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婚房
很显然,她那几句骂人的话,对裴远之来说,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裴远之的公开邮箱偶尔会收到一些匿名邮件,或来自同行,或来自竞争对手,或是离职、被开除的员工,用词之恶毒,谩骂之激烈,比季舒楹骂的这几句,攻击力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
季舒楹这个语气,比起生气,更像是羞恼。
裴远之侧头看一眼季舒楹。
安全带被她抽出来了许多,一叠一叠,似流水一般倾泻在她的大腿上。
“手抽筋了?”
季舒楹:?
“需要我帮你亲自系?”
“……”
为什么提醒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能这么不中听?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如是想着,季舒楹忍住把安全带扔到裴远之脸上的冲动,一言不发地去摸索安全带的搭扣。
咔哒一声,插好,剩余多出来的带子自动被缓慢收回,调整到舒服的距离。
两边的街景飞速而过,安静的车内,没人再说话。
季舒楹赌气看向车窗外,故意不说话,决心不会再给裴远之好脸色,至于先前遇到顾柏晏,带来的坏心情,全被她忘到脑后。
裴远之眼眸漆黑,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从路上到回到保利兰庭,季舒楹再也没给过裴远之一个正眼、一句话。
她一向是个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人,此刻,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我不开心。
到家,开门,直接进了主卧,只留给后面的裴远之紧闭的房门。
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拒绝交流、拒绝沟通的姿态。
裴远之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回房间,解开腕表,放在台上,打开衣柜。
手机响了,裴远之看了一眼。
是段清野打来的电话。
点了接通,免提扔到一边,段清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怎么听说你准备买新房?”
显然是刚从穆晓那里得知的消息,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裴远之解开衬衫顶上的扣子,‘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要买新房了?”
段清野纳闷,怪不得让他还钱,“你不是前两年才买了套保利兰庭的学区房吗?那套不是挺好的吗。”
那套房,段清野记得并不便宜,七八百万的学区房,他一直以为裴远之买来就是打算做婚房的。
“想换就换了。”
裴远之并不欲多说真正的原因。
倘若叫段清野知道,这一系列换房的决定,仅仅是因为季舒楹觉得现在的地方住得不舒服。
不说朋友怎么想,他自己从旁观者的角度,都觉得有些微妙的荒谬。
段清野摩拳擦掌起来,“之前那套,你要是想卖的话,要不考虑一下优先卖给我?”
江宜菱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他也要为孩子的未来做打算。
保利兰庭地理位置不错,附近涵盖了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系列学校,且都是S市里的老牌学校,师资极好,口碑也不错。
江宜菱从怀孕起就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一套优质学区房,孩子还没出生,父母已经考虑起了日后的教育问题。
时代在发展,竞争愈发激烈,父母之爱子,为之深远,从胚胎期,就在着眼于日后的教育条件了。
“市场价一千万,你买得起?”
裴远之反问。
段清野一时语塞。
倘若他还是段大少爷,自然不在话下。但现在,他看起来是知名外企的总监,名衔好听,实际年薪撑死了一百万,别说整套了,连高档小区一个厕所的面积都买不起。
“那你准备换哪里的?”
“换套市中心的大平层。”
裴远之说。
段清野低低嘶了一声。
市中心那边叫得上号的高档小区,套内面积都不会少,加上地段好,寸土寸金,基本都是几千万起步,甚至有的还卖出了一两亿的高价。
他还是段家大少爷的时候,都不能说买就买,更别说现在。
不过……
段清野估算了一下,下结论:“那我觉得你应当也买不起。”
实际上,裴远之昨晚浏览完官网,就清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资产。
他手头的现金不多,回国前的几百万存款,也变成了不动产,也就是前两年买的这套二环内的房子;其他的,都是投资,譬如基金、债券、股票这类,还有些银行理财产品。
即便都变现,离目标还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个不用你操心。”裴远之扯了扯唇,精准打击,“准时把钱还我就行。”
段清野:“………………”
活阎王,真债主。
“太无情了裴远之,在还你钱之前,我不会再联系你了,我们就当是只有冰冷金钱关系的陌生人吧。”
段清野愤愤道。
“我以为你一直有这个觉悟。”
裴远之的回答更冷更无情。
段清野接受不了这种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一点兄弟间的人情味都没有,火速挂了电话。
洗完澡,裴远之坐在书房里,刚打开笔记本,准备处理工作,电话声又响了。
他瞥了眼来电人,是廖音,不知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妈,有什么事。”
裴远之一边问,一边滑动着鼠标,浏览资料。
薄薄的淡蓝色荧光投出他的侧脸,薄膜键盘发出枯燥的白噪音。
“什么晚还在工作?不是跟你说过,工作在忙也要注意身体,活是干不完的……”
一听到那边有键盘的声响,廖音就知道是这个工作狂儿子还在加班,先慰问了几句,才切入正题。
“我和你爸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怕你照顾不好小季,要不要考虑让小季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廖音说。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儿子,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着就娇气,又怀了孕,容易受激素影响,情绪起伏。
而裴远之,脾气差,态度冷,还整天只想着工作,就算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担心委屈了人家姑娘。
裴远之并不是会照顾人的样子,而前期最容易滑胎,得处处注意。
裴远之听到前半句,就开始眉头微拧。
“不合适。”
他一口否决。
先不说季舒楹之前在协商里就提到过要求和父母分开住,就他的了解来说,她也不会愿意跟长辈一起住的。
更何况,现在他连季舒楹的父母都还没见过。
廖音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问:“那小季孕吐反应严重吗?最近吃饭情况怎么样,孕前期这几个月很关键,孩子还没定型,容易流产,有没有每天按时吃叶酸和维生素D?”
“……”
那边儿子没说话,廖音便心下了然了。
这能照顾好人家娇嫩的小姑娘吗?
只能她多费点心,提点一下裴远之了。
“你作为孩子的父亲,要多上一点心,有什么事情多顺着女孩子,怀孕不容易……”
廖音絮絮叨叨着,最后一锤定音,“以后,你们每周都要回家吃一次饭,我要亲自看到小季好好的,才放心。”
如果是平时,裴远之会在三分钟的时候就强行中止这段通话,然而廖音大部分时间都在关心她的这位‘未来儿媳妇’,讲一些过来人怀孕期间的小知识和注意事项。
裴远之一边处理工作,浏览合同信息,一边时不时应两声,耐着性子听完了。
后面,廖音又问什么时候可以跟亲家正式见一面,把流程走完,得到裴远之的答复后,才满意挂了电话。
一看,通话时间足足半个小时。
这种私人时间被打搅、被占用的感觉,让人有些不适应,而这些事,都是一个意外衍生出来的,从做出那个‘结婚’的决定开始。
这还只是开始。
挂了电话,裴远之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已是凌晨一点,他关了笔记本,走到客厅外的阳台。
夜色如墨,漆黑的夜幕上无星,显得有几分寂寥。
夜风微凉,阳台上的空气清新,裴远之压了又压,还是点燃了一根烟。
一般来说,没有任何收益的事,他不会做。
他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一分一厘,都要求更大的回报,就像投资。
同居、结婚、养育孩子,这些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
换房,也是同样。
对目前的他来说,换房在事业上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是经济上的一笔巨大负担。
而这一切,仅仅是满足季舒楹的一个住房要求而已。
他已经承担了应有的责任,其实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今晚做的一系列事,已经超出他原本的打算。
包括车上那句话,也有些越界。
连他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说这句话的用意在哪。
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会控制、审视每一个本能反应。
浅浅吸了一口,并不过肺,在白雾缭绕开来之前,裴远之掐灭了烟蒂,扔进了烟灰缸-
翌日。
周六,不用上班,季舒楹睡到九点,比平时多补了会儿觉,才懒洋洋地起床。
她跟林真真约了今天的下午茶,约了个美发师上门,简单修护一下。
刚打开门,就听到旁边的书房门也咔哒一声打开。
她侧头,刚好跟裴远之对上视线。
裴远之像是准备出门的模样,黑色衬衫,斜条纹领带,别了领带夹,收束妥帖。领带夹像是私人收藏,纯银骨镶,很精巧有质感,正式、矜贵中,又带着一丝私人品味。
还戴了幅眼镜,更显得衣冠楚楚。
她昨晚赌气回来,洗完澡之后便躺在床上,捏着手机,在等裴远之解释,解释车里发生的那件事。
等啊等,不知不觉等睡着了。
睡醒之后,倒是看到聊天框里有小红点,点开来,是早上七点,裴远之发来了两串数字。
什么东西?
季舒楹一头雾水,像是电话号码。
裴远之别的什么都没说,季舒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决心丢到一边。
她目不斜视地准备去浴室,却被拦住。
“干嘛?”
季舒楹语气不算客气,“有什么事。”
“我联系了位司机,和一位家政人员,电话号码前面发给你了。”
裴远之说。
“什么意思?”
季舒楹一头雾水。
“聘请专业人士,节省我们彼此的时间和精力。”
裴远之垂眼看她,公事公办的口吻,“你觉得呢?”
他近来浪费的时间太多,工作和生活上都有些被影响。
不如回到正轨。
季舒楹陷入思考。
道理是没错。
譬如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怀孕了臀围胸围都会长,需要挑选合适的孕妇内衣。
她自己还丢三落四,有些粗心。
如果有阿姨提醒和帮忙,就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窘事。
但看裴远之这个态度和解决的方式,季舒楹就是一口气堵在心里,下不来。
“我对司机和阿姨都很挑的,一般人入不了我的眼。”
季舒楹微抬起下巴。
裴远之淡淡点头,“如果不能让雇佣方满意,是他们专业素质不过硬。”
“……”
季舒楹一拳打到棉花上。
行吧。
左右花的是裴远之的钱,她就喜欢花男人的钱。
“等等——”
不对。
“那你呢。”季舒楹问,“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干了?”
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是怀孕了,不是生活无法自理。”
话音未落,季舒楹秀眉一竖,就要进入攻击状态。
裴远之回头看她,又道:“昨晚的事,是我考虑不周。阿姨有过照顾孕妇的经验,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可以跟阿姨讲。”
顿了顿,他道:“你想跟我讲也可以,留言我看到了会回复。”
季舒楹:“……”
一番话说下来,打一棒再给个甜枣,这是把她当开庭对手打呢?
季舒楹自认为两人还在冷战期间,头也不回地要路过,手腕却被扣住。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裴远之没用力,她很轻松地挣脱开来。
“还有件别的事。”?
季舒楹双手抱胸,示意裴远之继续说。
她倒要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
“带你去看房。”裴远之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说。
季舒楹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裴远之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这两天打岔的事太多,她都忘记之前说过的换房的事了。
实际上,她的情绪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人有时候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看哪里的?”
季舒楹上上下下打量,挑剔语气,“先说好,低于那天我说的最低级别的,我看都懒得赏脸看。”
不够格的,她连看房的时间都懒得分一点。
“泓园、华州、柒序这三个地方。”
裴远之一字不差地说出那天季舒楹提到的三个楼盘小区,抬腕看了下时间,“我提前约好了中介和房东,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季舒楹颇有些感叹裴远之的效率,没想到执行力也这么强,都已经交涉好约好了。
她只要带着人去审判挑拣就好了。
“可以。”季舒楹想了想,道,“不过我下午两点半有约,得在那之前结束。”
饶是如此,季舒楹收拾打扮,还是磨到十点钟才上车。
与以往不同,驾驶座上多了位司机。
裴远之坐到了后座,打开了笔记本。
季舒楹在
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缓缓开出小区,身旁的人忽而开口:“今天叶酸吃了没?”
这句话问得突然,话题也转变得很突然。
季舒楹明显错愕,“……啊?”
这种话从裴远之口中说出来,突兀又贸然。
前面驾驶座的司机,都抬头看了下车内后视镜。
犹豫了一下,季舒楹才道:“还没吃。”
“记得吃。”裴远之回忆了一下廖音当时叮嘱的内容,又道,“维生素D也别忘了。”
季舒楹:……?
她下意识地去看了眼外面的天,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
还是,这是裴远之服软的一种方式?
不好意思正面道歉,所以通过暗戳戳的关心,来服软?
包括今天主动约她去看房,也是一种低头道歉的方式。
自觉想通了的季舒楹心情舒畅多了,嘴里轻声哼起歌来。
半小时车程后,两人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天泓园。
泓园是最近十年内发布的楼盘,地理位置优越,身处CBD板块,周围恰好被中心大厦、环球金融中心、国贸大厦环绕。
最具优势的,便是绝佳视角——超大落地窗和独绝的一线江景,可以俯瞰华灯初上的半个S城,璀璨灯火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从古典建筑到明珠耸立的现代塔楼,堪称流动着的纸醉金迷。
S市市中心的大户型大平层向来稀缺,深受S市高资产群体喜欢,当初还未发售时,被预定了许多,正式发售第一天,便售罄。
里面的绿化覆盖面积也极好,丛林掩映,小径僻入,在中介的带领下,一行人进入第五栋楼的大堂。
“小舒。”
正在一楼大堂等着电梯,旁边忽而响起一道略显惊喜的男声。
季舒楹闻声侧头,旁边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
顾柏晏。
他像是有什么重要会面,穿了西装,身形修长,显得文质彬彬,倒是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季舒楹打量了几眼,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昨晚的谈话,她态度表明得很清楚,而今天,顾柏晏也确实没有再换号给她发过消息。
她以为对方已经死心,消停了。
被打量的同时,顾柏晏也在打量季舒楹。
准确来说,是打量季舒楹身旁的男人。
身量很高,尤其的高,顾柏晏本身一米八,已算是男人中身形很高的了,眼前男人却比他还要高一些。
“我跟客户约了见面,来这里见客户。”顾柏晏回答,不自觉地抬头挺胸,让自己身高上,更相近一些。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和站在季舒楹身边的男人作对比。
今天和客户约了见面,他也穿得很正式,只是两人虽然都穿了正装,细细看来,差别却很大。
他买的是成品西装,对方明显是手工定制的,从肩线到西装裤,都更贴合大骨架,更显挺拔、锋利,一看便知家境不错。
气质也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顾柏晏给人的感觉是文质彬彬、温润如风,那么眼前男人给人感觉就是冷沉沉的冰,是职场上磨砺出来的上位者风格,锋锐,凛冽,也是权利中心浸润出来的气场,无形中,予人很强的压迫感。
最初的惊喜褪去,顾柏晏看向季舒楹,浅色瞳仁散发着温润的光,给人一种安抚的平静感,“你呢,小舒,你怎么来这里了?”
据他所知,季舒楹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住在泓园的。
季舒楹眉张了张口,却有些语塞。
毕竟,为了让顾柏晏死心,她当时说至少半年内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来看房。”
寂静中,有人淡淡出声,替季舒楹回答。
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顾柏晏身上,裴远之轻描淡写地补充:“婚房。”
第32章 32恋爱脑
这句话出乎在场人的预料。
顾柏晏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季舒楹,浅色瞳仁里带着淡淡的疑惑,眉头微皱,像是无声的质问。
季舒楹也没想到裴远之会替她回答,有些微妙感一闪而逝。
“小舒,听你朋友说,你是来看婚房的?”
顾柏晏又问了一遍,温和中带一点质疑,像是想要求得一个确认。
内容也值得仔细品味,他用的称谓是‘听你朋友说’,有意无意中,将裴远之的身份与季舒楹划分开来。
亲疏有别,个人,而非一体。
季舒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要怎么答复,说哪个都不对。
毕竟,昨晚,在顾柏晏拦住她,沉默而失望地问她,还有没有可能回头复合的时候,季舒楹冷淡地拒绝了,理由是现在不想再谈恋爱。
顾柏晏说可以等,他给她时间,季舒楹便直言半年内没有恋爱打算。
确实没有恋爱打算,但是有结婚打算。她无所谓,但宝宝等不了。
“是来看房子。”
季舒楹回答得很有技巧,她说的也是事实——虽然只是事实的一部分,落落大方地冲顾柏晏点了点头。
就算要解释,这里也实在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
这样的答复,若是一般人,说不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显然,顾柏晏是很看重体面的人,闻言,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叮。
电梯到了。
“先进电梯吧。”
顾柏晏绅士地伸出右手,轻轻挡在敞开的电梯门边,示意季舒楹一行人先进,风度翩翩。
季舒楹倒也不客气,第一个进去。
中介、司机依次进来,裴远之进来时,余光看了一眼顾柏晏。
顾柏晏进来之后,本想再跟季舒楹说几句话,只是他要见的客户在三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到了,只能遗憾地先道别。
待电梯门再度合拢,季舒楹听到身侧响起一道声音,“前男友?”
音量略低,没什么情绪。
季舒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
裴远之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从季舒楹的微表情、肢体下意识反应里,不难猜出那个人的身份。
“嗯。”
想了想,季舒楹还是如实应了一声。
成年男女,有过过往恋情经历很正常,她并不打算在这个上面欺瞒孩子未来的父亲。
“看来你以前的眼光,”裴远之微妙地停顿一息,“不怎么样。”
“……”
“他长得好看,学历好,对我也很好啊。”
季舒楹下意识反驳。
实际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会那么喜欢顾柏晏。
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质疑,又是另一个回事。
“对你很好,所以分手了?”裴远之侧头瞥了眼季舒楹,一语戳穿她拙劣的逻辑。
“……我没说错啊,人家给我的情绪价值很满,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对我挺好的。”
季舒楹硬着头皮继续道,顾柏晏再不好也比裴远之这个冷冰冰的狗男人好,“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人家对我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当时他也说到过未来婚房的事,说让我全盘做主,怎么设计也是按照我的喜欢来,我想要什么就弄什么。”
季舒楹一股脑地将这些细节都说出来了,没注意到裴远之漆黑的眼眸。
说到后面,声音逐渐低下去,“……只是在三观上有些不一致而已。”
“对你百
依百顺,说明他有求于你。”
裴远之看着前方,神色看不出有异,口吻像是在出具法律意见书一般的客观冷静,“虽不知你这位前男友具体情况如何,但在你们的恋爱关系中,他应当经济条件上与你有不小差距,涉及物质上的付出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从情绪价值上弥补。”
“至于未来婚房……”裴远之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显而易见的空头承诺,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都会懂的。
季舒楹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向来嘴上不饶人,少有被说得无法反驳的时候。
无他,裴远之说的没错。
谈恋爱两年,顾柏晏送的大多都是些手工小礼物,没买过什么季舒楹常用的牌子,但那些贺卡,信纸,虽不值钱,但季舒楹认为也是一份心意。
“恋爱中的付出怎么能用价值来衡量?”
季舒楹回忆了一下,想起顾柏晏写过的几封文采斐然的手写信、情书,一手好毛笔字,翩若惊鸿,自带筋骨,没忍住替对方多说几句,“物质上,他是付出的没我多,但他发了工资也会给我买礼物的。”
其实,季舒楹帮顾柏晏说话,并不代表她现在还有多喜欢顾柏晏,她早就对对方下头了。
只是从裴远之口中说出来,她就忍不住去反驳,总觉得不服气。
她也不喜欢裴远之这样平静地点评她以前的感情生活。
像个局外人,让她很不舒服。
裴远之听到季舒楹的一番替顾柏晏辩驳的话,不置可否,“没想到你还是个恋爱脑。”
被人说是恋爱脑,季舒楹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当下时代,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好听点叫单纯赤城,毫无保留地付出;难听点就是蠢,就是笨,被男人骗得团团转。
“我不是!”
季舒楹差点炸毛,注意到前面的中介悄悄竖起耳朵,吃瓜的神情,顾忌着在外人面前,又压低了声音,“你才是恋爱脑!”
裴远之应了,“嗯,我是。”
季舒楹没想到他真的应,又惊讶又语塞,“你你你你,跟这个词有半毛钱的关系?”
“房子说换就换,买套你中意的房子作婚房,不算?”裴远之说。
季舒楹睁大眼睛,“买房不是你的事吗,房子产权也不在我这里啊?”
“可以婚前加你名字。”
裴远之看向季舒楹,薄唇微启,声线低磁悦耳。
清凌凌白光下,配上他那幅天生的好皮囊,倒也有几分像都市剧里的画面,甜蜜微醺。
这番话如果是寻常人听了,定要先是高兴一下的。
季舒楹却截然相反。
她一脸‘你骗三岁小孩’的表情,警惕地看着裴远之,“婚前加名有什么用?除非做公证或者直接过户,不然就算产权证上加了我的名字,只要有出资证明这套房子是属于你婚前全资购买的财产,跟我关系也不大。”
更何况,现在两人还没签婚前协议,财产这块就有的说头。
“就算婚前赠予给我,未来短期离婚,你也有一定机率通过起诉成功索要回去,除非房子先过户给第三方,再由第三方过户给我。”
一番话下来,洋洋洒洒,逻辑清晰,惹得一直站在电梯角落偷听的司机都听得津津有味。
司机是个干练的中年男人,之前也为几家收入不凡的雇主工作过,却第一次知道,原来买房加名这件事里,还有这样的门道。
季舒楹微仰起下巴,紧紧盯着裴远之,自觉抓住了他话里的破绽,要看这个狗男人怎么狡辩。
等了又等,却只等到男人点头,“知道就好。”
季舒楹:“……?”!!!!
这话也说得太无情,太伤人了。
他到底有没有一点温情的成分?
被哽住的季舒楹咬了咬唇,却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她没说话,脑子里飞速思考起来。
婚前协议到时候得把这点写进去,公证也不能少。
怪不得之前还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公共课的老师被问到对象家庭时,就曾说过,律师这行的人,很少会找同行组建家庭。
两个人都精明,很容易在金钱财政上产生是非纠纷。
宝宝还没出生,她已经绞尽脑汁怎么从这个无情冷漠利己主义的未来老公手里维护自己和宝宝的合法权益,将来万一跟他闹得不愉快,离婚了,也有东西留给宝宝。
不在乎多少,但是决不能吃亏。
季舒楹咬着唇,认真思考着,面容很是纯净认真,没注意到光洁如新的轿厢里,裴远之微牵了一下唇角,弧度很淡。
叮。
电梯门在三十三楼打开,中介很有职业素质,神色正得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带领一行人去看房。
泓园的这一套,位于第五栋的三十三楼,一梯一户,三百平的大平层,套四双卫,意式轻奢风,家具电器具是国外知名大牌,舒适感和设计感兼具,装修之后基本没住过人。
季舒楹环顾了一圈,倒也还算满意,论气派,自然比不上她在家里住的环境,但如果是跟保利兰庭相比,自然好太多了。
房主介绍每一处设计的用意,看得出来当初装修也是用了心的,不乏巧思,季舒楹也附和着夸赞了两句拐角的墙壁画很有心意巧工。
本是随口一夸,没想到房主笑得骄傲,说是后生的设计,很新颖。
季舒楹闻言,便多看了两眼。
是生长着的蓝楹花线条,线条柔和,有着生机勃勃的美。
其实这套,季舒楹最中意的,还是客厅那面270°的巨大落地窗,现在是白天,都能感觉到视野极好,一览无余。
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应当又是另一番好风景,倒一杯红酒,躺在意大利顶级手工沙发上,欣赏客厅落地窗外的一线江景,分外惬意舒适。
房主的妻儿子女都在国外,房主本人也移民新加坡了,急着变卖国内房产离开,所以这两天都亲自在。
刚看了一圈,门铃响了。
房东正在和裴远之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骤然被打断,有些不悦。
待看清来人后,房东脸上的皱纹又笑开了花。
“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的学生,顾柏晏。”
房东笑眯眯地介绍,“他也是一位室内设计师,之前跟我老友一起参与了这套房的室内设计,听说我要卖掉了,很舍不得,特地过来再看一下。我看季小姐也挺喜欢屋内的软装设计的,如果真的心仪购置了,以后有什么改装上的需要,可以找他。”
顾柏晏扫视一圈客厅,看到了熟悉的人,也微微怔愣。
没想到这么巧,就真的这么巧,他做事历来圆滑事故,今日约见完客户,路过老师的朋友家,自然要来看一下。
“听谢伯伯说,小舒好像很喜欢拐角墙壁画的设计?”
顾柏晏微笑,琥珀色瞳仁里隐隐有光闪动,希冀的。
“如果你想请人设计婚房,可以考虑一下我,给你打折——也可以免费。”
近乎温柔的语气和殷勤的态度,稍微有眼色一点的人,都能看出顾柏晏对季舒楹的态度不甚一般。
房主‘哦’了一声,“看来不用我介绍,你两应该关系挺好的。”
“您说笑了。”季舒楹维持着礼貌,眼神却警告顾柏晏不要乱说话。
“你朋友也在啊。”顾柏晏仿佛才看到裴远之,唇角微笑的弧度不变,“愿意陪你看婚房的朋友,真好。”
季舒楹头又开始疼了。
顾柏晏认识她父母,也有联系方式,她不想捅娄子,也不想父母知道这件事,两个男人都在的场合,她只想暂避锋芒。
她找了个借口,说借个洗手间补一下妆,便快速逃离了客厅。
为了离客厅远一些,她特地绕了路,走到离客厅最远的卫生间。
刚打开门,准备关上,却被另一股力量挡住。
季舒楹吓了一大跳,转身,看到是裴远之后,又松了一口气。
裴远之没说话,只在她身后,反手将门合拢。
门的隔音效果很好,缓慢合拢的那一刻,将一切别的遥远喧嚣都挡在外面。
寂静空间里,季舒楹听到裴远之低低开口,“朋友?”
是把顾柏晏说的那个称谓又重复了一遍。
季舒楹还有些在状态外。
前面提到
前男友时,裴远之的态度很平静,她以为对方冷心冷情,根本不在乎这些,更别说称谓这类细枝末节。
也确实不在乎。
裴远之看一个人却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压迫感,密闭空间里更甚,在那样的眼神下,竟然无法逃避。
“男朋友也算是朋友,他说的哪里不对?”忍住望风而降的冲动,季舒楹打了个字眼上的马虎。
如同她应付顾柏晏一样,只说事实的一部分,意思却天差地别。
她向来惯会敷衍、打发男人,从父亲到恋人,这招不行,还有别的招。
裴远之进一步靠近她,季舒楹下意识往后移了一小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大理石台。
呼吸都放轻了些。
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挡在她的背后,隔开了冰冷的石台,刚好将她圈在怀里的姿态。
他垂眼看着她,眼眸漆黑,忽而伸手,温热的指腹隔着夏天薄薄的衣料,轻巧地落到她微凸的肚皮上,“你前男友知道,你怀了‘朋友’的孩子吗?”
第33章 33裴太太(小修)
季舒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大脑一瞬归于空白。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原本失去的感知逐渐回到肢体控制,嗅觉、触觉、听觉,还有那抹难以忽视的温热。
薄薄的衣料,顺滑、凉爽,是最适合夏天穿的材质,也导致另一个问题。
太薄了,薄到几乎柔软无物,仿佛肌肤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像是赤裸相贴。
等待回答的时间无形中被拉长,季舒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的,愈发明晰,如擂鼓在耳膜边响起。
心跳声中,她听到眼前的人再度开口。
“他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吗?”
咬字清晰,语气是一贯的冷淡。
用词却比之前更直接,像滚落的灼热炭块,烫到季舒楹的耳稍。
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自己的耳垂,是不是烫的,刚要伸手,又止住,她不喜欢这种身体奇奇怪怪的感觉,也不喜欢在谈话中落于下风。
季舒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他,“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是进攻,也是防守。
这是老师教过的沟通技巧,她理论课学得好,实践也用得好。
裴远之没说话,注视的目光却犹如实物,在季舒楹脸上流连,从她猫眼石一般的漂亮眼瞳,往下移,一寸一寸的,落到很淡的花朵似的唇上。
她今天用的裸色唇釉,透出唇瓣本来的色泽,娇嫩、蜜色,似盛放的蔷薇,还染着清晨的露水,显得很有生命力。
说出的话却永远带刺,让人无法掌控。
他想起摩挲过季舒楹唇的手感,很软。
截然不同的软。
裴远之的眸光太深,让人无从揣测其中的意味,季舒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沉不住气,率先道:“我们的事,跟他没关系,也没有必要告知……”
裴远之听着,忽而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季舒楹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裴远之拧开门,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瞥她一眼,“我相信季小姐,作为成年人,可以处理好与前任的关系。”
季舒楹听着有些刺耳。
——他的意思是,她没有处理好跟前任的关系?
但她早就跟顾柏晏说得明明白白了,是顾柏晏单方面不想分手,关她什么事。
没等季舒楹解释,门被关上。
卫生间里只剩她一人,恢复到最初的安静。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季舒楹站在原地,恍然以为刚才的事像一场梦,唯有衣角残留的温热提醒着她。
她不明白裴远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不是从来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吗?
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季舒楹干脆不想了。
找的借口是补妆,季舒楹还是装模作样地补了下口红,过了一会儿,才出去。
回到偌大的客厅里,顾柏晏正在跟房东告别,眼神却一直往她的方向看,像是在专门在等她。
季舒楹环顾了一圈,裴远之不在客厅里。
旁边的司机看出她在找人,低声说了句,“先生好像出去接电话了。”
季舒楹正想问人在哪里,但顾柏晏又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房东。
当着房东的面,面子还是要给,她嗯嗯啊啊一连串地敷衍,连顾柏晏跟她说了些什么都没仔细听。
顾柏晏刚离开没多久,裴远之回来了。
是大老板Kaleb的电话,临时有急事要出差,时间很紧,下午六点前就要飞到京市,后天上午就要开庭。
这种工作强度,裴远之向来游刃有余。
唯一不一样的,是一边听电话,一边分神梳理别的事情。
裴远之花了30秒,为自己前面的行为言语作了注解。
面对竞争配偶的对手,雄性会筑巢、开屏、或通过别的方式,展现争夺配偶的优势,这几乎是整个自然界的天性。
人类社会,自然发展,历来如此。
中介收到来自裴远之的信号,立马开口:“既然裴先生这边了解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让裴先生他们回去考虑一下,做决定了再联系您?”
房东点点头。
一行人便热情而又虚伪地道别,原路返回地下停车场。
回到车上,中介十分敏锐,察觉到了裴远之和季舒楹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尤其是季舒楹的心不在焉,几乎写在脸上,很明显。
中介也就识趣地没有再开口,除了必要的介绍和客套措辞。
看第一套房的过程最为快速顺利,季舒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第二处地方,季舒楹嫌弃有人住过;第三套房,季舒楹认为小区物业看着就垃圾,譬如保安竟然是个五十来岁头发全白了的男人。
当时季舒楹振振有词:“保安的平均年龄若是超过四十,就能看出这个地方的物业质量堪忧。”
中介便解释了一句,是因为小区所属的物业公司会优先招纳一些家庭特殊的人员,譬如这位保安有个患了心脏病的六岁孙女要养,季舒楹怔了一下,立马就闭口不谈了。
转完一圈,看完三处,中介笑眯眯地看着季舒楹,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讨好,“亲爱的,有没有心仪的?如果都不喜欢的话,我手头还有一些地理环境和配置都不错的,可以带你们去看。”
她也是人精,看出了眼前两人虽穿着低调,但气质出众不俗,一看就是高收入人群,看的也都是成交额几千万的房子,这种手握现金流的大客户,光是成就的几个点,就够她开张吃一个月了。
定房的权利,一般都在女主人身上,她只要让女主人满意,就八九不离十了。
季舒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懒洋洋地道:“再说吧,我等会有个约。”
这便是要先按下不表的意思了。
中介情商很高,立马道:“季小姐想去哪儿?我送您一程,也希望您能赏个脸,让我有机会请您喝个下午茶做个spa。”
季舒楹婉拒了中介的好意,司机先送她去约定的地方。
将要下车时,裴远之叫住季舒楹。
“干嘛?”季舒楹抬眼,有些期待裴远之要说什么。
一路上,裴远之不是在接电话,就是在电脑上审阅文件。
他淡定得像个没事人,她却因为他莫名其妙的那句话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
没想到,得知的却是裴远之临时要出差的事。
扫兴。
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有司机和阿姨,她也不需要裴远之了。
季舒楹‘砰’地关上车门,示意自己知道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真真并不知道自己的姐妹现在不太适合喝咖啡,跟季舒楹约在了商圈的一处咖啡厅,是很小巧精致的门风,小小一扇木门,夹在两边的奢侈品牌门店之间,隐于繁华中。
木门框上写着英文衬线字体,棱角分明:【BreadBakeryandBrunch】
旁边的便利贴上画了个笑脸:不许简称3B:)
季舒楹进门,屋檐下的风铃被吹起,叮当作响。
她一眼看到靠窗位置的林真真,坐下来之后要了杯柠檬水,随手点了个青柠芝士巴斯克、法式
芝麻塔之类的甜点吃。
颜色鲜艳、琳琅满目的精致甜点端上桌,季舒楹刚尝了一口新品,就听到林真真问:“我听说你跟顾柏晏复合了?”
“……”
又是哪来的谣言?
季舒楹一口咬碎嘴里的焦糖乳酪司康,“你上哪听说的。”
“就那天游艇上啊,有人说,你去而复返就是为了见顾柏晏一面,还有人看到你们在角落长谈了半个小时,说你两看上去如胶似漆的,马上就复合了。”
林真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我回去是为了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季舒楹翻了个白眼。
“对啊,所以第一个谣言帮你澄清了,那第二个呢,你不是说再也不会跟顾柏晏说一句话了,怎么会跟他聊那么久?”
林真真问。
当初季舒楹跟顾柏晏在一起时,她也本着姐妹的情分,硬着头皮劝过两句,理由是‘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纯真’,奈何季舒楹认定的事,谁也没法改变。
“真分了,不会复合。”
季舒楹喝了一口柠檬水,温温热热的,有点酸,但她竟然觉得很好喝,心情也好了很多,决定临时把裴远之拖出来当挡箭牌,“因为我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啊——”林真真捂住唇,杏眼微睁,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最近。”
“新男朋友怎么样啊,比顾柏晏帅吗?”林真真好奇。
季舒楹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再怎样,她也承认,裴远之确实有一幅好皮囊。
“比顾柏晏高?”林真真继续问。
季舒楹点点头。
“也比顾柏晏有钱?”
季舒楹咬着吸管,‘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具体收入数字,但作为这一行业的金字塔尖,必然比普通工薪阶层挣得更多。
林真真这下是真的信好友跟初恋分手了。
就像她一直认为的那样,以季舒楹的条件和人格魅力,分分钟都能找个顾柏晏更好的男人。
“那先祝你分手快乐,再祝你恋爱快乐。”
确定是真的分手了,林真真发自内心地替季舒楹开心。
毕竟她一直不怎么喜欢顾柏晏,也不看好发小这段感情。
忽而,想到了什么。
林真真眨眨眼,语气促狭起来,“那你跟现在这位,进行到哪一步了?”
季舒楹没想到林真真八卦这个,捏着小叉子的手指顿住,耳垂倏地有些烧。
她清咳了一声,拙劣地转移话题:“这个巴斯塔好像不是很正宗。”
“喔——”林真真揶揄得更厉害,笑眯眯地道:“那就是有故事了?”
……
回到家时,请的家政阿姨在,忙不迭地介绍说她是裴先生请来的,可以叫她张姨。
张姨约莫四十岁左右,衣着朴素干净,看着很精神,面善,笑起来时带着一点点讨好。
“裴太太,我准备开始打扫卫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张姨开口时,季舒楹正捏着骨瓷杯喝水,嘴里含着的一小口水还没咽下去,差点被呛到。
裴太太是什么鬼?!
“不用叫我……裴太太。”
念出这个词,季舒楹还是浑身别扭,她将骨瓷杯放到湖水蓝的手工刺绣杯垫上,“叫我季小姐就可以。”
先不说她有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真的结婚了,让她适应裴太太这个称呼,都得适应一段时间。
阿姨愣了一下,有些惶恐地问:“不好意思,季小姐,我想问问,是我记错了吗?”
记错主家的姓,是大忌。
季舒楹摇了摇头,“您没记错,但是我有自己的姓,所以我希望您能叫我自己的名字。”
张姨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区别,毕竟,她之前所在的主家,基本都是称呼的x太太,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纠正过她。
不过,既然季舒楹这样说了,张姨点点头,改口得很快,“好的季小姐。”
季舒楹点头应了,稍微嘱咐了几句,比如主卧哪些东西不能动,哪些她自己来,剩下的都可以打扫和收纳。
阿姨一一认真听着,还有些纳罕,明明是一家人,怎么还分房睡的?
后来又想起,季小姐怀孕了,分床睡,也许是裴先生考虑到自己太太怀孕了不方便,怕睡觉时不小心影响到太太的睡眠,或者压到宝宝。
如是一来,便想得通了。
没想到裴先生虽看着面冷,实则疼爱妻子得很。
真是俊男靓女,天作之合,神仙一对。
张姨全然不知道自己想的跟实际情况大有出入,一边由衷艳羡着,一边麻利地干起活来。
不得不说,张姨不愧是有丰富经验的家政人员,算是集齐月嫂、育儿嫂等一系列角色的高素质复合型人才,除了说话方式有些唯唯诺诺,季舒楹挑不出错处。
结束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张姨小心翼翼地道:“季小姐,您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吗?”
裴先生之前交代过,她能否留下试用,全看眼前这位季小姐的意思。
季舒楹点了点头,“张姨您做得挺好的。”
这便是可以留下的意思了。
“好的季小姐,您早点休息,我明早上再过来,陪您一起去产检。”
张姨喜笑颜开,毕竟雇主开出的薪酬着实不菲,她的态度更加殷勤,“您今晚记得早点休息,我会帮您热一杯牛奶再离开。”
“明天的早餐有牛腩粉、海鲜捞粉、蒸排骨,天鹅酥、菠萝包、奶黄包、或是烧麦虾饺糯米鸡这些,我都会做,季小姐您看想吃什么?”
听起来都很清淡。
季舒楹没什么想吃的,随口说了几个菜名。
张姨观察着季舒楹的神色,发现这位年轻的女主人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
她自以为是小夫妻分别,想念出差的丈夫,便贴心地补充:“裴先生很关心您,专门跟我吩咐过,要把产检报告和结果一并发给他,有任何问题都及时告知他。”
谁稀罕他的关心了。
季舒楹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第二天产检。
不得不说,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张姨比裴远之更周到、更细心、也更体贴,同为女性,也更方便,方方面面,舒舒服服。
但不知为何,季舒楹有些想念之前那一碗鲜肉鸡蛋汤粉的味道。
好奇怪。
产检完回去的路上,季舒楹接到了季母的电话。
“小舒,我给你寄了点东西,但是快递员说你不住在那儿了,给我退回来了。”
季母絮絮叨叨地问,掩不住的关心和紧张,“你又去哪儿玩了?怎么不跟妈妈说呢,让妈妈担心。”
季舒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趁机说实话。
知女莫若母,季母立马察觉到不对,“你现在住哪去了?没跟林真真一起,也没回学校,突然搬家,不会跟顾柏晏住一起了?”
“怎么可能!”季舒楹赶紧反驳,“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两个月前。”
电话那边的季母有些诧异,两个月,女儿居然分手了。
顾柏晏之前来季家拜访过,季舒楹多喜欢这个人,小情侣当着她的面,有多黏糊,她是心里有数的。
一开始以为女儿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兜兜转转也谈了两年,她跟季父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勉强接受。
结果,现在离家一段时间,
就没看到季舒楹两个月,竟然交了新男朋友了?
不过,移情别恋,倒也正常。
很快,季母又察觉到不对。
顾柏晏上周还来季家老宅拜访了,只字没提他们分手的事,问季舒楹最近如何,竟还答应得好好好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母眯起眼,“那你现在住哪里?我过来看看你。”
季舒楹的性子她也清楚,藏不住心事,也说不了太大的谎。
“我、我……”
季舒楹支吾了两下,咬咬牙,还是决定早死早超度,“妈妈,其实我交新男朋友了。”
她先抛出这句话,来试探一下妈妈的反应。
果然,季母担心得更紧,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你现在的男朋友叫什么,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在哪个单位上班?条件怎么样,对你好不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吗……”
问来问去,季母还是不放心,加上季舒楹本身已经离家两个多月,两个月没见面的日子,季母担心女儿吃不好睡不好。
平时惯来温柔的季母干脆一锤定音,“下周二,你跟你的新男朋友一起回季家吃饭,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
这个流程,季舒楹并不陌生。
之前跟顾柏晏谈恋爱,被父母知道了之后,也是第一件事就是让顾柏晏上门,说为鸿门宴也不为过。
季父季母看顾柏晏哪哪儿不顺眼,处处考验,最后还是看顾柏晏哪怕被刁难也不红脸,不浮躁,情绪都极其平和,也没跟她哥哥吵起来,事事温柔顺从,季父季母最后才勉强松口她去谈一谈恋爱的。
一回生,二回熟。
就算真有什么,也可以让裴远之吃吃苦头,季家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样想着,季舒楹原本回家担心被发现被骂的压力也小了一些,便应下了。
一想到如果裴远之要像顾柏晏一样被父母刁难的画面,更是心情愉悦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谁更坐得住了,季舒楹心情不错地给裴远之打电话,给他通知这个‘好消息’。
打第一个,没人接。
季舒楹并不在意,继续打第二个。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是忙音。
意味着她其实打通了,只是被人挂了。
好个裴远之,竟然敢挂她电话!
季舒楹眯了眯眼,正准备电话轰炸——
对面打过来了。
季舒楹故意等响了七八声,才在最后将要挂断的临界点接通。
“有事?”
那边传来裴远之清清淡淡的声音,没等她回答,又有了推测,“产检有问题么。”
背景音有些聒噪,像是在开会,周围遥遥传来人汇报的声音,似乎还有辩论争吵的响动。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什么时候见父母吗?不用等下个月了,妈妈说下周二回家吃个饭见一面。”
季舒楹开门见山。
“周二不行。”
裴远之一口拒绝。
季舒楹脸顿时垮下去了,“为什么?”
本来今天产检裴远之因为出差没陪她去,只有张姨一起,她就有些不开心了。
“出差一周,我不可能提前回来。”
一周?
那也太久了,估计还没等到一周,季母就先杀过来了。
“我才不管。”
季舒楹不自觉地拖长音,刚跟妈妈打完电话,她还没从和最亲近的人说话的状态脱离出来,咬字和语气都带一点娇娇的依赖的味道,“我不想周二一个人回家,你得陪我回去。”
第34章 34湿润
季舒楹这一招很好用,不论是对朋友闺蜜,还是对家人亲戚,或是同学老师恋人,都从无败绩。
就算对方的心理防线只是略略漏出一点破绽,季舒楹紧跟不放,乘胜追击,百分之九九的情况下,都能够达成自己最初的目的。
然而。
眼下就是剩下百分之一的情况。
“如果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裴远之修长手指间夹着的钢笔轻轻转动着,桌面上他代表KS律所刚签下名字的一叠合同,还散发着油墨清香,“我无法跟客户交代。”
公事公办的口吻。
显然,裴远之并不吃她这一招。
见父母本身不就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吗?
季舒楹无法理解,认为是托词,语速明显变快,“这本身就是你范围以内的责任和义务,这个理由不够合情合理吗?”
“我想。”电话那头,男人语速匀缓,慢条斯理道,“男朋友只是‘朋友’的一种,而朋友,应当没有见父母的责任和义务。”
……!
这是她之前说的那句“男朋友也是朋友的一种”。
被裴远之原数奉还回来了。
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季舒楹被堵得哑口无言。
除非,她愿意承认之前是她说错了。
但季舒楹向来吃软不吃硬,说过的话,让她自己收回,比让她道歉还难受。
她也来了脾气,半是赌气半是威胁地扔下一句话:“那既然你这么忙,没空,我到时候就花钱雇个人陪我回家。”
裴远之不是能被这种程度的话威胁的人,也清楚季舒楹说这句话是在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化状态下。
自然,这通电话最后不欢而散。
挂了电话,季舒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屏幕,盯着裴远之的微信头像。
很想穿过屏幕锤死这个狗男人。
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好好沟通协调,什么态度,还这么小心眼。
油盐不进,毫无破绽。
这通不欢而散的电话没对裴远之造成什么影响,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他还是如常地工作。
这几天在京市的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从周六晚上六点落地到现在,一同来京市的团队,基本都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而裴远之作为团队的主事律师之一,睡眠时间更是不到三小时。
这个案子来得急,他们是临时接手,争分夺秒,飞机落地之前,裴远之就在机上浏览过案卷资料,起草了一份法律意见书。
下了飞机,又在车上临时改了一份合同,改完合同,下车助理就拿去打印出来,十分钟后就用上了,堪称与时间赛跑,效率提到最高。
凌晨一点,又一场会议结束。
接连二十多个小时的连轴转,再铁打的人经历这样的强度,都有些支撑不住,白日里精英模样、侃侃而谈的团队成员们,此刻也都卸下武装的面具,面露疲色,打哈欠的打哈欠,低声抱怨的,嘟囔的。
“等这次忙完我一定要把年假休了,年纪大了,熬一次夜感觉要死了……”
“三点睡七点起,ICU里喝小米。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我差点没猝死。”
“我鬓上都有白头发了……”
众人满脸疲惫地准备回到栖息的巢穴,所幸安排的酒店就在附近,五分钟脚程,不至于再在路上奔波。
饶是跟在裴远之身边三年,习惯了这个工作强度的助理也暗暗叫苦。
再侧头看一眼旁边的裴律,夜色里,红绿灯的马路路口,他站姿挺拔,微低着头看手机,淡薄的荧光映出一张依然神采奕奕的脸,眼神清明冷静,连衬衫也一贯的妥帖工整,一丝褶皱也无,看不出已经保持清醒的工作状态长达二十多个小时。
作为团队的主心骨,让人安心、安稳。
助理不禁感叹,人与人果然天生基因上就有所差别,只有精力体力都超乎常人的人,才能当领导者,承受住常年的高强度工作。
终于达到房间所在的楼层,助理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黑眼圈重得都快掉下来了。
进门之前,助理跟裴远之简单汇报了一下明天的日程安排,一连串有条不紊地叙述下来,最后道:“裴律晚安。”
裴远之点了点头,跟助理告别,进门,插上卡。
行政套房,一室一厅的布局,装潢偏现代简约风,黑色与木色系居多,黑胡桃木的桌上还摆着第一天迎接贵客的花束和经理手写的欢迎信。
显然,裴远之一天都在外面,并没有空去处理这些东西。
浴室的灯亮起,而后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二十分钟后,裴远之穿着浴袍出来,额前的湿发还滴着水。
待擦完头发,洗漱完,已是临近凌晨两点。
裴远之看了眼时间,没有上床休息,而是坐在落地窗边的桌椅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身为KS律所的合伙人之一,除开出差这边的工作,他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S市的资本并购组和争议解决组也定时汇报工作,需要他去把控项目进程和管理客户反馈。
除此之外,KS在IPO市场具有一定范围的知名度,是许
多外国及本土企业的选择之一,这一块的业务今年也逐渐发展起来,刚起步的板块需要投入更多精力。
待这一切处理完毕,已是深夜凌晨三点。
裴远之上床休息。
他睡眠质量很好,几乎从不做梦,今晚却意外做了一个梦。
洗手台上,冷灰色的大理石宽且长,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纹理,头顶上的亚克力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Cereriamolla的香薰蜡烛静静燃烧,黑木兰百合的清香在空间里弥散。
这个浴室的布置,裴远之并不陌生,是他和季舒楹去泓园看的那一套房。
“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样?”
季舒楹仰头看着他,神色微恼,淡色的花朵似的唇瓣一张一合。
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神情。
连她唇釉的颜色,也与那天如出一辙,蜜色的,晶莹的,像盛放的蔷薇,含着清晨的露水。
裴远之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他可以选择醒来,也可以选择像个旁观者一样,继续把这个梦做下去。
裴远之垂眼盯着她的唇,没说话。
安静的空间里,门忽而被叩响。
外面有人在敲门。
一开始是很礼貌的轻叩,直到后面发现里面人没有回应,节奏逐渐混乱起来,敲门声也越来越大。
很急。
房东的声音,夹杂着顾柏晏的声音。
“有人在找我。”季舒楹也听到了,肉眼可见的慌乱,想要去开门,却被人扼住手腕。
她回头,看到是裴远之后,更羞恼地想要挣脱,“裴远之你干什么……”
她问他干什么。
裴远之视线锁住她的脸庞,忽而松开手。
季舒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下巴被人扣住。
微凉的唇落下,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刚开始,他吻得很轻,只是类似抚摸的碰触,一下又一下。
季舒楹回过神以后,微启唇想要斥责,裴远之却在她开口的瞬间,撬开了唇瓣,一路纵入。
舔舐,吸吮,占有,标记。
猎物与所有物。
从清醒到朦胧,头晕目眩,近乎于醉酒,一阵阵发热。
一个湿润的强吻。
季舒楹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浸润上晚霞的绮丽,似白瓷晕粉,眼睛漂亮得发亮。
她的脸很烫,耳垂也很烫,温度透过他的掌心传递过来,一阵阵的发热。
换气的间隙。
裴远之伸手打开水龙头,调到最大,水声很大,将门外的嘈杂声尽数掩住。
……
醒来后,裴远之揿亮手机屏幕。
5:00AM
早上五点,他睡了两个小时便醒了。
睡前还清清爽爽的身体,有些异样,黑眸不复之前的清明冷静。
裴远之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记得梦里的画面,也记得这只手扣住她下巴时的触感,他的指腹有茧,略显粗粝,而她的肌肤软嫩滑腻,碰上去像豆腐,一不小心就会从掌心溜走。
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这一幕就这样发生过,只是选择了遗忘。
裴远之起身冲了个澡,换了套睡衣,又让客房服务送了瓶Glenfiddich过来,开瓶,就着夜色慢慢酌了一小杯。
他对自己的酒量很清楚,一小杯,基本上跟白水差不多,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酒店所处的地理环境很好,三环内的国贸CBD,落地窗的高层视角能俯瞰京市的繁华夜色,高耸伫立着的写字楼与商业大厦交辉相映。
酒店外缘是一条河流,似丝带穿系而过,再远处,是葱葱郁郁的绿化,夜色里,黝黑的树木被银河似的马路车流和远近的城市灯火点亮。
不眠的无夜之城。
不多时,夜幕退去,清晨六点,天慢慢亮了。
裴远之如常早起,去酒店的健身房锻炼,三楼餐厅吃早餐,而后处理今天优先级最前的工作。
这是他平日的一贯节奏,不过现在却多了一个步骤。
餐厅里,裴远之倒扣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伸手翻过来,屏幕亮着,弹出新消息的提示。
裴远之划开锁屏。
新消息是张姨发过来的。
这两天,张姨一直尽职尽责,她的工作内容除了照顾好季舒楹的衣食起居之外,每天还会按照裴远之的要求,定时汇报季舒楹的情况。
从身体情况、产检报告,到季舒楹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大到身体状况,小到心情如何,事无巨细,兢兢业业。
【太太好像不太习惯裴太太的称呼,让我叫她季小姐。】
【从医院回来之后,季小姐接了个电话,晚上在家里,不知道是怎么的,季小姐的脸色看上去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季小姐今天早上吃了一碗牛腩粉和两个奶黄包,中午吃了蒸龙利鱼柳,晚上喝了三鲜汤,季小姐说喜欢吃我做的奶黄包,夸我手艺好,还说明天也要吃呢。】
……
【季小姐说今天晚上不用做饭,她在外面吃。】
最后一条的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裴远之回到主屏,看到电子日历上显示的时间。
今天是他出差的第四天,周二。
想起什么似的,裴远之忽而轻点屏幕,打下一行字-
【她有没有说今晚和谁吃饭?】
第35章 35查岗
扔下那句‘你没空我就花钱雇个人’之后,季舒楹倒是十足的硬气,真的没有再主动联系过裴远之。
冷静下来后,她也知道事出有因,无可厚非,毕竟正常情况下,工作上的正事更重要,至于别的,可以另外再协调时间。
而裴远之这种事业为重的工作狂,自然更不可能为了她动动嘴皮的一句话,就扔下在京市的一众事务和同事老板,飞回S市。
想清楚了,也就不在乎了。
管他的呢,爱来不来。
但不生气归不生气,她就是不爽。
季舒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真的托人打探起了此类业务。
别说,还真有这种业务,正所谓有市场有需求就有供应,‘一日男友’‘陪旅游’‘陪见父母’‘陪过年回家见亲戚’此类,层出不穷,甚至还可以提身高外貌的要求——不过得加钱。
林真真听季舒楹说了要求,倒是分外热情地发了份PDF给季舒楹。
季舒楹粗略翻看了一下,清一色比较优秀的外貌条件,还可以挑选身高和学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按小时计费,包天的价格基本是1k起步,一周或者一个月有别的报价,还备注的有演技好坏。
季舒楹兴致勃勃看了半天,备选了好几个。
“不怕你那位新上任的男朋友吃醋吗?”电话里,林真真多问了一嘴。
季舒楹轻哼了一声,“他管不着我。”
先不说两人还不是合法夫妻的关系,就算真被知道了,她也理直气壮,既然对方没空,那她就花钱雇人,又没让裴远之出钱,还能阻拦她不成?
一开始只是赌气的话,现在季舒楹是真的来了兴致。
她认真考虑起来,问林真真,“有没有演技好一点、心理素质好点的?免得被我妈妈审问了几句就露馅了。”
林真真‘唔’了一声,季舒楹的妈妈钟冰琴,她从小到大没少见过,是个看起来很温柔实则底线分明的精明女人,确实得多考验下,“我帮你问问。”
林真真人脉广,还真的给她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男生。
男生叫谢岑世,22岁,电影学院大三学生,在校期间成绩优异,期末排练的作品拿过学院好几次奖,拍过小成本网剧,心理素质和演技都不差,当然,价格也收得比较高,不过林真真那边有熟人关系,打了折。
季舒楹和林真真约好了周二下午先找个地方碰头,对一对口径,再回季家。
她提前一天吩咐过司机:“明天下班不回家,送我去这里。”
季舒楹报了一串地址,是S市市中心那边有名的一家餐厅。
司机付叔点头应
了,没有多问。
付叔约莫六十岁,有点矮,但精明干练,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沉默寡言,并不多话,只按照命令办事。
这几天上下班和去医院都是付叔送的,季舒楹想的话,和谁都能聊起来,不多时,她便从付叔口中了解到,付叔其实是退役的军人,家里还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在法院上班;而付叔和裴家似乎也有一定的渊源。
再多的,付叔就不肯说了。
这几天,季舒楹用人用得很习惯,如鱼得水,物尽其用,一点初次使唤人的不自然都没有。
唯一不太习惯的是……
季舒楹下意识看一眼书房。
早上七点多,书房的门依然紧闭着。
这几天书房的灯没有亮过,昭示着男主人出差在外。
早餐依然是张姨做的,张姨的手艺不错,奶黄包香甜软糯,牛腩粉也鲜香可口,细细的透明粉丝,牛肉炖得很软烂,入口即化,热气腾腾的微白汤汁上浮着一把绿色的葱和香菜。
但季舒楹吃了一小筷,竟然更怀念记忆中的那碗带着小麦清香、爽利蔬菜的鲜肉鸡蛋汤粉。
人的味觉真奇怪。
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她想吃裴远之做的东西。
季舒楹如是下定义。
又吃了一筷,季舒楹才注意到,旁边打扫卫生的张姨,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频频看向自己的方向,欲言又止。
“怎么了张姨?”季舒楹眨了眨眼,主动开口问,唇边不小心沾了一点奶黄馅,她一边问一边抽了张卫生纸擦了一下唇角。
张姨回想起十分钟前收到的那条消息。
这几天跟季舒楹接触下来,她也很喜欢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虽然有些要求不太理解,也有些严格,但总的来说,很好相处,笑起来时让人心都化了。
但,接下来要问的问题稍微有些超出雇主与被雇人的界限。
张姨想起银行卡刚收到的转账,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季小姐,今天晚上您是要和谁吃饭呀?”
季舒楹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怕季舒楹被冒犯,感到不舒服,张姨又连忙补充道:“我担心是我做的饭菜您不喜欢吃,才要出去吃饭,现在社会食品安全问题很多,担心您吃到不好的东西。我做的呢,口味不好说,食材肯定是最新鲜最健康的……”
张姨絮絮叨叨找补了一大堆,季舒楹笑了笑,只道:“您做的挺好的。”
除此之外,季舒楹没再说什么,一句多的也没透露,张姨也不敢再问了。
说来也奇怪,这位季小姐看着年轻,不大的样子,张姨经验丰富,也当过很多大户人家的家政人员,算是见识过不少风风雨雨,但面对季舒楹,竟然有些油然而生的小心翼翼和胆怯。
另一边。
京市。
六月的天,碧空如洗,高楼林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灿烂日光穿透银灰色的玻璃幕墙,投射在桌面上,将一叠叠的文件纸张照得近乎透明的淡薄。
眼下,会议室里的气氛紧绷着,暗流涌动,资本博弈,不同方代表不同的利益,针锋相对间,言语化为利剑,硝烟味很足。
叮。
放在会议桌上反扣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裴远之神色仍是专注倾听的模样,右手取过手机,划开。
旁边的助理也注意到了,裴律今天看手机的频率相比以前都要多一些。
他跟了裴远之三年,对自家上司的一些工作习惯也比一般人了解,譬如会多线程处理事务,在团队接到某些深受多方关注压力颇大的案例时,也会睡前喝点Whiskey。
眼下,会议中需要看的消息,定然是紧要的正事。
助理不知道,他以为是‘工作正事’的聊天框里,实际记录着的是——
【季小姐和一位女性朋友约在了餐厅,到场的还有一个陌生年轻男性,二十岁左右。】
【图片.JPG】
付叔的用词很委婉。
实际上,他也没想到这份工作除了当司机之外,还有担任‘私家侦探’这样的职务。
裴远之没回复这条消息。
他屈指点了几下桌面,像是在思考,忽而叫了一旁的助理。
“我在裴律。”
助理立马低声应了,俯身过来,严阵以待。
他以为是有什么关键的重要材料需要打印出来纷发给众人,或是有什么核心点团队没有注意到,需要通过他来提醒或补充。
没想到——
“你先主持一下会议。”
裴远之淡声道。
助理愣了一下,反应很快地点头,“没问题。”
他没多想,看裴远之拿着手机,起身去了旁边的小会议室,想着裴par不愧是裴par,日理万机,肯定是客户电话或者是本部那边有什么别的紧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S市,餐厅里。
林真真先到了餐厅,点了些小食和前菜。
她清楚今天的重头戏不在自己身上,等季舒楹到场,就先把谢岑世介绍给了季舒楹。
“这个是我朋友的学弟,谢岑世;这个是我好朋友,季舒楹。”
林真真指了指身旁的人。
“季姐姐好。”谢岑世情商很高,林真真话刚落下,他就立马热情地打招呼,声线很有少年感的清爽。
季舒楹打量了两眼。
谢岑世长得确实有些小帅,一双澄澈的狗狗眼,仿佛会说话,一看就是长辈们会喜欢的乖乖类型,看着就干净乖巧又踏实。
“你好。”她也回应,礼貌性地浅笑了一下,“具体情况,真真跟你说过没?”
谢岑世摇了摇头。
“那我先跟你说一下……”
事不宜迟,季舒楹先跟谢岑世简单交代了一下今晚对方将要面临的情况。
“不着急,慢慢讲,喝点水。”林真真在旁边,推了一杯刚点的青梅酒过去,对上季舒楹的视线,清咳了一下,有些心虚。
之前那次醉酒,林真真记忆犹新,她带着季舒楹去玩,本来是想着放松身心,把季家那堆破事都丢一边。
结果没想到季舒楹喝多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什么都往外说。
她安慰季舒楹:“放心,这梅子酒低度数的,后劲儿也没有那么强,绝对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了。”
季舒楹自然不可能喝酒,推掉了,但还是给好友面子,喝了几口饮料。
正一边喝一边讲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真真用手肘推了一下季舒楹,“你有电话。”
“嗯?”
季舒楹瞥了一眼,似乎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那应当是不重要的电话。
她跟谢岑世讲得正专注,压根没有理。
没有人接,手机停下来。
似一尾冰冻的鱼。
但消停了没一会儿,手机又继续震动起来。
林真真品出不对味了,又用手肘撞了一下季舒楹,“怎么不接,该不会是你男朋友查岗了吧?”
她语气揶揄,眼神艳羡:“毕竟热恋期的男人,很黏人的。”
季舒楹:“……”
黏人,热恋期,这两个词,哪个词能跟那个狗男人沾边?
裴远之忙着出差,连见父母的事都拒绝得毫不留情,怎么可能主动给她打电话。
手机持续震动着,落入耳中,像恼人的噪音。
季舒楹也有些不耐烦,拿过来想要摁掉,低头一看,视线刚落在手机屏幕上,就被显示的【京市】惊了一下。
她不认识什么京市的人。
不会吧……
像羽毛似有若无地拂过,撩动了某一处心弦,季舒楹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稳了稳心神,季舒楹仔细一看。
好像,还真是裴远之的电话。
之前是她被裴远之挂电话,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她不接裴远之的电话。
如果人有尾巴,季舒楹此刻的尾巴就已经微微翘起,一晃一晃的,得意而又骄傲。
但转眼又想,按照裴远之一贯的性格来说,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需要找到她?
如是
想着,季舒楹对谢岑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谢岑世也很懂事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季舒楹把饮料推到一边,坐直起来,按下接通键,语气是刻意保持距离的疏淡,“有事?”
之前某个人说过的话,被她一字不落地奉还回去。
“张姨说你今天没回家?”
低磁的男声,依然是冷静清淡的语气,似凌晨四点的一捧雪,冰冰凉凉。
季舒楹对上林真真充满八卦和好奇的眼神,对方满脸写着‘是吧是吧我就说是在查岗’。
她稍微偏过身,避开林真真和对面男生的视线,道:“对啊,之前不是说过吗,今晚我要回家和妈妈吃饭。”
“怎么了,裴大律师不是出差很忙吗,还有空打电话关心这些?”
季舒楹故意阴阳怪气,很难说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在里面。
她很想看看裴远之什么反应。
“替我跟伯母说声抱歉,等出差回来,一定登门拜访。”
那头,裴远之道。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季舒楹愣住了,张了张口。
像猫咪挠人,出爪之后才发现全打在了沙包上。
“……那你自己跟妈妈说,我没理由帮你转达。”回过神来,季舒楹继续刁难。
没想到裴远之‘嗯’了一声,“你把伯母的手机号发给我。”
……?
来真的?
季舒楹半信半疑,“你真要跟我妈妈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总觉得裴远之不安好心。
“再不说,”
裴远之慢条斯理道,尾音染着一点似笑非笑的淡讽,“伯母应当要有两个女婿了。”
第36章 36吮吸
隔着遥远距离,季舒楹的脸却隐隐约约烧起来。
电话那边的这位,跟她妈妈连面都还没见过,就自称上了‘女婿’,多大的脸。
“……谁给你名分了,你就女婿上了?”
明知道旁边有外人在场,季舒楹还是没忍住,呛了一句。
“那严谨一点,”电话那边的人咬字匀缓,语气散漫,“未来女婿。”
季舒楹:“……”
只能说,做这一行的,不仅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强,睁眼说瞎话、咬文嚼字的能力,更是一绝。
林真真听不下去了,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季舒楹,仿佛在说:你搁这儿谈情说爱呢?
好友的视线如同X光灼热,季舒楹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赶紧敷衍了一句,结束了通话。
想了想,还是把妈妈的电话发给了裴远之,还分外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钟女士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哦。】
钟冰琴女士看着温柔,实际上是个很理智强大的人,之前任职季氏的人事总监,很擅长审问和谈判一类,不动声色间,润物无声。
只是后来妈妈的身体不大好,才逐渐从公司里退下来,每天插插花,喝喝茶,闲情逸致。
发完消息,季舒楹抬眼,对上对面谢岑世的目光。
这位裴远之口中‘两位女婿’之一的一位,眼睛像小狗一样,纯真无邪,就这样眸光微闪着,半是希冀,又半是惶恐地看着季舒楹,“怎么了姐姐?”
既然裴远之要打电话跟妈妈说清楚情况,季舒楹定然不可能再带谢岑世去见钟冰琴,不然到时候两头撞上,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给林真真使了个眼色。
二十多年来培养而成的默契,不必她口头言说,林真真便明白了
“不好意思啊。”
林真真冲谢岑世笑了下,甜美温柔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临时出了点事,今天用不着了,薪酬还是会照常打到你的银行卡上的,辛苦你今天跑一趟了。”
听林真真这么说,自己的担忧成真了,谢岑世换了个姿势,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以退为进:“没关系的姐姐们,这一趟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想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不收钱,就当帮朋友忙了。”
对方实在太过热情,说没帮上什么忙,坚持不要薪酬,又加之让对方白跑了一趟,最后季舒楹和林真真拗不过,还是跟谢岑世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约定以后有机会请吃饭。
季舒楹先送林真真回家,再回季家。
路上,林真真有些兴奋和高亢地提议,要不明天给季舒楹开个回家的欢迎party,庆祝季舒楹两个月来首次归家。
季舒楹有些无语,“谁家好人回个自己家都要庆祝一下的?”
林真真能不能靠点谱。
再说了,“我又没说回家了就不走了。”
“你不知道,这两个月,那些人背后传得有多离谱,都指望着你……”
林真真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补救:“哎呀,就当是帮你接风洗尘了,谁说一定要把你拴在家里了。”
林真真坚持要开,季舒楹也有些泛困,懒得再继续反驳,默认随对方去了。
这两天,瞌睡虫又有席卷重来的架势,季舒楹打了个哈欠,想起还没跟钟女士打招呼,先把林真真送到家,回季家的路上,她低头给钟冰琴发消息-
【妈妈,我把你电话给他了。】
而后调低座椅,准备在车上睡一会儿。
刚盖好薄毛毯,季舒楹的手机就叮的一声响。
钟冰琴回消息回得很快。
【知道】
【我在跟他聊】
短短一行字,吓得季舒楹魂飞魄散。
她坐起来,睡意直接消失得干干净净,瞌睡虫都吓跑了。
从餐厅出来到现在,这才多久,裴远之已经在和妈妈进行通话了?不需要打腹稿和做心理准备的吗?
她自己都还没做好面对自家亲妈的心理准备。
这个效率和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紧接着,钟冰琴的消息再度发过来-
【你之前不是还跟顾柏晏好好的吗,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季舒楹心头一紧,钟冰琴开始怀疑了。
不怪乎钟冰琴怀疑,做母亲的总比旁人想得多。女儿跟丈夫吵架之后离家出走,谈了两年的男朋友也分手了,现在过了两个月再回来时,已经多了个新男朋友。
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季家家大业大,自家女儿历来天真单纯娇生惯养长大的,容易被有心人觊觎上。
季舒楹连忙将聊天记录转发给裴远之,问怎么统一口供。
那边回复得很快。
Ferek-
【工作认识】
严格来说,这话也没说错,她第二次见裴远之,就是机缘巧合下,君德和KS工作场合上的碰面。
季舒楹如实回复了钟女士,顺手把KS官网的介绍页面发了过去,将裴远之的情况抖了个底。
另一头,刚开始通话不久的钟冰琴,看到女儿发来的消息,眉头皱起。
律师?
似乎还是个厉害的律师?
女儿从小被她宠着长大,没有心眼,跟律师谈恋爱,还不得被吃得死死的?
当然,女儿能跟对方谈恋爱,肯定是相处得不错,但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这句话,钟冰琴自己最有心得体会。
不过,钟冰琴也没有一票否决对方,决定提出视频通话,再跟这位多聊一会儿。
她也是有点颜控的人,不然也不能年轻时被季茂明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季茂明。
没想到,视频一开,钟冰琴默了几息后,问:“你爷爷是不是裴玉和?”
得了肯定的答复后,钟冰琴的心就安定下来。
对方爷爷所属的裴氏,是钟家的世交之一;作为裴氏的后代,旁系子孙,学历高,书香世家,母亲退休前是文工团舞蹈首席,父亲也是S大学知名的法学院教授。最重要的是,这气质一看就很正。
印象明显好转了些,钟冰琴又问了些问题,对方始终态度不卑不亢,自带气场,简明利落,一看就是情绪极其稳定的人。
……
四十分钟车程后,车缓缓驶入季家别墅的车库里。
季舒楹看着车
窗外伫立着的独栋别墅,簇新的西式洋房,三层楼高,白色栅栏,庭院里树影婆娑,米白色的鹅卵石小路。
时隔两个月,再回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季舒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想念和开心,而是有些……害怕。
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季舒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还是那阵子的画面:客厅书房里碎掉的一堆又一堆的瓷器和玻璃制品;从来不抽烟的母亲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味重得掩盖了母亲身上历来温和安定的香气。
而父亲与其他女人的暧昧照频频出现在新闻小报上,圈子里认识的朋友同学都来她这里打听,或幸灾乐祸,或吃瓜……消息挤爆了社交软件。
季舒楹睁开眼,那些画面又消失了。
她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钟冰琴站在铁门口等她。
钟女士穿着衬衫和中长半裙,身形高挑,脊背挺拔,脸上有着岁月流逝而过的痕迹,却并不显老,反而分外雍容端庄,温和沉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