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欲擒故纵。
陈夕雯收到苏梨月的信息连忙从健身房赶过来,她急匆匆地跑进病房,看见苏梨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知在搞什么。
她走前去,气还没喘均匀,“傅砚辞呢?”
苏梨月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地,“走了。”
陈夕雯把包包放一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才问:“怎么回事?”
苏梨月掀开被子坐起来,白嫩的脸上飘着两团红晕,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因为感冒鼻音很重,声线微哑地说,“我向他提出要不要进一步的想法。”
陈夕雯听言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苏梨月摸了摸鼻子,想起方才那段令她羞耻的回忆。
在她说出“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后,傅砚辞便站直了身体和她保持距离,他生的很高,一米八五往上,苏梨月抬头看着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令人捉摸不透,眼帘微低,整个人透着一股雷厉风行,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样。
“这次我当没听见,下次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苏梨月睁了睁眼睛,疑惑他会这么说,“为什么?”
“不合适。”傅砚辞声音低缓寡冷,不像从前和她说话那样含着虚柔,再开口,声音都往下沉了几分,像在跟她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纵容你是因为老爷子托我在京城多照顾你,你叫我一声三叔,我理应照顾你这个晚辈,但是不该有的心思不准有。”
苏梨月设想过很多个傅砚辞拒绝的回答,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她眼里充盈着委屈,仰着头看他,“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接到你家,陪我过年,还亲我。”
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留下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陈夕雯听完全过程,托着下巴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出声,“他不会在欲擒故纵吧?”
苏梨月哼笑,“最好是,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跟在傅砚辞身边这么久,他做事风格她大概也了解一点。
傅砚辞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从一开始就警告她不准有不该有的心思,就算这中间他们还发生了什么,他也依然还是那句话。
但苏梨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难驯服的人。
她喝了口水,问道,“上次你说傅砚辞手上的戒指有什么作用来着?”
“家族传承。”陈夕雯沉吟道,“代表着权力,是傅家掌权人才能戴的,我看过照片上面刻着傅家的姓,两边还有两条龙围绕,据说是傅家提醒后辈戒骄戒躁才以这枚戒指作为传承的,不过这些都是听我爸说的,他们都说傅砚辞不允许任何碰他的戒指,先前有个女的献殷勤给他倒酒不小心碰到了,傅砚辞用烟头把那人的手背烫伤了。”
难怪每回她好奇的看向他戒指时,他都十分警觉。
陈夕雯观察着苏梨月的情绪,见她脸上没有一点儿伤心,反而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些好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梨月握着水杯靠坐在床头,有的血色的唇没那么苍白,她咧嘴笑时,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狡黠又美丽,像一只狐狸在勾人心魄。
“晾着。”
陈夕雯:“?”
“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成天围着他转已经让他习惯了,接下来就看老天愿不愿意帮我了。”
她在赌,赌她在傅砚辞心里有一席地。
她从一开始就在赌,赌傅砚辞对她会不会上心。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苏梨月不相信傅砚辞对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
从医院离开,关默接上傅砚辞便驱车驶出市区。
傅砚辞坐在后座,看着傅南岑发过来的卫星定位,眉间紧锁。
他总感到莫名的不安。
刚才傅南岑打电话来,说他妈妈的手机最近开机过一次,卫星定位显示在京城的郊外。
傅砚辞直觉一向敏锐,这么多年手机都没动静,现在却突然在京城的郊外开机,事情绝非简单,或许牵扯的人比他想的要复杂。
“傅秦在哪?”
傅砚辞摘了眼镜丢到储物格里,疲怠地闭上了眼。
关默应声,“加拿大,科泰医疗投资的公司出现了资金问题。”
“这么巧。”
因为是晚上,市区开往郊外的道路通畅,用了不到一小时便到了。
定位的地方是偏僻的居民区,坐落在远离城市喧嚣的郊外,在凹凸不平的山坡上,搭了一间间土坯筑的小屋,经过前些天春雨的洗刷,黄泥路上踩满了脚印,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积水蔓延到村庄里。
关默走在傅砚辞前面,拿着卫星定位寻了过去,才在一块石头后发现鬼鬼祟祟的小男孩。
他见来了陌生人想跑,被关默拦住,“小朋友,你手上的手机是哪来的?”
小男孩左右打量关默和傅砚辞,最终把目光停在不远处的傅砚辞身上,沾了少许泥巴的手指着他,“这个手机是你的吗?”
他把手机屏幕对向他,“里面都是你的照片。”
傅砚辞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是我的,我的手机丢了所以来找。”
他走到小男孩面前,弯腰同他说话,“可以还给我吗?”
小男孩紧紧攥着手机迎上傅砚辞的视线,圆鼓鼓的眼里强撑着倔强,可即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抵不住傅砚辞具有震慑
力的威严。
几秒后,他泻下气来,不情不愿的把手机还给傅砚辞。
关默走前来,“小朋友,手机你在哪儿捡的?”
小男孩手指了指前方漆黑的小路,“那儿。”
小男孩带着两人来到捡手机的具体位置,是一处较为空旷的道路口,两边连路灯都没有,晚上一片昏暗。
“我今天早上在这玩泥巴的时候看见的,村子里都是老人,很少有人有手机,还以为是不要的才拿来玩,”
小男孩说完,从村庄里扬出穿透力极强地嗓音,对方说着本地话,应该是叫男孩回家。
小男孩走后,关默左右巡视,“老板,这儿不像能藏人的地方。”
“这儿不像。”傅砚辞沿着小男孩离开的方向,看向不明不暗的村庄,“那儿呢?”
春季的雨接连下了几天,将村庄前黄泥路上留有的脚印都冲散,有的深的只留了几个不成形的印。
傅砚辞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便上车离开。
返程的路上,傅砚辞坐在后座缄默,拿着刚归还的手机翻看,里面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只有相册里三两张他的近照,应该是从某个软件下载的,右下角还留有水印。
在他十岁那年,一向阳光爱笑的妈妈在一夜之间消失,只留下一封诀别信。
那时的傅砚辞还小,大家都骗他妈妈出去旅游了,可随着时间推移,谎言终被识破,上了初中,傅砚辞在爷爷的教育下,学习了很多商科知识,他初次接触华盛就调查清楚当年妈妈根本没有患抑郁症,就连阳光型抑郁都没有,又何来的留诀别信自杀呢。
他不禁联想起九岁那年发现傅秦出轨秘书,因此傅秦趁他睡着动了想掐死他的念头。
而那位秘书就是现在的三姨太——娄丹秋。
这些事一直是傅砚辞心里的刺。
所以这些年调查的方向始终围绕着傅秦,他和娄丹秋嫌疑最大。
可这么多年他甚至连国外他都花时间去查了,消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今天妈妈的手机能再次出现,对于傅砚辞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办法。
傅砚辞把手机放在扶手上,摘了眼镜闭眼假寐,声线沉重,“找人盯着,加大范围。”
“好的。”关默扶着方向盘,向后视镜看了眼,“老板,有没可能是掩耳盗铃?”
不管以什么角度思考,这台手机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么偏僻的村庄。
绝大可能是背后的人想试探傅砚辞还在不在调查这件事罢了。
“不排除。”
傅砚辞拇指摩挲着戒指的徽章面,港澳是傅家的地盘,没人敢在港澳地区为非作歹,更何况想困住傅砚辞的妈妈这么多年都不被发现。
京城由季家管,华盛的业务拓展到京城也是近几年傅砚辞接手后才开始的,先前没留意,反倒被人趁虚而入了。
在他思绪飘远之际,驾驶位的关默再次出声,“老板,苏小姐找到了钱衡。”
不由想起今天下午在病房里她对他说的话,傅砚辞头疼地用力压了压太阳穴,眉宇间缭绕着疲乏,“别让她查到金家,其他都由着她。”
“好的,回水郡湾吗?”
傅砚辞缓缓睁开眼,眸子黑沉沉的见不着底,他没戴眼镜的眉眼都变得温顺不少,在无人的地方才短暂的卸下防备。
看着路上车河汇聚的光,他迟疑了半响,才给出回应:“去医院。”
“好的。”
……
车子回到医院已经晚上九点三十,傅砚辞上楼前想起白天的病例单,给苏梨月买了份炸酱面才进住院部。
可他回到病房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桌上属于苏梨月的东西也都没了。
护士站的护士等了一晚上,终于等来傅砚辞。
她把苏梨月交代的纸条拿给傅砚辞,“傅董,这是苏小姐给您留的字条。”
傅砚辞接过,展开纸条时眉头轻轻皱起,随着他看完字条的内容,眉宇间的不悦溢于言表,捏着纸条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使平整的纸张变得褶皱难看。
【既然三叔认为我们不合适,那我不再纠缠您,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会全部忘掉三叔不用担心,今后就当我没出现过吧。——苏梨月】
第32章 第32章清醒沉沦。
傅砚辞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这十九年来,他很少袒露心情,也从没因为一个人一件事情绪失控。
可认识苏梨月这短短的三个月,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自控力越来越差。
从一开始无条件对她的纵容,再到情不自禁亲了她,最后连知道她有目的接近自己都能忍。
这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他心里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心湖被人闯进来,还种下了许多花花草草,以至于在她离开后,他很难再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傅砚辞意识到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苏梨月在纸条中说的不会再纠缠他,果真就没再出现在他面前,就连每日必问候的微信都没再弹出她的聊天框,像从他的世界就此蒸发了一样。
傅砚辞在办公室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整理资料时瞥见一旁放着的手机,他犹豫了几秒,才点亮屏幕,并没在通知栏看见期待的信息。
等他慢条斯理地把资料收好,手机响了一声。
傅砚辞连忙拿起来,当看见通知栏显示的软件推送时,眉眼黯然了几分,将手机调至静音才扔在桌上,然后起身去倒水喝。
喝了半杯水,似又觉得不妥,放下杯子回到办公桌又把静音模式关掉。
他站在办公桌旁,手掌撑着腰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眼一低,凝在安静的手机上。
不知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看了多久,直到助理进来汇报工作都没听见。
“傅董?”
Ocean抱着待处理的文件站在办公桌前不知第几次耐心又忐忑地唤他。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傅砚辞的意识终于回笼,偏头朝她看过来,无声询问。
Ocean把文件放在桌上,公式化汇报:“傅董,这些是待签的文件,法务部已过审。”
傅砚辞坐回伊姆斯老板椅,浅淡地应了个鼻音。
Ocean汇报完毕便离开了办公室,一秒不敢多待。
关默回来见她这模样,还没等他询问,Ocean就忍不住开口了:“哎默哥,老板今天怎么了?我感觉他状态不对啊。”
何止是今天。
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对。
准确来说,是从医院出来后。
关默看在眼里,但没说出来。
Ocean托腮猜测道,“咱老板和季总是朋友,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季总离婚了,他也跟着难过呢?”
关默冷不丁嗤笑了下,“是不是最近骂的少你都忘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工作去,别在这八卦领导。”
把Ocean支走,关默站在办公室门前叹了口气。
老板是多恶魔的人全公司上下无人不知。
关默觉得,做事这么狠的人不可能会因为别人难过。
但这都是以前,现在他觉得,如果那件事牵扯到苏梨月,那么老板难过就说得过去了。
办公室里,一道和煦的阳光从落地窗没拉紧的纱帘里挤进来,不偏不倚落在桌面的手机上,过了约莫半小时,傅砚辞才伸手去拿手机。
可点开和苏梨月的聊天框,他又望而却步了。
是他拒绝了她,现在又要以什么身份去找她呢?
朋友?伪家人?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心里在为自己找身份,手指却已经在屏幕敲下了一句:你在干嘛
按下发送的那一刻,傅砚辞觉得自己疯了。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就像现
在他不知道这条信息会不会被她回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不给内心思考的时间便做下了决定。
然而……
屏幕赫然显示的红色感叹号映入傅砚辞瞳孔,连带底下的一排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
关默敲门进来提醒中午的饭局时间,一走进来就看见傅砚辞把手机扔在桌上。
清脆的碰撞声压抑着他的怒气,本就天生清冷的脸庞愈发地阴沉。
关默斟酌着开口,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办公桌后的男人先向他提问,“女生把人拉进黑名单代表什么?”
关默回答:“生气了。”
傅砚辞眸光森然地看向他,“生气了怎么解决?”
“女生生气就像打了死结的绳子,要想解决问题就要找到打结的位置解开。”
可这个死结,对于现阶段的傅砚辞而言,是个棘手的活。
“嗯。”
……
和宋云栀离婚后的一周时间里,季庭川为填补她闯下的祸,每天都在公司处理事务,到最后索性住在公司,像一台工作永动机。
也不知想借工作的忙碌忘掉某些事还是单纯想报复宋云栀。
这天晚上,他没再留公司过夜,而是驱车去了山顶的私人别墅。
他从酒柜里拿了两瓶珍藏的酒去了前庭,刚放下就接到傅砚辞的电话。
“开门。”
“?”
季庭川坐在前庭的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大门,继而不疾不徐地倒了两杯酒。
等傅砚辞走进来,他用地道的京腔“嚯”了声,“您是不是知道我这儿有好酒,闻着味儿就来了。”
大伙儿都知道季庭川名下的房产数不胜数,但唯独山顶这套别墅只有傅砚辞知道。
只要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季庭川就会来这里待着。
傅砚辞今晚能找到这不难。
他阔步走过去坐下,熟稔地拎起一只酒杯推到鼻前闻了闻,才搭腔,“我不来怎么知道季总在偷偷喝酒。”
季庭川眯了眯狡黠的眸,以他对傅砚辞的了解,这家伙善于隐藏情绪,可今晚从踏进这儿开始,他脸上的情绪明显的季庭川不用看都能感受到。
他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下,“什么情况?”
傅砚辞睨他,“她有没把你拉黑过?”
“有啊,”季庭川将杯中的麦卡伦饮尽,口感醇厚且余味悠长,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说,“拉黑无非就是闹闹脾气,没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罢了。”
说完,季庭川拎着酒杯递到嘴边,他募得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傅砚辞,略诧异,“苏梨月把你拉黑了?”
“嗯。”
“不应该啊,那姑娘这么喜欢你成天围着你转,怎么舍得拉黑你。”
傅砚辞把杯里的酒喝完,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然后松了力靠坐着,浅吸了一口雪茄,仰头吐出薄烟时,嘲弄的笑声跟着洇出来,“她说要跟我在一起,我拒绝了。”
季庭川靠着沙发背,眺望前方层峦叠峰的山,低垂的乱云弥漫开来,山间不必市区热闹,这儿恬静,时而飞过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为之平添色彩,月色之下,季庭川低沉的嗓音划破空气。
“因为那件事?”
傅砚辞点头,“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突然出现在郊外的手机无非就是块饵,想看我还在不在追查罢了。”
季庭川前些天听傅砚辞提及郊外手机的事,目光骤然凌厉起来,像潜伏在树丛里的野豹,鄙夷地冷笑了一声,“敢在老子地盘撒野,找出来我不弄死他。”
声毕,季庭川翘起二郎腿倒酒,不经意瞥见身旁傅砚辞颓然的模样。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笑出了声,“老三,你拒绝她是因为怕她受伤吧?”
傅砚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既然范围在京城,对她有威胁是迟早的事,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开始,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季庭川望着夜幕中悬的月亮,静了很久,静得耳边只剩夜晚的微风,和傅砚辞倒酒的声音。
这儿是季庭川特意开辟出建立别墅,暂无外人开发,僻静的很,周身的空气被宁静裹挟,不知过去多久,这寂静的空气才被划开。
“你喜欢她吗?”
声音随风飘进耳膜,勾起傅砚辞心底想掩藏起来的回忆。
最开始,他看在老爷子的面子收留这个姓苏的姑娘,在她求着他带她走的时候,也是看她孤苦伶仃。
回到京城,姑娘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帮他搞定沙坝村开发案、带她去石澳半岛、一起过年,她像个胆大的进攻者一点点跨入他的城池。
可这些都是他默许的。
她才能这么大胆。
傅砚辞扯了扯唇角,承认了,“有一点吧。”
季庭川脸色有稍纵即逝的诧异,很快融入夜风中,他双手交叠枕于脑后,轻飘飘的落下一道笑声,“不得了,能从你口中说出这一点的人可不一般,你傅砚辞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动过心。”
傅砚辞用夹着烟头的手去拿酒杯,喝酒时,燃烧雪茄升起的烟缭绕在他眼前,他看不清夜空中的星星是什么形状,模模糊糊瞧见又好像苏梨月的脸。
他承认对苏梨月起了恻隐之心。
即使现实不允许,即使知道她目的不纯,他也依然任由自己清醒着沉沦了。
这天晚上,季庭川也喝了很多酒,到最后两人心怀各异都没再说话。
入了夜,空荡荡的山间刮起大风,吹动树丛的叶子沙沙响,惊扰了泳池边停歇的小鸟,季庭川枕着双臂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傅砚辞感到手机振动拿出来看,就没再放回口袋。
夜色沉重,亮白的屏幕光打在他脸上,将他深邃分明的五官照的更加立体白皙,镜片倒映着和苏梨月聊天框的界面。
时间停留在一周前。
她已经一星期没出现在他生活里了。
……
另一边的苏梨月在离开医院当晚把傅砚辞拉黑后就投身到舞蹈排练中。
中国舞蹈协会创办的‘荷花奖’一年一次的赛事即将开展,苏梨月在上学期得知这个消息就已经报了名,目前在最后排练阶段,她每天几乎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地彩排,一刻也没有耽误。
晚自习后的舞房里,提前来了三两个准备扣细节动作的同学,其中包含苏梨月。
唐一慧下了课来到舞房,就看见做完拉伸运动的苏梨月正在对着镜子跳跃起舞,她穿着米白色的纱裙,一组很标准的四位转将她的纱裙带起随风飘着,在顶灯的照射下,她像一只白天鹅在舞池自信地起舞。
唐一慧没忍住用手机给她录了一小段视频,才走进去打趣,“月月公主真美,公主吃晚饭了吗?”
苏梨月见她回来,才停下旋转的动作,走到唐一慧身旁压腿坐下,“我不饿,晚上吃了根能量棒。”
唐一慧对着镜子边盘发边神秘兮兮地八卦,“月月,你和傅董是不是谈啦?我看他那天好紧张你哦,你可别再减肥了,小灵通都说了你现在的体重刚刚好,只需要保持就好了。”
面对她的好奇,苏梨月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语毕,她想起病房里傅砚辞居高临下对她说的话,她又补了一句:“或许朋友也算不上,他会照顾我是因为我们两家有合作的关系。”
“啊…只是这样吗。”
见唐一慧面露失落,苏梨月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唐一慧盘好头发后靠着苏梨月,举止亲昵,“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啊,这么多年都没有女人能在傅砚辞身边待这么久的,只有你,我还以为傅砚辞喜欢你呢。”
苏梨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柔声提醒,“嘘,有些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
话音刚落,唐一慧看见从舞房外进来的几人,她领会苏梨月话里的意思,立马拿出手机,丝滑地转移话题。
“对了月月,你爱看漫画吗?”
“偶尔。”
唐一慧把手机给她看,“我超爱看念一的漫画,他停更好久了,今天早上发现终于更新了。”
苏梨月看着唐一慧给她看的漫画界面和画风,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思绪愈飘愈远。
拉黑傅砚辞已经一星期了,她不知道傅砚辞会不会不习惯,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起床给他发消息,吃饭或下课都会和他分享,以至于这些天少了个分享日常苏梨月总感到生活中少了些什么。
视线偏移,她看向一边放着的手机,从最开始她幻想过傅砚辞来找她,可过去第三天,她都没见他的身影。
想来也是,他这么忙的一个人,她的消失对他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
可是想到这,苏梨月心里莫名难受,像一块浸满水的海绵让她无法呼吸,沉重地没听见一旁阮倩薇几人的阴阳怪气,她的思绪被扯回是唐一慧忍无可忍的想站起来和她们争论,被苏梨月拦了下来。
唐一慧不明,“月月你干嘛拉着我,你没听见她们的话有多难听,我家狗放屁都没有那么臭!”
她是个直性子,一旦开口吐槽就滔滔不绝地,“她们居然说你之前拿的十几个奖杯都是假的,都是什么人啊,自己得不到就诋毁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于筱竺是她们妈妈呢,一天天的小于姐长小于姐短的,你要是不拉着我,我去跟她们口水大战八百回话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苏梨月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吗?”
意指不明的话落入阮倩薇耳朵,她气愤地转身准备找苏梨月聊聊,被从外进来的许浊打断了。
“同学们,收拾一下,等会和投资人吃个饭。”
谢元元听闻双眼睁大,“我听说前不久有人出巨款投资咱们舞团,原来是真的啊。”
许浊微颔首,“三十分钟后校门口集合。”
他离开,舞房里练舞的同学们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投资方。
唐一慧走到苏梨月身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咱这位投资人咖位很大,等会吃饭一定要小心行事。”
所有人得知是投资人请吃饭都不敢怠慢,不约而同的都补了妆,然后快速前往校门口。
苏梨月到校门,一眼就看见路灯下的夏喻澄,他骨相优越,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外套搭配宽松牛仔裤,正倚着路灯杆低头玩手机。
不知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夏喻澄抬眼望过来,和苏梨月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见她来了,他收了手机提步过去。
“今天怎么样?进阶版的后卷腰攻克了吗?”
苏梨月点头,“小小动作,拿捏。”
夏喻澄朝她伸出手,“包给我,我帮你背吧。”
唐一慧是个爱看八卦不嫌事大的,瞧见夏喻澄对苏梨月不单纯,拉着谢元元凑前来,“oioioi,你俩干嘛呢。”
苏梨月瞥了她们一眼,然后把包挂在唐一慧肩上,“这么闲,多背一个呗。”
等唐一慧走远,她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对夏喻澄挽起一道笑,“不好意思,她爱凑热闹。”
然后问,“你怎么在这?”
“我们舞团私下聚个餐,一起吗?”
苏梨月莞尔,“不了,我们也有饭局。”
面对她的拒绝他也没感到尴尬,收了手和她并肩走着,“顺路,一起走吧。”
为了寻找共同话题,夏喻澄提及荷花奖的比赛,和编排小技巧。
可苏梨月心不在焉的,垂着脑袋一边踢石头一边走,思想混沌,仿佛置身于一片满是迷雾的森林,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她想起前不久在这打电话对傅砚辞撒娇让他来接她的场景,揣在口袋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她在克制自己不去找他。
这一星期,她每天都给自己加强度练舞,就是怕一停下来会想去找傅砚辞。
她搞不明白这样的情绪,但为了能让傅砚辞上钩,她不得不忍住。
可是她怕,她怕在傅砚辞心里压根就没有她的位置,她怕这样做的结果是徒劳。
苏梨月的思绪飘忽,就连斑马线是红灯都没察觉,低着头就打算往前走。
夏喻澄将她拉回来,“你在想什么?”
苏梨月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想对他谎称,“想动作。”
她不经意的抬头看见对面路边停放的宾利,车前灯在前方洒下一片银光,车头悬着的三张车牌虽处于暗处,也依然像流星般耀眼。
苏梨月呼吸一滞,怔愣了好一会儿。
在京城她不是没见过宾利和三地牌的车,而是极少有从港城来的车牌,尤其苏梨月对这三张车牌非常熟。
这是傅砚辞的车。
苏梨月望着后座的车窗,她并不知道傅砚辞是否在车里,漆黑地车窗倒影出这些日子的回忆,最终停在医院他对她说的那句“不合适”。
她的眼神从期待转为无奈,一贯爱笑的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看上去落寞极了。
宾利车里。
坐在后座的傅砚辞正偏头隔窗看着路口的姑娘,一窗之隔,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眸都如墨般浓厚的化不开。
直到斑马线的绿灯响了,姑娘从路口走远,视线中的人儿愈来愈远,傅砚辞都迟迟没收回视线。
等候绿灯的时候,翟叔斟酌着出声:“少爷,您别怪我多嘴,若您对苏小姐有情,就遵循自己的心吧。”
傅砚辞头疼地摘了眼镜闭上眼,“翟叔,九岁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突兀地转移话题让翟叔不明所以,“嗯?”
傅砚辞从鼻息探出一丝很轻的笑,“她就是当年来傅宅给我庆生的姑娘。”
第33章 第33章钟意你。
夜色沉酽,饭局地点离京舞学院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苏梨月一路都在低头想事情,到了餐厅门口才察觉到一直跟在身旁的夏喻澄,她抬头看了眼餐厅牌匾,然后对他说,“我到了。”
夏喻澄笑了笑,“我们几个也在这儿聚餐,一起进去吧。”
为了显得更加有诚意,校领导和校舞团的人都提前到达餐厅等候,苏梨月到包间的时候,校领导和许浊也刚到。
这家餐厅是栋别院,在繁华的京城都市寻了静谧之处,从大门进来整栋院子都具有中式文化,大圆桌的主位后,设立了一面如墙高的屏风,上面是水墨画构成的山水和仙鹤,将中式文化融入每一物。
苏梨月视线凝在空着的主位良久,才低声问身旁的唐一慧,“唐唐,你知道投资人是谁吗?”
唐一慧爱凑热闹,小道消息多,但关于这次的投资人她是真一点儿信息都不知道。
她摇摇头,“这次的信息封锁严得很,我也只是知道在几天前有人投资了咱们舞团,再多的都不知道了。”
苏梨月另一边的谢元元听见声音悄声搭话,“我也觉着奇怪,不过听说这位大佬投资的数目庞大,这不,校长和各领导都来了。”
苏梨月对背后的投资人倒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从进来后就总感觉心神不宁,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她调整呼吸让自己平复心绪。
有人投资是好事,于她们而言,有了更多能展示的舞台,这样毕业也不愁找不到心仪的工作了。
等候期间,入座的各位都忍不住好奇,纷纷侧耳交流起来,苏梨月今天起的早,现在有些犯困,她拿出手机看陈夕雯和她分享同网聊男人的趣事,耳朵听着唐一慧和她八卦学校的新鲜事。
不知苏梨月打了第几个哈欠,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推开,包间内骤然落入一片静,苏梨月和所有人一起把目光投向门口。
傅砚辞从外面进来,商务大衣肩头落了细密的雨珠,垂在身侧的手戴了皮手套将他好看的手包裹住,他阔步走来,在苏梨月不设防的时候和他看过来的目光相撞,她呼吸一滞,装作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
校长见来人,连忙走离位置迎上,笑意盈
盈地,“傅董,您这边请。”
在场所有人家里不是从商就是从政,对这些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她们见投资人终于到来,都立即站起身作迎接状,一直到傅砚辞落座主位,舞团的女孩们都没缓过神来。
投资人居然是傅砚辞?
那个大名鼎鼎,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商人傅砚辞。
他怎么会来投资她们这个校舞团呢?
傅砚辞只要不说话时,浑身都是自带的震慑力,无声无息却又让人胆战心惊。
苏梨月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但一个多星期没见面,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错觉。
傅砚辞慢条斯理地把手套摘下递给身后的关默,他的鼻梁很高,冷硬的脸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镜片下的眼皮轻掀,目光扫视在座的所有人,声音像一潭深潭,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各位久等。”
校长摆摆手,场面话说的好听,“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到。”
傅砚辞平静的眸巡视一圈,却没忍住在苏梨月的位置多停留了两秒,才开口:“今晚的菜系都以轻食为主,各位不必担心热量。”
许浊作为带队老师,自然接过话,“谢谢傅董款待,我替女孩们敬您一杯。”
一杯酒下肚,许浊的思绪才慢慢清晰。
他知道有人要投资舞团,但没人跟他说是傅砚辞,偏偏他还知道一些关于苏梨月和傅砚辞的内幕,眼下两人好像谁都不搭理谁的状态,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他是左右为难。
晚宴因许浊的一杯酒开始,席间,校长和校领导不停找话题和傅砚辞聊天,好在傅砚辞今天心情还算好,偶尔应声,偶尔向他提出问题,有来有回的,看似融洽。
苏梨月从傅砚辞坐下后,就不停偷瞄他,看见他和校长聊天微微翘起的唇角,看见他金边眼镜框折射出的光,看见他举止优雅地端起酒杯。
直到——
他转头看过来。
苏梨月像个被抓包的小偷,忙不迭低头喝汤,她不知道傅砚辞还有没在看她,但联想起这些天拉黑的失联,现在又被抓到偷看他,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偏偏这时候,唐一慧热心肠地来告诉她:“月月,傅董在看着你哎。”
“……”
她低着脑袋,刻意压低了声线对她说,“不是,他斜视。”
唐一慧:??
苏梨月尽可能在傅砚辞眼前降低存在感,脑袋虽然低垂垂的,但脊背却是挺直的,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她默不作声地低头喝汤,以为自己不说话就不会摊上事。
谁知下一秒,她却听见校长唤她的名字——
“苏梨月同学,你过来一下。”
在饭局上被点名不是好事,但如果主位的人是傅砚辞的话,则相反。
如果世界是个巨大的金字塔,那么傅砚辞就是站在塔尖的人。
这么多年,多少家族多少人想接近傅砚辞,他都不带看一眼。
这个饭局就是机会,但这个机会给到谁,全靠运气。
或许不全是。
校长善于察言观色,尤其在对待傅砚辞这种不可松懈的人物,自打他进来后,校长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和他交流期间,校长发现傅砚辞的目光时常会望向苏梨月,再结合先前听到过的传闻,校长才把苏梨月叫过去。
然后热情地给傅砚辞介绍道:“傅董,这是我们舞团的中C,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入我们京舞,入学以来斩获20多项比赛冠军,是个难得的跳舞奇才。”
傅砚辞听了,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眸色如窗外的夜般黑沉,带了些苏梨月看不懂的情绪,微颔首,应声道,“略有耳闻。”
校长顺势推舟,“苏梨月同学,傅董身边还有个位,你坐在傅董身边吧。”
苏梨月骑虎难下,她既不愿为此得罪校长,更不想坐在傅砚辞身边。
她站在原地踌躇几秒,最终泄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到傅砚辞身旁的位置坐下。
和他们第一次在苏府见面时那样。
校长用意过于明显,明显到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于筱竺坐在她对面,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成拳,视线追随坐在傅砚辞身旁的苏梨月,双瞳的嫉妒都集聚在她身上,尽管握紧拳头的手指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她脸上依旧笑容端庄,仿佛未被牵动情绪。
苏梨月坐下,校长起身举起酒杯,“我先提一个,感谢傅董看重我们舞团愿意投资,我们一定不会让傅董失望。”
围桌而坐的人见校长起身,也都拿起酒杯跟着站起来敬酒,苏梨月脑袋混沌,没想着找果汁,捏着高脚酒杯随之站了起来。
隔空碰杯后,她忘记了在傅砚辞面前的伪装,仰头就想把酒杯的酒饮下,可杯口还没碰上下唇,手里的酒杯便被身旁的男人拿走,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手里被塞回一个装了橙汁的玻璃杯。
“小孩不准喝酒。”
他轻飘飘的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
这个行为傅砚辞不是没做过,况且苏梨月现在也不打算对他主动,所以表现的较为平静。
反之在座的人见了这一幕,一整晚都没消化。
但之后的晚宴席间,苏梨月和傅砚辞没有过眼神交流,就连校长想攀亲带故提起两人在苏城就认识后,苏梨月礼貌且点到为止地解释道:“他是我的三叔,大家误会了。”
傅砚辞顺势接腔,“说起来我还没苏小姐的微信呢,介意加吗?”
苏梨月很想说介意,但看了看校领导的表情,她头皮硬了硬,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怎么会介意,是我的荣幸。”
场面话她从小就会说。
但场面话归场面话。
苏梨月拿出手机对傅砚辞说“我扫您”,可只有傅砚辞能看见,她连微信都没点开,做做样子扫码添加了,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动作一气呵成。
“……”
傅砚辞无语地扯了扯唇角,未置言辞,脸色募得沉了几分。
整顿饭下来,大家心怀各异,脸色变了又变。
晚宴在傅砚辞起身的动作下宣告结束,苏梨月见终于散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极劫后余生似得。
可她见校长和傅砚辞的聊天并没结束,眼看着两人并排走出包间,苏梨月担心到了楼下校长会让她去傅砚辞的车,索性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离开了大部队,全程不敢看傅砚辞一眼。
苏梨月知道别院的餐厅普遍都有后门,向服务员询问过后,悄悄往后门通道离开。
餐厅大堂和后门间隔了一条长廊,苏梨月脚步轻,柔柔的踩在地毯上没让感应灯亮起来,她不以为然,一边祈祷别碰上傅砚辞一边加快了步伐。
可上天偏爱逗她。
就在她快走到后门时,看见了倚墙而站的男人,他的身形高大,肩头披了件商务大衣,从敞开的后门照进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气场。
苏梨月不敢确定就是他,无视他的存在脚底生风地快速通过,可在路过他身前时,被男人抓住了手臂。
他稍用巧劲,苏梨月旋了半圈,背贴墙,黑暗里,他盛气凌人地靠了过来,霸道地将她置身于他和墙之间的位置。
苏梨月以为他会生气的掐她脖子质问,又或者满身戾气地警告她,就在她心里已经想好说辞回怼的时候,肩头忽然压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
傅砚辞弯身靠在她颈窝,扶在她腰侧的双手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逾越,他的呼吸沉重,嗓音很轻,夹杂了些化不开的委屈,“你知唔知,我喉钟意你。”
(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第34章 第34章鼻间全是男人呼出的酒气……
昏暗的长廊隔绝开了人来人往的热闹,苏梨月鼻间全是男人呼出的酒气,很淡,和上次那样掺杂了雪松木香,不难闻。
他说的是粤语,加上声音含糊,即使苏梨月学过几句粤语,她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苏梨月认为,傅砚辞这种纵横商圈的老狐狸,今晚这点酒量他不可
能会醉到说胡话。
她双手撑在他胸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三叔,您喝多了,请自重。”
傅砚辞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低下头,凝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质问的话语变得异样柔和,“为什么拉黑我?”
他是以一种无处可逃的禁锢姿势欺身压着,让苏梨月即便想逃也无处可避,她被困在他双臂中,面色仍旧淡然,和以往见到傅砚辞就笑容灿烂的苏梨月判若两人。
让傅砚辞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显而易见的生疏,同第一次见面那样,带了拘谨和陌生,“三叔,是您说我们不合适的,既然不合适我认为我们没必要浪费各自时间,那微信留着又有什么用?”
说完,苏梨月再次将他推开,才得以从他双臂钻出来,见傅砚辞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苏梨月遵循钓鱼法则,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刚迈开脚步,手腕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微凉,沾满了室外的冷空气。
苏梨月心中暗喜,以为是自己的冷落起了作用,可等了半分钟,身后的男人都没出声。
她偏头,平冷地乘胜追击:“说不合适的是你,现在做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苏梨月感受到握住她手腕的五指微微用了下力,很快又松了劲,然后放开她。
看着傅砚辞脱下肩头的商务大衣披在她肩上,才低缓出声,“关默送你回去。”
为了对他进行欲擒故纵,苏梨月这几天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也向陈夕雯和施晴讨教了方法,但她忘了,傅砚辞就不是正常人,正常的手段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看着他平静的面容,苏梨月忽觉这一周的冷落和内心低落像个笑话,心中的无名火渐渐升腾,气鼓鼓的一声不吭地走了,连他安排了关默的车都没坐。
当晚,傅砚辞接到傅南岑管家的电话,连夜回了港城。
傅宅在太平山顶设立了三栋独立豪宅,傅南岑喜静,住在最靠里的一栋。
傅砚辞到时,夜虽已静,但屋子却灯火通明,他快步进了屋,迎面碰上从傅南岑房间出来的家庭医生。
“李医生,什么情况?”
李医生摘下口罩,先是尊敬地唤他一声“傅董”,然后才说:“傅大少爷手臂被生了锈的刀划伤,好在干预及时打了破伤风和阻止病症复发的治疗,接下来需要静养,一周内没复发就算稳住了。”
傅砚辞微颔首,“辛苦。”
吴叔送客,傅砚辞推门进了房间。
里屋的吊灯亮白,整所房间被照的亮堂,炽白的灯光将床上半躺的男人照的更加虚弱,他靠着床头在看书,因为服药的关系,傅南岑的身体略消瘦,刚进行治疗后双唇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颓然的美感。
但瞧见推门进来的傅砚辞,他照常咧开嘴笑了笑,“咩风将你吹咗返嚟呀。”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傅砚辞径直走向床边,路过顺手拉了把椅子,手臂旋转,被反着拉的椅子瞬间转正摆在床边,他解开西服外套的纽扣坐下,下巴朝着他包扎的手臂微抬,以问作答:“咩事?”
(怎么回事?)
傅砚辞坐在加尔椅上,双腿交叠,面色很淡,自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
傅南岑知道他的脾性,也没想着瞒他,便和盘托出了,“我如果话无端端喺街上被刺,你唔会信,因为我都唔信。”
(我如果说无缘无故在街上被刺,你不会信,因为我也不信。)
“人抓到了吗?”
傅砚辞问。
“嗯,但口口声都说是报复社会,”傅南岑把书合上放在枕头旁,“跟你调查出那件事有关系吗?”
傅砚辞双手虚握落于腹部,食指在手背上轻敲,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倘若那件事真和那对狗男女有关,娄丹秋不会让傅憬言知道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报复我给他的那一刀。”
傅南岑猛地坐直,“怕是有诈,你快回京城,我这儿没事。”
傅砚辞见他脸色逐渐红润有血色,听他这么说,眉间的担忧转为打趣,“大佬,我啱啱即刻喺京城赶返嚟,张凳冇坐热你就赶我走?”
(大哥,我刚急急忙忙从京城赶回来,椅子还没坐热你就赶我走?)
傅南岑难得听他多说几句话,没忍住笑了起来,却引发喉咙的不适,剧烈咳嗽起来。
傅砚辞及时把床边的水杯递给他,等他气息平稳了,傅砚辞听见他含笑的话:“你由细都唔钟意讲嘢,而家变化咁大,睇嚟我要多谢嗰个细妹嘞。”
(你从小都不爱说话,现在变化这么大,看来我要感谢那个小妹妹了。)
傅砚辞觑他,“讲到你细个嘅时候钟意讲噉。”
(说得你小时候爱说话似得。)
傅南岑没和他争这个问题,反抓着重点继续问,“同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
见傅砚辞没回答,傅南岑也猜出了他的顾虑,轻轻叹息,“若是为了那件事,你不必这样惩罚自己。”
傅砚辞缄默了良久,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走先了,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来,临走前给傅南岑留了一句:“有事讲。”
“嗯。”
傅砚辞走后,傅南岑用遥控把房内大灯关了,只留了盏壁灯。
他已经习惯在昏暗的环境下生活,就像他的存在,从最开始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一样。
傅南岑侧头看着推拉门外的夜景,入了夜的港城时而会吹过一阵风,给升温的天气带了一丝凉。
微风刮过,带动枝头的树叶,吹动泳池的水,月光洒下,水面波光粼粼,颇像傅南岑第一次有意识躺在手术台上,无助地望着头顶那盏刺眼的手术灯一样。
他的妈妈是傅秦第一个迎娶的妻子——魏桂芝。
在他出生时难产死亡,守孝期一年后,又娶了二姨太,宁慧云。
傅南岑是个早产儿,因身体免疫系统失衡患上败血症,幸好发现及时加以治疗,病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才稳定下来,偶尔需要喝中药调理身子。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都交由管家佣人带着,从没感受过母爱,也没从傅秦身上感到过父爱。
小时候傅南岑最常听见的就是管家对他说要乖,要听话,不然会被赶出傅家。傅秦娶宁慧云后的几年里,傅南岑每天都在羡慕傅砚辞,因为他有爱他的爸爸和妈妈,而傅南岑,像被上天遗弃的孤儿,随意丢到人间后就不管不顾。
后来,他才从管家和佣人口中得知妈妈和爸爸会结婚完全是因为商业联姻,妈妈按部就班在计划内生下他,可计划之外的他早产了,而妈妈因为难产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但这或许这才是妈妈想要的归宿。
与其没血没肉的留在傅家,不如早些解脱。
傅家的人势利又现实,见魏桂芝去世后,对傅南岑这个大少爷更是不闻不问,所有的关注点都转移至傅秦新娶的老婆身上。
按顺序继承法,傅家的产业本该有傅南岑继承,可他听闻父母联姻的事后,厌恶商圈的尔虞我诈,不再接触商圈内的事,傅正平心疼他的遭遇,便应允了。
因为从来没有过,所有傅南岑对亲情,尤其是傅家的人都没太多的感情。
除了九岁那年,他被傅秦罚跪,傅砚辞在雨中给了他一把伞,大伞替他挡去重重落下的雨珠,如同挡去往后的荆棘。
那时的傅砚辞把他扶起来,对他说:“哥哥,没人喜欢你,我喜欢你,以后我来保护你。”
那晚是傅南岑活了九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亲情的关心。
虽是童言无忌的话,但傅砚辞却遵守到了现在。
自那之后,他和傅砚辞之间的关系缓和许多,宁慧云心疼他,也多照顾着他,傅砚辞有的都少不了他一份。
可他似乎天生命运多舛,才刚接触幸福的第三年,宁慧云留信自杀,傅秦接着迎娶了三姨太,娄丹秋。
思及此,傅南岑收回视线,仰头闭着眼往后靠了靠,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或许在最初查出患有败血症的时候,他就不该被救。
不然怎么会活的这么辛苦。
……
从太平山顶离开的傅砚辞没有立即返程回京城,而是去了地
下小黑屋处理行刺被抓的人。
第二天中午,才抵达京城国际机场。
他坐在车里,不经意瞥见腕表的时间,对驾驶座的关默说:“去京舞。”
最为称职的特助,关默时刻关注老板和苏梨月的状态,以备不时之需,他知道傅砚辞去京舞的目的,便道:“苏小姐不在学校,去伦敦看话剧了。”
傅砚辞没搭腔。
关默觉得有必要提醒,又补充了一句:“和苏小姐同行的,还有民族大学的夏喻澄。”
“……”
“订机票。”
关默:“明天吗?”
“现在。”
第35章 第35章他的吻重重的落下。
苏梨月知道夏喻澄也来伦敦是抵达伦敦的第二天晚上,在歌剧院内场遇见他时才得知的。
在官方宣布魏尔雅将在伦敦开展古典舞演出时,苏梨月就马上托陈夕雯帮忙买票。
只是她没想到夏喻澄也是魏尔雅的舞迷,恰好座位还在她旁边,因此两人才难得有了共同话题,开场前一来一回聊的欢。
很快,灯光暗下,台上洒下一道光束,一位姿态优美的女人踏入舞池,宛若一朵绽放的白莲,每一个动作都定的恰到好处,舞姿柔美、双臂轻盈似蝴蝶,举手投足都在向观众展示舞剧中的内核世界。
歌剧院壁画用了暗淡的颜色,大理石也凿出许多豁口,灯光暗下时,给台上的舞蹈增添了非凡的美感。
直到舞剧结束,演出者上台谢幕,苏梨月都还意犹未尽地眨眨眼,感叹道:“魏老师太厉害了,真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能看得出魏老师为舞蹈事业贡献了很多。”
“是啊,魏老师能被称为艺术家,名不虚传。”
夏喻澄站起来,抬手把带来的大衣给苏梨月披上。
苏梨月却摇摇头表示:“我不冷,谢谢学长。”
夏喻澄也不觉尴尬,他笑了笑收回了手,“行吧,冷就跟我说,比赛将至千万别感冒喽。”
“知道了。”苏梨月莞尔,回了他一抹礼貌的笑,然后站起来整理身上的大衣,心中还感到惋惜,“一直想和魏老师见面,上次在交流会能面对面说话的机会被几个煞风景的扰乱了,真可惜。”
两人一同离开位置,夏喻澄绅士地站在她身侧,替她隔开拥挤的人群,轻柔温润的嗓音飘进她的耳膜,“你这么喜欢魏老师的话,下次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吧?”
苏梨月诧异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夏喻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我姐的公司跟她们舞团有合作,小问题。”
苏梨月张了张嘴,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前方出现一位工作人员微抬手臂拦住二人去路。
“Miss,pleasestay.”
苏梨月问他:“What‘sup?”
穿西服的工作人员将拦人的手势换为请的姿势,毕恭毕敬地用流利的英文表示:“Someoneislookingforyou.”
(有人找您。)
苏梨月疑惑,“Excuseme,mayIaskwhoitis?”
(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
“Whitney.”
……
苏梨月怎么也想不到,来看魏尔雅的演出居然有幸被她本人请来见面。
直到被工作人员带到休息室门口,她都还没缓过神来。
工作人员替她敲响房门,得到应声朝她点头示意可以进去。
苏梨月紧张地在门外做深呼吸好几次,等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推开休息室门。
“魏老师您好,我是苏梨月。”
进门后,苏梨月轻声细语地问好介绍,双手交握垂于身前,微微抿唇,尽显名门闺秀的温婉。
魏尔雅坐在沙发上泡茶,见她来了,唇边带笑地唤她过去。
她身穿定制旗袍,经过严格裁剪的香云纱在她身上尽显高雅,她的言行举止都保持着一种从容的端庄,联想起台上无可挑剔的舞蹈,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苏梨月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的位置,魏尔雅给她递了一杯茶,说话时声音婉转轻柔,“我记得你,当年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进京舞的好苗子,我还看过很多场你的比赛视频呢。”
苏梨月受宠若惊,仍保持得体的笑容,“谢谢魏老师的夸赞,我一直很喜欢您,您的舞蹈总是能将人带入身临其境,我看过您每一场演出呢。”
魏尔雅出身书香世家,又因自幼学舞,她的仪态娴静婉约,颈如天鹅,手指纤长,端起茶杯地动作慢而温婉,她浅浅抿了一口茶才说话,声如莺啼,“苏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国剧院吗?”
这句话和方才的夸奖相比,苏梨月刚才的受宠若惊就像餐前菜。
苏梨月惊诧地瞪圆了眼,“我吗?”
魏尔雅点点头,从夹子包里拿出一封邀请函递给苏梨月,“是的,我向你发出邀请。”
见苏梨月接过邀请函,怔楞不知说什么的表情,魏尔雅轻轻笑了声,“不用怀疑别的,你很优秀,所以我才会邀请你,但真正能不能进入还要经过几轮的考核,我听说你在筹备荷花奖的比赛,好好比,如果你想好了,可以联系我。”
苏梨月从小接触舞蹈,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天赋极高。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松懈的每天练习,就算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进京舞,获得二十多项比赛冠军,她也没有骄傲,仍然保持勤恳的练习。
只是她没想到,魏老师会向她发出邀请加入国剧院。
国剧院是每个热爱舞蹈人的罗马,也是苏梨月一直奋斗的目标。
所以当这个消息抵达,甚至是最喜欢的偶像口中说出,苏梨月的思绪许久都平复不了。
离开时,她再次向魏尔雅表示喜欢,最后向她说了声“谢谢”。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后,魏尔雅才放下茶杯,用粤语对里屋说:“出嚟啦。”
见傅砚辞从里屋走出来,魏尔雅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打趣,“以前我都唔见你系边个姑娘咁上心,上回交流会你唔同我好讲呢个姑娘嘅事呢。”
(以前我都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上回交流会后你还没跟我好好说这个姑娘的事呢。)
说着,她抬头睇了眼傅砚辞,“钟意人哋?”
(喜欢人家?)
傅砚辞信步到落地窗前站着,缄默了一会儿,才轻飘飘的应了个鼻音。
“嗯。”
魏尔雅算是看着傅砚辞长大的,从第一次他开口向她要交流会门票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再到交流会明目张胆护下人姑娘,魏尔雅直觉知道这俩人有故事,可奈何多的傅砚辞不肯讲。
现在好不容易见他遵循内心的想法承认了,魏尔雅急的说普通话,“真是难得听你说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大胆追啊,搞这些背后烂好人的事做什么,她可不知道这些是你为她做的。”
傅砚辞八风不动地站在窗前,双手抄兜,低垂着眉眼不知在看什么,声音沉闷地传出来,“我的喜欢会害了她。”
魏尔雅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和顾虑,轻轻叹了口气后,走到他身旁,“那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背后的人真和傅家有关,以你的能力难道会没有把握吗?”
她拢了拢手臂上的披肩,继续说,“若你真觉得有危险,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她待在你身边,阿辞,这么多年来你的心情小姨都看在眼里,说句实在话,我认为苏小姐出现后,你才活的像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傅砚辞咬了咬后槽牙,“最初照顾她是因为安叔叔的嘱托。”
停顿的时候,他嘲弄的笑了下,“喜欢上她是意料之外的事。”
魏尔雅感受到他自身散发
的低气压,随着他视线看下去,落定在歌剧院门口前的马路边,夏喻澄在楼下等到了苏梨月,苏梨月把邀请函给他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有说有笑的在马路边等车。
“咁优秀嘅姑娘,钟意佢人肯定好多。”魏尔雅挽起一道笑弧,语调悠闲,“你再唔出手,一定要畀人抢走罗。”
(你再不出手,可要被别人抢走喽。)
……
当晚,苏梨月拿着魏尔雅给的邀请函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因为要倒时差,她干脆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
洗漱完收到夏喻澄邀请一起出门逛逛的信息,苏梨月换好衣服就下了楼。
她从酒店下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不是夏喻澄,而是不知在这等了多久的傅砚辞。
他这次用黑色的大衣代替了西服外套,里面穿了件白色衬衫搭配黑色领带,中规中矩的穿搭在他身上却同模特媲美。
见他站在大堂,苏梨月知道他在等她,故意什么都没说绕过他想走。
然而,从他身边刚走过一步,他握住了她手臂,低沉的嗓音破开冷空气落入苏梨月耳畔。
“去哪儿?”
苏梨月看都没看他,“关你什么事?”
傅砚辞耐心地表示,“我送你。”
“不用。”
傅砚辞深吸了一口气,“苏梨月,我有话跟你说。”
彼时,夏喻澄从门外进来,见到傅砚辞和苏梨月的姿势,他识趣地停在门外没往里走。
苏梨月看见他,脑子灵光想到了什么,便推开傅砚辞的手,扔下一句“我没空听你说”就朝夏喻澄走去。
同为男性,傅砚辞第一次见夏喻澄就能感觉到他对苏梨月的好意,并非单纯友谊,他看她的眼神实在不清白。
夏喻澄和蒋浩南不同于,他还是学生,较为纯情,愿意花时间在苏梨月身上等她答应,因此苏梨月才愿意和他走近。
傅砚辞看向门口时,瞧见苏梨月和夏喻澄并肩走在马路边,两人挨得近,近到傅砚辞觉得刺眼。
不知她是不是在故意气他。
但她的目的达到了。
傅砚辞气的攥紧了拳,在关默过来询问去哪的时候,他咬着后槽牙应了一句:“跟着他们。”
关默从没见老板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一面。
往日他就算再生气,也从不怒形于色。
但傅砚辞今天的反常不单表现在情绪,还有行为。
在关默的记忆中,傅砚辞是个非常看重效率的人,他善于利用碎片化时间做事情,飞机上、车上他都可以抽空开个视频或电话会议。
但今天在伦敦街头,他却让他没有目的地的开了一天的车,只为了跟着苏梨月和夏喻澄。
他们跟着苏梨月二人去了W1S2QG的餐厅,看着两人在餐厅里侃侃而谈的吃早餐。
关默不知道苏梨月是不是故意的,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以外,还和夏喻澄坐一排,不知聊到什么,她笑的肩头乱颤。
吃过早餐,两人去了特拉法加广场散步,午餐还是去的靠窗的餐厅,用餐过程中虽没早餐欢快的氛围,但两人说起话还是络绎不绝。
下午,苏梨月和夏喻澄去了大本钟和剑桥游船。
关默实在看不下去,询问后座的傅砚辞:“老板,继续跟吗?”
傅砚辞目光不移地凝在游船上的姑娘身上,脸上面无表情,但握在手里把玩的雪茄被他折断,一句“继续”重重落入车里,像一颗炸。弹丢进水里,让关默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苏小姐这回真玩过火了,保重。
……
游玩了一天的苏梨月早已精疲力尽,从游轮上岸后,她和夏喻澄去了伦敦眼附近的咖啡店休息。
夏喻澄贴心地给她点了份低卡甜品,“喏,解解嘴馋,蓝莓燕麦酸奶慕斯,低卡的可以放心吃。”
苏梨月心不在焉地单手托腮,余光飘向马路对面停着了迈巴赫上。
黑色漆面车顶被晚霞折射出金灿灿光彩,这辆迈巴赫苏梨月只见过一次,是在去年拍卖会上,她听陈夕雯说是被一位有钱的大佬以五千万拍下。
后来苏梨月才知道得主是傅砚辞。
而那辆拍卖会的限量迈巴赫今天频繁出现在她视线中,他跟了她一天。
苏梨月故意和夏喻澄走近游玩了一天,就是为了气他。
她实在猜不透傅砚辞内心的想法,一边说和她不合适一边偷偷跟着她,不知什么意思。
苏梨月低头叹了口气,意识回笼才听见对面的夏喻澄不知叫了她多久。
她茫然地眨眨眼,“嗯?”
夏喻澄关切地看着她,“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会?”
苏梨月摇头,“不用,现在回去的话赶不回来看烟花了。”
爸妈去世后,苏梨月对烟花期待又害怕,她喜欢看漫天烟花盛开的样子,但又怕触景伤情。
上回在水郡湾和傅砚辞一起看过烟花后,她似乎对烟花没有那么抵抗,过年在石澳半岛看海边的漫天烟花,她被封闭的心扉才慢慢敞开。
本应在昨晚回去的行程,她特意等到今晚,为的就是伦敦眼今晚的烟花盛典。
虽然苏梨月提前做好人满为患的心理准备,可到了现场,她还是发觉自己准备的少了。
随着晚霞褪去,夜幕无声无息降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洒落在泰晤士河两岸,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涌动,夏喻澄礼貌且绅士的伸出手臂虚环在苏梨月身后,一边带着她在人群中移动一边替她隔开异性的贴近。
无数的人头在泰晤士河两岸留下了热闹的痕迹,开场前一小时,两人都还没到达蓝区,跟随着人潮缓慢移动。
在这片人的海洋里,人人都焦急往前走,生怕赶不上盛典的开场,在暗流涌动的人群中,苏梨月和夏喻澄走散了。
眼前唯一熟悉的亚洲面孔不见,苏梨月扬着脖子寻找,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听见一声声呼喊她的普通话,在熙攘的英文交流声中夏喻澄的普通话显得尤为突兀。
可苏梨月没在人群中找到他,那一声声的呼喊声也渐行渐远。
她没办法往回走,被拥挤的人流迫使往前方移动,情急之下,苏梨月只好拿出手机,尝试着给夏喻澄打电话。
低头拨号的手指还没按完一串手机号,她的手臂被一股力扯住,随即,她脱离了密不透风的人群。
在苏梨月没反应过来时,她被男人拉着进了一条小巷子,男人生的高,长身玉立,如青松挺拔,他的大衣衣摆被风吹了起来,像救世主降临一般把苏梨月在窘困的境地带出来。
有这样君王气质的男人,苏梨月想不到第二个。
她认出了对方,思绪立马拢回,停步挣开他的手。
“三叔您这是干什么,我要回去。”
傅砚辞停步回头,声调平缓,“你往那儿走到不了。”
苏梨月却表示:“我要回去找夏喻澄。”
“……”
在苏梨月转身的同时,傅砚辞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耐着脾气叫了一声:“苏梨月。”
苏梨月充耳不闻,打算快步离开这儿,可她脚步没迈出几步远,手臂被他扯过,她整个人靠着墙,眼前是男人放大的脸,她的目光定住,紊乱的气息落在他衬衣上。
傅砚辞将她困在他和墙之间,垂眼看她时,从紧咬的后槽牙里挤出三个字:“不准去。”
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无不在彰显他的怒火,可苏梨月知道,傅砚辞在克制。
她仰头问他:“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管我?”
见男人没有回答,苏梨月赌气的推开他就要走,可她刚走两步,肩膀被两只手用力按住往墙上靠,紧接着那双手托着她的脸,逼迫她仰起头,下一瞬,他的吻重重的落下。
憋了一天的怒火以及来势汹汹的醋意一并从这个吻宣泄出口,和上次在浴室的蜻蜓点水不同,恍惚间,他拇指捏住她下巴往下扣,强势让她松口,让她没有半点儿逃避的余地。
吵嚷的声音不停地从巷口挤进来,傅砚辞含混的声音却尤为清晰地传进苏梨月耳膜。
“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够格吗?”
第36章 第36章亲一个。
傅砚辞的强势让苏梨月应接不暇,下意识伸手去推他。
可不料却被他单手握住手腕举在上方的墙上,他像头猛兽般进攻,让从未经历过这些的苏梨月很
快就缴械投降了。
苏梨月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裹着迷离的潮气,仰头看他,眼尾绯红,俨然如一只清纯却又撩人的狐狸。
她被亲的有些懵,眼前傅砚辞的面容渐渐模糊,连他说的话都融入巷口的喧闹里,讷讷地点头后,苏梨月被傅砚辞带进酒店套房里。
怔楞的神思在进入套房后,被里面的暖气吹散,她环顾一圈,没往里走,“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傅砚辞脱了大衣坐在皮质沙发上,回头见她站在原地没动,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苏梨月走过去,脚底还没站定就被男人捞过腰,紧接着她被他搂着坐在他大腿上。
她不满地推了推他胸膛,娇嗔道:“是你说我们不合适的,我不明白你现在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