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玫瑰金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季舒楹回过神来,被自己刚才冒出来的突兀念头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对裴远之有这种想法!
裴远之等了两秒,没等到怀里的人说话。
一动不动,过于乖巧了,反而奇怪。
“睡着了?”
他垂眼,视野里是她的发顶,乌发如同绸缎,像个毛茸茸的小鸟,“要睡去床上睡。”
被惊醒似的,季舒楹忽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去洗澡了。”季舒楹低头捞起地上放着的纸袋,眼神有些闪躲,不再看裴远之,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地,去了浴室。
裴远之看着她的背影。
浴室门被关上,磨砂的钢化玻璃,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暖黄的灯光。
过了一会儿,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响起。
虽说医院里的浴室防滑措施齐全,但裴远之没走,留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
等季舒楹洗完澡,吹完头发,回到床上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季舒楹玩了会儿手机,越玩越无聊,又没人陪她聊天,干脆托着下巴看一旁的裴远之。
男人侧脸神情专注,仿佛察觉不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只要季舒楹不主动开口,裴远之也没主动管她。
她余光瞅一眼裴远之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字母排列,如同整齐的小方盒,有些不爽。
凭什么她心猿意马的,被影响,对方还这么淡定,工作得进去,一点被影响的蛛丝马迹也没有。
“我要睡觉了。”
季舒楹盯着那张分外冷淡利落的侧脸,说。
“你睡。”
裴远之回。
“我觉浅,看不得光,特别是电子设备的光。”季舒楹加了重音,针对性很明显。
“也听不得噪音,比如键盘敲击的声音。”
她又补了一句。
裴远之掀眼看她几秒。
季舒楹以为对方要出去工作,没想到对方真的收起了笔记本。
夜深了,大约是因为白天睡多了,季舒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偏偏她又不能像以前一样,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睡。
只能小心翼翼地平躺,或者侧躺。
为了催眠自己,季舒楹开始在脑子里数羊,Onesheep,twosheep,threesheep……
冷不丁的,季舒楹听到裴远之忽而开口。
“为什么哭?”
哭?
什么鬼?
季舒楹翻身回来,凭感觉看向裴远之的方向,语气迷茫又不解,“你是在说我吗?”
“我什么时候哭了?”
她指尖抚上自己的面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哪里有哭过的痕迹。
“你睡着的时候。”
裴远之轻描淡写道。
黑暗里,季舒楹看不见裴远之的神情,从他平淡的口吻,也揣测不出对方的情绪。
“不可能。”
季舒楹一口否认,轻哼一声,“我怎么会哭,我都好多年没哭过了,能有什么事让我伤心的?”
裴远之没说话。
季舒楹自觉反击得当,揭穿了裴远之的谎言,让对方无话可说,心情舒畅。
只是没舒畅多久,想到季茂明,季舒楹心情又跌回起初的水平值。
“你知道那天,为什么我突然改变主意吗?”
安静了没一会儿,床上的人忽而道。
裴远之侧头,就着床下微弱的夜灯光,对上一双猫眼石的漂亮眼眸,在模糊的黑暗里熠熠生光。
季舒楹侧身,看着窗外缥缈如雾的夜色,声音也很轻。
不等裴远之回答,她继续自顾自地道:“去医院的前一天,我在商场见到他了。”
她没说这个‘他’是谁,但屋里的两个人心知肚明她言语的代词指的是谁。
“我以前有多崇拜敬爱他,现在就有多厌恶、讨厌他,但我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无法选择我的父亲是谁,因为选择权并不在我手里,我只能接受。”
“但如果我有了孩子,我可以选择什么样的人做ta的父亲,如果这个父亲我不喜欢,随时可以选择新的,ta永远是我的孩子,只跟我血脉连接,我有选择的权利和余地。”
言下之意,孩子的父亲是谁,不重要。
只要季舒楹想,她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人,成为她孩子的父亲。
这话说来没什么毛病,但落入裴远之耳中,让他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这种微妙的不舒服很浅淡,也很快,像是起伏着的潮汐,温柔地覆过海边凹凸嶙峋的深色礁石,乍一看,没留下任何痕迹。
日久天长,却将礁石的整个形状改变。
黑暗中,裴远之的神情沉静如水。
季舒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表达什么,反正就是一股脑的,想到什么就说出了口,压根没打算裴远之会真的跟她聊天或者安慰她。
她闭上眼,思绪开始游离,进入冥想状态。
没过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床上的人睡着了。
黑暗中,裴远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外面。
医院过道,头顶上的灯投下白色的光线,他揿亮手机看了眼,二十来条未读消息,一项项延后的工作内容,还等着他处理,有几份资本并购的合同,大客户点名让他来审才放心。
最上面的消息,是廖音十分钟前发的。
【我们跟舒楹妈妈聊完了】
【我和你爸在楼下,你空了下来一趟,我们跟你商量一下】
林真真坐在过道上的长椅上戴着耳机看视频,旁边还有值班护士给她送的热饮。
看到裴远之出来,林真真以为对方是要去洗手间,便做了个‘你放心,我来替班’的手势。
一楼门诊外。
私立医院的绿化面积很高,门口一片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老两口站在两棵茂盛茁壮的香樟树下,树干很粗且很高,枝叶茂盛。
深夜时分,院区里没什么人,天幕如墨,夜色寂寥,保安亭里的保安也昏昏欲睡,只有旁边的柏油路上时不时有车辆出入的尾气声响。
看到裴远之过来,廖音先问:“小舒睡着了吗?”
裴远之‘嗯’了一声。
廖音又问了几句季舒楹的情况,才提起跟钟冰琴那边讨论的结果。
“舒楹妈妈的意思是,领证不用急,但订婚、婚纱照、婚宴这些仪式和流程得抓紧时间先走了,考虑到小舒的身体,综合意见,婚宴合起来办一场就可以了。”
廖音将前面聊的内容一一道来。
女方母亲那边的出发点,可以理解,不然到时候显怀,再办婚宴,或是日后补办,都显得有些难看。
廖音想了想,又道:“虽然时间赶,但我跟舒楹妈妈说过,该有的都不会少,不会委屈了小舒。”
“你准备一下,我们约了时间,准备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先订婚,再商量婚期,聘礼和五金的话……”
这是把备婚的事项都提上议程了。
廖音说话时,裴贺彬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听妻子讲话,像一颗沉默的树。
等廖音说完,裴贺彬才注视着儿子,缓缓开口:“你工作忙,事业心强,我们理解,但要成家的人了,以后还是要多花时间,经营照顾一下自己的小家。”
“真诚与否,用没用心,都是能感觉出来的,爸只给你一句忠告,家和万事兴,否则,走不远的。”
裴远之沉沉应了声。
“我知道的,爸,妈。”
商量完正事,廖音和裴贺彬先开车回去了,两个长辈折腾了大半天,身体也有些熬不住了。
裴远之留在原地,没上去。
夜风徐徐,风声呼啸,将落拓的阴影拉长,有些寂寥。
他低头,敲了根烟出来。
裴远之本身不爱抽烟,为数不多抽的,都是应酬或者聚餐上,客户或老板递来的,推不掉的。
今天却意外的,前面下楼时就想抽。
旁路时不时的有车驶过,路灯的光晕与昏黄的车灯交织,投下斑驳的碎影,一片光明,一片昏暗。
裴远之从未想过结婚,但身旁朋友同学同事结婚的不少。
分享欲强的偶尔也会在朋友圈发备婚过程,不论是婚戒、婚纱的选择,还是场地布置,都浪漫且有格调。
小到婚礼现场上的鲜花,大到具体场地的选择,从户外到海岛,备婚的过程,繁琐且事无巨细,为此飞遍国外的不在少数。
他偏头点烟,风有些大,指骨虚虚拢着火。
咔嚓一声,砂轮轻擦过的响,落在蓝调夜色里,轻得几乎没有声。
一点蓝色火焰跳跃,那一刹,点亮晦暗里的深邃眉骨,薄薄眼皮旁的一点黑痣,又寂灭下去。
很慢地吸了一口,裴远之指尖掐灭了烟。
一如既往的克制,且理性-
周天,穆骁给裴远之打电话,之前工作上的事出了茬子,他有正事要说。
按照以前来说,周天他肯定是找不到裴远之人的,却没想到对方让他直接去KS律所找他。
穆骁颇是稀奇,一路顺通无阻地到了KS事务所。
“穆先生是吧,裴律跟我说过,请跟我来。”
前台笑吟吟地带路。
律所节奏快,氛围忙,紧促且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当三个人用,牛马干活,根本无暇关注来拜访的穆骁。
顶多多看一眼,心里默念一声这个新来的客户竟然没秃顶没有啤酒肚。
跟前台道了谢,穆骁一进办公室,外人面前的温文尔雅立马收了起来。
他打量着周围的格局和布置,啧啧,“怎么书柜上就一本新公司法,什么意思?不把我们合同法证券法的书放眼里?”
“你的办公室怎么比我的办公区还大,你老板真大方。”
语气里难免带上一些羡慕的酸。
当年两人都在美国留学,学历、家境都差不多,毕业后的事业情况却天差地别。
穆骁家里也是法律世家,长辈大多从法,只是他的能力天赋更多点在交际方面,实务一般,当初想留美,却又嫌弃给了offer的律所年薪只有几万美刀,便回国了。
裴远之在顶级美所工作了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回国了,当时穆骁从家里长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还叹息过——这么好的工作不要送他啊!他很乐意。
“你要是每年能给老板创收千万,你也能有。”
办公桌前的裴远之掀眼,懒洋洋撂下一句。
“这话说的,哪有那么容易,现在行业寒冬懂不懂,多少同行今年都还没开单,想拿到案源,比登天还难啊。”
穆骁不爽道。
“难吗?更难的事你都做过了。”
裴远之翻开一份文件,助理律师刚打印送过来的,纸页新鲜温热,“能有什么比做鸭还难?”
“……?”
穆骁敲了敲桌子,无语。
他不就之前开玩笑说过一句让裴远之介绍富婆客户,落下了把柄。
“哎,现在赚钱不容易啊,社会不好混,你别说,我这外貌条件,好像还真可以考虑一下转行。”
穆骁靠在桌边,就着玻璃的投影,上下打量着自己,身高一米八,五官端正俊朗,气质也好,他最会哄客户开心,要是真去夜店当男模,好像也是有前途的。
“转什么行,去日本当牛郎?”
裴远之签完字,将钢笔放回笔筒,拿过玻璃杯,喝了口冰水,“你这条件,也就只能去日本了。”
穆骁:“……”
众所周知,日本的牛郎以情商高出名。
与之相对的,是拿不出手的外貌和身高。
穆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跟裴远之争什么口舌,对方是经常开庭上战场的人,跟他斗嘴,那不是找抽吗?
他迅速转移话题,说回正事:“陈越跟你说了吗,上次我牵头的那个案子,当事人又反悔了,想要收回代理合同。”
那个案子,虽然是他和裴远之组的局牵的线,但实际出面代表KS律所签下委托协议的是陈越。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边当事人突然提出收回代理,想要接洽别的团队,双方又是一顿掰扯,少不了谈判协商。
两人聊了一会儿正事,穆骁想起自己听到的传闻,又问:“昨天我听我妈跟廖阿姨聊天,好像提到了什么未来媳妇的聘礼和五金,是在说你吗?”
廖音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就结婚,孩子都有了,所以说的这个人,穆骁猜测是裴远之。
穆骁一向消息灵敏,两家又走得近,知晓这件事,裴远之并不例外。
裴远之‘嗯’了一声,关掉刚审完的合同,鼠标滚动着,点开一个网页。
ERUNICA,一家意大利的婚戒设计品牌,偏冷门小众,价格也颇对得起它的slogan——每一款都独一无二,全世界独一份。
品牌的英文名近似于Onlyone,意为唯一的设计,唯一的爱。
“……真备婚?!”
听到肯定的回答,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穆骁,也震惊。
前段时间他还在想谁能让这个工作狂结婚吃吃苦头,紧接着就听裴远之说买婚房的事,当时想着裴远之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先准备婚房什么的,很常见,毕竟三十而立。
却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周,就已经在备婚阶段了。
速度堪比坐火箭。
穆骁沉思片刻,想到之前的谣言,冒出一句:“……你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滑动鼠标的动作顿住。
页面暂停在一款颇有质感的设计,交叠的两只戒身线条流畅,光泽内敛的玫瑰金,女士隔钻,男士内
镶,似雾感的星星,高级且低调。
他垂眼想了下,她的手指纤细,指围应当也比展示的小许多。
但怀了孕,尺寸太恰好的,届时戴着可能会不舒服。
几秒后,裴远之的视线才从笔记本移开。
看向穆骁,“谁说我是奉子成婚?”
第42章 42“我帮你”
裴远之的回答出乎穆骁的预料。
倘若穆骁能看到裴远之笔记本上的页面,恐怕会更出乎预料。
穆骁双手抱胸,思考了几秒,反问:“难道不是吗?”
“总不能是你爸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吧?两家都满意,然后闪婚了?”
他嘀咕了几句,还是想不通,裴远之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接受父母包办婚姻的人。
而且,开玩笑归开玩笑,结婚了就真的没有自由了,取而代之的是责任和义务,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可能结了婚还自由的。
私事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裴远之也没有跟人聊太多私事的爱好,懒得再回答他。
穆骁不甘心,又变换着花样地试探了几句,眼看着从裴远之口中问不出来什么,最后才罢休。
正事私事说完,穆骁离开前又问:“不送送我?四舍五入我也算是你们KS的半个客户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滚’。
穆骁悻悻,离开前又多看了两眼年轻的前台-
季舒楹也忙得不得了。
自从钟冰琴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切都仿佛按了加速键。
先是两家长辈约好了时间一起吃饭,地点定在S市一家人均略高的江浙菜餐厅,环境清幽,一般情况下需要提前一到两周预约。
餐厅地址闹中取静,整体是中式庭院设计,绿植环绕,雅径通幽,而进到里面,装潢则偏低调复古,优雅大气。
两家长辈第一次正式吃饭,互带了礼物,开头便是寒暄的环节。
季舒楹抬头看了眼廖音旁边的裴远之,他今天也穿得很正式,白衬衫,黑西裤,身形修长笔挺,气质冷淡卓然,倒真有几分未来新郎的模样。
她这才生出一点不真切的感受——自己真的要跟裴远之结婚了。
“这是远之的爷爷奶奶,还有远之的哥哥、嫂子、侄子。”
廖音指着,一一介绍。
裴爷爷约莫快八十岁,头发全白,气质儒雅,看起来有些严肃,不怎么笑。
裴奶奶倒是笑容满面,如同弥勒佛,每一条纹路都透着慈祥和蔼。
季舒楹一扫平日的张扬,难得乖巧地认人,“裴爷爷好,奶奶好,大伯哥好,嫂子好。”
她嘴甜,叫人时落落大方,笑起来时分外清澈动人。
“好好好,原来就是我的孙媳妇?长这么乖,一看就是好孩子。”
裴奶奶越看越喜欢,赞不绝口,伸手便是一个厚厚的红包。
季舒楹大大方方地接过,笑容更盛,“谢谢奶奶。”
自然而然的,落座后,裴远之坐在了季舒楹的身边。
长辈们在寒暄,她余光悄悄扫一眼旁边的裴远之,没想到对方也刚好在看她。
季舒楹今天穿了一身新中式风衣裙,花纹精细,面料精良自带光泽感,剪裁有些微修身,小腹部位微微凸起,全身上下流淌着一种微妙的温柔气质。
与平日截然不同。
裴远之眸光多停留了几秒。
视线相对,季舒楹清咳了一声,不自然地率先移开视线。
她转而去看桌上裴家的其他人,倒是发现一点意外。
裴远之的哥哥,裴成礼,似乎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两人说是兄弟,但除了都很高,光从五官容貌上,看不出一点像兄弟的地方。
若不是廖音介绍,她恐怕都认不出来。
裴成礼大裴远之八岁,早就成家立业,儿子都上小学了,因此看季舒楹就跟看自家小妹妹一样,给了红包,招呼着让不要害羞,就当自己人,随便吃随便喝。
菜单提前一天就发过,一道道的,吃完上一道,下一道很快上来,咖喱羊肉焖饭、麻辣蟹粉肉包、花胶黄鱼羹、黄金脆带鱼……
吃饭时,钟女士和裴远之父母那边商议聘礼和五金,廖音这边很有诚意,光是五金就给到三十万的预算,钟冰琴也不是拿乔的人,陪嫁的数额也等同,一路顺畅。
吃着吃着,廖音忽而开口:
“我们跟远之商量了一下,想的是把远之婚房的份额公证一半给小舒,也算是给小舒的一点保障。”
公证,而不仅仅是加名。
这话一出,桌上人心思各异。
裴成礼的妻子明显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季舒楹收回视线,夹了一筷黄金脆带鱼。
这道招牌菜她吃过很多次了,但永远吃不腻,外焦里嫩,好吃,唯一可惜的就是份量袖珍,基本夹一块就差不多没了。
钟冰琴微笑着婉拒:“亲家母是实诚人,但这是孩子的婚前财产,我们家并未出资,怎么好意思呢?”
廖音的态度很坚持,“不管怎么说,这几个月都是小舒受苦了,前两天还低血糖进了医院,是我们远之和做父母的没照顾好,既是补偿,也是一点保障。”
“这也是远之的意思,是吧?”
裴远之顺手用公筷给旁边人的碗里又夹了一筷,淡声应道:“母亲说的是,我个人觉得可以公证75%的份额。”
季舒楹盯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酥脆金黄的外表,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廖音坚持如此,且裴远之也表态了,钟冰琴假意推脱了几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快要吃完的间隙,裴远之起身去结账,又回来开车送人。
后来去买五金的路上,季舒楹私下问钟冰琴,为什么要这份份额,先不说家里并不缺这点,之前看房时和裴远之的对话,还历历在目,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她不认为裴远之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也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不要有这种心理。”
钟冰琴语重心长地道:“该抓的必须抓,该要的一定要要,这是保护你自己的权益。”
她也不避讳自己的失败前例,抚摸着季舒楹的发丝,“你要学会从妈妈的婚姻中吸取教训,不管你缺不缺,为自己谋划,总是没错的。”
又细细叮嘱了一些婚后财产的注意事项。
为了挑选手镯、项链、耳饰、戒指、手链这五金,季舒楹挽着林真真,在钟女士的陪同下,先逛了逛周生生、六福、周大福这几家香港珠宝品牌。
柜姐眼光毒辣,一眼看出这行人穿着打扮不菲,应当是个大主顾,主动上前笑着询问,“请问是买来什么用途呀?”
一听说是买结婚五金,柜姐更加热情地询问需求和预算,一边介绍寓意:
“金项链呢,谐音‘相恋’,代表爱人紧紧相连;金耳环呢,则寓意着亲密无间,愿意聆听爱人的心声;至于金手镯,意为‘守着’,您看这个形状,是不是像圈着对方,代表愿意给予满满的爱意与守护;金吊坠则有时刻都把对方挂在心上之意……*”
季舒楹平时戴金饰戴得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多寓意,有些新奇地挑了挑眉。
柜姐能言善道,且很有眼色,一看到季舒楹的目光在哪一款上稍微停留久一点,就立马拿出来让季舒楹试戴。
展示的圈口偏小,一般都需要润手膏来帮忙戴进去,季舒楹手腕细,连辅助都不用。
“您的手也太漂亮了,这么白,戴起来也太好看了。”
顶光下,柜姐看着自己握着的雪白手腕,由衷地赞美。
客户松松地戴了只古法卷草纹手镯,还有只宽边素圈,粗细叠带,很有参差不齐的设计感。
镯美,人更美。
这样的夸奖季舒楹从小到大就听了许多,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好看的好看的,舒舒。”林真真挽着季舒楹另一只空余的手,笑嘻嘻地撺掇道:“都买吧都买吧。”
“让你老公大出血一下。”
什么鬼啊……
这样的代指,惹得季舒楹耳朵有些热,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钟女士等人。
眼花缭乱,最后选购了几款试戴效果不错的戒指和手镯。
而后又去SKP的老铺黄金,门口排队的人众多,还有拿着号的。
SA带领一行人进VIP室内选购。
“这是清廷的古法制金工艺,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非遗工艺与经典时尚美学,我们家呢,相比其他品牌,会更有设计感和时尚感……”
介绍完,SA还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满了三十万还有九五折哦。”
琳琅满目,做工精良,足够好看。
饶是平素对黄金没那么感冒的季舒楹也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纹样有龙凤图案,寓意着龙凤呈祥。
除此之外,SA还推荐了几款有两世欢、荷花这类中式古典元素的款式,说‘象征着美好与吉祥’。
柜台罗列,画面金光璀璨,满是钱的味道。
无论如何,购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季舒楹试了几款手链,抬手,欣赏了几眼,随手拍了张照,发给裴远之。
附带的消息也很简略,就三个字-
【好看吗?】
那边裴远之应当是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季舒楹又发消息-
【好看就打钱】
那边裴远之正在开会。
是所里最近接的一个大案,上面组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思路,如何切入,微信不间断的有新消息过来。
裴远之一边听,一边随手划开手机,廖音发了十来条消息,罗列了一串场地参考和伴郎名单。
【让你侄子来当花童,怎么样?】
【小舒喜不喜欢海边户外,还是说选在酒店里?】
裴远之回完消息,退到主界面,再点开新消息。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照片。
光线很好,背景是柜台前,纤细嫩白的手腕,戴着碎金手链,衬得肌肤如同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透亮的光泽。
一刹失神。
几息后,裴远之轻点照片,将原图保存。
没过几分钟,季舒楹名下的银行卡就收到入账消息。
【CN银行】
2*年6月21日裴远之账户6472向您尾号429账户他行汇入,收入金额300000.00元,余额*******元。
虽然裴远之一句话没说,但季舒楹自认从对方打钱的速度收到了答案——默认对方的意见就是好看。
心满意足中,季舒楹又试戴了下别的款,对比了几下,最后都包了起来,钟女士还额外出钱,给她买了六根金条,给林真真买了一款吊坠。
打包时,柜姐帮忙拍了几张照。
红丝绒的盒子,质感的黑底,依次展示着耳饰、项链、手链,富贵堂皇,金光灿灿,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构图好看,季舒楹顺手发了条朋友圈,就当是记录备婚过程了。
刚发出去不久,就收到几十条赞和评论。
季舒楹粗粗浏览了一下,第一条竟然是廖阿姨评论的。
【太好看了[鲜花][鲜花][大拇指],小舒太会挑了,审美这么好,可惜没有上手图[叹气][可怜]。】
未来婆婆很给面子,且情商很高,并不扫兴。
她轻笑了一下,继续往下看,后面则是一些圈内塑料姐妹和同事同学的夸赞。
【好看好看,真的好看!!】
【哎哟我去,太有实力了!!】
【亲爱的这么会买啊,都好好看,好想要】
【宝贝去老铺买东西啦?逛街怎么不叫上我】
不乏有人试探着问她怎么突然买这么多金饰,是不是要结婚了,季舒楹挑拣着回了几条,不熟的就压根没理。
定下婚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季舒楹也搬进了新家。
房子是上次看的第一套,季舒楹都不知道裴远之什么时候买下的这套一线江景大平层。
这两天忙着搬家、备婚、时不时的要产检,免不了又请了一天假。
期间君德的同事,发来消息关心她,有不怀好意的,也有真心担忧她的。
【小舒,你不是请假了吗,但今天我怎么看杜律把你的工位清了】
【这两天你不在,我们老被杜律骂,他昨天发了好大的脾气,有点替你担心】
卓清夕。
这个备注,季舒楹有印象,之前去KS的时候,对方差点撞上玻璃,她顺手拉过对方一把,后来这个姑娘还请她喝咖啡,只是她当时喝不了,婉拒了。
突然清工位却不通知她?
季舒楹似有所感,打开邮箱。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劝退邮件,理由是‘长期不来律所的实习律师一律除名’,冠冕堂皇地声称所有人一视同仁,再优秀也不行。
请假一天就算‘长期不来律所’吗?
季舒楹有点好笑,只能说杜律演都不演了。
这件事,她并不意外,之前找实习时,就听前君德人员分享过,实习了半年却突然被清退。
况且这类事,行业里屡见不鲜。
实习律师需要实习整整一年才能拿到执业证,而这个期间,面对律所的压榨,实习生往往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基本的权益也得不到保证。
这个行业便是如此,有些畸形,不仅卷,且内斗严重。
季舒楹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本身也在准备KS的面试,顺势申请了注销实习证。
她想得很开,更好的机会还在后面,倒是卓清夕发消息替她鸣不平,觉得很是可惜。
既为君德,也为季舒楹,毕竟季舒楹是这一批实习生里学历、能力、表现都最为优异的。
【员工和公司是双向选择,我本来也不喜欢君德的气氛。】
就因为气氛的原因,就这样放弃了君德?
卓清夕很难理解。
像是知晓她此刻心中所想,季舒楹又回了她一条。
【一天九个小时都呆在律所,我肯定倾向于选择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气氛】
【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与卓清夕的失落惆怅不同,季舒楹不在君德继续实习,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昕妍。
留用的名额本就稀少,强有力的竞争人少了一个,看到季舒楹工位被清的那天,赵昕妍高兴得就差没放烟花庆祝了。
当然,她也好奇季舒楹接下来的去处。
在同事间打听了一番,也没听到消息,反而是同事分享了一条季舒楹朋友圈的截图。
截图上金光灿灿,按照高矮大小顺序,依次排列展示着花丝流苏蝴蝶耳钉、风车茉莉花项链、团花锦簇戒指、花丝五彩蝴蝶珐琅红宝石……
赵昕妍坐在工位上,捏着手机,把图片放大,仔细看了又看,想从边边角角里,找出一点是假的或者P图的痕迹。
【这得多少钱啊我的天哪……好多金子】
【看到老铺的logo了,这可是黄金中的爱马仕】
【这得要几十个w吧?】
【之前就跟你们说人家家里本来就有钱,你们还不信】
看到这里,赵昕妍忍不住了,打字:【也不一定吧,万一是假的,或者夫家有钱买的呢?我看她也不像是买得起这种的】
【之前不就有传闻说她***吗】
卓清夕叉掉聊天框,又打开,几秒后,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有证据吗这么说话,怎么有人语气里的酸味都快溢出屏幕了】
【天天就知道背后造谣别人,有这时间不如精进一下自己的业务,能不能留下还不一定呢】
……
真的住进泓园,季舒楹才发现一切比她想象中的更美。
晚上八点,华灯初上时,俯瞰江边夜景,巨大的落地窗,270°的绝佳视野,璀璨霓虹投射下的不夜之城。
直到此刻,都有些不真实感。
她二十多年前的‘家’没了,现在,她有了另一个意义上自己的‘家’。
属于她、宝宝、和孩子爸爸的家。
很快,季舒楹又
发现了新的难题——因为之前低血糖的事,裴远之太忙,廖音不放心,住了过来,想帮忙照看两下。
然而,她之前跟裴远之都是在不同房间睡的。
别说同床,同房都没有。
甚至今天搬过来的时候,也是她的东西先占据了主卧,但现在廖音过来住了次卧,她总不能当着人家母亲的面,把裴远之的东西放到别的房间去。
“晚上冷,别着凉了呀小舒。”
廖音路过客厅,看到季舒楹靠在落地窗边的软椅上,有些不放心,先拿来了薄毯盖上,又端来一碗张姨煮的睡前甜汤,“喝点热汤,好睡觉。”
季舒楹接过甜汤,甜甜一笑,“谢谢伯母。”
刚才的犹豫只是一闪而逝,她很快想通,按照裴远之的个性,大概率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等到凌晨一两点,她都睡熟了,做梦都做了几轮了,裴远之可能都还在书房,从作息上来说,两人根本撞不上正面。
看着季舒楹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着甜汤,廖音眼露欣慰,很有成就感,且满足。
多可爱多乖的媳妇啊!
可惜小儿子不懂风情,大晚上的,不早点回家陪怀孕的儿媳,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加班加班。
想起什么,廖音又问:“是不是三个月了,小舒。”
季舒楹粗略算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买妊娠油没有?”
“买了呀。”
季舒楹答,有些不明。
“可以用起来了,女孩子都爱美,免得以后不好看。我之前生远之他哥哥的时候,三个月后就天天晚上抹,生完一点皱纹都没有。”
廖音传授经验,笑眯眯地道,“要是不方便,让远之给你抹。”
还不算熟的长辈提起这个,季舒楹脸皮薄,肉眼可见的不自然,还是尽量云淡风轻地笑了下,“知道啦伯母。”
早早洗完澡,季舒楹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枕着枕头,照例复习面试题。
她让学姐帮忙打听了一下KS今年的面试内容,听说有时候也会有无领导面试的情况,赶紧临时抱佛脚。
晚上十点,她昏昏欲睡,忽而听到外面有细碎的响动,神经猛地清醒了一下。
不多时,门外有脚步声。
而后咔哒一声,卧室门被拧开。
裴远之进了房间。
他扫了一眼卧室内,大床上的被窝明显地隆起一点弧度,显然,床上有人在睡觉。
安静房间内,有不稳起伏着的呼吸声,出卖了主人。
裴远之拉开衣柜门,原本黑白灰色的衬衫西裤里,混入了一些鲜艳色彩,似颜料滴入水墨画,不复之前的单调色彩。
白天搬家时,听说廖音要来,张姨自动将他的衣服也放在了主卧里最大的衣柜。
“你不用听我妈说的。”
裴远之看向床上的人,正值仲夏的夜晚,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丝绸吊带睡裙,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薄空调被,露出来的肌肤却比被子更白。
“就算分房睡,她不会说什么的。”
这话说得。
好像她很想跟他睡一张床一样。
季舒楹也不装睡了,掀开被子起身,“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她拉出抽屉,拿出一份白天准备好的婚前协议,里面的条例是她之前就写好的,递给裴远之。
裴远之低头看了几眼。
季舒楹本以为裴远之会很快签下,毕竟上面的内容都是他们很早之前商量好的条件,没想到裴远之扫视着,似乎还真的看得认真,拿出了审合同的架势。
最后,改了两条他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才签字按下手印。
从书房回来,季舒楹莫名有种落了下风的感觉,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想到之前廖音说的话,白白送上来的机会,季舒楹决定在别的方面找回场子,唤了一声:“裴远之。”
“?”
“帮我抹一下妊娠油。”
她仰了仰下巴,示意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
裴远之抬手松领带,闻言余光扫了下床头柜上放着的妊娠油。
季舒楹抢在他拒绝之前开口:“我困,累,不想动。”
“这个跟体质有关,会长纹的,抹了也没用。”
裴远之将解下来的领带挂在衣架上,淡淡道。
季舒楹:“……?”
“你又没生过,你怎么知道!”
原本都躺下了的季舒楹又坐直起来,“而且是伯母说的,让你帮我抹,越早用越好。”
未尽之意,大有‘你不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去隔壁告状’的架势。
裴远之将解下来的袖扣放进衣柜抽屉里,而后俯身,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一瓶妊娠油。
米白色瓶身,精致小巧的包装上写着一串英文。
裴远之坐到床边,修长分明的指骨扣着盖子,清脆的啪嗒声后,盖子被打开。
淡淡的奶油玫瑰香气在卧室内弥散开来。
他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视线从锁骨滑下去,落到薄薄睡裙下,微微凸起的肚皮。
“自己掀,还是我帮你?”
第43章 43“好硬”(小修,新增400字)……
自己掀?
怎么可能。
季舒楹自然没动,做足了大小姐任人伺候的气派,只用眼神催促裴远之快点。
这是直接把他当家庭版按摩师了。
裴远之垂眼,左手拿着瓶身,另一只手捻着裙角,撩起来。
睡裙丝滑且薄,如轻纱般被撩起,露出里面瓷白莹润的肌肤,隐约透着很淡的粉,似易碎的白瓷,一碰就会碎,需要小心、克制、谨慎。
季舒楹闭上眼,专心享受。
视觉关闭之后,其他感官愈发明显,耳边捕捉到窸窣的声响,是手指与衣料摩挲而过。
阴影落下,淡而清冷的乌木沉香近了,裙子被人从膝盖处,顺着腿根往上,掀到腰间。
裸露的下半身肌肤与空气相贴,有些舒服的凉。
紧接着,有什么光滑又坚硬的东西轻擦过她的后腰。
腰的部位一向敏感,季舒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出声,“什么东西,碰到我了。”
光听内容,足够引人遐思。
实际上,只是表硌到了。
裴远之:“……”
他有些无语地放下瓶子,左手搭在右手腕上,先将腕表解下来。
季舒楹听到搭扣解开的清脆声、坚硬物体放到台上相碰的硬响,也反应过来,刚才那点硬硬的触感是表盘。
被她那么一说,气氛反而变得有些怪异的暧昧。
不过她嘴上不饶人,“手表都不解,你怎么一点都不专业,等会我要给你一星差评。”
裴远之:“…………”
他往掌心倒了一泵妊娠油,均匀开后,先从肚子下方往上涂抹。
肌肤相触的刹那,裴远之微凉的指尖让季舒楹身体细微地抖了一下。
前面刚签完字净了手,裴远之的掌心很凉,像刚从冷藏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一样,蒙着一层冰凉的水汽。
“好冰!”
季舒楹不满地抗议,“你会不会抹啊,要先把掌心搓热,才能下手。”
跟她以前享受过的专业按摩服务相比,裴远之是那种刚上手就会被她赶走并且差评的业务水平。
裴远之没说话,只按照她说的去做。
宽大的手掌再次落下时,带来温热慰贴的热度。
先从腹部中间往两边涂抹,节奏不疾不徐,而后,又缓慢地涂抹左右两侧后腰。
生平第一次伺候人,裴远之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几分生涩。
卧室里的暖光灯下,纤细的腰身,微微凸起的腹部轮廓,线条柔美优雅,散发着女性独有的温软气质。
动作间,裴远之低头,视线似有若无地滑过,动作逐渐缓慢下来。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好痒……
后腰被涂到,季舒楹的神经也紧跟着蜷缩起,上半身仰起了一点幅度,她忍不住想阻止裴远之探向后腰的动作。
刚抬起手,又勉强按捺住。
她微微睁眼,余光扫视到他的动
作,那双扇骨般漂亮的手抚过腹部,温热的,暖融融的。
裴远之学习能力强,观察力也敏锐,很快从她的反应里获得反馈,力道从一开始的太轻或太重,到现在的恰到好处。
仿佛每一寸皮肤、每一处肌肉、每一个细胞,每一分深层的感官,都被照顾到。
揉捏,轻抚,触碰。
“别抖。”
命令的清冷口吻,季舒楹下意识照做,克制住痒的小动作。
裴远之伸出左手扣着季舒楹的后腰,稳住她的身形。
“又不是我想抖。”
对上裴远之的视线,季舒楹小声反驳,“我只是有一点点怕痒。”
“这叫一点点?”
裴远之挑了挑眉,“你扭得快坐起来了。”
“……”
怎么把她说得跟那什么一样?
季舒楹不服,想要踢他,奈何裴远之察觉到她的意图,扣着她的脚踝把腿放回去,只稍微用了几分力,就重新将她按在床上。
季舒楹:“……”
裴远之继续动作。
浅绿色的睡裙褪到腰间,叠在一起,与月白色肌肤相衬,似天上的弯月坠落到绿色草坪上,又似盛开的白色洋桔梗,郁郁的墨绿色枝干簇拥着娇嫩的花蕊中心,不可思议的惊艳的美。
“放松点。”裴远之低头说。
季舒楹没说话,秀眉微蹙起,用了好大力去努力克制,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逐渐急促起来,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好痒好痒好痒……
好难受。
她本意是想折腾裴远之,岂料最后了变成对自己的折磨。
“不行不行。”
季舒楹倏地推开裴远之的手,护住自己的腰,“我腰怕痒,你换个地方抹。”
这哪里是折磨裴远之,这分明是在折磨她自己。
“要不你涂别的地方。”
季舒楹回忆了几秒,好像书上有说不同时期可以涂抹不同的位置,“比如臀部、腿部、胸部什么的。”
裴远之将手中的盖子拧好,余光扫了季舒楹一眼,“你可以找张姨帮忙。”
“我不好意思。”
季舒楹说。
裴远之没动。
“我又不像你。”脸皮厚。
想了想,季舒楹又补充道:“我跟伯母也不熟。”
都是同性,如果张姨是家里相处了几年的阿姨,那倒也没什么,但张姨才来家里工作不久,廖阿姨呢,季舒楹自认为关系也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裴远之没说话,动作代表了他的意见。
他重新扣开盖子,往掌心倒了一点。
实际上,裴远之不太喜欢这类黏腻的触感,也反感过于馥郁的花香味,就像他平时的洗护也很简单,一支洁面一支剃胡膏一支须后水。
用的男士香水,大多都是非常清淡甚至后调过于冷的味道。
他以为自己会非常不耐烦,速战速决,应付了事,但实际情况,似乎尚在心理接受范围之内。
甚至算得上分外耐心。
跟抹腹部不一样,他掌心刚碰到大腿根的肌肤,季舒楹就瑟缩了一下。
“……”
裴远之抬眼,“你大腿也怕痒?”
“……不是怕痒。”季舒楹扭捏,“有点不习惯。”
事实也是如此。
待掌心完全贴上大腿肌肤,抹了几下,她就完全接受了。
大腿根的肌肤更嫩,似豆腐一样软,裴远之不得不更加注意力度,以免一不小心,就捏碎了手里的豆腐。
随着馥郁的玫瑰香气进一步揉进肌肤,无形的粘稠氛围弥散开来,空气也被浸润在甜美的花果清香中。
恰到好处的揉捏和抚摸,皮肤愈发滑嫩。
好舒服。
季舒楹唇间泄出几声喟叹,小声哼唧着,有点舒服,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羞赧。
她哼了没一会,裴远之的动作突然停了。
“干嘛?”
季舒楹不解,正享受着呢,抬起小腿去踢他,裴远之没有之前反应快,她的小腿刚好踩到他衬衫的衣摆,“快继续。”
裴远之视线锁在她抬起的腿,笔直纤细的腿,柔美修长的线条,似黑天鹅般骄傲凌然,隐约可见大腿根的盎然春光。
当事人却毫无所觉,脚心往上,随意地踩了两下,刚好踩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催促道:
“快点快点。”
活脱脱一个压榨蹂躏工人的大小姐,恣意妄为,只把他当好用的工具。
至于工具本人什么感受,什么反应,压根不会管,也不值得被她放在心上。
裴远之控制呼吸,平稳了两息,而后握住她不甚安分的小腿,放到一边。
慢条斯理地,先将自己被踩皱的衬衫捋平。
又像是捋平一些其他的,莫名的,涌动。
“你这样。”
裴远之开口,顿了顿,语气微妙,“我妈听到了,可能会误会我们在做什么。”
季舒楹:“……?”
她有那么饥渴吗!
瞪了裴远之一眼,季舒楹将裙子扯下来,盖住裸露的腿,又撩起旁边的薄被盖在身上,“我要睡觉了。”
赶客的意思很明显。
真用完就扔,压榨按摩师的大小姐。
裴远之跟人对视了一会儿,而后起身退出房间。
走之前关了灯,拢上了门。
“小舒睡了吗?”
廖音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在走廊里碰到裴远之。
她悄悄觑了一眼昏暗的卧室,关切地问。
裴远之‘嗯’了一声,径直去洗手台洗手。
廖音:?
不睡觉,突然出去洗手做什么?
儿子的洁癖更严重了?睡前必洗手?
廖音看着裴远之的背影,一头雾水。
洗手间里。
修长指骨拧开水龙头,水流如柱,冲刷着冷白的手背,反反复复,冲洗得皮肤下的叶脉愈发清晰。
裴远之挤了一泵蓝色洗手液,抹开,确保每一根手指、指缝都清洗到。
再洗去泡沫。
洗了整整三遍,裴远之用毛巾擦干净水,去书房。
晚上照例的加班,黄金工作时间,裴远之思路清晰,神情专注,效率极高。
但是很奇怪。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动作,他似乎都能闻到自己指间有淡淡的玫瑰香气。
久久萦绕着,挥之不去。
……
裴远之勉强还算贴心,关了灯又闭了门,季舒楹不必再起身,直接就能入睡。
躺下后,她在黑暗中闭上眼。
卧室里的淡淡奶油玫瑰香气还未散去,她全身心逐渐放松下来,精油按摩后,大腿还透着一点温热的酸软,有点不适,又有点酥软的舒服。
很快,季舒楹就睡着,进入清甜的梦乡。
睡梦中,似乎有人撩起她的手,反握住。
微凉的指骨圈住她的无名指,像是在测指围。
好像在做梦,又好像不是梦。
季舒楹睡得很熟,第二天是被定的闹钟闹醒的。
起来时,身旁没有人,季舒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白皙,纤长,光滑,无名指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真的是梦?
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她起床,换了套稍微正式一点的OL装,洗漱完去餐厅,张姨已经做好了早餐,热气腾腾。
她环顾周围一圈,坐了下来。
“他人呢?”
季舒楹喝了一口豆浆,糖加得有点多,微腻,秀眉蹙了蹙。
“裴先生吗?好像早上七点就出门了。”
张姨回忆了一下,道,“我六点过来的时候,先生好像就已经起床了。”
季舒楹夹了一个虾饺,慢慢地吃着,皮薄馅大,肉质细嫩,鲜味很足。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两人的作息根本碰不上面。
她都不知道裴远之什么时候上床睡的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床,仿佛没有这个枕边人一样。
季舒楹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回来的廖阿姨。
“这么早出门啊小舒,是要去上班吗?”
看到季舒楹穿得干练优雅,要去办正事的样子,廖音问。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廖音探头看了客厅几眼,“远之呢,怎么不开车送你。”
这儿子,让她说什
么好。
“来来来,我送你吧。”
“不用了阿姨,没事的,家里请了司机的。”
季舒楹笑着婉拒。
廖阿姨拎起了手中的购物袋,里面是她今天早上去菜市场刚买的大骨头,透过透明的袋身隐约能见血淋淋的棒身,“好吧,晚上早点回家哦,我买了大棒骨,到时候给你熬汤喝,绝对补。”
“……”
季舒楹没下过厨,钟女士在家也没下过厨,季舒楹第一次看到这么新鲜、这么原生态、刚从屠宰场出来的猪骨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脸上仍是甜美乖巧的笑,“好的,谢谢伯母,那我先走了。”
说完话,她加快脚步,穿着平底鞋飞也似地溜了-
虽然裴远之出差回来了,张姨却仍保留着之前报备的习惯,无论刮风下雨,风雨无阻。
雇主没说不必发,却多发了几个红包,张姨便默认为对她‘工作’的奖励。
【季小姐今天早上九点钟醒的,喝了一杯甜豆浆,吃了两个虾饺、三个烧麦、一根玉米,然后出门去了,出门时还撞见了廖姐。】
【廖姐说今天下午熬大骨汤,等季小姐晚上回来喝,备菜备了牛肉、鲈鱼、鸡腿、虾、西蓝花、萝卜、杏鲍菇、芋头紫薯。
今晚菜单……】
裴远之视线扫过,一字不落地看完,回复:【以后叫太太】
张姨收到消息时有点震惊,但还是从善如流:【好的先生。】
裴远之锁上手机,丢到桌面,重新打开笔记本,上面是一份Kaleb指名让他把关的合同。
过了几秒,又重新划开手机。
他指尖轻轻捻动,而后将一串数字,发给设计师。
……
今天上午有KS的面试。
流程是先一面,一面通过的人再进行笔试,而后是二面。
再次踏上这座高楼,却是跟之前截然不一样的心境。
前台先纷发了面试登记表给候选者们填写,季舒楹接过一张,道了声谢,朝旁人借了一支笔,而后找了张休息区的桌子,坐下,包放到一边,低头仔细填着。
“……舒楹?”
一个不确定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季舒楹抬眼看过去,年轻女生,蓝衬衫,牛仔裤,笑容大大咧咧,在记忆中搜索出相关的画面——法学三班的团支书,陈怡宁。
之前研一住校时,她跟陈怡宁刚好分到了同一间双人宿舍,对方给她的印象是个爱干净讲卫生的姑娘,经常结伴一起去上专业课。
不过后来研二她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在外面住了,跟对方的联系就少了许多。
“陈怡宁?”
季舒楹迟疑着叫出对方的名字。
“没想到真的是你!”
陈怡宁惊喜道。
实际上,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季舒楹,无他,外貌实在太出众了。
“你也来KS面试吗?”
难得在陌生的地方看到同班同学,陈怡宁忙不迭地坐过来,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季舒楹。
对方今天穿了OL装,绸缎似的长卷发垂落,法式飘带衬衫,低饱和度的配色,极具高智感,第一颗扣子解开,锁骨上一条DIVASDREAM系列的绿松石项链,高级低调,半身裙勾勒出柔美曲线,薄背挺拔,天鹅颈,气质更是鹤立鸡群。
在学校时从来不觉得阶级有异,来到社会才发现人与人之别差别有多大。
陈怡宁视线停留在那条项链上,暗叹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是快要毕业的实习生,自己还一身学生气,人家打扮得比她干练优雅太多,更像一名律师。
季舒楹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不是去了君德吗?”
陈怡宁不解,之前班上填就业表时,她有注意到季舒楹去了一个大所。
“我知道了,是不是跟我一样跳槽的?”
陈怡宁自觉了解内幕,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我原来那个事务所,太不把实习生当人了,真的是纯种牛马,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而且那个带教,真的不是个东西,天天都团建聚会,就拉着我们这群实习生去敬酒,我听我同事说,还有人被私下骚扰了,长得好看的一个都没放过。”
陈怡宁义愤填膺,说着还仔细看了季舒楹一眼,“还好你不在,不然像你这么好看的,肯定要被那个垃圾带教拉去天天参加酒局。”
“所以我天天都在刷各种招聘消息,一看到KS放出了实习生的招聘,立马就报名了。”
虽然两人之前呆的律所不是同一家,但经历出乎意料的有些相似。
“你填面试登记表了吗?”
季舒楹问。
陈怡宁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来迟了。”
她去找前台领了面试登记表,坐在季舒楹旁边,也填写起来。
登记表填好之后,交给前台,按照顺序叫号,季舒楹一边等待一边跟陈怡宁聊天,中途还收到了于惠加油打气的消息。
【今天上午出外勤了,没办法在现场[叹气]】
【相信你小舒,不要紧张,你是最棒的。[握拳]】
被学姐感染,季舒楹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回复:【承学姐吉言,我一定可以!】
面试是先单独面试,而后无领导面试,六个人一组。
面试官总共两男两女,这个配置,在其他律所都很少见。
而且,其中一名女性面试官,似乎怀孕了,肚子有些大,季舒楹仔细观察了下,其他三个人似乎都隐隐以这位面试官为首。
看起来,这位女性面试官应当是身份最高的。
果然,接下来的点评和质证环节,也证明了季舒楹的猜想。
面试官们观察着他们方才的表现,按照顺序,依次提问。
“你会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问题,季舒楹侧头看了一眼,出乎意料的,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竟然是个男性。
而提问的,便是那个女面试官。
最后一组面试结束,中场休息,候选者们喝水的喝水,吃饭的吃饭。
陈怡宁见到季舒楹,先观察了下四周,而后小声道:“你注意到了吗,有个面试官看起来好像都孕晚期了,还在坚持工作,好辛苦啊。”
季舒楹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都说红圈所工作强度大,这样看真的名不虚传。”
陈怡宁咋舌,又道:“我全程没有被问到婚育的问题,我就问了一下那个考官,为什么不问我们婚育情况,你知道那个女面试官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她说,这不是考核员工能力的问题,不需要问。”
陈怡宁回想起当时那位为首的女面试官双手放在桌上,合拢微笑回答的画面,都有些崇拜,“好酷啊,希望我入职之后,能分配到这样的leader下面做事。”
季舒楹想的却是。
好酷。
她以后也想做这样的leader。
……
两人一起下楼吃完饭,又回到33楼,等了会儿,一点钟,上午的面试结果出来了。
不出预料,两人都进了下午的笔试。
一点半,准时开始笔试。
笔试的题量有些大,足足长达两个半小时,除此之外,英文占比也不低,除了中翻英,英翻中,最后涉及实务的情景模拟题也需要用全英作答。
季舒楹心态还算好,毕竟她英语书写和口语能力都不错,最近也一直在复习和临时抱佛脚,本科四年加研究生两年打下的基础也足够扎实。
陈怡宁不一样,她考研时是跨专业考的法学,相对而言基础薄弱一些,笔试过程中就有些崩溃。
笔试一结束,出来,跟季舒楹撞上面,陈怡宁就哭出了声,“好难啊……怎么会这么难啊……”
“感觉我这两年全都白学了,什么都不会……”
看陈怡宁一脸崩溃,季舒楹赶忙安慰了两句,并转移话题,“毕业典礼你要回去参加吗?听说晚上好像还有班级聚会。”
等电梯的间隙,两人聊了会毕业典礼的事,身旁却忽而有嘈杂的争论声,愈来愈大。
“你既不是S市本地人,本科也不是五院四系,英语也烂,凭什么能跟我们一样过面试,不会是走后门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壮壮的男生,穿着不太修身的正装,颇有几分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对着另一个有些矮的女生道,“再说了,KS竞争这么激烈,肯定优先我们本地人啊。”
“王鞍你神经病吧!”
那个女生虽然矮,气势却不输人,仰着头骂道,“怎么,没评上优秀毕业生,找我来撒气了?我在班上的成绩、实习时的表现,都比你好,凭什么不能进?”
男生轻哼一声,言语中还是优越感满满,“我是S市本地人,还是男性,在这个行业,比你有竞争力百倍,怎么会选到你。”
“你……”
“再说了,男的本来就比女的更理性,更适合做律师,不信你去法院看看,有几个法官是女的?”
“要我说,你就算笔试通过了,也不一定能安安分分做律师,说不定就想找个本地人嫁出去,实现阶层跨越。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回老家嫁人吧,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继承一下家里的香火。”
居高临下的,洋洋自得的。
男生是从骨子里认同自己所说的,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自以为是好心的劝阻。
他身旁另外两个参加了笔试的男生没说话,神情却是赞同的。
从单个的口舌争论到地图炮,一齐在等电梯的女生们都面露愤慨,却又顾忌着还在KS,身后还有一起等电梯的本所律师们,怕留下不好的印象,没开口。
国人的本性,讲究低调谨慎行事。
陈怡宁挽着季舒楹的胳膊,也有些受不了这男的鄙夷又歧视的模样。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倏地,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切破凝滞浑浊的空气。
像原本密闭的空间,被掀开一条天窗的缝,阳光洒了进来。
“你又是谁?”
男生看清说话的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季舒楹,语气不屑,“怎么,你认识她?要帮她说话。”
“我是谁不重要,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不尊重女性的人,绝对不适合当律师,甚至不配为人。”
季舒楹双手抱胸,直视着男生。
她身形高挑,脊背挺拔,隐隐约约比眼前一米七的男人还要高一些些。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很厉害吗?”
男生有些不自然地挺直了身体,企图让自己不显得矮一些。
“怎么,很厉害的人才有资格评判你?你觉得男法官更多所以你比我和她更适合从事律师行业,先不说法官和律师根本不属于一个体系,其次,你不会觉得你这样的发言,特别有逻辑,特别有因果关联,特别有法律思维吧?”
季舒楹语速很快,字字清晰,不等男生回答,又继续道:
“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然后大放厥词、性别歧视的人,我见了太多,像你这么蠢而不自知的,倒是第一次见。”
“就算按你的评价体系来,我本地人,且本硕五院四系,怎么也比你这种搞性别歧视而不自知,普通又自信的男的有竞争力吧?你不是该马上退出面试,把机会让给像我一样的女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原本等电梯的人们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吸引,没人注意到电梯到了,里面有戴着KS工作证的一行人。
为首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薄眼皮,狭长的眸,眉骨一点黑痣,显得冷淡薄情。
第44章 44她的吻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律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缓和一下会议室里的氛围,刚才在电梯边众人目睹了这场闹剧,闹剧中的男方被另一方女生怼得节节败退。
尽管他也觉得男方蠢,但被这样压着打,属实是有些丢男人的脸。
“年轻气盛的,沉不住气,走不远的。”
最后,中年男律师点评。
他语气虽温和,但未尽之意却是不赞同当众起这样的争执,带了些贬低的味道。
“我倒是觉得她很有做诉讼律师的天赋。”
另一个中年女律师接过话茬,意见却与男律师截然不同,“反应快,口齿流利,逻辑清晰,天生上法庭的料,他们都是今天来面试的候选者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助理听着,很有眼色地补充信息:“听她们的对话,男生似乎叫王鞍,女生的话……”
下午参加笔试的一共有二十来个人,女生无论是一面还是笔试发挥都很出色,简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助理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道:“应该叫季舒楹,是S大的研究生,之前在君德实习过,今年毕业。”
“在君德实习过?”中年女律师挑了挑眉,语气中的欣赏意味更浓了,“居然懂得弃暗投明,很果断啊。”
她略一思量,“挺值得培养的,等她过了二面,让她来我们组?”
裴远之给了助理一个眼色。
助理立马出声,提示道:“陈律、张律,这次是我们组招的实习生。”
言下之意,别的组需要实习生,让他们自己去对接人力部门,自己去招,别来抢他们组的人。
眼下,所里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畜生用,正是业务最繁忙、最缺少帮手的时候。
中年男律师也开口:“男生叫王鞍是吧?明天我看一下,如果他二面落选了,要不留给我?刚好我这边也缺人手。”
落选都要,他的出发点人尽皆知,无非是与前面中年女律师打擂台,针锋相对的意味很浓。
人还未进来,已经大打出手了。
“一面,面那个男生的考官是谁?”
裴远之忽而开口。
他一说话,旁边原本有些硝烟味十足的两个中年律师都识趣地闭嘴了。
助理道:“应该是人力部负责招聘的hr。”
“叫过来,问一下怎么面的,能让这种蠢猪进面试。”
裴远之说。
众人:“……”
狠,太狠了。
一句话,棺材定论。
中年男律师干笑了一下,也不再继续要人了。
他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一点眼色都没有,再要下去,王鞍是蠢猪,他是什么人?
再说了,KS招人主看能力和经验,副看学历,无论如何,都不会招这种被合伙人定义为‘蠢猪’的实习生-
回到家,季舒楹喝上了廖阿姨早上菜市场新鲜采购、从下午熬到晚上的大骨汤。
清炖的大腿骨,切成块的白萝卜被炖得软趴透明,汤上漂浮着点点油荤,撒了一把绿色的香菜,热气腾腾。
“好喝吗?”
廖音给季舒楹盛了一碗,看着季舒楹用小汤勺轻轻搅动着,吹了几下,喝了一口,关切地问。
很鲜美,清甜不腻,咸淡也合适,暖融融的,落到胃里很是熨帖。
季舒楹点点头,“好喝,汤汁很鲜浓,伯母费心了。”
“好喝就好,厨房锅里还有,管够,而且营养丰富,补钙的,孕妇后期不是容易骨质疏松吗,多喝一点。”
得到了肯定,廖音笑起来,皱纹似开了花。
婆婆有心,季舒楹也很懂得给情绪价值,像好学生一样问似乎跟别的汤不一样,是怎么做的。
“这个简单。”
说起这个来廖音就很有精神,背也挺得更直了,“你也可以试试,用生姜丝加葱段的水和盐一起抹在排骨上,腌三个小时,再炖……”
喝完汤,又做了会瑜伽,欣赏了一下夜景。
十点钟,季舒楹上床时,裴远之刚从律所回来到家。
季舒楹本以为裴远之会问她白天的事,譬如她怎么去KS了,没想到对方到家之后,都并未开口。
最后还是她沉不住气,在客厅拦住裴远之,“我想问你点事。”
裴远之刚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阳台上的洗衣机里,闻声抬眼,示意她问。
“我……去KS面试了。”季舒楹难得说话犹犹豫豫,毕竟这件事,除了学姐,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KS比君德更适合你。”
裴远之从客厅靠墙的巨大透明酒柜里取出一瓶,说。
没想到裴远之的态度是支持的,季舒楹怔了一下。
钟女士都曾经提议过让她别去上班了,安心养胎,等宝宝生下来再说,反正不缺这点钱。
但季舒楹不行。
她闲不下来,也坐不住,如果让她每天都呆在家里,偶尔出去散步玩一玩,一切为了养胎,没有别的事情做,她会疯掉的。
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她喜欢有挑战度的、新鲜的事,并不喜欢生活一成不变。
但这不是重点,她关心的是……
季舒楹有些纠结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那白天你看到我骂人了吗?”
“在律所的时候?”
季舒楹点头,“我就是想问,我当时骂……用词有点激烈,会不会影响明天二面面试官对我的印象?”
“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裴远之拿出一个透明冰川杯,放到岛台上,随意道:“骂得太温和了,听着像调情。”
季舒楹:“……?”
“我哪里骂得温和了?”
她立马反驳。
陈怡宁后面一直在电梯里夸她骂得好,说给她们女生争气长脸,就该这样好好骂一骂这些普通又自信的男人,让他们当众颜面扫地。
还有,“谁要跟这种人调情,我呸呸呸!”
一想到被和这种人联系到一起,季舒楹就浑身难受,仿佛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恨不得现在就再去洗个澡。
“都看到了,那怎么说的?”
季舒楹有些紧张,“会影响明天的面试结果吗?”
不管怎么样,在面试场地争吵都有些不好看。
她也没想到电梯里有裴远之等一行人,能跟着裴远之的,应当都是所里的资深律师。
“能让这种蠢猪进面试,纯粹是hr的失责。”
裴远之轻描淡写道,“我让他们把男生一面的面试官叫了过来。”
“然后呢?”
“问为什么没有看清猪的面容,让猪混进了属于人的面试。”
季舒楹:“……”
这杀伤力。
相比裴远之,她还是骂得太含蓄,太有素质,太文明了。
从裴远之这里得到了回答,季舒楹终于放下心来,能够安心睡觉了。
凌晨一点,裴远之回到卧室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熟好久了。
旁边被子上还落了一本公司法实务的书,书页用荧光贴当做书签标记着,纤细的手指还紧紧攥着书脊。
裴远之俯身,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拿出那本纸页微皱的书,合上放在床头柜。
这次,她睡得很安稳,即没有皱眉,也没有落泪,睡颜恬静温软,呼吸均匀。
让人生出一种温馨,且安稳的错觉。
裴远之低眼看着季舒楹熟睡的脸庞,忽而想起白日看到的画面。
生动,鲜活,灿烂,向上的姿态,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攻击力。
伶牙俐齿,凶且可爱。
他唇角勾了勾,很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翌日。
提前二十分钟赶到三十三楼,准备期间,季舒楹去洗手间补了个妆。
细细擦干净手,又补了一点显气色的口红,正要离开时,季舒楹余光扫到昨天看到的那位大着肚子的女面试官,正一边在打电话,一边进来。
早上,保洁工人刚打扫过卫生,光洁的瓷砖上水迹未消,立着一个注意地滑的黄色警示牌。
女面试官语气激烈,似乎遇到了什么生气的事,没注意脚下,猛地一滑。
电光火石间,季舒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
女面试官的核心也很好,顺势借着她的力量稳住了身形。
“谢谢。”
女面试官从容地冲她点了点头,道谢。
季舒楹说了句‘不用谢’,正要离开,却突然被叫住。
“你怀孕了,是不是?”
女面试官说。
现在女洗手间只有她们两人,女面试官只能是在对她说话。
季舒楹微怔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根据KS的理念文化,这里并不存在男女性别之差,也不存在未育已育之别,我们只认员工的能力和工作表现。”
女面试官打完了电话,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装和发型。
“实际上,KS从不开除、劝退怀孕员工,入职也是如此,是最不歧视未婚未育女性的地方之一,即便如此,律所里的男女比例也没能接近1:1。”
“总有人认为女性相对男性更加感性,不够理性,不适合这个行业。我持相反意见,我认为女性比男性更适合从事律师行业,因为女性的细心、共情心比男性更甚,更容易获得当事人的信任,也能更好地找到案件中的蛛丝马迹。”
“以前我也因为家庭放弃过事业,走过弯路,好在我现在明白,必要的时候,有的东西可以舍弃。”
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最后,女面试官意味深长地道,“你昨天的表现很好,我很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意有所指的话,像是提点,又像告诫。
季舒楹反应很快,道了声谢,若有所思的模样。
女面试官洗了个手,擦干净之后离开。
律师行业,好的外表和沟通能力很重要,能让当事人信服、让客户信任,是一种先天优势,有的人天然拥有。
这个叫季舒楹的,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她向来明白女性在职场上的重重困境,除了公司的,还有来自家庭的。
她不介意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一下。
……
这次招实习生招得异常紧急,结果也下来得很快。
几乎是季舒楹刚到家没多久,就收到“您有一封新邮件待查看”的提示。
她点开邮箱,一封未读邮件静静躺在那里,来自KS事务所人力部门。
季舒楹点开,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季舒楹同学,欢迎您加入KS律师事务所!
入职时间:202*年6月22日星期四9:30am
部门:争议解决部-金融资本组
入职地点:S市湖宁区环球金融中心西楼33层前台……】
季舒楹心头一松,而后是惊喜涌来。
她通过面试了!
从入职时间,可以窥见工作强度的一隅,今天面试通过,明天就要求入职,火急火燎,活肯定不少。
季舒楹加上了HR的微信,对方发送了一系列文档,甚至连律所楼下哪家饭店好吃都提前告诉了她。
【入职体检的话,小季你周末去做,下周交过来就好了】
季舒楹回复:【好的,不过我怀孕了,有些体检项目可能不能做】
Hr也有些意外,不过回复仍是很得体:【没关系,那就做能做的就好了。】
【恭喜你。】
确实如那位女面试官所说,KS本身并不在乎员工怀孕与否,只看中能力能否胜任岗位。
季舒楹松了一口气,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于惠,并问对方什么时候有空,请她吃饭。
【!!太棒了小舒!】
【好啊,就当是为你庆祝了,我今晚有空,要不七点见?】
附带着发过来的,是一个餐厅地址。
季舒楹点开看了下,餐厅刚好在KS律所楼下,离家里并不远,她完全可以走过去,就当散步锻炼了。
晚上七点,季舒楹在餐厅碰到了出了一天外勤的于惠。
两人拥抱之后落座,于惠笑着道:“恭喜你啊,小舒。”
“也是多亏了学姐的帮助,不然难说。”
季舒楹眨了眨眼,很是俏皮,又关心道:“学姐,你看上去没休息好,最近很忙吗?”
“嗯,最近case很多,白天跑外勤,晚上加班,下周还有一个重要的开庭,免不了到处跑。”
于惠笑了一下,有些打工人的疲惫和麻木,但紧接着又提起精神,“不过案子多也好,这样奖金丰厚,赚钱嘛,不嫌多。”
“你明天入职对不对?我先跟你讲一下组里现在的情况……”
说着,于惠简单介绍了
一下组里人员,目前的任务,实习生一般做什么。
说着说着,外面忽而下起了大雨。
夏夜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像海水忽而翻腾倒灌,唰唰唰地落下,激起马路上的尘土,将远近行人冲刷得干干净净。
世界蒙上了一层水雾,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也模糊起来,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马路边的小积水坑倒映着红绿灯,屋檐下的水珠连成了水帘。
还好,只是下暴雨,并没有打雷。
季舒楹原本攥紧的手松了下,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总的来说,刚开始上手可能有一定难度,但是熟悉业务之后就好多了。”
于惠也注意到了外面下大雨了,但她没发现季舒楹无形的紧张,“现在打车不好打,要不我开车先送你回家?”
刚好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于惠回律所,直接上楼就是了,但担心这种情况学妹怎么回家。
“没事,我让司机过来接我。”
季舒楹说着,正准备给付叔打电话,屏幕上却跳出一通电话。
竟然是裴远之。
季舒楹看了眼于惠,示意自己接个电话,而后捂住听筒,接通了,“什么事?”
“下暴雨了,妈说你出门了,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裴远之开门见山。
雨声越大了。
季舒楹又看了眼窗外的世界,灰蒙蒙的,
想了想,她没有拒绝,“我在KS楼下。”
说着,把地址发给了裴远之。
裴远之‘嗯’了一声,“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季舒楹对上于惠的视线,解释:“司机打的电话,说来接我。”
于惠点点头,买单之后,站在餐厅门口,想陪季舒楹一起等司机,要亲眼看到季舒楹上车才放心。
偏偏此时,裴远之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季舒楹稍一抬眼,就看到马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雨刮器来回扫动,驾驶座上的“司机”面容清隽模糊。
她总不能当着于惠的面走上裴远之的车吧!
偏偏裴远之也看到了她。
对视两秒后,他解了安全带,拿着伞准备下车。
季舒楹额头微微冒汗,连忙拉着于惠走向别的方向,“我先送你回去吧,司机马上到了。”
于惠不解,奈何季舒楹撒娇带哄,还是依着对方的想法,回大堂进了电梯。
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季舒楹呼出一口气,好险。
……这种偷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上了车,季舒楹将包放到后座上,平复着自己加快的心跳,身旁却忽而有人俯身过来。
淡而清冷的乌木沉香靠近,修长的臂膀绕过她整个人,像是虚虚环抱着,季舒楹整个人都滞了一下。
“……你要做什么?”
她问,语气有些紧张的抖。
裴远之睨她一眼,用动作代替回答。
黑色带子绕过身前,落在红色的安全扣上,咔哒一声。
——替她系安全带。
季舒楹:“……”
好尴尬。
她想跳车。
季舒楹用手托着下巴,假装看外面的街景,整座城市笼在磅礴的雨幕中,暴雨中的行人都很是狼狈。
“面试通过了?”
裴远之打着方向盘,等红灯的间隙,似是不经意地问。
季舒楹‘嗯’了一声,有些得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轻轻松松吧。”
她本以为裴远之会怼她,没想到听了这句话,裴远之只看了她一眼,“可以。”
季舒楹:……?
奇怪。
好奇怪。
车程很短,没多久就到了家,季舒楹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而后用浴帽裹着头发回卧室。
刚把吹风机插上床头柜上的插座,忽而有阴影落在身前。
她抬头,却是裴远之拿起了一旁的白色吹风机,示意她侧过身去。
季舒楹彻底懵住了。
“傻了?给你吹头。”
裴远之说。
季舒楹很懵,不在状况,但还是下意识地按照对方的要求,转过身去。
湿漉漉的发丝被挑起,一缕缕的,热风吹拂而过。
裴远之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几分生疏。
即便如此,陌生的修长指尖,摩擦过她的头皮时,指尖仍带起一连串电流似的小悸动。
连带着尾椎也阵阵发麻。
掌心泛着潮,季舒楹无意识地蜷起指尖,问,“怎么突然要给我吹头?”
噪音太大,把她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裴远之将力度档调到最低,“你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给我吹头?”
季舒楹用了十成的音量。
“明天早上有个开庭,我需要早点睡。”
裴远之说,“也需要你早点睡。”
季舒楹:“……?”
合着只是为了让她早点睡。
“此外。”
裴远之的动作顿了顿,吹风机声音停了,他的音量却更轻,“丈夫给妻子吹头,不是很正常?”
季舒楹彻底怔住了。
直到吹风机声音重新响起,直到裴远之将她的头发彻底吹干,蓬松柔顺,她坐在原位,好一会没动,没缓过神来。
像陷入深度思考的树木,也像因为过载计算量而瘫痪的处理器。
什么情况?
季舒楹实在想不通,趁裴远之去洗澡的当,问林真真,当一个平时对你冷冰冰的男人,突然像中蛊了一样示好,又接人又吹头的,是为了什么。
林真真:【你听过一个道理吗?】
季舒楹忙问:【什么道理?】
林真真语气严肃,煞有此事:
【男人会在出轨之后加倍对原配好,甚至比以前更加体贴和关心,因为心怀愧疚。】
季舒楹:【……】
怎么可能。
裴远之每天忙成这样,谁出轨她都不会觉得裴远之出轨。
林真真紧接着问:【你说的这个男人,不会是你老公吧?】
【如果是你老公的话,那就是另一个思路了,可能就是要领证了,把你当一家人?开始接纳你了?】
季舒楹无语地发了六个句号过去。
【……】
【谁稀罕他接纳了?】
没从林真真这里得到靠谱的答案,季舒楹整理清点了一下明天入职要用的资料,早早地上了床。
意外的是,她刚上床没过多久,裴远之从浴室里出来了。
许是看季舒楹睡觉了,裴远之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去外面了。
没过多久,裴远之也回房间,熄了灯。
黑暗里,季舒楹并未睡着,但也没出声,安静地闭着眼。
失去视觉之后,耳边的动静变得更加清晰。
床角的一侧向下凹陷,雪压落枝似的窸窣声响,被子被人掀起,冷风迅速被温热的热源替代,淡淡的薄荷沐浴露从身后铺陈而来。
很有侵略性地,将她笼罩。
有人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
手臂枕着脑袋,季舒楹侧卧着,盯着视野里的窗帘,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夜色朦胧,整座城市都蒙上了一层灰雾,像是陷入了沉睡。
房间里安静、温馨、祥和,如同另一个不被打扰的避风港。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状态下,跟裴远之同床睡觉。
床很大,季舒楹原先预想的尴尬场面根本没有发生,除非有人睡相不好,否则根本接触不到另一侧的人。
只是床上多了个人,两个人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很明显的男性侵略性气息,入侵了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她一贯沾床就睡,今天却是例外。
也许是因为明天要入职,又或许是因为前面发生的
事,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季舒楹闭着眼,告诉自己不要去乱想,但还是有些乱糟糟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一一浮现。
裴远之为什么今晚突然给她吹头发?
暴雨天为什么来接她?不是有司机吗?
又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休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被拉长,安静可以听到墙上钟表走动的滴答滴答声。
裴远之睡着了,她却睡不着。
季舒楹有点烦躁,干脆换了姿势,翻身到另一边。
原本背对着裴远之,现在面对着。
朦胧昏暗的光影,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黑暗中,隐约能看见挺拔的鼻梁,一点薄唇的弧度,下颔线影影绰绰的轮廓,往下,是修长挺拔的脖颈,饱满的喉结那里,阴影稍重一些。
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仿佛她依偎在他怀里。
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又在此刻重新浮现——
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像是有蚂蚁在爬,有羽毛在挠着心尖尖,痒的感觉从季舒楹的心脏末梢一瞬间传递到四肢,她几乎没办法压下这个想法。
这一刻,这一秒,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季舒楹闭上眼,假装睡着的模样,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滚烫的热源近在咫尺,温热均匀的呼吸仿佛贴着敏感的耳畔,一起一伏。
她的唇,离对方的下颔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过近的距离,季舒楹像幼时拿到了喜欢的限量版玩偶一样,每天晚上都要抱着蹭蹭,嗅一嗅,紧贴着睡觉。
她微微偏头,很微妙的角度,轻轻地、轻轻地……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轻擦过对方的唇角。
温热的,柔软的,好像果冻。
那一瞬,似乎有清冽的气息交渡而来。
满足冲动一时爽,季舒楹回过神,被自己吓到了。
她在做什么。
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心脏突突地跳着,血液来回冲撞,季舒楹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去,手不小心打到床头柜。
‘啊’的一声吃痛,旁边人的呼吸顿了一下,似是睡眠浅,要被吵醒。
季舒楹连忙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假装半夜醒了要去上厕所。
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她脚步放轻,动作都克制得很小声。
门开了又关上,走廊的光线漏了些许进卧室,过了一会儿,许是短暂的十几息,又或许是漫长的两分钟。
昏暗里,一双眼慢慢睁开。
黑眸深邃,眸光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裴远之抬起指尖,轻触了一下唇角。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奶油玫瑰馨香。
第45章 45偏心
星期四,9:20am。
季舒楹比预定的入职时间要早十分钟到达前台,给HR带了咖啡和早餐。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口味的,就都买了一点。”
HR也有些错愕,接过纸袋一看,里面都是小的切半的欧包,抹茶紫薯、芋泥玫瑰、黑巧可可、蔓越莓……各种味道都有。
“姐姐如果吃不完的话,也可以分给同事吃。”
季舒楹又补了一句。
纸袋上的logo,HR有印象,是楼下商圈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生意很好,基本每天早上九点,欧包就一售而空。
再一抬头,眼前人笑容甜净,五官精致,眉眼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很柔和的茉莉香草女士香水味,清新高贵,非常有富家千金的味道。
人美,内在更美,很给人好感。
礼貌的实习生,HR见过很多,但入职第一天就这么上道的,罕见。
道了谢,HR先带季舒楹来到对应的工位,然后又带她走了一圈,了解KS的环境和整体布局。
“茶水间在这里,洗手间的话左右两边都有,要用会议室的话需要提前在企业app上走OA申请一下,如果需要打印文件的话就连wifi,密码是***,有快递的话可以放在前台,就填律所的地址……”
HR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大部分布局其实跟普通律所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还有专门的雪茄室,季舒楹多看了一眼。
九点半,组内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分配给她的带教律师是个资深中年女律师,姓王,打了招呼后,先加了微信,而后拉她进了律所的大大小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