你先让他把你接到华盟去,然后看看他手里的本子有没有适合你的,想办法搞两个过来,争取在《铁锈》上映前在电影圈站住脚跟,到时候解绑也不至于……”
喻氤听到“解绑”这个词就皱眉,“我们不是在炒cp。”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炒cp!但你总得从这段关系里捞点什么吧?还是你以为你能和闻勉修成正果?”
周湘疾言厉色,挥手之间打翻了没扣好的水杯,不锈钢杯身与地面撞击发出悲鸣,泼洒而出的水流顺着茶几边缘向下,转瞬在地毯上晕出一片水渍。
喻氤低声道:“我明白,可我还是想试试。”
“试试?”周湘冷笑,一贯沉稳的声音隐隐藏着怒火,“秦昼和江菀妍的事还不够长教训?你现在够格和闻勉在一起吗?一旦曝光,他顶多在网上被嘲讽几天,而你呢?你遭受得住再一次的网暴吗?如果他们连你爸妈的地址都搜出来,你怎么办?”
喻氤不说话,伸手去接桌边留下的滴水,周湘望着她这幅模样调整呼吸,退了一步。
“好,就算有人能接受你们,你有多少把握能和他一直在一起?这个圈子里谈感情永远是女人吃亏,等你们分手了,你头上的标签就会从‘秦昼和江菀妍的小三’变成‘闻勉的前女友’,是你说的不想成为别人名字旁的陪衬,现在转头就忘了?”
掌心的水蓄成一捧小池,虽然极力阻挡,追究还是顺着指缝坠下了一滴,又一滴,无声的砸进地毯中。
喻氤无力地张着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反驳。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周湘马上打住谈话,整理好的表情在发现来人是闻勉后变得极其难看。
闻勉扫了她一眼,歉意浅淡地笑了笑,“抱歉,房门隔音不太好。”
他的到来打断了喻氤和周湘的谈话。即使是周湘,在被正主抓住背后说闲话时也会尴尬,她嘴角一抽,背过身往房内走去,喻氤则是以一个阻拦的姿势挡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她扬着素净的脸,闻勉扫了眼她眼下的乌青,“去拿件衣服,在外面等我一下,带你去吃早餐。”
喻氤犹豫,“那你呢?”
闻勉安抚地笑笑,“我和周湘聊聊。”
周湘听到自己被点名,些许惊讶地回头,很快收敛表情,冷着脸叮嘱:“别忘了带口罩。”
喻氤半信半疑,但见周湘没有反驳,好像也有和闻勉谈谈的意思,只好磨磨蹭蹭拿了大衣口罩,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闻勉觉得好笑,掩上门之前温声保证:“只是聊聊,我很快就出来。”
一旁的周湘恶寒望天,她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喻氤被赶了出来,没处去,只能无所事事的在走廊上徘徊。
离出工时间还早,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半支着,天空呈现出微亮的深蓝色,酒店侧边的小巷里一辆私家车正在倒车,红色车尾灯亮的出奇,疲惫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渐渐消失在小巷深处。
喻氤看完全程,收回视线迟钝地感到眼睛若有似无的酸胀,前一晚因为兴奋而迟迟睡不着觉,大清早又和周湘对峙,现下放空之后才感到些许困意。只不过相较于用尼古丁吊着精神,这种正常状态的困意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屋里的谈话并没有进行太久,很快她听到闻勉叫她的名字。
“这么快?”喻氤走过去问。
闻勉含笑觑了她一眼,“不问我谈了什么?”
“啊?可以问吗?”
那为什么还让她出来等?喻氤茫然,待看清闻勉眼底越来越浓的笑意,反应过来这人又在逗她,顿时对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自己感到无语,闷声说:“不问,不想听。”
“抱歉,你当然有权知道,”闻勉收敛笑意,诚恳认错。又说:“我已经让沈则川做好了公关预案,如果被拍到,我们就公开。客观的说,周湘的考量没有错,公开对你是有压力的,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希望我怎么做?”
其实喻氤从没想过他会如此认真的为她考虑,可仔细想想,这才是她认识的闻勉。
他的眸子亮亮的,喻氤望着他认真点头,“就按你说的吧,我相信你。”
闻勉笑了一下,伸出一
只手,掌心向上,“那现在,牵手吗?”
酒店内的监控都是被剧组买断了的,在这里可以不必担心被发现。
喻氤视线在他漂亮的指骨上打了一转,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立刻就**燥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忍住心中羞赧,不时瞟一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
闻勉突然问:“喻氤,你想来华盟吗?”
喻氤顿时意识到周湘刚才说“捞一笔”的话也被闻勉听到了,慌乱地解释:“没有,你别听湘姐瞎说。”
闻勉却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来华盟不是难事,但老实说,华盟对你不是最好的选择。”
喻氤一愣,“为什么?”
“华盟的电影市值虽好,大头仍在商业片,除去青春、动作、春节档喜剧这些类型,能供你选择的余地不多,加上华盟旗下已经有两位重点培养的年轻女演员,其中不乏与你戏路相仿的,你如果来华盟,至少在选本上占不到太大优势。”
一部电影,动辄拍摄大半年,而演员,尤其是女演员,黄金期实在太短,若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不断突破,在银幕上展现更多面貌,那么每一部戏都要谨慎选择,闻勉的考虑不无道理,这也是影视公司签艺人以及给艺人规划发展路线时尽量彼此错开的原因。
“说起来,她们也来试过李金银的角色。”闻勉像是突然想起来。
喻氤来了兴致,“你看过试镜片段吗?怎么样?”
“我像有那么闲?”
“你同公司的师妹来试镜你的搭档,你一点也不关心?”
闻勉低笑,磁性的嗓音嗯了一声,“不关心。毕竟我怎么会知道,未来的女朋友会在上岗第一天就查我的岗呢?”
女朋友。
喻氤默念着这个词,羞赧地别了两下耳后散发,“这算什么查岗,我就是了解了解行情。”
“谁的行情?我的行情?”
喻氤恼羞成怒:“我的!我的行了吧!”
闻勉愉悦地笑出声,看在喻氤逐渐升温的脸皮下适时打住,清了清嗓子道来:“试镜视频我是没看,据陈生说她表现还不错,只不过孟竖一直坚持觉得差了点意思,后来又看了很多人,表现还不如张璐凡,陈生一度很崩溃,逼孟竖如果说不出差了什么就老老实实用张璐凡,没想到最后孟竖把你找了出来,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喻氤若有所思:“这么说我还抢了别人的角色?”
闻勉摇头,“你还是不够了解孟竖,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把李金银给其他人演,他会搁置这个项目,直到找到适合的人。”
“就像《拾荒者》等了你六年那样?”
喻氤瞬间想到那部闻勉的代表作,孟竖为了让他出演不惜改动主角年龄,闻勉低头瞧她一眼,意义不明的摇头:“对他来说,不会再有比《铁锈》更重要的故事了。”
这话听起来仍像在说孟竖是个犟脾气,似乎又有些别的意味,不待喻氤细想,闻勉又云淡风轻地把话题拉回她身上。
“所以你不需要为其他人分神,这个角色就是你的,无论多少人来试镜都是一样,即使去问孟竖,他也会给你同样的答案。”
喻氤不吱声了,震动之余还有些羞愧于自己旁敲侧击的打听。
“好,我记住了。”
回应她的是闻勉稍稍握紧的手。
下到一楼,小余正在酒店大厅等着他们,见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轱辘一下瞪圆了眼睛,大约是闻勉交代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更大的反应,只是时不时飞快瞟两眼喻氤,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喻氤装作没看见,问闻勉:“我们不在酒店吃?”
闻勉低着头在看手机定位,“小余说附近有家肠粉不错,既然起了,不如去尝尝。”
喻氤想想也是,平时出工早餐大多是酒店解决,或者是秋秋买回来路上梳妆时吃,早起出去吃早餐这样的事几乎是全新的体验。
肠粉店不是街边的早餐摊,而是社区边上正儿八经的餐馆,听说原本是个普通的快餐店,因为老板娘的肠粉做的好吃才开展了早餐业务。
三人去的早,店里只有老板娘在做准备工作,听到客人进门吆喝了一声,“肠粉还要等一下。”
闻勉礼貌颔首:“没关系,您慢慢来。”
他嗓音清润,字正腔圆,老板娘乍一听忍不住从厨房后面冒头,又惊又局促,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这不是……”
小余跟剧组其他人经常来这里吃早餐,所以老板娘也知道有大明星在城里拍电影,可知道归知道,谁也没跟她说大明星会跑她店里来吃东西啊?
闻勉朝她笑笑,挑了个桌子坐下,小余从腰包里扯出湿巾擦了擦桌子,嘴上熟练地点单,不忘询问喻氤有什么忌口,问罢便朝老板娘伸出三根指头:“老板娘,三份肠粉,一份两条的,两份三条的,样样都加。”
老板娘诶了一声,很快猫回厨房里。
喻氤打量一圈空荡的店内,一回头发现闻勉像看有趣的小动物一般看着她,他嗪笑:“放松点,就算是我,也有和朋友同事一起吃早餐的自由吧?”
他微微咬重“朋友同事”四字,喻氤顿悟,是啊,他们现在还是同进同出的拍戏搭档,而且小余也跟着,就算被人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所以闻勉这是一早就想好了托词?
见她目光隐含怀疑,闻勉貌似无辜地眨眨眼,衬得他本就多情的眉目越发勾人,像某种持靓行凶的狡黠动物。
很可惜,喻氤就吃他这套,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心跳擂鼓的错开眼。
肠粉做起来很快,笼屉交换间三人点的单就做好了,餐盘用一次性保鲜袋套着呈上来,老板娘直勾勾地望着两人,就差把话说出口——天爷啊,什么父母才能生出长得这么好的孩子?
喻氤被她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神搞得有些尴尬,闻勉则是早已习以为常,还冲老板娘微笑道谢,美貌冲击之下爽朗的老板娘害起了羞,捂着脸咯咯笑,退到收银台后,“你们吃,你们吃。”
喻氤刚想松口气,小余也龇个大牙端着盘子坐到两桌外的位置,“我不打扰你们,嘿嘿。”
喻氤:“……”
闻勉忍笑安慰:“他和我一起吃饭消化不良。”
喻氤握着筷子再次无言,骗谁呢,上下戏时他和小余同桌吃饭吃少了?
就这样她顶着两道火热的视线,只能一再压低脑袋,就差把脸埋进碗里。
快吃完时,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来打包肠粉,见到闻勉和喻氤在这里都很是稀奇,道他们怎么突然有兴致出来吃。
喻氤在闻勉前抢白:“之前听元昊说这里的肠粉好吃,特意起早想来尝尝,碰巧闻老师今天也早起运动,就顺道邀他一起了。”
闻勉扬眉,刚想说话就被喻氤在桌下飞快踢了一脚,他闭上嘴,表情变得有些玄妙,眸光深深地望向喻氤。
其实喻氤完全是条件反射,踢出去就后悔了,闻勉大概这辈子除了拍戏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她抱歉地回视,眼里的愧疚快要凝出水来,闻勉欣赏了一会儿,配合地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闻勉牌微笑。
那几个人没注意他俩的眼神官司,自顾自聊着:“那是,还是我们哥几个和元昊老师推荐的这家店呢,可惜他早上起不来。”
“不过闻老师不都是晚上运动吗,好几次看您收了工还去夜跑,什么时候改到早上了?”
“早上空气好呗,你管那么多干啥。”
还有人热情地提出再推荐他们几家好吃的,“喻氤老师现在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这几家店香辣开胃,您哪天尝尝。”
喻氤一概感激应下,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异常,赶紧拉着闻勉离开。
回到车里,喻氤趴在水池边漱口,含着水的脸颊鼓成一个小水球,闻勉好奇地伸指戳了戳,“这么害怕?”
喻氤毫无防备下差点喷出来,默默伸手遮住嘴。
闻勉还想再戳,被喻氤捉住了手指,他不无遗憾地耸肩:“其实你不用这么刻意,孟竖团队里都是他的人,签了保密协议,即使看出来也不会往外传。”
喻氤小口吐掉漱口水,抹掉下巴上的水珠,温吞道:“那也不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片场是工作环境,就得注意,像你刚刚那样戳我的脸就不好。”
闻
勉好整以暇地倾下身,“你想怎么注意?”
房车厨卫区并不宽敞,洗手池紧挨着双开门冰箱,他这一靠近喻氤就只能抵住冰箱壁,毛衣袖口的纽扣敲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动静,仿佛是喻氤错乱的心跳。
喻氤垂着眼,看见他牵起她的衣袖,骨节分明的手指环绕,虚虚扣住她的手腕,仍留出大半个指节,如果不是这样强烈的视觉对比,她都不知道自己手腕原来这样细。
他指尖若有似无摩挲过她的动脉,慢条斯理地替她挽起打湿的袖边,似笑非笑重复了一遍,“喻氤,你想我怎么注意?”
喻氤被这个昵称烫得面皮发热,所有的温度都像从他的指尖传递过来,令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又来了,这个人撩拨起她来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吃得死死的。
就在她快被烧干的时候,房车缓缓停下,估计是到片场了。
喻氤一下清醒过来,仓促地抽回手,几步上前将桌上的剧本揣进怀里,也不敢回头看闻勉,扔下一句话后飞快逃下车,“没什么特别的,就按你最开始那样对我就行。”
没走远前似乎听到闻勉在身后轻笑了一声。
“还挺会为难人。”
第37章 P-21香香“我可不可以去你房间……
通告单上的内容还是前一日没拍完的那几场,从喻氤状态串戏,到孟竖大发雷霆,再到最后闻勉叫停后续拍摄,现场可以说是一团乱,所以今天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触了几位神仙的霉头。
孟竖面无表情地坐在监视器后,即使看到喻氤和闻勉也没有过来交谈的意思,转头和执行导演低语几句,后者便过来催他们就位。
孟竖的态度很明显,如果喻氤和闻勉还是昨天那个状态,那么他不会继续呆在这干耗。
借着跟妆师过来确认两人的细节,喻氤闭上眼睛屏蔽周围,在脑海中一点点抹去李金银和娄泽的未来,此时的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尚不知情,熬过了暗不见光的生长期,未来依稀可见,爱人伸手可触,李金银正在经历的她也切身体验着,她怎么会演不好呢?
此刻,她可以戴着李金银的面具同闻勉相爱,镜头里的他们是世界上最紧密的共同体,多么梦幻的事。
喻氤睁开眼,闻勉正在配合整理衣服领口,注意力却时刻关注着她,视线相接的瞬间再多的言语都显得多余,他隐秘地冲她勾了勾嘴角,喻氤心头乱糟糟的云彩就这样被轻易拂了去。
与其设想未来,不如珍惜眼下为数不多的拍戏时光。
有了轻松的心态,她接下来的表现比昨天好得多,孟竖也没再提罢拍的事,拍摄一直持续到午夜,前一天延误的进度仍是没能补上来,出工近20个小时的剧组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少说少动保持体力,更有甚者已经合衣在地上睡起来。
孟竖把烟头扔进空矿泉水瓶,叩响对讲机:“行了,今天就到这。”
说完看向机位中心,和披着长羽绒服的喻氤撞了个对眼,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却又在余光瞥见闻勉后咽了回去,糟心地把对讲机扔给执行导演,起身离去。
执行导演吊高嗓门:“孟导发话,明早给大家多睡一小时,咱们九点准时开工,大家收拾东西回去休息了!”
喻氤站了一天脚下发软,只想找个地方就地躺下,鉴于在闻勉面前她还想保留一点形象,于是拍拍闻勉,指着等在旁边的秋秋道:“我太困了,回自己车上眯一会儿。”
闻勉在她眼底打量一圈,“去吧。”
喻氤走出去几步,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冷淡,但片场这么多人,也不好做什么亲密动作,只好舔舔唇,此地无银三百两补充道:“那你也早点休息。”
闻勉眼里露出几分笑意,应了一声。见此,喻氤才放下心来,打着瞌睡被秋秋半架半扶地回到自己车里。
期间秋秋一脸便秘很多问题的样子,喻氤这才想起还没跟她说自己和闻勉的事,有气无力地晃晃手,“明天再跟你说。”
秋秋急得抓耳挠腮:“你说的,明天一定要告诉我!”
喻氤已经歪倒在房车沙发上没了声音。
回酒店十多分钟的车程,喻氤迷迷糊糊惦记着回酒店后要洗了澡再睡,结果真当洗完澡,反倒没了睡意。
这个时候已经是一点过了,理智告诉她不能耽误明天的拍摄,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的摸向手机。点开联系人通讯,她安慰自语:“我就随便问问。”
【你睡了吗?】
已经关灯躺好准备入睡的闻勉看到这条消息,气得有一丝想笑。
【又不困了?】
喻氤没想到他真的还没睡,实话实说:【嗯,睡不着。】
想了想,她又贴心的问一句:【你呢?要睡了吗?】
闻勉看到这里已经提不起脾气,揉揉眉心,坐起来重新开灯。
喻氤这边半响等不到他的消息,正估摸着他是不是看自己闲的慌不想搭理了,闻勉的通话就拨了过来。
自知理亏的某人放软了语气:“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那头淡淡说了声“没有”,“可以陪你聊一会儿,但时间不能太长,周湘说你有睡眠障碍,从今天开始我亲自盯你睡觉。”
喻氤讪讪:“那么短的时间你们聊的还挺深入……”
闻勉就当没听见她的吐槽,“想聊什么?”
其实喻氤也没什么事,就是明天睁眼就又要去现场,人多眼杂找不到机会亲近,一想到这她就有点不甘心,冲动之下冒出一句:“我可不可以去你房间聊?”
“……”
五分钟后。
喻氤站在套房门口,等到了给她开门的闻勉。
这还是喻氤第一次见到闻勉如此随意的装扮,黑色真丝睡衣熨帖地伏在肌理上,肩头随意地披了件薄衫,领口低敞露出颈上一颗小痣,是完全私密、未经打理的模样,这也让喻氤意识到他身后的是完全属于闻勉的私密空间。
闻勉侧开身让她进来,喻氤瞥他一眼,只见他神情平静,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酒店套房布局相似,站在客厅,能看到一灯如豆的卧室里床褥微乱,被角折起,可以联想到他刚刚就躺在那里——根本就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没有睡。
昏暗的卧室就像一个暧昧诱人的黑洞,无形中吸引她的注意扰乱她的心神,喻氤不自在地眨眨眼,说粘人也可以,但其实她没有想得很复杂,只是单纯地想和闻勉呆在一块而已,现在想想,这个时间提出要来找他好像确实有点微妙……
闻勉带上门从身后走来,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调高了墙上的暖气,朝卧室微抬下巴,“冷的话就去床上坐着。”
喻氤一下立直了背,僵硬地望向他。
闻勉看破她的想法,轻笑:“都送上门了,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就算你想,这么晚了我也没那个精力,还是你打算和我在客厅正襟危坐?”
喻氤知道他在开玩笑,奇怪的是,她对闻勉有种无由来的信任,总觉得他做不出什么趁人之危的事。
看看柔软舒适的大床,再看看明显狭窄一倍的沙发,喻氤默默闭上嘴踱步到床边——都是成年人了,就冲闻勉的姿色,即使真发生点什么,她也未必是吃亏的那个。
像他们这样常年住酒店的人,自带床上用品是毋庸置疑的事,闻勉的卧室也大部分都是他的私人用具。
喻氤就着翻开的被角坐进去,柔软蓬松的鹅绒被里还残存着些许余温,周围是闻勉身上常带的清淡香气,如同身处他的绝对领域中。
客厅刺眼的大灯被关上,仅留下两盏明度舒适的立灯,闻勉倒了杯温水进来,“别多喝,润润嗓子。”
喻氤接过水杯抱在手里,“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你可以拒绝我的,主要我也没什么正经事……”
闻勉牵起嘴角,不紧不慢地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腰后,然后就着这
个倾身靠近的姿势停在她身前,面对面的咫尺距离,喻氤退无可退,只能缩着肩睁大了眼看他,看他的视线慢慢下滑,最后停在她唇心。
喻氤不可抑制的咽了咽口水,他嘴角笑意便愈发加深,意有所指:“我一般不在晚上聊正经事。”
殊不知在喻氤眼中,他才是更诱人的那个——他先前准备睡了,如今松散的模样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出一股别样的味道,喻氤心脏微微一动,说不上来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让她突然很理解那些肌肤饥渴症的人,因为她现在就很想贴着闻勉。
难道这就是生理性喜欢?喻氤吻上去的那一刻忍不住冒出质疑。
闻勉坐着也比她高,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撑着床面稳住身体,两唇相触的瞬间,闻勉似乎低低笑了一声,纵容地张开了嘴。
他远比她游刃有余的多,回应她的同时,还有余裕从她手里抽走水杯,而后喻氤被他带着坐到了他腿上,一切掌控权便被他接管。
后腰被有力的掌心托住,滚烫的唇舌不紧不慢地追逐她,吻的密不透风,酥麻让衣下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她半边身子都贴在闻勉身上,不舒服地乱蹭,被闻勉惩罚性地轻轻掌掴屁股。
“乖一点。”
喻氤羞得埋进他肩里,近距离看他脖子上那颗小痣,就在喉结边上,她伸手去摸了摸,惹的闻勉发笑,捉住她作乱的指尖,“你今晚特意折腾我来了是吗?”
喻氤也不怕他,手动不了还有鼻子,凑近嗅他:“哪有,就是觉得你哪里都香香的,好喜欢。”
她的气息暖呼呼的喷在闻勉脖子上,有顺着衣领往下的趋势,闻勉及时拉住她,眼尾挑起:“你想好了?明天爬不起来准备和孟竖请假?”
喻氤一僵,终于有些意识到自己过火了,明明进他房间前她还瞎顾虑,谁能想到最后按耐不住的竟是自己,只能说都怪美色误人,闻勉又总是予求予取,害得她更加心痒。
她规矩坐好,“好嘛,我不闹你了。”
闻勉垂下眼,似乎在思考,“其实你如果真的想,也不是不行……”
喻氤一个激灵,吓得从他腿上翻下去,生了离开之意,“不了不了,明天还要上戏,我不好呆太晚的。”
闻勉轻晒一声,用被子把人掖严实,似笑非笑的样子像在嘲笑她就这点出息。看出他是在逗自己,确实没那个打算,喻氤才真的放心,亲亲抱抱可以,刚确认关系就乱来还是有点太突破了。
为了以示清白,闻勉没有再靠近她,而是拉了只沙发椅到床边坐下。
“说吧,为什么睡不着,想和我聊些什么?”
喻氤舔舔嘴唇,想了想,拾起刚刚电话里的话题问:“我的睡眠障碍,周湘是怎么和你说的?”
闻勉停顿几秒,道:“她说你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毛病了。”
喻氤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手无意识地拨弄着鹅绒被上的褶皱,“是我刚入行那几年的事了。”
说到这,她抬眼看闻勉,他指尖合十,双手随意搭在膝头,不说话的时候五官看起来有些冷淡,只有双眸漆黑,专注地望着她,喻氤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告诉他吧,闻勉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你记得蓓蓓说我的那些话吗?你之前说不在意,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判断我的为人,但她说的,有一半是真的,我确实被雪藏过。”
闻勉指尖动了动,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喻氤,如果一些回忆让你痛苦,你有权利保护自己,不向任何人揭开伤口,即使那个人是我。”
约莫是怕这话太冷硬,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强求自己,我有我的办法搞清楚真相。”
喻氤一愣,“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也是,那天她反应如此剧烈,之后闻勉不可能不去了解事情始末。
她缓慢的摇头,双腿不自觉地缩紧,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查到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但我还是希望亲口向你解释。”
“我没有插足任何人的感情。”
“我没有耍大牌罢演。”
“最重要的是,我从没有喜欢过秦昼。”
第38章 P-22年少年少走过的路,都成为……
十八岁的喻氤是《夏歌》小分队里的团宠。他们几个演员有一个小群,群里什么都聊,一天24小时消息不断。
那时刚开始拍摄没多久,组里没什么好玩的,喻氤是唯一带了猫进组的人,每次下戏大伙儿就会约着去喻氤房间玩猫。
她的猫是一只金渐层母猫,有着柔软的原始袋和光泽的毛发,粘人又懂事,从苏南跟着她到北京上学,陪伴了她许多年,养得人见人爱。
唯独秦昼不太感兴趣,但这并不影响喻氤依赖他,因为他是所有人里最照顾她的人,就像所有女孩梦想过的那种充满义气的哥哥一样,有什么好事都第一个想到她。
是以整个剧组都知道他俩关系最好,偶尔有荤素不忌的好事者拿两人调侃,秦昼就会勾住对方的脖子勒进怀里警告:“放你的屁,要是害我们家老幺找不到男朋友,小心我揍你啊!”
喻氤没有兄长,私心里便将秦昼当哥。
《夏歌》快杀青的时候,剧组来了一位探班的大腕儿,那时喻氤刚和娱界签约,听说江菀妍来片场了还以为是这位大前辈想亲自来看看娱界签下的新人,现在想想都觉得天真得近乎憨傻。
江菀妍当然不会是来看她这无名小卒的,她是来探自己的小男友的班——实际上在秦昼进组前两人就已经确定了关系。
看似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居然是男女朋友,更甚者秦昼可比江菀妍小了十岁!
得知这一消息大家都疯了,表面上都小鸡仔似的和江前辈问好,小群里的消息瞬间就刷上了99条,无外乎都在谴责秦昼这小子瞒这么严实,什么时候和江女神好上的从实招来。
江菀妍出道拍的就是名家经典,她演的玉湖仙子可以说是喻氤这一代人的童年女神,喻氤记得小学时校门口还有卖玉湖仙子的同款竹笛玩具,班里的女孩子们几乎人手一支,下了课就竞相模仿。
她和秦昼居然是一对,大家都为知晓这密辛而惊诧不已,众所皆知,江菀妍是娱界世纪的大公主,正儿八经的千金,本身在圈子里声誉也不错,有她护航,秦昼之后的星途只怕是一路坦荡,不愁资源了。
至于年龄差,就算是新人也知道,这种东西在娱乐圈不值一提。
大家酸归酸,但都为秦昼高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喻氤那时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不愧是秦昼,连谈恋爱也这么酷,这么有个性。
那天江菀妍和他们在片场坐了一下午,从制片主任到导演再到小分队的几人,不论男女都很热情,甚至一个下午只象征性拍了几场戏,仿佛迎接大资方般,生怕招待不周,令喻氤感到一丝异样的违和。
倒不是她看不上众人殷勤作态,她也是半步入行的人了,从为人处世上说她完全理解,只是依然会对大家的面孔感到有些陌生,也是在那个下午她模糊意识到自己即将进入的行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那天之后江菀妍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剧组,没人提出异议。
起初还好,时间一长不便慢慢显现了出来。
腕儿有腕儿的矜持,她本来就是为了秦昼来的,秦昼在的时候,她也愿意给他这些所谓“新人朋友们”一点面子,秦昼一旦上戏离开,剩下的人坐在一块就不尴不尬,几人和她搭话她乐意了就搭理几句,不乐意视而不见也是有的。
久而久之,大家摸清了她的性子,不再曲意逢迎,从某一天起,江菀妍就不常来现场了。
喻氤一直没觉得这些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晚上撞见江菀妍和秦昼的谈话。
那天她连续三天都没有戏,抱着放纵一下的
心态点了份外卖,下楼拿的时候经过酒店中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酒店内堂和花坛间不易引人注意的小道上,江菀妍抱臂逼问秦昼:“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秦昼“哈”了一声:“你说谁?喻氤?怎么可能?”
“你们在片场眉来眼去不是一两次了,你当我眼睛瞎?叫的还那么亲密,怎么不见你对其他人这样?”
秦昼失笑,搂着江菀妍的腰靠在墙上,“你想什么呢?她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我喜欢……叫的骚的。”
说完这句他又笑着凑近江菀妍耳边说了什么荤话,手也顺着对方腰际的衣摆伸了进去,惹得江菀妍嗔了几句,没一会儿两人就火热地亲在了一块,亲吻的水声、无意识的哼吟在只有晚风吹挂枝稍的角落里显得极明显,阴影中依稀能分辨两人亲密的肢体动作。
喻氤竟然觉得有点恶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全心全意信任的亲人在一瞬间剥去属于人类的外皮,退化成了粗鲁原始的动物。无论是熟练的、充满性意味的动作,还是调笑的嘴脸,都令十八岁的喻氤感到强烈的不适——她不认识那样的秦昼。
可是很快她又开始反思,秦昼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可她却觉得秦昼恶心,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一个很坏的人?
那晚,馋了很久的外卖她只动了几口,之后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继续过着剧组生活。
杀青那天,大家都很煽情,夜里就杀青了的几人硬是撑了一个通宵,在候场棚里等到天亮,就为了给秦昼喷香槟。
工作人员们举着物料相机拍着,江菀妍也到了场,秦昼抱着花和每个人拥抱,几个月的相处加上对《夏歌》的舍不得,喻氤忍不住感性地红了眼。
秦昼瞄见了,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大声说:“谁把我们老幺惹哭了?站出来让我揍两拳!”
现场的人笑得东倒西歪:“那你揍自己吧!”
喻氤手里搓着几个纸巾团,擦擦鼻涕,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笑到一半想起江菀妍,看过去,对方抱着臂站在人群里,妆发完美,嘴角的微笑也出不了错,但喻氤就是感到对方的不悦,在这样的目光下,她不动声色地挣脱了秦昼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秦昼后知后觉感受到女友的情绪,没再靠近任何一个女性,为了哄她,就连杀青照也把江菀妍叫到中间一起拍,从位置看,仿佛江菀妍才是《夏歌》的女主演,若非这部剧本身就是为了捧秦昼才拍,无关人员站杀青照C位放在哪个剧组都是魔幻到家的事。
就这样,《夏歌》的拍摄结束了,在电视剧播出之前她都还是新人,娱界也没有在她身上压多大的注,于是杀青之后她没有安排后续工作,而是回电影学院继续上学,期间除了过生日,也和在北京的几个小伙伴出去看过电影,逛过街,用当时制片人的说法就是好好享受最后的素人生活。
第二年夏初,《夏歌》在莓果平台全网独播,站内热度破十万,一跃成为三年内前五热度的大爆剧,也带火了秦昼在内的七位“新人”,秦昼的微博粉丝更是从一百二十万陆陆续续涨到了八百万,一时之间成为讨论度最高的流量明星。
剧播期间平台牵头组织了几次直播连线,几人私底下的友情吸粉不少,无数剧粉涌进他们的私人微博和已发出的剧组物料里考古,有细心的人发现秦昼在剧组里关系最好的人并不是女一号,而是女三号喻氤。
于是,各大视频网站中开始出现两人的cp向混剪,喻氤和周湘都没当回事——她和秦昼在剧里也不是“官配”,就算有cp脑的观众嗑真人那也是观众自己的事,偶有一两条播放量高的视频,评论区也都是圈地自萌的。
鉴于此,喻氤方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作为收官冲刺,伴随着大结局的播出,《夏歌》的全员主演综艺也随之抬了上来。
节目是提前一个月录制好的,某个老牌综艺栏目的暑期特制,当然了,包括喻氤,甚至是女一号在内的其他人都是沾了剧和秦昼的光才能在新人时期踏上那档综艺。
综艺的主持及幕后团队都是国内一流,各种小游戏有趣又刺激,整场录制下来台上的氛围就没冷过,几个年轻人都是皮实的时候,放的开,录制效果很不错,等到播出后也印证了这一点,收视和讨论度都很高,在热搜上占据了好几个词条。
——看起来《夏歌》就这么完美收官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档节目,成为了后来所有事情的导火索。
那是节目游戏环节中的一个小游戏,抽签两两组队,用橡胶绳将两个搭档的腰部系在一个圈内,以丢手绢的形式开展几只队伍中的计时追逐,考验的是参与者的肢体协调度及默契,主要是为了看明星磕磕碰碰出洋相。
巧就巧在,喻氤抽签抽到的是秦昼。秦昼这个人,好胜心强,游戏一玩起来就认真,在发现喻氤跟不上他的脚步后索性把人抱起来跑,喻氤冷不丁被吓得叫了一声,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肩膀,短短一分钟时间被颠得眼冒金星,绳子更是卡在胸侧动弹不得。
最后游戏是赢了,台下的粉丝尖叫的尖叫,爆笑的爆笑,只有喻氤苦不堪言,秦昼玩到兴头上,绕着台上奔呼一圈,高举双手对喻氤遥遥示意:“老幺!我们无敌!”
喻氤没办法,只能强装没事,笑着和他击掌。
两人的合作游戏在播出时被节目组重放,还打上了花字效果——“默契就是不必言说的信赖”。
喻氤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隐隐不妙,不出所料,当晚这一段就被单独剪了出来,不少路人评论这一对看起来确实比剧里的官配关系要好,低调嗑冷门cp的cp粉一时士气高涨,将其视作“正主下场发糖”,还在微博建起了超话,红红火火地上了热搜。
周湘联系了节目组,节目组说是因为看回放时发现那一段秦昼玩嗨了,怕播出后会被说不顾及女嘉宾感受,引起不必要的争议,这才加了那句“默契”的字幕,对此,秦昼的经纪人也是默许了的。
周湘勃然大怒,指责秦昼的经纪人为了维护他的形象不管女艺人的死活,要是有一天秦昼真正的恋情曝光,喻氤的位置将会变得非常尴尬。
秦昼的经纪人理亏,答应绝对不会有那一天,还承诺有合适的机会一定向好剧组举荐喻氤,周湘这才作罢。事实上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以秦昼目前的流量,喻氤远不能与之匹敌,能讨到赔偿总比撕破脸划算。
这些都是艺人团队间的摩擦,艺人本人不方便插手,而且喻氤觉得秦昼应当是完全不知晓的,不然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屑于解释。
事情到这里看似告一段落,周湘叮嘱她引以为戒,短时间内要和秦昼避嫌,喻氤答应下来。
然而他们还是太想当然了,秦昼是什么人?天要他往东他偏往西,转头就在个人直播里公开了和江菀妍的恋情。
丝毫不顾及自己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也不管连续霸榜了几天的热搜和公司家门口要死要活的粉丝,照旧和江菀妍我行我素的同居约会,甚至在狗仔拍到两人深夜出门时,高调的直视镜头挑衅,公然展示为江菀妍纹下的纹身,第二天两人当街热吻的照片传得全网皆知。
一系列的表态自然令粉丝伤心不已,几天内秦昼的微博粉丝数掉了近百万,扬言他不值得。
秦昼也在公开恋情后的第一个采访中表示不管是他还是粉丝都是自由的个体,希望粉丝关注他的作品而非他的人,承诺之后会专注音乐事业,不再涉足影视类活动,如有必要还会减少活动的次数,直到作出让大家都认可的好音乐。
因为这个采访,剩下的粉丝
渐渐冷静下来,他们最初喜爱秦昼不就是因为他的敢爱敢恨真实不做作吗?他能够公开至少证明他是个有担当的人,不少粉丝在内部呼吁保护哥哥这份难能可贵的纯粹,也开始愿意接纳起江菀妍这个“嫂子”。
至于江菀妍,自从公开后就一直是被爱情滋养如沐春风的模样,由于她娱界大公主的身份,出道之后不常接戏,更多活跃于各大红毯和时尚活动,公开之初粉丝还调侃姐不愧是女神,把新晋顶流小狼狗迷得三魂五道,都感到与有荣焉,自然不会抵触。
见此风向,静观其变的娱乐圈自然也随之一倒,所有人像是一夜之间接受了两人的恋情,江菀妍出席活动时主持人还会为了热度故意cue到秦昼,江菀妍自然表现出羞赧的样子,顺便透露秦昼的近况。
这些事情与喻氤没什么关系,她那个时候正在接触第二部剧的剧组,是一部周湘为她寻来过渡的现偶,名叫《秋日恋曲》,她担任女主角,搭档的是前段时间小出圈的一名非科班流量小生,庄亦鸣。
庄亦鸣有什么问题,起初喻氤是一点没看出来,戏里戏外也都是正常人一样相处,变化是从开拍月余后出现的,开始是跟导演推脱将接吻戏往后排,说是最近状态不好,后来直接让导演删掉拥抱戏、牵手戏。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本来偶像剧就是看男女主角谈恋爱,身体接触的戏份自然少不了,导演和编剧据理力争,庄亦鸣便断言那就不演了,让他们重新找个男一号。
此时拍摄已经过半,导演和编剧又是新人,拉来的投资本就捉襟见肘,怎么可能敢换人?只能搬出制片,那部剧的制片人听到消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喻氤谈话,直接问她是不是和庄亦鸣有什么争执,有点经验的都能看出他这是在针对喻氤。
喻氤如实相告,自己和庄亦鸣根本就没有任何冲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制片和周湘通了气,让彼此回去都往这方向查一查,周湘一查才知道其中拐弯抹角的门道———江菀妍曾经代言一个时装品牌的地区代言,需要一众男模众星捧月,当时还是模特出身的庄亦鸣就在其中,两人在没在一起不清楚,但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联系,后来庄亦鸣因缘际会被现在的小公司看上进了娱乐圈,在年初时和江菀妍出席过同一个活动,估计是重新联系上了。
只是这一切和喻氤有什么关系?
很快,疑问就有了解答。
就在《秋日恋曲》因为庄亦鸣三天两头改戏的同时,剧组外的娱乐圈也有了不少风言风语。
起因是有人疑似扒到了江菀妍的微博小号,上面发布的内容多是一些日记,其中几张照片中博主手上价值不菲的手链被人发现在国内仅有少数几条,加上其他细节,被人怀疑到了江菀妍身上。
而日记中不仅包含了恋爱日常,还有一些情感倾诉,字里行间推测男友有了其他的女人,最新的几条更像是推测得到了证实,饱含幽怨,言辞里的心碎看者动容。
粉丝们纷纷在江菀妍的大号微博下留言问是不是她,都没有得到回复,疑似小号的微博号停更数天后直接清空了内容,这下无异于当面承认。
互联网从没有失忆之说,网友们吃瓜心切,聚集在某瓣某乎的讨论组里,逐一晒出早就准备好的截图,开始顺着时间线扒出这个“小三”,还有好心人收集来了秦昼过去一年的公开行程个人行程。
这时有人指出,小号第一次发布“小三”内容的时间线在《夏歌》拍摄期间,江菀妍的粉丝也跳出来,那几天女神突然变得很有空,经常在粉丝群里互动,还提过一嘴自己在看望朋友。
顺理成章的,“小三”浮出水面,《夏歌》拍摄期间秦昼和谁关系最密切?那个“默契信赖”的女三号演员喻氤呗!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时候秦昼和江菀妍是否已经在一起了,喻氤又知道与否?
众说纷纭的时候,有一个顶着“别扒我我是路人甲”名字的网友在深夜发帖表明自己是《夏歌》的工作人员,拍摄后期江菀妍确实进组探班过一段时间,所以整个剧组都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而且在她没来之前喻氤确实天天粘着秦昼,那时大家还以为这两个人会有点什么,所以得知江菀妍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还放出一段手机拍摄的秦昼杀青视频,里面秦昼揽着眼睛红红的喻氤笑,江菀妍得体地站在旁边人堆里。
视频一出立刻被顶到了前排,有一条高赞回答这么说:“她看起来在笑,没人知道她在哭。”
不管是江菀妍的粉丝还是路人都怒了,为什么真心的人总被辜负?
喻氤、秦昼,连同《夏歌》其他演员的微博都成了沦陷区,布满无数咒骂的语言,不堪入目。
喻氤对此尚不知情,因为周湘怕她老在微博写小作文,从打算避嫌开始就收走了她的微博账号,拍摄间隙还要补学校的各项课程作业,基本处于断网状态,直到从庄亦鸣口中听到。
她至今记得那是一场删得只剩牵手的约会戏,一喊卡庄亦鸣就直奔助理要湿纸巾,细致擦手的样子仿佛喻氤是什么脏东西,如此直接的羞辱,在场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
喻氤忍无可忍,将人叫到一旁问他到底是什么问题,庄亦鸣不情不愿在一米外站定,生怕被人误会似的。
“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和你沾亲带故的都要被骂死,我不为自己打算着点儿,以后就跟秦昼一个下场,”喻氤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他说这么说的。”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查到了,秦昼发了声明说传言种种皆是诽谤,还说从没有和除了江菀妍外的任何人有过情感纠葛。再接着江菀妍的粉丝自发在娱界大楼下静坐示威,要求将我雪藏,否则就向光电总局写投诉信抵制无德艺人,让《秋日恋曲》就算拍完也上不了线。”
“公司迫于压力,只能提前搁浅了《秋日恋曲》拍摄,编剧精神崩溃加上先前连续熬夜改剧本身体扛不住,一气之下住进了医院,导演之后也改了行,所以那部剧到最后都没有拍出来。”
房间里安静一片,闻勉长眉轻拢,默不作声的听着。
不得不说全盘托出之后喻氤还有些害怕看到他的反应,忐忑令她声音发干,“如果我说我确实不知道秦昼有女朋友,我从头到尾只把他当成朋友。你信吗?”
闻勉点头,“我信。”
喻氤闻言顿了顿,他便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
他的镇定自若令喻氤接下来的话有些艰难,也有些无力。
她低下头道:“那个时候我年纪不大,第一次脱离父母过集体生活,总觉得既然是朋友,只要彼此问心无愧就不必讲那么多男女分寸,那些说我和秦昼举止亲密的言论,我没法反驳。”
她想说如果自己一早知道秦昼不是单身肯定会和他保持距离,只是这话现在说来总有狡辩的嫌疑,喻氤苦涩地咽了回去,没发现被角已经被自己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闻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朝她伸手,“过来。”
喻氤抬头看看他,只见他望着她,双眼像夜晚的大海般宁静,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光脚踩着地毯来到他身前。
闻勉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将人带进怀里,低声叹:“怎么让人欺负成这样?”
喻氤顿时没由来升起一股委屈,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头顶被人摸了摸,“辛苦我们喻老师了,一个人走了这么长的路。”
掌心带来令人安心的力度,喻氤蹭了蹭他的手,“那你可以抱我久一点吗?”
闻勉将她拢紧,喻氤靠在他肩上舒服的闭上眼,感受着身后的轻拍,好一会儿,闻勉突然出声,嗓音清润,像在哄她睡觉一般柔和,“喻氤,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喻氤睁开眼,闻勉知道她没睡着,“据我所知,孟竖给《铁锈》找的配乐师是秦昼,现在想换一个人还来得及。”
怎么换,谁来出面主张换,不言而喻,只有他。
喻氤从他怀里退出来,“不用。”
闻勉认真端详她,“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为什么?”闻勉
皱眉,“你知道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吧?”
“我告诉你一切不是想向你讨要什么,我的清白有一天我自会证明,但不是现在,我如今还没有任何成绩,就算澄清了当年的真相,看我笑话的人也不会有丝毫愧疚,只有我站的足够高,我的委屈才会有重量,这些我想靠我自己去实现。”
喻氤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现在我只想回应你的信任,你那么好,我也应该配得上你的喜欢。”
闻勉盯着她半响,将人搂入怀中,清潭般的黑眸浓云翻涌。
“当然。”
第39章 P-23男色男人的美色,害人不浅……
房间内一盏矮灯斜斜,角落里的手机充满电后自动弹窗提醒,3:09AM。
闻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将怀里熟睡的人抱到床上,感觉到温暖的人嘤咛了两声,自己裹着被子朝更深处钻去,瞬间就蛄蛹到大床中央。
闻勉帮她把露在被子外的脚后跟塞进去,冷不丁被踢了一脚,失笑地拍了一下被子下的那团隆起。
喻氤还剩一层朦胧的意识,记得自己刚才和闻勉在一块,头埋在枕头里口齿不清地哼哼:“你回去吧。”
闻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倒也没什么脾气了,把床头灯调到最暗,又绕到床的另一头将被喻氤头下揉得乱七八糟的枕头放平,确保她能正常呼吸后,他挨着床沿坐下来。
把她刚才说的经历在脑中过了一遍,结合之前小余查到的消息,在那之后她像工蜂一般,被公司压迫在短短三年间拍了八部网剧,导致学时不够被电影学院延毕一年,而那些网剧无一不是用来捧非科班出身男星的泡沫剧。
闻勉心里明镜似的,对于商人本质的娱乐公司,只要不是被总局明令封杀,都不存在真正的“雪藏”,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拍网剧,不过是消费她在大众那里最后的脸熟度。
他眼前浮现出第一次正眼看喻氤的画面,他们摔在荒无人烟的杂草田里,她熬得双眼冒出血丝,眼珠撑得大大的,虹膜里痴痴映出山边日出,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黑色竟然才是最好的底片色。
与皮囊无关,但美的触目惊心。
那时他想,孟竖真的挖到好苗子了。
只是现在,他微微侧头,看向正在熟睡的人,她睡姿并不齐整,长发松散地铺开,养的乌黑滑亮,在昏沉的光线下透着大溪地黑珍珠似的光泽,衬得巴掌大的脸越发细嫩,放眼整个娱乐圈,她如今的年纪也刚算得上是年轻一批的小花,却已经比很多人经历的要多了。
闻勉忽然有些想知道,18岁的喻氤是什么样子。
回头瞅瞅霸占了整张床的某人,他头疼地从衣柜里拿出长羽绒服丢到客厅沙发,不忘在备忘录里记下明早让小余再备一床被子——他有预感,之后还会用上的。
关灯前,闻勉望着喻氤的背影,轻声道:“晚安,好好睡一觉吧。”-
这一夜喻氤睡得很沉,再醒来时眼皮仿佛负重万斤,有人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她不胜其烦地翻了个身,只听那道男中音再一次响起。
——“别赖床,再躺下去你会来不及回自己房间。”
喻氤充耳不闻,以前周湘每次叫她都会直接拉窗帘掀被子,如果没这么做,就说明没到最后一刻。
只是,周湘什么时候变成男中音了?
喻氤的大脑阻塞了两秒,睁眼,严实的双层窗帘遮蔽了大半个房间,只有床尾留了半臂宽的白纱,雾蒙蒙的晨光堪堪足够人眼辨析实物。
一看到这虽有相似却又大相径庭的房间布局,喻氤就清醒过来,昨晚怕是没回房。
屋外传来走动的声响,闻勉站在沙发边上换衣服,单手抓着T恤后颈兜头薅下,从喻氤的角度看不到他人,只能看到一截充满韧劲的侧腰,后腰线的阴影延伸至黑色长裤边缘,还挺翘。
闻勉声音不紧不慢传来:“我已经叫你了,要是回去路上遇到人可别赖我。”
喻氤尴尬地坐起来,“你昨晚怎么不叫我?”
外面隐约有嗤笑声,“你睡得太死,把我的床当自己的床,还恩准我回去睡。”
喻氤:“……”
环顾床头,发现枕头少了一只,看样子闻勉昨晚是在外面休息的。
想想她昨晚都干了什么?拉着拍了一天戏的闻勉聊天,还非要跑人家房间来,霸占人家的床,害得他必须睡沙发……
完了,谈恋爱才第一天她就这么粘人,闻勉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后悔跟她在一起?
她缓慢的匍匐下去,在松软的鹅绒被脑门一下一下地敲击发出闷响,直到触感生异,一只手托举住她的前额。
“醒了还不肯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比较想留下来?”
喻氤闭着眼苦皱起脸,好丢脸,不想面对他。
她迟迟不肯动,闻勉在床边坐下来,“怎么了?不舒服?我看看。”
“没事!”
喻氤一个激灵身子弹直,掀开被子下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不见刚才的磨蹭。
“我很好!这就起!”
闻勉看看突然空了的掌心,以及光着脚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看不出在忙什么的喻氤,有点好笑。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呃……”喻氤抓抓头发,对啊,她在找什么?
闻勉从床的另一边捡起她的毛绒拖鞋,蹲下身放到她脚边,仰着脸笑看她,“你昨天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拿过来,手机我放在外面充电,洗漱用具拆了一套新的放在洗漱间,等你回房间换完衣服我们再一起去吃早饭。”
他早上似乎洗过澡,眉宇发间带着清爽的水汽,喻氤表示刚醒过来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美颜冲击,特别是她自己什么都没打理。
太糟糕了,恋爱第一天就这么放松,太糟糕了!
她捂住脸,匆匆道了句谢就冲进洗漱间。
闻勉的洗漱间很整齐,为数不多的男士清洁和护肤排列在干净的台面上,旁边放着一套没拆的洗护用具,不是酒店的,看袋子上的LOGO是他代言的那款品牌送的。
喻氤从里面拆了一支牙刷出来,果然是和他放在杯子里自用的那支是同款,很明显的男士牙刷,刷毛有点硬,喻氤一边刷牙一边打量镜子下那一排剃须用具。
好新奇,他平常就是在这剃须的吗?
喻氤回想了一下他在电影作品中有胡子的角色,虽然也是另一种男性魅力,但以她的审美,还是清清爽爽的好。
等她洗好了出去,房间里的窗帘被闻勉拉开透风,看天色再晚半个小时,剧组的其他人就会陆陆续续起床了。
喻氤不自在地挠挠脖子,觉得多少该跟闻勉说点什么。
“对不起啊,害你昨晚没休息好,还得起这么早喊我。”
说着她瞥到椅背上搭着的运动服,想起他刚刚确实换衣服来着,“你换到早上锻炼了?”
“嗯,我记得有人说我都是早上运动,为了不穿帮,我配合一下。”
喻氤:“……”
她能说她在肠粉店是随口一说的吗?应该没人会记住吧?
“早上运动好啊,空气好,”她虚空拍拍掌心,干巴道:“那,我就先走了?”
闻勉没说话,靠着窗台朝她伸出一只手,就像昨晚叫她过来抱抱一样。
喻氤的心一下软
乎起来,嘴上说着“再晚要被发现了”,身体却自动朝他走去。
闻勉把她拉进怀里,低头看她,“只会嘴上说对不起,没有什么实质性补偿?”
“你要什么补偿?”喻氤怯怯道。
闻勉低挑的眼尾勾人得很,“那要看你想给我什么补偿。”
喻氤扪心自问,贼心,有,贼胆,经过昨晚一役,也争气了一分半点,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够不够?”
闻勉嘴角微翘,摇摇头,“不够。”
又在唇心亲上一口,“这样总行了吧?”
“嗯……勉强。”
“我真得走了。”
“嗯。”
“周湘最近都会去我房间查寝。”
“嗯。”
喻氤哭笑不得,拍了拍腰上纹丝不动的手,“你别光是嗯啊!”
闻勉这才懒散地站直身子,却还是没放手,却亦步亦趋地被她拖着往房门口走。
“我就是去换个衣服,马上就回来了!”
喻氤都分不清他是真舍不得还是存心想看她着急,总之从卧室到大门口短短几步路,两人磨磨蹭蹭了半天,好不容易把这么大个人拖到了玄关,门外却忽然响起了门铃。
“哥,起了不?”
小余的声音隔着酒店木门传来。
喻氤瞪圆了眼,急道:“你怎么不说小余会来啊?”
闻勉瞥了一眼近在两步外的大门,慢条斯理:“你没问啊。”
喻氤怀疑他是故意的,搞不好就是打着算盘在小余面前摊牌了以后就不用遮遮掩掩,问题是她现在也没辙,毕竟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只能理不直气不壮的指挥:“你给他发个消息,让他十分钟后再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小余却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你起了我就进了啊!”
伴随着房禁卡的“嘀”声,喻氤的眼睛再一次瞪大,闻勉忍住笑,在房门被推开前伸手抵住,朝配套的小书房抬了抬下巴。
喻氤心领神会,快步一闪,躲了进去。
几乎是刚站稳脚跟,小余大喇喇的声音就进了屋,“今天这么早!咦?哥你啥时候改早上运动啦?”
“偶尔换换心情。”
“成!那你先洗澡,我把带来的粥呈出来,今天是薏米粥,还热乎呢!”
“不急,我昨天给你发消息要再备一床被子。”
“看见了!咋啦,是晚上不够暖?我问问前台是不是空调出问题了。”
“算是吧,你过来看看尺寸……”
喻氤听着两人走过去,探出头来,只见小余毫不起疑地大步迈向卧房,闻勉垫后,含笑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放下心来,快步从书房溜出大门。
直到房门关上,走在静悄悄的走廊里,喻氤舒了口气,回魂的同时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做贼心虚的经历,都是男色害人。
正琢磨晚点怎么找闻勉讨回点“公道”,前面电梯厅拐角走出一个人影。
喻氤抬头望去,和拎着包衣衫整齐发丝不苟的精英人士周湘撞了对眼。
周湘提了提眼镜框,视线像一根笔直的激光,从喻氤身上的睡衣挪到她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高级套房,而后又挪回她身上。
喻氤望着面无表情的周湘,心道,这才是真的完了。
第40章 P-24入梦这戏拍的人恍恍惚惚
喻氤不会忘记前一天刚跟周湘起过争执,现在让她发现自己大清早的从闻勉房里出来,指不定往哪方面想,情急之下只好发挥老本行,半真半假指了指闻勉的房门演起来。
“小余买早餐帮我也带了一份,我刚从他那儿回来,你们吃了吗?”
周湘拎着包的那只手圈起来摩挲了两下,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喻氤被她盯得发毛,直觉她已经猜到了一二,不过周湘最后没发难,只是看破不说破地点了一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记得和我说一声。”
这让喻氤对她和闻勉之间的谈话更好奇了,闻勉到底说了什么让周湘开始睁只眼闭只眼?
不管怎么样,她暂时躲过了一劫,当天下了戏老老实实没再搞幺蛾子。
之后的数天,拍摄仍然在进行,李金银和娄泽在宜海的最后一个暑假很快过去一半,他们在省城租的单间不像出租屋这么大,东西不好搬运,两人把用不上的东西陆续清理掉,娄泽亲手打的那组桌柜也便宜转让了出去。
货车来拉柜子那天,娄泽和师傅上下搬了好几趟,热得直冒汗,两人上去喝水的功夫,留在楼下守车子的李金银冷不丁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人。
第二天莫警官来家里吃饭时她提了一嘴,莫警官没当回事,道她一直以来压力太大了,李志强前几天已经从看守所转走了,她也要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和娄泽好好面对新生活。
李金银没有完全放心,因为两天下楼丢垃圾的时候,那种被人悄悄观察的感觉再次出现,她和娄泽商量希望提早一个月搬到省城去,然而新房东给回的答复是上一任房客还没有搬走,无法通融。
于是娄泽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平凡的傍晚。
那天天气阴沉,从早到晚都下着小雨,吃完晚饭,娄泽代替李金银下楼去扔垃圾,他没有带伞,佝偻着背缩在旧棉衣的兜帽下,将垃圾扔进楼栋口的竹编垃圾筐里,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入目的是个完全陌生的苍老男人,男人看清他后愣了愣,像是认错了,但一句道歉也没说反而仓皇背逃,娄泽想到李金银说总觉得有人在观察她,当下便追了上去,男人腿脚好像不好,跑起来一高一低,很快被他抓住衣领扯翻在地。
娄泽想问清楚对方是干什么的,话没说出口,那人怀里嗙铛掉了个东西出来,是把绑了把手的水果刀,娄泽来不及反应,对方一不做二不休操起刀捅了上来。
“你……”
利器穿透血肉的那一下,和棍子拳头打在身上没有太多的区别,娄泽甚至笑了一下,可紧接着那剧痛再次传来,一下又一下,娄泽睁大了眼,四肢松软地向下滑去。
男人架着他的身子,对着胸腹一连捅了四刀,在确认他没有反抗能力后扔下他,揣着刀跑开了,娄泽想抓住他的脚,手指却只是在对方鞋面上无力的擦过,眼睁睁看着男人消失在杂乱的楼栋间。
雨点不知何时变得又密又大,娄泽倒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头向家的方向转了转,李金银等不到他人的话,会出来找他。
他捂住最疼的那处伤口挪起来,血液随着呛咳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溢出来,他扶着墙吐掉血,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拖去,雨声掩盖了他拉箱似的呼吸声,顺着脚步留下的血迹也很快晕散在积水中。
大雨里空无一人的夜晚,没有人知道转瞬间发生了什么。
一台车顶凹陷的报废皮卡停在小区角落,自从一年前被冰雹砸毁就再没人来认领过,冬去春来雨刮器里竟然冒出了两片小芽,嫩生的芽尖在疾雨下摇摇欲坠。
娄泽撑着车窗慢慢滑倒,从这里再往前,绕过一颗树,就能看到他熟悉的矮小阳台,房间的方格窗贴着彩色玻璃纸,从里面点亮灯,远远看去就像省城里漂亮的教堂。
娄泽笑了笑,血沫糊在喉头发出可怖的咕噜声,他冒着大雨,努力朝家的方向睁开眼睛。
别出来啊,小花。
娄泽下线的重头戏前前后后拍了十个小时,没有中场休息,据秋秋说现场很多人都看红了眼,对大部分工作人员来说,这个角色也扎扎实实陪伴了他们大半年。
因为孟竖的要求,喻氤是少数没能看到现场的人,她猜大概孟竖要的就是她对娄泽之死最原始的反应,或者说是——没有反应。
李金银坐在宜海分局里,走廊外边莫警官电话不断,屋子里几个坐在电脑后的制服警察正悄悄打眼瞄她,透过他们的眼神,李金银知道这些人认识自己。
娄泽被葬管处拉走了,装车时她匆匆见了一面,就在家楼下,他和他打的那套家具一样被人干脆利落地推进黑漆漆的车厢,后尾箱“嗙”一声盖上,车就蹬满油门开没了影,再然后,她就被莫警官带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坐的是分局哪间办公室,也不知道莫警官焦头烂额在忙什么,一切发生的太
突然,没有前因后果,但非要说来,也不是全无征兆。
莫警官打完电话回来,看到她不哭不闹地坐着,抹了把脸,走过去。
“现场勘察结束了,娄泽的……已经送到葬管处,死因基本可以确定,我先送你回家拿几件衣服再回来做笔录,这几天你住到我那儿去,不,住到你开学吧,出租屋和娄泽的后事我来弄……”
莫警官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后面的事,却只见李金银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的一道墙,那里除了低头做事的警员就没有其他可以注目的东西。
他蹲下身,低道:“金银,节哀。”
李金银终于有了反应,她收回视线转脸看他,而后迟缓地眨了眨眼,露出一点茫然,莫警官见状,想说的话徒然无力哽住。
收工之后,喻氤发现闻勉的车还停在现场,绕过笨重的车尾,便听见陈生正和他交谈,穿着干净便服,发尾微湿,想来已经清洗过。
喻氤脚下暂顿,在过去和回车上休息之间选择了后者,她朝投来关切眼神的闻勉笑笑,上了车。
她今天就两场戏,中间休息了大半天,说累远不及闻勉,但因为娄泽下线,她确实提不起精神,鞋也不脱直奔床去。秋秋见她闷闷地趴在小床上,便知道她心情不好,知趣地坐到驾驶室去了。
过了一会儿,车厢灰木地板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她身侧坐下,顺了顺她的头发,“伤心了?”
喻氤没吭声。
“为娄泽还是为我,嗯?”
枕头上的脑袋陷得更深。
闻勉轻笑了两声,托着她的腰扶起来,“我看看,是不是又偷偷掉眼泪了?”
喻氤堵在胸口的一团郁气让他这么一搅,变得有些不上不下,带着“知道你还问”的意味瞪他一眼,低下头坐起来,“你是不是马上就杀青了?”
娄泽死了,他还剩最后一场戏,也是孟竖一直拖到现在的那场床戏,拍完他多半就要杀青离组了,而她起码还有小半个月。
“你希望呢?”闻勉眼里划过笑意,接着道:“不急,刚和陈生说好了,再陪你几天。”
喻氤眼里飞快亮起光,很快又黯然,埋着头摇了摇,“你不在会比较好。”
要知道,接下来李金银的戏份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硬仗,闻勉在的话,她也许会没那么压抑,但相应的恐怕就没那么入戏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见不到闻勉。
闻勉碰了一头灰,只好摸着鼻子笑,“行程已经调好了,你要是嫌我碍事,我就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行了吗?喻氤老师。”
不等喻氤犹豫,事情就这么拍板决定了,随后的数天他果真不再轻易出现,除了每天晚上的一通电话,就连海棠糕都是让秋秋从中传递。
起初秋秋以为两人吵架了,直到发现即使没戏闻勉的房车也每天雷打不动的停在现场后才松了口气——即使不露面,只要看到那辆车,喻氤就能知道他在陪着她,随时可以进去找他。
就连周湘也不得不承认,闻勉算得上是用心了。
而喻氤,从那天起就开始了冗长拍摄。
娄泽的死因并不难确定,难的是排查嫌疑人,通过李金银的述说,那个经常在他们家楼下打转的可疑人士应该是冲着李金银来的,李志强作恶多年,潜在的仇家不少,莫警官按照娄泽尸体上伤口的口径,排查了宜海所有的刀具店,都没有可用的线索。
于此同时,99年的宜海迎来了第一批下岗潮,船厂的工人接连组织了几次闹事,乌泱泱地闹出了人命,整个分局的人都被调去维护秩序,根本抽不开人手,莫警官不得不暂时放下对联系人的追查。
李金银在他家住了几天,在某个下午独自回了出租屋,等到莫警官发现再去出租屋找她已为时已晚,李金银固执地要回来住,怎么劝都不开门,莫警官在门口破口大骂软硬兼施都没有办法,只好抽空就往出租屋跑,确认李金银的安全。
就这样,李金银独自在出租屋住了近一月,每天重复同样的轨迹,出去买菜,回家做饭,打扫房间,接着去小区附近的公园坐一下午,天黑前打包一碗面回家。
而这些,也是喻氤每天重复的拍摄内容。
孟竖提前和菜场的商贩打了招呼,为了不打扰人家做生意,全程只有一个摄影师远远跟着,没有打板,没有NG,一镜到底。
大部分商贩本来也不认识什么明星,见每次都只是一个女人过来买菜,买完菜就走,渐渐地没了在电影里露面的新奇感,看到镜头也可以熟练无视。
视线之内看不到任何工作人员,镜头一开就是一天。孟竖为她打造了一个完全真空的、属于李金银的世界。
重复以往。
近乎折磨。
喻氤从第三天开始不再问过了没、为什么过不了、哪里演得有问题。在公园里坐着的大量时间她有时用来思考李金银,有时也想想自己的事。偶尔打瞌睡惊醒,分不清现在是在戏里,还是剧组把她忘在这了。
她就像《楚门的世界》里24小时被观察的沙盒人物,区别是有人会提醒她到点下班了,然后她就跟着一天没见的秋秋回酒店睡觉。
现在酒店对她来说也就是睡觉而已,她连三餐都是在戏里解决。
属于闻勉的房车始终会出现在她的房车附近,上下戏前都能看到。
第十七天的时候,喻氤睡觉做了个梦,梦见她在公园里坐着,闻勉浑身是血的推开房车门朝她走来,分不清是水还是血的液体在脚下拖了一路,惊醒之后一被子冷汗,再没睡着。
那之后类似的梦她还做过几次,有一次实在没忍住给闻勉打了电话,她知道他睡觉时手机会开震动,想着如果他听不到就算了。
闻勉几乎是刚拨通就接了起来,在那头叫她的名字,问她怎么了,声音暗哑中含着迷离,很明显刚被吵醒。
喻氤咬了咬舌尖,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
她迟迟不作声,令闻勉清醒了几分:“做噩梦了?还是睡不着?”
喻氤:“都有。”
那边思考了两秒,轻声问:“要过来吗?”
喻氤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是她提出的暂时不见面,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只有在见不到闻勉的时候,她才能无限贴近娄泽已经离开的事实,她和李金银正在变成一个人,半途而废是冲动而不明智的——这一点,即使在去闻勉房间的路上,喻氤也透彻明晰。
只是当她真的站在闻勉面前,被他一言不发的拥入怀里,感受到他身上安宁的气息,沾染上他睡得温热的体温,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闻勉揉了揉她脑后,就着拥抱的姿势将她托抱进屋,动作温柔得喻氤眼里发酸,她环着闻勉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头,身下从结实的臂弯变成床榻,仍是没有松开手。
闻勉不得已,跟着坐上了床,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哄:“做什么噩梦了?”
喻氤摇摇头不回答。
她最近每天只有拍戏,闻勉不必多想也能猜到一二:“梦到李金银和娄泽了?”
喻氤顿了顿,闷声闷气:“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闻勉,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他拍拍她的背:“只是梦而已。”
喻氤也知道那只是她的梦,太过入戏分不清现实是演员大忌,闻勉对她已经很纵容,她不能再任性地挥霍闻勉对她的让步,人的感情都是有限度的,就算是喜欢,也会在一点一滴中慢慢消耗。
喻氤挤出一抹笑脸,从他怀里退出来,“我今晚能不能睡在这里?”
某种程度上,她笃定闻勉一定会答应,因此得到首肯后便一股脑地钻进被子里。
闻勉替她将压住的头发捋向一侧,又掖好被角,起身关灯。
喻氤望着他的身形,不知道是不是灯影模糊,竟觉得他眼下也有伏青,不觉伸出手扯住他衣角:“你也一起,好不好?”
闻勉停住了动作,垂眼看她,像在
度量,见她无声坚持,妥协地在另一侧的被子上躺下,“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我看着你睡。”
“那你呢?”
“我白天还能补觉。”
喻氤还是睁着眼睛,“你会唱歌吗?”
闻勉觑她一眼,“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喻氤赶紧闭上眼,被子外却传来轻柔而规律的轻拍,她飞快扬了扬嘴角,又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笑着睁开了眼。
闻勉支着脑袋看她,“笑什么?”
“你好像我妈妈。”喻氤老实答道。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另一半将自己联想成爸爸妈妈,闻勉似乎是例外,他平和地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喻氤想到母亲目光柔和许多,又认真道:“你也是温柔的人。”
“以后有机会和我回家过年吧,我带你见见她。”
闻勉没有拒绝,对她笑了笑,“睡吧。”
第二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闻勉不在房里,给她留了信息:【早餐在茶几上,起来了可以用一点再走。】
是用打包盒分离好的肠粉,还有包装在油纸里的海棠糕。
她以为闻勉是去晨跑了,出工时却看到闻勉和孟竖一起从酒店出来,两人神情都有些疏离,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都说女人有种动物般的预感,自从上次两人谈话后孟竖突然决定分组拍摄,喻氤现在看到他们单独在一块就觉得有事要发生。
但预想中的意外没有发生,生活依旧平平无奇,白天过着李金银枯燥的日常,晚上短暂的变回喻氤,闻勉当真像他说的开始彻夜开着通话盯她睡觉,如果她做噩梦了,就会去闻勉的房间,像那晚一样让他搂着睡。
转眼十一月一晃而过,闻勉后面的日程不能再拖,属于他的杀青戏被抬上日程。
而这场戏,就是那场被孟竖、被周湘耳提面命许久的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