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021剑藏锋。
温婧在地下车库等着喻礼,瞧见喻礼跟程濯相携而来,她含笑迎上去,先感谢程濯照顾喻礼,然后陪喻礼上车。
上车之后,温婧先说昨晚喻景文在会所做得事情,“他等您到半夜,冷着脸把其他公子小姐们下的不轻,他倒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接了两次便没有接,不知道他有没有叨扰您。”
喻礼说:“辛苦你了。”
温婧注意到喻礼兴致不高,没有接着说关于喻景文的糟心事,缓言问:“怎么不高兴,是程公子惹到您了?”
“没有,他很好。”
喻礼回想着早上她随口提起的“女朋友”那件事,发觉她对程濯了解得太浅,所以她才会随口说那样的话,犯了言谈交往的大忌。
她说:“你去调查程濯,调查他的喜好他从小到大的人际关系,私底下进行,慢慢整理了发给我。”
温婧神情由严肃到缓和,她笑,“好,我一定好好调查,为您的恋爱事业添砖添瓦。”
到了公司,开完晨会,陆子衿敲门到总裁办,他带着投资部的人,跟喻礼汇报收购GE科技的初步计划。
会议结束,陆子衿没急着走,“收购GE科技,您是亲自带队还是让有其他好人选?”
喻礼说:“我亲自带队。”
陆子衿走了之后,喻礼登上集团内网,排在首页的便是喻氏集团跟Centrl集团的项目合作消息。
因为程慕云住院,再加上尚未分明的内斗形式,两家集团的合作一再拖延。
她拨内线电话给秘书,“帮我空出下午3点到5点的行程。”
她得去医院见见程慕云。。
梁宗文带着中汇集团合作项目组到来时,整个集团处于一片忙碌工作中。
他没有见到喻礼。
合作大致框架喻礼都跟梁桢商量过,剩下的具体细则交给底下副总负责,梁宗文只见到喻氏集团二把手,直到洽谈会结束,他也没有撞见喻礼身影。
喻礼的办公室在顶楼,开洽谈会的会议室只在35层,即使他提出想参观集团,恐怕也见不到喻礼的影子。
副总似乎看出梁宗文所思所想,他含笑说:“喻总在楼上见境外合作伙伴,一会儿会下楼过问咱们的会议成果,梁总要是不忙,就稍微等一会儿,也好跟喻总叙叙旧。”
梁宗文说:“谭总自作主张,喻总不怪你?”
“喻总心胸宽广,不会因为小事斤斤计较,再者说——”谭文锦道:“这也是喻总特意交代过的,要不然,我还真不敢做这个决定呢!”
如谭文锦所说,半小时后,喻礼姗姗下楼,缓缓走到会议室门前。
会议门通透明亮,一望见她的身影,会议室众人纷纷起身迎接,谭文锦亲自上前开门。
喻礼含笑跟他问好。
论年龄,谭文锦比喻介臣还要年老,但他的姿态总是分外柔软。
在喻家三位继承人之间惨烈的斗争中,他坐山观虎斗,见喻礼即将胜出,立刻姿态柔软向喻礼示好。
喻礼接了他的示好,推他坐上二把手的位置。
谭文锦说:“梁总在里面,您先跟他叙旧,一会儿我再逐条向您汇报。”
他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
会议室里,瞬间只留梁宗文一个。
喻礼轻轻颔首,抬步入内。
梁宗文坐在会议桌后,把玩着刚刚签文件的钢笔。
刚刚呼啦啦起身迎接的人群中,并没有他的身影。
他鹤立鸡群,清高自赏。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他依旧故作姿态。
偌大会议室里,他垂着眼,不打算看向喻礼。
喻礼在对面坐下。
梁宗文慢慢捏紧指间的钢笔。
空气中弥漫一阵馥郁的香气,那是属于她的香气。
他喉结滚动,看向她,从她的眉眼,再到戴着绿莹莹翡翠的雪白手腕。
他抬眸,漫不经心问:“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
他知道喻礼为什么留这段时间给他,是叙旧情,也是把所有事情说明白,她想快刀斩乱麻,再也不想跟他纠缠。
他懂得深意,却不打算照办。
“当然因为喜欢。”喻礼罕见没有保持沉默,从容平和回答他的问题。
梁宗文讽笑,给出他自己的答案。
“你只是为了利用我。”
喻景尧的话依旧飘荡在耳边,“既然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那就赶快回来。”
他的新婚妻子,柔声应对,“不,二哥,他还有其他剩余价值没有榨干,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墙之隔,听着他们兄妹私密对话,他骨血冰冷,从前的温柔时光,寸寸碾灭成灰。
回神,对面,喻礼正冷清看着他。
她生了一张琼姿花貌的好容颜,从皮肉到五官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上帝对她如此怜爱,她却没有怜爱之心。
她永远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目光之中,只有审视不带怜悯。
他听到她清冷嗓音。
“如果我真想通过婚姻获利,就该嫁给名门望族的继承人,而不是没有嫁给继承资格的私生子。”她面上漾出浅笑,笑意刺眼,说道:“梁先生,你该知道,如果我真想通过婚姻谋利,嫁给梁桢都比嫁给你有价值。”
梁宗文呼吸静了静,重新捡回被她破碎掉的自尊,慢慢说:“喻礼,你说你爱我,但你却鄙夷我,看不上我的身份,喻礼,你真的爱我吗?”
喻礼慢条斯理反问,“你说你爱我,却出轨其他女人——”瞥见他似乎想要反驳,她打断,“不要说你跟周晴的行为不算出轨,如何我对任何一个男人像你对周晴一样好,那你早就闹翻天。”
梁宗文没吱声,冷着脸听她胡搅蛮缠。
“你的爱不值钱,我的爱也是,所以我们好聚好散,你不要说一些要重新追我的话——”她平静叙说,像说最公正客观的事实真相,“实
话实说,梁先生,你没有追求我的资格。”
梁宗文手背青筋浮起,勉强维持平静。
他闭了闭眼,眼眶干涩,“你跟你二哥兄妹情深,为什么非联合喻景文把他送到监狱?”
喻礼永远不会承认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这只是你的猜想,我从没有这样做过。”
梁宗文张口想辩驳,喻礼轻晃手指,“如果你再随口污蔑我,我以侵犯名誉权的罪名将你告上法庭。”
梁宗文被她气得心口疼,又舍不得发脾气,倒了杯冷茶,一口喝尽。
缓了半天,他勉强保持住心平气和的儒雅,“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是有人了?”
喻礼没回答这个问题,淡声,“这几天你派人跟踪我的事情我当做不知道,如果你再持续纠缠,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回报你。”
梁宗文说:“能得你的报复,真是荣幸之至。”
喻礼没理他,室内归为平静。
梁宗文端着茶,趁着寂静平和的时光,轻轻望向她。
还好,虽然离婚,她气色恢复得不错。
心底蓦然软下来,她比年轻这么多,还是个小姑娘,为什么要一直跟她置气呢?
他说:“即使咱们撕破脸,但合作依旧合作,我这边不会出岔子。”
喻礼瞥他,见他又是那一副高高在上恩赐的神情。
她厌烦他这幅表情。
保证合作正常进行是他的义务而不是他对她的恩赐!
喻礼道:“如果你出岔子,梁董会把你换掉,然后补偿喻氏集团所有的损失费用。”
十分钟后,会议室门重新打开,门外肃然站着喻礼的秘书和助理,这昭示他们短暂的相处结束。
梁宗文起身,深深望喻礼一眼,起身离开。
回程路上,他收到杜星璇搬到梁园居住的消息。
他深深吸口气,知道了喻礼的报复手段是什么。
她要借梁桢之手,控制住他的母亲!。
梁宗文走之后,谭文锦过来跟喻礼汇报会议细则。
梁宗文此次过来并没有什么新鲜建议呈现给喻氏集团,谭文锦笑着评价,“梁总这次过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喻礼神色平静如水,“我希望喻氏跟梁总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言下之意,她跟梁宗文之间,只有集团之间的合作关系,没有其他任何私情。
谭文锦了然,心里想好应对梁宗文的态度,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二公子即将出狱,他势必还要重回集团,您对他是怎么安排的呢?”
喻礼自喻家的继承之战胜出之后,谭文锦便是喻礼身边坚定的拥护者,现在喻景尧即将出狱,作为被废的前“太子”,他对现任喻氏“国王”地位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谭文锦希望喻礼早做打算。
喻礼温言询问,“您觉得该怎么安排呢?”
谭文锦含笑,“您主动承接了二公子的出狱欢迎宴,说明您不想主动跟二公子撕破脸皮,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大公子和二公子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大哥根本不是二哥的对手,他撑不了多久。”
谭文锦洗耳恭听,“您的意思是?”
喻礼说:“集团的利益便是我自己的利益,我们现在应该舍小节而取大利。”
谭文锦神情复杂,显然没想到喻礼如此仁慈慷慨。
喻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给他承诺,“谭总放心,就算我这艘船沉了,我也会保你安然上岸。”
谭文锦当然相信她有保全下属的能力,心底还是止不住的担心,“二公子是喂不熟的狼,您还是小心为上。”
当初,喻景尧上位集团一把手不到半年,便几乎清洗整个管理层,彼时的惨状,谭文锦还历历在目。
谭文锦是切实的中庸务实派,比起手腕狠辣激进的喻景尧,他还是更欣赏喻礼润物细无声的作风,尽管,若论实际,喻礼比喻景尧清洗的人更多。
“当然。”。
午饭时间,喻礼亲自订了餐厅请程濯吃午饭。
温婧工作效率极高,一上午的时间,便整理了程濯所有喜好发到喻礼邮箱。
根据他的喜好,喻礼精心挑选一家餐厅,又亲自预订菜色。
餐厅风光潋滟,一窗之隔便是清幽雅致的山光水色。
园林里,人工营造出蒙蒙雾色,笼罩着幽静山水,湖泊缓缓流动,碧波荡漾下,锦鲤成群嬉戏。
博山炉里,流动出静雅香气。
喻礼先到,端坐在位置上等待程濯。
经理提前知道喻礼身份,默默把漂亮的女侍者变成英俊的男侍者,男侍者进门服务之前,他轻拍领头人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吐出“喻”这个字。
一个字而已,便引起人心浮动沸腾。
领头的侍者上茶,他将清香馥郁的茶水递给喻礼,端着细腻青瓷的指尖轻轻勾了勾喻礼微冷的指腹。
喻礼眸光微顿,抬眸。
侍者眼睛垂下,眼睫轻颤,似乎不敢看她,微微撇过脸,耳后雪白的肌肤蔓延出绯红色泽。
喻礼:“……”
程濯掀帘而入,便望见年轻的男侍应生眉目楚楚向喻礼传情。
喻礼背对他,只望见她纤细袅娜的背影,她对于这位侍应生的态度,他一概看不清。
程濯走进去,步伐缓缓停顿在屏风旁,修长指节屈起,轻轻敲动紫檀木大理石彩绘屏风。
声音清泠明晰,喻礼蓦然回首。
程濯神色说不上好,没有走过来,静静看向她,眼神沉得如漆黑的夜。
喻礼轻蹙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回首,她望向姿态楚楚的侍应生,眼神冷淡无声。
侍应生立刻收敛姿态,退后两步,恭恭敬敬说:“我立刻让人上菜。”
程濯抬步走过来,在她对座坐下。
“怎么想起请我吃饭?”
“投桃报李。”喻礼说:“这家餐厅的口味你应该喜欢。”
程濯敛眸,淡声,“还不错。”
喻礼察觉他态度冷淡,应该是刚刚那位侍应生对她别有企图的行为让他不悦。
喻礼端起茶盏,轻轻嗅着茶香,“程濯,这便是我的生活,如果你想长长久久待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你总要习惯。”
她笑了笑,又温和说:“当然,我随时欢迎你跟我好聚好散。”
说完,她不看程濯的脸色,提起包抬步离开。
走出餐厅,喻礼迎面撞上喻景文,她一脸冷肃,杀气腾腾的模样,喻景文很是吃惊。
他连忙拦住喻礼,嘴里的话蹦得很快,“真巧在这里撞见喻总,跟我一起吃饭?”
他身后的女人目光惊讶,显然没想到一贯高高在上的喻家大公子也有如此卑躬屈膝的一面。
喻礼平静心绪,冷声,“有话就说。”
喻景文文质彬彬:“给我十分钟。”
他让女伴自己先去吃饭,然后引领喻礼到隔壁露台,露台上只有一把凳子,他俯身抽出丝帕擦了擦,让喻礼坐下,他自己则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委屈你了。”半跪在地上的喻大公子仰头道。
喻礼:“……”
她发消息给餐厅经理让他立刻送把椅子来露台。
喻景文瞟她手机屏幕,“这一段时间不能算在给我的那十分钟里。”
喻礼点下头,“可以。”
马上,经理派人送来一张轻巧藤木椅,喻景文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西裤上不存在的污痕,坐在椅子上。
“老二马上出狱,你怎么打算的?真打算让他骑在你头上?”
与其让喻景尧主政,喻景文宁愿支持喻礼,“你还有什么手段对付老二,直接告诉我,不用你出手,脏活累活我替你做。”
“你怕什么,二哥最恨的是我。”因为心绪不佳,喻礼难免露了几分心底端倪,“他不会对你怎么样,要真想怎么样,他也是拿我开刀。”
喻景文受宠若惊,他从没想过喻礼还有跟他说心里话的一天,他忍不住安慰心情不好的妹妹,“老二有今天,纯属活该,要我在你这个位置,我也不会放过他!从小管你管得这么严,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你亲哥,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你亲爹!”
因为并非一母同生,喻景文从小跟喻景尧喻礼兄妹并不亲近,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们水火不容,但就算不睦到这种程度,喻景尧对喻礼控制欲强悍的种种做法还是传到他耳朵里——
就从喻宅佣人口中听说的,喻景尧连喻礼上学穿什么长度的裙子都要管,而且禁止男生给她送情书,喻礼收到的情书,都被喻景尧拿在喻礼眼皮子底下烧干净。
或许是因为这些,喻礼才跟喻景尧反目成仇,不着痕迹将喻景尧的犯罪证据给他,联手送喻景尧进监狱。
喻礼不想说这些,不轻不淡给了喻景文保证,然后转移话题,“你身边那位小姐并不是明小姐,你跟她分手了?”
喻景文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我迟迟离不了婚,总不能一直耽误人家。”
喻礼笑了笑。
其实离婚很容易,只要喻景文净身出户放弃喻家大少爷的身份,离婚这件事便会顺风顺水。
可惜,喻景文不舍得。
喻礼说:“我跟爸爸商量过了,要安排大嫂到喻氏基金会工作。”
“她懂什么!”
“她可以什么都不懂,只凭她的身份便可以在喻氏集团里谋求一个好职位,并且——”喻礼缓声道:“大嫂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她也是常春藤毕业的高材生,我相信她会很快上手工作。”
喻景文张口要说什么,喻礼冷淡道:“我意已决。”
喻景文:“……”
他慢慢笑起来,眼底冰冷,“呵,还说跟爸爸商量过了,我不信你跟爸爸商量过了。”
喻礼懒得理他。
喻家现在是她的一言堂,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说一句“跟爸爸商量”是给喻介臣增光,而不是喻介臣真能管她做什么!
“我的职务还没下来,你就把她给安排上了!”喻景文愤愤不平。
当年他大闹着想离开喻家的势力范围,要白手起家创业,几年过去,他还是灰溜溜要回到喻家保护范围。
“这件事你去问爸爸,爸爸安排你到哪里,我就批准你到哪里去。”
喻景文:“爸爸说了,他看你的意思。”
喻礼:“你想去哪里?”
喻景文早就想好了,“我要去喻氏投资。”
总部他是不可能去的,他不想在喻礼眼皮子底下干活,众多分公司里,风头最劲的是喻氏电子、喻氏地产、喻氏珠宝、和喻氏投资。
前几个是金疙瘩,牢牢控在喻礼嫡系手里,他撬不动,只剩喻氏投资还有点机会,毕竟,喻氏投资大股东是林家人,是他岳家。
喻礼说:“好。”
喻景文没想到这么容易,他喜形于色,见喻礼屈着腿,忍不住道:“我帮你揉揉腿按摩?”
他见过喻景尧帮喻礼按腿,很是兄妹情深。
喻礼:“……”
“不用,你的客人应该等久了,先回去吧。”
喻景文表现得恋恋不舍,似乎很想为喻礼表忠心,眼神依依看了会儿,觉得演得差不多,才轻快抬步离开。
喻礼又坐了一会儿,见午休时间快结束,拎起包走向电梯,经理跟过来,“您还没有吃饭,不吃完再走?”
他从侍应生那里得到反馈,今天可能做了件错事。
即使离了婚,喻总身边依旧是铜墙铁壁,不允许任何男色泛滥。
“我还有事,下次再来光顾。”
经理放下心,没有真生气就好。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她径直往自己的座驾走去,走到一半,瞥见车子身旁伫立的人,步伐微顿。
不待她反应,那人已经抬眸望过来。
几秒钟,他抬步走到她身前,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喻礼嗅到很淡的烟味,“你也需要通过抽烟排遣心情了?”
“怎么会,我又不是某人。”程濯又走近一些,手臂试探性轻环住她纤细柔软腰肢,见她没有躲,手臂慢慢收紧,温和说:“刚刚遇见熟人,烟是他抽的。”
“能在你面前吞云吐雾,看来身份不一般。”
“是黄叔。”程濯望着她眼眸,“你们应该很快就要碰面合作,要不要牵线让你们私下见一见?”
喻礼说:“我本来也要去医院见见程董谈谈这件事。”
她语气温淡,似乎已经将刚刚的事情完全翻页。
“我陪你一起去。”他神色温润,似乎刚刚一见喻礼身边有男人就变脸的人不是他。
喻礼没拒绝,程濯轻轻握住她指尖,道:“在去医院拜访之前,我们一起吃顿饭。”
喻礼抬眸,接受他的示好,“好。”
第22章 chapter022水月吟。
程濯重新选的餐厅距离医院很近,是一家刚刚营业的私房菜馆,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山水居]。
喻礼听过这个名字,在程慕云的口中。
上一次她来医院探病,程慕云让陈秘书带她到[山水居]用餐,她拒绝掉,这个名字印在心底,如以往任何细小微妙的讯息一般。
思维自然发散开,喻礼不得不思考一件她刻意避开的问题——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无故发生,程濯接近她的缘由是什么?
喻礼不能将她跟程濯之间的联系简单归结为缘分——尽管她刻意忽略,但也不能忽视程濯在这段关系中所花费的缜密心机。
他不可能是回国之后才跟她认识的——
思绪转到一半,被他打断。
“在想什么?”他问。
他坐在对面,修长漂亮的手提着一把精致雕花银壶,银壶中徐徐倒入滚沸的茶水。
喻礼没隐瞒,抬眸注视着他,“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在什么其他地方见过你。”
程濯掀眸,语调匀缓,“即使真的见过,您应该也已经忘记了,贵人总是多忘事。”
喻礼没有任由思绪继续往下。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继续深入思考下去。
她换了话题,认真品尝佳肴,“菜色不错。”
程濯也没有任由这个话题继续,只是轻轻将倒满茶水的瓷杯推到喻礼面前,“你喜欢的凤凰单枞。”
喻礼自小在国外长大,对饮茶文化并没有特别深刻的研究,对茶水也没有特别偏好,应酬时总是偏好凤凰单枞,是因为喻景尧喜欢,她是跟随哥哥的习惯培养自己的习惯。
不过,能查到她喜欢喝凤凰单枞这个细节,显然也是用心的。
喻礼不能再把程濯当做简单追求者看待,他显然是蓄谋已久。
她道了声谢,端起茶盏细品,润了喉咙之后,她开口,“你喜欢喝明前龙井,讨厌普洱。”
程濯偏头问:“查过?”
她上次还让人沏了壶生普给他。
喻礼点头,“投桃报李。”
至此,关于饮茶喜好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因为喻礼赶时间吃完饭去医院探病程慕云,下午还要跟银行代表开会,时间很紧。
菜色的确很合口味,她垂眸专注进食,咀嚼的次数都很有规律,这样的用餐姿态,不是享受美食,而是单纯充饥。
程濯回忆起她在WilburDining吃饭的模样。
WilburDining是斯坦福校园内味道最一言难尽的食堂,这座食堂唯一优点是位置良好,可以极大节省学生到食堂用餐的往返时间。
喻礼是WilburDining忠实的顾客,她总是穿着艳丽的短裙,乌润短发蜿蜒在白皙耳垂,漂亮卷起。
清亮眼眸专注盯着电脑上的股指大盘,慢吞吞咀嚼着难吃的鸡肉汉堡。
喻礼从来都是众星捧月,即使是在食堂简单用餐,追求者也如过江之鲫般蜂蛹过来。
不同于耀眼到近乎刺伤人的样貌,她的脾气总是很好的,笑盈盈接过追求者的情书,然后真挚道谢。
最后当然是没有回音的。
追求者想到自己写的情书会短暂留在她手中,心底亦会升起一阵一阵的甘甜。
程濯的同门师兄便是喻礼真挚的追求对象,他每日最准时的事情是到WilburDining找一个合适的位置,隐蔽而充分观摩喻礼用餐。
喻礼实在是一个长情的人,对选择的用餐位置都是如此专一,据师兄所说,从入学到毕业,喻礼一直是在那个位
置用餐,只有那个位置会被人占用,她才会找一个位置相近的地方代替。
作为跟师兄同一个宿舍的舍友,程濯不得被迫了解太多关于喻礼的信息,后来师兄去世,她作为同学前来吊唁。
她的着装与从前的明艳大胆截然不同,她穿着一条迤逦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头发已经变长,精致得被钻石发夹挽起,她俯身在墓碑前献上一束漂亮得百合花。
师兄的女朋友拦住即将离开的她,眼睛很红得诉说师兄的死因——因为急着去观看喻礼的毕业汇报,所以在去帕罗奥的路上遭遇车祸。
她说喻礼是师兄车祸的罪魁祸首。
她声嘶力竭道:“而你,却不知道他一直深爱你!”
喻礼的神情很淡,当时的天很阴,旧金山预报今天要下雨,她的面颊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透出青玉般莹润的色泽。
她的眼中丧失了从前那种可以刺痛人的光亮,变得平和静寂,如同秋日不再涨潮的湖水。
她没有说一个字,清透的目光注视前方。
她身后的保镖立刻训练有素走过来,拂开师兄女友对她失礼的触碰。
他作为丧主,过来稳定大局,先扶住悲痛欲绝的伊莲娜,眼神落在喻礼身上。
他该说什么,但对上她静若秋水的眼睛,满腹话语变成经久的默然。
她先开口,给了个台阶,声音很轻柔,隔着一层朦胧的雾,“你是要送回礼给我吗?”
他轻轻颔首,但身上空空,并没有回礼给她。
喻礼微微倾身,抬手抽走他胸口别放的一支白色郁金香。
她伸手,袖口的香气像山岚的清风,馥郁清幽,而后,目光掠过她,温声道别。
他回神时,她已经飘然离开。
山岚般的香气却在他的梦中,经久不息飘浮萦绕。。
喻礼轻易察觉出对面的人在出神,她吃完饭,细致擦着唇角,随口问:“在想什么?”
程濯平静看向她,“想眼前人。”他抬手,拿过喻礼手中的帕子,继续她刚刚的动作。
擦着擦着,吻到一起。
从起身到低头一气呵成,他行云流水走到她近前,扣住下颌吻她,来势汹汹。
喻礼本来掐着时间,最后神思飘远,大脑被涌动的情潮冲刷。
他真的进步很快。
一吻毕,他已经拥她在怀里,慢慢吻着她唇瓣,手臂扣住腰肢,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禁锢住她。
喻礼抬腕看时间,被他按住手腕。
“不急,你跟程董的谈话很快就可以完成。”
喻礼说:“你要从中帮忙?”
程濯看向她,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出让他帮忙的希冀,不动声色改了口风,“我会在心底帮忙,为你加油助阵。”
喻礼笑起来,轻轻抚住他侧脸,认真说:“也是,现在还没有到咱俩一起出现在你父母面前的时候。”
程濯捉住她手扣在掌心,问:“会有那一天吗?”
“当然。”喻礼说。
程濯笑了笑,心底不对她抱有太大期待,“妆花了,要不要补妆?”
他这次没有克制,晕染了她唇上的口红。
程濯长指拢起她长发,“作为补偿,我帮你挽发。”
全部收拾好,刚好到跟程慕云约定好的见面时间。
喻礼独身入病房拜访,程濯在医院内的休息室等候。
刚打开笔电办公,便听到开门声,他抬目。
梁桢穿着黑色丝绒旗袍,轻轻将门关上,笑,“哟,稀客。”
程濯无奈摇头,起身给她让位置,坐在下首的扶手椅上。
面对母亲兴致勃勃的眼神,他只好用公事转移话题。
见他如此刻意,梁桢只好暂时压下满腹好奇心,等桩桩件件交代好了,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到什么境地——”
话说到一半,门又开了,人脸没露出来,先露出一截素白真丝裙摆,梁桢立刻止声。
下一秒,喻礼缓步进来。
她是姿态窈窕的美人,端雅矜贵,眸光情绪收敛得很快,以至于梁桢再望见她眼睛时,没有愕然,漂亮的眼底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由此,梁桢得知,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进展。
她同样饱含欣喜跟喻礼寒暄。
寒暄后,不打算妨碍两人培养感情,她说:“老程该吃药了,我去瞧瞧,让程濯好好招待你。”
喻礼点点头,含笑应好。
梁桢见她表情没有任何勉强,心底暗暗欣慰,脚步轻快走了。
“谈得怎么样?”程濯问。
喻礼走过去,先回答他的问题,“跟你说得差不多,程董已经把公司大小事务都交给你跟黄总了,接下来,我应该会跟黄总单独见一面。”
“我来安排。”
喻礼开始问她自己的问题,“刚刚跟梁董谈什么了?”
程濯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谈一些公事,刚要谈私事——”他眸光含笑望她,“刚好你就过来了。”
喻礼看他,“哦,原来是这样。”
程濯笑了,没有再继续讲。
但没有否认她的猜想。
他又换一个话题,“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跟程慕云的会谈结束得出奇快,喻礼确实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只剩两小时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你有计划吗?”
程濯说:“计划买房子,帮我参谋参谋?”
喻礼不相信他没有置业顾问,但也没有让他心愿落空,点头,“好。”
程濯将要购买的豪宅坐落在洛杉矶比弗利山庄,他已经选定几个住宅位置,“这几栋,哪一个更好?”
“或者说——”他徐徐问:“哪一栋距离你的房子更近?”
喻礼确实在比弗利山庄有房产,他挑选的这几栋别墅里,也确实有一栋距离喻礼的豪宅很近。
“在洛杉矶,你也要跟我做邻居?”
程濯说:“我希望可以能跟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做邻居。”
“我记得,你最近没有到洛杉矶的行程。”
程濯很惊讶她知道他行程,他含笑说:“但你应该有到洛杉矶的行程。”
他不确定,这只是基于合理猜测。
他没有隐瞒,全盘托出,“喻氏集团接下来的布局是收购一家芯片产能公司,世界上最符合喻氏要求的公司在洛杉矶,我想你未来可能会到洛杉矶出差。”
若是其他人,喻礼该怀疑他的居心叵测,私自窥探她行踪,但对于程濯,她并没有这种怀疑。
很显然,程濯真正居心叵测的时候是不够坦然的,现在他这样坦诚,只可能是问心无愧。
喻礼没有明说,默认他的猜测。
她点了平板上显示的一栋高山别墅的位置,“这里距离我家很近。”
程濯:“那就把这里买下来。”
时间差不多,喻礼要赶回公司,想到一件事,她偏头道:“我晚上有应酬,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餐。”
她没说具体要跟谁应酬。
就算在跟梁宗文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没有汇报行程的习惯。
程濯捏着她指尖,“几点回来?我留一盏灯等你。”
他留灯等她,那意味着她又得留宿在他家。
喻礼觉得没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启唇,刚要拒绝,眸光一触到他清隽矜贵的脸,又改了主意,“希望不要打搅你安眠。”
她说了大致时间,又任由他搂住她抱了一会儿,才坐车赶回公司。。
到了晚上,喻礼跟几个银行行长在会所谈贷款,因为她在场,包厢里禁了酒水,只喝果汁。
没有酒精助兴,应酬结束得很快,不到九点,便完成所有谈判目标。
喻礼本来要离开,被林品蓝叫住,林总监也是来应酬的一员,沉默喝了一整晚果汁,妆面有些花。
喻礼猜到她有事要谈,回到包厢,让侍应生清理桌面,换上新鲜的水果和酒水,“怎么了?”
林品蓝:“私事。”
她倒了一整杯红酒,一口喝掉。
口红晕染着唇角,显得颓靡疲惫,“孩子爸爸找来了,要跟我争抚养权。”
喻礼并不知道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只知道她两个儿子是一夜情产物,从她怀孕到出生,孩子父亲从没有出现过。
她蹙眉,“你背靠林家,他有什么资格跟你争?”
“林家资金链出问题,除了联姻,我只能拿孩子做交换,让他出手救林家。”
喻礼紧蹙的眉心松缓,慢条斯理喝着杯中酒。
她明白了,林品蓝是想她出手拯救林家。
因为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林品蓝把孩子抚养权拱手相让。
喻礼没有直接戳破林品蓝的心思,温声问:“你想我做什么?”
林品蓝苦笑,说得话果然如喻礼所想,“我把我自己卖给你,你救救林家?”
杯中酒快要喝尽,喻礼道:“这件事,你让你堂哥跟我谈。”
“为什么?”
喻礼眸光瞥向她,“因为你不能做自己的主。”
林品蓝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面皮发烫,“我在这样的家族里,不能只想着自己。”
“我知道。”喻礼说:“所以,让林靳南跟我谈,他是你们家族最高意志的化身,一言一行,最代表你们家族的利益。”
林品蓝还想说什么,喻礼已经起身要走。
林品蓝轻抿唇,看着她背影,突然开口,“抱歉,我不该让你卷入林家的事情。”
喻礼回眸看她一眼,本想说一些话,但她克制着什么都没说。
心底想说得话太过刻薄,还是不要伤害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喻礼坐回到车上,侧眸问温婧,“林家最近发生什么事情?”
温婧对世家之间的事情耳熟能详,道:“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林家老爷子到景山拜访过夫人,还有就是林家公司财务的问题,那些都是老问题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让林家突然破产倒台。”
喻礼沉吟,“林家没有计划让林总监联姻?譬如跟她孩子的生父。”
温婧道:“林总监孩子的生父应该是巴雅集团亚太区投资负责人,那个人虽然起势,但到底只是商场新贵,配不上杨总监高贵身份,就算联姻,也轮不上他。”
温婧笑,“您怎么突然关心起林家了?”
林家这几年日落西山,发展势头远远不及喻家和其他几大家族,就连她,都不怎么关注林家的讯息了。
“是林总监的事情。”喻礼细指按了按眉心,仰靠在座椅上,“她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记性,总是被她家族的人骗了一遍又一遍,倒现在还想为林靳南赴汤蹈火呢,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要不是林靳南在林品蓝耳边夸大公司财政危机,林品蓝也不会想到要到她面前求帮助。
温婧叹气,“林总监从小父母双亡,在大伯家长大,林靳南大她十岁,从小照料她,她视林靳南亦兄亦父,想回报他是正常的。”
喻礼说:“她现在还是太闲了,等喻景文到她的部门工作,她就有事情做,不再成天想着卖身救兄了。”
喻礼走后,林品蓝在包厢里默默哭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缓口气,接听,“哥。”
林靳南声线温醇,“好了,不要犯傻,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自己解决,不要为我着急了。”
林品蓝思绪在理智与感性之间游离,终于,还是内心情感战胜理智。
她抿住唇,明知道他居心不良,还是低声说:“哥,我会为你求她的。”
林靳南说:“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喻礼愿意联姻么?”
林品蓝没想到他会惦记喻礼,她醒神,忍不住提醒,“哥,京城这么大,没有谁能勉强喻礼联姻!”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喻礼都没有选择联姻这条路,即便付出成倍努力,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嫁给喜欢的人。
当年都勉强不了她,现在更是!
林靳南说:“此一时彼一时。”
林品蓝抿了抿唇,没有应。
她第一次主动挂断哥哥电话,然后点进公司内部系统,向顶头上司递交辞呈。
顶头上司知道林品蓝跟喻礼关系好,对她辞呈不敢擅自做主,立刻转交给喻礼。
喻礼收到林品蓝辞呈时正在乘电梯。
电梯停在家门口,她蹙眉看完林品蓝的辞呈,她没有批,直接驳回。
走到门口,指纹入户。
玄关灯光明亮,喻礼丢掉手机,到浴室洗澡沐浴,一小时后,她结束玫瑰浴,从浴缸起身,细致护肤敷面膜。
又过了半小时,结束所有护肤流程,走到衣帽间,挑选一件真丝挂脖睡裙,在外面罩一件羊绒大衣。
镜子里,将羊绒大衣扣子扣到脖颈的她,从外观看,跟早上出门的形象并没有什么不同,端庄持重。
只不过是素面朝天,长发微湿。
她理了理窝在领口的长发,拿着手机出门。
电梯抵达下一层,轻按门铃。
门开得很快,程濯立在玄关,穿着浅色家居服,温文尔雅。
他伸手拢住她纤瘦腰肢,另一手自如按住她脊背,在她耳边吻着,“不是已经录了指纹?”
“第一次要遵守礼貌,下次我直接进来。”
喻礼分了点心神,指尖灵活解开大衣系带,露出清艳长裙还有鲜润馥白的肌肤,随着大衣落下,散出阵阵馥郁香气,玫瑰香中夹杂着她本身的清幽气息。
程濯眸光凝住,下一刻,收回目光,伸手慢慢捡起落在地毯上的大衣,而后理了理,优雅挂在玄关柜上。
“我要喝醒酒汤。”喻礼走向客厅,吩咐他。
程濯亲了亲她侧颈,应了声“好”,捡起沙发上的薄毯裹在她身上,又多问一句,“还要吃夜宵么?”
喻礼将毯子拢在腿上,仰眸,“要吃水果沙拉。”
她的眼眸通透明润,美玉一般莹莹生辉。程濯眸光稍顿,抬步朝厨房走去。
他走之后,喻礼抽出心思给林品蓝发消息,[你冲动之下做得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批准。]
林品蓝回复:[在哥哥和你之间,我只能选一个,我想选他,却不能背叛你,只能辞职。]
喻礼:[背叛我?林靳南让你做什么?]
林品蓝:[对这件事我也感到痛苦和无能为力,但我阻止不了他。]
喻礼不觉得林靳南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只会利用女人的货色。
喻礼:[别想太多,私人的事情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不影响工作,我随便你算计。]
喻礼:[你哥哥有三大法宝,嫁妹妹、联姻还有认义父,他打算对我使哪一招?]
林品蓝盯着屏幕,说不出话。
怎么说呢?大概便是自小仰望崇拜的哥哥在喻礼心中如跳梁小丑一般,心底涩涩不舒服。
林品蓝没有回,喻礼却已经猜到了。
他想让她联姻。
搞笑。
“可以吃了。”
程濯端着银盘回来,银盘上有一盏放在青瓷碗里的醒酒汤,还有浅色琉璃盘装着的水果沙拉。
喻礼倾身端过青瓷碗,慢慢喝汤,“如果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都是假的,不要当真。”
程濯坐在她身侧,垂眸用叉子插好水果,“什么风言风语?”
“譬如传言让我联姻什么的,那都是假的。”
这是林家的老手段了,他们家想让自家的少爷小姐联姻,却不主动向别家求亲,而是大肆利用媒体放出音讯,传——某家少爷对他们林家小姐倾慕已久非卿不娶/某家小姐对他们家公子倾慕已久非卿不嫁。
当年,林惠卿就是用这种手段嫁给喻景文。
当时,喻景文还在跟他初恋恋爱,爱得难舍难分,坊间便悄悄传起一则花边新闻——喻景文之所以这么大年纪不结婚只为了等待林家二小姐林惠卿。
花边新闻传久,假的变成真的了。
等喻景文跟初恋分手,考虑联姻对象的时候,喻介臣首先想到的便是花边新闻女主角林惠卿。
后来,林惠卿如愿嫁到喻家。
程濯插了一块草莓喂给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喻礼靠在他怀里,慢吞吞吃着草莓,饱满的汁液从唇齿间爆开,“因为不想让你误会。”
“误
会又怎么样?“程濯微笑看向她。
喻礼偏过脸,认真看着他,“我珍重你,更珍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不希望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会让你烦心。”
程濯面色平静,慢慢握住喻礼的手,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冷静克制想,他要镇定,她口中的“珍重”跟他想要的珍重必定不一样,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蛊惑。
下一刻,他轻轻捧住她的脸,俯身吻下去,亲吻间,他低声说:“喻礼,你要说话算话。”
要始终珍重他,不许把他弃之如履。
因为没入心,喻礼回答得轻易,装得倒是很郑重,“当然,我说话算话。”
第23章 chapter023忆阑珊。
喻礼从来不是重欲的人。
当年跟梁宗文在一起时,比起身体接触,她更喜欢心意相通,后来冷战,分居两年,她也没有对这件事有多么渴求,只是现在——
喻礼想,可能是年纪上来了,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迷恋一个男人的身体。
可是,他真的很会钓她胃口。
程濯及时克制住自己,俯下身,依旧选择用从前的手段帮她疏解。
喻礼大失所望,强压下怒气。
结束后,她叫住去浴室洗冷水澡的男人。
他顿住,回眸,神情间有些讶异。
喻礼屈膝下床,轻轻牵住他的手,眼底媚色没有消退,笑意盈盈,“我帮你。”
“不用。”程濯克制的收回手。
喻礼没理他,踮脚环住他脖颈,唇瓣轻柔印住他的唇,他气息变得静缓,手指徐徐攥紧她的手。
他明明想的。
喻礼边亲吻他,边引着他坐在床边。
之前,喻礼被他服侍得很好,便懒得掌握主动权,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如何操作。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处,隔着他薄薄的家居长裤,喻礼玉白长腿合拢着,腰肢缓摆。
在她指尖灵活欲解开他腰间系带时,他猝然按住她纤细的手指,掌心很烫,惜字如金,“不要。”
女人馥郁芳幽的气息从他唇边移开,盈盈笑起来,“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用手帮你。”
程濯偏过脸,玉质脖颈泛起桃花一般漂亮的色泽,“……喻礼,别这样。”
喻礼总是把话说得很漂亮,她声音温柔,哄着他,“快乐总是要两个人分享,我不想只自己一个人快乐,这样太自私,我们一起,好不好?”
程濯回过脸,喻礼正含笑望着他。
她的眼睛很美,玉石般通透明润,但是,在她的眼睛里,他望不见自己的影子。
他克制不住去想,即使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他,只是什么其他的男公关,她也会这样言辞温柔诱哄着那人为她献身。
与身体的激烈反应不同,他的内心慢慢平静,静若止水。
见他这样,喻礼便也收了笑意。
本来是两个人快乐的事情,要是有一个变成程濯这样的做派,那便没意思极了。
她松开他,作势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困了,睡吧。”
程濯见她慢悠悠从他膝上起来,眼风扫都没扫他一眼。
他敛眸,是他不识好歹了。
他起身,“我送你回去。”
喻礼本来想走的,目光一瞥向他,微微蹙起眉,“我是要走,又不是要去死,你至于这样吗?”
他这苍白落寞的样子,好像死了老婆一样。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喻礼想了想,又转身回来,慢腾腾坐回床上,仰眸看他,“你去洗澡吧,我不走了。”
程濯伸手,轻轻抚摸她柔润的脸,眼眸凝视她,不发一言。
喻礼知道他想说什么,肯定道:“我保证不走。”
听见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喻礼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合眼睡觉。
过了一会儿,半梦半醒的时候,有清凉湿润的气息靠近,他的手很冰,透着清冽香气,慢慢吻过她的眼睛和额心。
他气息很静,嗓音很轻,似乎融入漆黑的夜色,“喻礼,你不能总是欺负我。”
喻礼没睁开眼,伸臂环住他脖颈,凭着记忆胡乱吻了下他的唇,拍了拍他肩膀,安抚说:“别胡思乱想,睡吧。”
第二天早上,程濯提前在餐厅坐好等待喻礼吃早餐。
喻礼洗漱好之后走到餐厅,含笑跟他说早安,好像昨晚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起吃饭的时候,喻礼问:“昨天梁宗文到喻氏商量合同,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程濯将涂好芝士的三明治递给她,“我以为你想单独跟他谈一些事情。”
喻礼说:“那你以为错了。”
她凝视他,轻笑说:“我不想单独跟他相处。”
程濯偏过脸,点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品蓝没来公司上班,她的顶头上司来到总裁办,询问接替林品蓝的人选。
他说:“林总监是林家常驻喻氏的代表,人选挑选得慎重。”
几十年前,喻氏集团并不是喻家一家独大,是三大家族联手撑起盛世煌煌的喻氏集团,只不过现在,李家寥落无踪,林家落败,只剩下喻家依旧如日中天。
虽然林家落败,但到底是创业老臣,不能不给林家体面,最高决策层里,还是得留一两个林家代表,虽然没什么用,但看着磊落漂亮。
喻礼早想好人选,“林家又不是只有林总监一个女儿。”
“您是说大夫人?”
喻礼:“先给大嫂一个代理名分,其他的让她慢慢学着。”
“好,那我回去慢慢安排大夫人的入职流程。”
既然要安排林惠卿入职,喻礼下午抽空回一趟喻公馆,她让林惠卿来喻公馆见她。
到了喻公馆,林惠卿没赶回来,喻礼便去了喻景尧的别墅,因为她提前吩咐过,别墅已经开始完善修整。
喻礼扫视一楼一圈,觉得尽善尽美。
康叔道:“您送来的那几幅画,我已经让人裱在二楼卧室和走廊,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三小姐对二公子喜好的揣摩远远胜于他,他担心自己把画作的位置放错。
喻礼摇摇头,“不用了,我相信您的眼光。”
三小姐对二楼忌讳如深。
上一次三小姐到卧室去找二公子,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他们兄妹俩感情非常好,如胶似漆,三小姐常常在二楼留宿。
不知他们兄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三小姐突如其来翻脸,冷着脸下楼,怒气冲冲让人把卧房里的衣服用品全部带走,甚至连她睡的那张紫檀木大床都让人砸碎扔下楼,在一楼花园里烧干净。
那是一张重达千斤的小叶紫檀梅花月洞架子床,二公子花了七位数高价拍卖来,四个成年男子联手才将它搬上楼。
最后,搬下楼时只剩被砸碎的片片木块。
楼下花坛里的火苗灼烧一天,才勉强将那张大床烧干净,檀香味氤氲整个喻公馆。
林惠卿发来信息,说她已经在临水阁等候,问她在什么地方。
喻礼没说自己在喻景尧别墅,说自己在藏书阁看书。
康叔问:“是大少奶奶过来了?”
喻礼点头,“我这就过去。”
康叔道:“我跟您一起过去,我这里有夫人托我给大少奶奶送的礼物。”
他拎了一只铂金包回来。
喻礼笑,“您什么时候去的景山?”
康叔跟在喻礼身后,慢慢说:“前天,我去的时候林家那位老爷子也在,夫人给了我几只包,让我分给大少奶奶还有大少爷新交的女朋友。”
喻礼:“母亲是唯恐天下不乱。”
临水阁距离别墅很近,建立在花草葳蕤之中,幽密的林木遮掩住林惠卿的身影,只有声音徐徐飘动过来。
说话的不是林惠卿,应该是林惠卿雇佣的阿姨,有一把大嗓门,无需费力,喻礼便听到她替林惠卿愤愤不平的声
音。
“哪有她这样的啊,明明是外嫁的小姑子,却把娘家当自己家,您这个当嫂子的倒成外人了。”
“我活着么大岁数,没听说过让小姑子继承家业的,她是主人,儿子倒成外人!”
“太太,你得立起来,你是她嫂子,凭什么对她低声下气的?凭什么她想见你你就得马不停蹄从家里赶过来见她!她想见你,得她过来拜访你才对!”
喻礼没往前走,安静听着,面色沉静如水,不辨喜怒。
康叔免不得为林惠卿说好话,“她身边多嘴多舌的妇人肯定是外聘的,没教好规矩,您别生气。”
喻礼静静听了一会儿,在那妇人多嘴的抱怨声中,没听到林惠卿的半句反驳,她就这么安之若素听着旁人埋怨她。
她这个嫂子,对她怨气不轻啊。
喻礼平静说:“康叔,你把包交给大嫂,我就不去见她了。”
她懒得想理由,抬了抬下颌,示意康叔去见林惠卿。
而后,她转身走了。
林惠卿估摸着喻礼快到了,眼神示意阿姨闭上嘴,听到一阵脚步声,以为是喻礼,她扬起笑脸,目光一扫,没想到是康叔。
喻公馆有威望的老仆她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让他坐下,“礼礼没过来吗?”
康叔瞟一眼那个多嘴多舌的阿姨,老神在在道:“公司有急事,三小姐就又回去了,这是夫人送您的包,希望您喜欢。”
林惠卿怔怔收下包,心底发空,“礼礼很少爽约的。”
康叔也不好对她说什么,他是喻景尧身边的人,跟喻景文的太太实在没什么好说。
敷衍的话都没一句,他抬步走了。
林惠卿打电话给喻礼,发现她被她拉黑,发微信,微信也删除,她慌神,给温婧打电话。
温婧轻描淡写说:“大少爷已经跟明小姐分手,他不会再跟您离婚,所以,喻总也没必要跟您继续联系了。”
“那基金会的事情呢?”虽然喻礼没有跟她明说,但已经有风声传出,喻礼有意让她到喻氏基金会任职。
温婧语气疑惑,“基金会是什么事啊?我没听喻总提起过。”她语重心长说:“大少奶奶,您还是别轻易相信谣言。”
林惠卿闭了闭眼,心底彻底冷掉。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得罪这个神通广大的小姑子。
刚要再说什么,对面已经挂断电话,耳边传来一阵忙音。
林惠卿求助无门,只好去景山拜访谢琬音。。
自从跟喻介臣分居后,谢琬音长住景山别墅,过着与世隔绝般的潇洒日子。
听闻林惠卿来拜访,她不禁道:“我这里是捅了林家的窝了,怎么林家人一波一波的过来啊。”
这几天,她陆续接待了林家老爷子、林靳南、林品蓝,现在又多了林惠卿。
伺候她的阿姨笑,“喻总是喻家的当家人,您有是喻总的亲妈,他们想找喻总办事,不找您找谁呀?
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媳,谢琬音不得不表现得庄重一些,特意上了好茶招待。
林惠卿不擅长绕圈子,几句话便说明来意,“妈,您帮帮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惹了礼礼,她现在根本不见我。”
她拉住谢琬音的手,恳切开口。
谢琬音手腕上带了一对辣阳绿绞丝翡翠镯,衬得她手腕丰腴白皙。
闻言,她轻轻拨开林惠卿的手,“这件事,我只能尽力而为,今时今日,别说是我,就连喻介臣也奈何不了喻礼,我只能尽力帮你说两句好话,其他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妈,景文妈妈去世得早,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不及礼礼和二哥和礼礼得宠,他都这么可怜了,您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谢琬音听着很不悦,喻景文的妈去世得早跟她没什么关系,喻景文不得喻介臣的喜爱更跟她没什么关系,林惠卿突然说这话是故意恶心她吗?
她转过脸,随意往外看,岔开话题,“昕昕怎么没来啊。”
林惠卿说:“昕昕带到景文那里去了。”
谢琬音点了点头,跟她尬聊两句,又送她一只新品包包,然后把这位大仙送走。
送走林惠卿之后,她深吸口气,拨通喻礼电话。
竟然通了!
她激动道:“你竟然没拉黑我。”
喻礼那边很静,谢琬音猜不透她是在应酬还是在其他的,“晚上过来吃饭?我新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吃。”
喻礼确实是在应酬,凑巧来卫生间补妆,接到谢琬音电话,“算了吧,你想做什么发邮件给我,能办的我替你办了。”
谢琬音:“……”
她缓口气,让自己别生气,装成老好人的样子,“你大嫂过来找我求情,她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把她拉黑再也不理她。”
喻礼:“她说我鸠占鹊巢,该把喻家掌门人的位置让给喻景文。”
谢琬音气了个倒仰,“她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喻家的一把手就算不是你也该是你二哥,怎么会轮得着喻景文那个蠢货!喻景文那个蠢货自从做出为了女人把家业拱手相让的事情之后,就彻底没继承资格了!她还好意思说!”
喻礼余光望见走廊上缓步而行的人,放轻声音,“原来您的怨气这么大啊,我改天去景山瞧您。”
谢琬音说:“我这里有一大票人想见你呢,你是只见我一个,还是连他们一起见?”
想求喻礼办事的人实在太多,他们走不通喻礼和喻介臣的门路,便来求谢琬音,谢琬音耳根软,至今已经不知道答应了多少人帮忙见喻礼了。
喻礼冷笑,“二选一,我见他们可就不见你了。”
谢琬音讷讷道:“那还是只见我吧。”
挂上电话,人也已经走到近前,他端着一杯红酒,指节修长如玉。
这里光线阴郁,绿植融融,很好遮掩住两人的影子。
喻礼莞尔笑说:“是你黄叔叔让你来找我的?”
今天是喻礼跟黄允文私下商务洽谈,黄允文不知道喻礼跟程濯的关系,跟程濯介绍时说喻礼算是他黄允文的妹子,让他按长辈的称呼来称喻礼。
“黄叔不通人情,让喻总见笑了。”他俯身亲吻住她柔润的唇,气息中夹杂淡淡酒香。
喻礼伸手攥住他领带,慢慢回应着。
他越搂越紧,气息沉凝,“黄叔走了,喻总可以晚点回包厢。”
喻礼挑眉,“回包厢有乐子吗?”
程濯:“……”他轻捏住她颊边软肉,附耳低问,“喻总想要什么样的乐子?”
他的气息拂在耳边,发痒,喻礼忍不住笑,用力捏他手臂肌肉,“醉卧美人膝的乐子!”
“呵。”程濯扣住她后脑,刚要更深的吻下去,突兀传来一句问,“阿濯?”
喻礼瞳孔微缩,伸手把程濯推出去,她自己抬步躲近繁盛葳蕤的绿植中。
程濯望着空荡荡的掌心,怔了片刻,理了理领口,缓步走出去。
“舅舅。”他温和有礼道。
说完,他侧眸,扫一眼那片掩在墙后的茂盛绿植。
鹤望兰跟罗汉松交错,大叶的鹿角蕨后,露出一双盈盈含笑的乌眸,红唇微张,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非常生动鲜活。
那点不快,立即便如烟云般消散。
“来应酬?”梁宗文瞅着程濯,目光扫过他微乱的领口,他笑容深了,“不仅是来应酬,还是来消受美人恩。”
程濯不置可否。
梁宗文低头咬住烟,点燃,烟气熏染。
“我刚刚听到有女人在笑,是女伴?”
程濯清高自持,他不觉得他会找一个欢场上的女人当女朋友,多半只是逢场作戏的女伴。
程濯知道喻礼不喜欢闻烟气,三言两语敷衍过梁宗文,想让他尽快离开。
梁宗文却是带着问题前来,不愿轻易离开,“我刚刚来得时候望见黄允文,你们两家有项目谈,礼礼有没有在?”
程濯笑了笑,神情沉静,“既然舅舅有时间,我们到隔壁详谈。”
梁宗文正有此意。
等人走了,喻礼从墙内绿植里慢腾腾移出来,她回到包厢,黄允文果然已经走了,包厢内桌面已经清理干净。
刚坐下,侍应生敲门而入,端着琳琅的糕点点心还有养胃粥,又密密麻麻摆满餐桌。
手机叮当一响,程濯发消息过来。
程濯:[
给你点的夜宵,慢慢吃。]。
既然想打听事情,当然不能直接图穷匕见,梁宗文先开口关心程濯的生活,“我听大姐说,你从裕园搬出去,也没有搬回程家,现在住在哪里?有没有人照顾好你?”
程濯拉开椅子,随意坐下,“暂时住在酒店,生活由管家打理,很方便。”
梁宗文捻灭烟,“你被管家照顾,也不知道礼礼被谁照顾,她不喜欢管家近身的。”
这话倒是实话,喻礼确实不喜欢被人贴身照顾,他们感情正浓的时候,裕园是没有那么多佣人和管家的,喻礼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他打理。
后来他无意间说,自己过得好像是她的奴隶,她笑盈盈拽着他领带问:“你不想做我的专属奴隶吗?”
他似笑非笑回一句,“你觉得呢?”
她慢慢松开紧攥着他的领带,眼底的光似乎黯淡了。
第二天,裕园多了一批专门从喻公馆调过来的训练得当的佣人。
现在想起来,梁宗文觉得自己委屈了喻礼,“礼礼对我有戒心,不想接受我对她的好,好在她对你印象还不错。”
梁宗文也不知道喻礼对程濯的印象如何,记忆里,喻礼对程濯没有很多接触,不过,喻礼总是对项目合作对象另眼相看。
“礼礼搬到香山橼,那里地方小,用不着这么多佣人,裕园那些人已经被调回喻公馆,她身边势必要重新换一批人的,我这里倒是有个推荐人选。”
他挑选的人是个善于煲汤的阿姨,“礼礼喜欢喝汤,这位阿姨煲的汤应该合她口味,你推荐给她。”
程濯没有接梁宗文递过来的名片,温和问:“您为什么不直接向喻总推荐呢?这样,您跟喻总的关系也就可以破冰了。”
梁宗文苦笑,“礼礼现在听不进我的话。”
何止听不进,她简直在全方位的蔑视他!
想起她在会议室说得那些话,他就气得心口疼!
程濯道:“既然她连您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的话自然也不管用了。”
梁宗文并没有因为程濯的拒绝生气,相反,他的心底有隐晦的欢喜——他在喻礼心底还是独一无二的,他在她身边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更做不到!
梁宗文笑,“好,那我就不难为你了。”
程濯轻点头,起身,“舅舅,既然没什么事,我先回去。”
梁宗文宽和摆手,让他离开。
他走了之后,梁宗文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耳边突然回想起一阵轻盈的笑声。
他直起身体,猛然睁开眼。
——跟程濯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很熟悉!
程濯转身回到包厢。
室内灯光明亮,博山炉中香气幽幽。
室内窗帘完全打开,映出窗外旖旎的夜景。
他的眸光只在繁华夜景中轻顿,便移到专注赏景的人身上。
他缓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拢着她柔软发梢。
喻礼私下独处时不喜欢挽发,任由满头乌发披散开,轻晃在腰际。
他曾经听爱慕她的师兄说过,喻礼不喜欢打理头发,做实验做烦了,就拿一把剪刀把长发全部剪掉,从实验室回家,留着一头狗啃似的头发交给造型师打理。
但毕业后,他再见她,就只见她长发迤逦的一面了,眸光从温暖的热烈变为沉静的淡漠。
“记得你从前留短发。”程濯垂眸说。
喻礼早知道他回来,但没有回头,闻言,她心底迸发出警惕,“你怎么知道?”
她自从毕业,就一直蓄长发。
程濯说:“你在学术厅做汇报时,是短发,我看过走廊墙里的照片。”
喻礼没有回脸,垂下眼睛,表情显得有些冷淡,“因为要跟过去割舍掉。”
变长的裙摆、蓄起的长发、转换的专业以及新交的男友,都代表着她跟过去的割舍。
虽然没有望见她的表情,程濯也能从她蓦然沉寂的语气里感知到她的心情,他微征,轻轻松开拢住她长发的指尖,换了个话题,“有没有饿,要不要再吃点夜宵?”
喻礼整理下心情,也回脸笑了笑,“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喻礼拿起外衣,抬步往外走,没留意身边人落在身后,直到他出声,“喻礼。”
喻礼步伐微顿,回眸。
程濯依旧站在原处,身形修长峻拔。
他像一副清雅飘逸的水墨画,清清淡淡的,脱俗于尘世的嘈杂。
喻礼选择跟他玩一玩,也是因为他身上这种清冷淡漠的特点。
这样的人大都高傲,不屑于纠缠,分手时可以干净利落。
此刻,喻礼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发现其他的东西。
她先是蹙眉,下一秒又笑起来,轻飘飘问:“怎么了?”
他说:“过来,抱抱我。”
第24章 chapter024解语花。
喻礼该立刻答应他的要求。
比起其他人的伴侣要车要房要权的要求,程濯这个“抱一抱”的要求实在太简单太容易实现。
喻礼却有些畏手畏脚。
他的目光太深沉太凝重,涌动着太多她看不清的情愫。
她只想玩一玩,并不想承托他太过厚重的希冀。
“喻礼。”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喻礼那颗坚不可摧的心微微有些动摇,她避开他视线,垂着脸,慢慢走向他,素白纤细的指尖在他腰腹轻轻拢了下,迅速抽回,仰眸,“抱完了。”
程濯笑起来,眉目舒缓,似乎冰雪融化。
喻礼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满园春色之感。
他一笑,本来就足够明亮的室内立刻变得夺目璀璨,晃人心弦。
喻礼收回眸底的惊艳,“下次你可以提一个更高的要求。”
名车、名表、豪宅她又不是送不起,只要一个拥抱,显得她很寒酸。
程濯走向她,俯身,手臂合拢,将她整个人抱个满怀。
喻礼想说什么,他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按住她后脑,她整个人便贴在他身上,脸颊靠在他胸膛,鼻息间是他清咧的香气。
他轻轻说:“喻礼,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喻礼回应道:“当然,我也很喜欢你。”
他松开扣住她后脑的手,垂眸凝望她,“我们两个说得喜欢不是一回事。”
喻礼轻眨眼睛,以为他会继续说,给她一段深情脉脉的告白。
但没有。
他只是垂眸看她,目光静静落在她眉眼间,温柔注视,似清风扫过荷瓣。
喻礼没应他的眼神,侧目望向窗外。
夜景璀璨壮丽,星光自光年外照射,亘古长明。
斗转星移,王朝更换。
不变的只有天、地、人,以及亘古不休的权力争夺。
情爱是什么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甚至算不上胜利之后的战利品,只是生活的调剂和修饰。
她已经经历过一段完败的爱情,她不缺少重新再爱的能力,但情爱一事,在她心底的地位已经一低再低,以至于,就算程濯此刻跟她深情告白,她内心深处也生不起任何波澜,反而会默默开始这段情爱的倒计时。
她启唇,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模糊的说话声。
包厢隔音良好,就算门外再大嘈杂,传到室内,只剩下轻微模糊不清的声响。
门被轻轻敲了敲,露出一丝缝隙,侍应生的声音清晰传入内,“程总,梁先生想见您,您要见吗?”
梁宗文的声音突兀插进来,带着几分儒雅笑意,“阿濯,我想见见你,也见见侄媳妇儿。”
他为了见那位跟喻礼声线相似的应召女郎,不惜把她身份抬高到“侄媳妇”的位置,他希望程濯不会因此跟他生气。
喻礼一凛,立刻推开程濯,抬步出门。
“我在跟程总谈公事,梁先生来吵什么?原来您的手已经伸得这样长,不仅在梁家
越庖代俎,也要来管程家的事了?“她冷着一张脸,话语如刀。
梁宗文没想到会见到喻礼,满眼愕然。
他温和了嗓音,“礼礼,你怎么在这里,我是来见阿濯的——”
“来谈公事。”喻礼似笑非笑道:“梁先生未免管得太宽,就算程总有什么风流韵事,梁董和程董都管不到,用得着您管吗?”
梁宗文依旧温和笑着,“好了,你不要生气,阿濯身边很少有女人在,我只是好奇。”他看向喻礼披散长发,叹息道:“头发怎么乱了,有没有带簪子?”
说着,他低下眸,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雕花精致的紫玉葡萄簪,温和说:“我帮你簪上?”
他一直会挽发,从前喻礼求着他,他才会耐心替她挽一回,平常日子里,是没有挽发带簪的待遇的。
喻礼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唤起温情回忆,只是偏身躲开,看向缓步走来的程濯,“你舅舅来找你呢,你应付着吧。”
说着,她独身进门,砰然关门。
门外,程濯与梁宗文对目而立。
走廊清清静静,除了满廊悬挂的名家字画,只剩下维持秩序的侍应生和保镖们。
程濯唇边含笑,眼底没有一丝笑意,“舅舅这是做什么,想问什么问就是了,怎么跑到这里来听墙角?”
“我就是……”梁宗文不可能向小辈说起他难言的心底事。
自从搬出裕园后,他频频梦到喻礼。
梦到的不是交往时那个明艳温柔善解人意的喻礼,而是跟他闹掰之后,那个清冷沉静不染尘埃的喻礼。
明明他该厌恶那个她,却频频想起她,甚至如吸食毒/品一般疯狂在网络中搜寻她的访谈资料。
明明他最讨厌那个商业化的、目中无人的她,那个“她”却始终缠绵在心尖,不可逃脱。
所以在听到跟她相似的声音之后,他立刻坐不住,要来见一见,只为疏解心中的渴求。
他笑一笑,无奈中不减亲昵,“瞧,我又把她惹生气了。”
程濯扯了扯唇,“她今天心情确实一般,舅舅找她心情好的时候叙旧?”
梁宗文下意识点头,回过神,程濯已经抽身离去,那扇门,再次闭合。
心底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梁宗文暂时想不通那种感觉是因何而起,只能任由它硬邦邦塞在心底。。
包厢中,博山炉的香快要燃烬,香气淡薄。
喻礼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垂眸处理着文件。
程濯知道她是不想交流,安静坐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搂住她,让他松口气的是,她没有排斥他,轻轻靠在他怀里,继续处理公务。
寂静时光过得很快,喻礼合上笔电,并没有谈起刚刚的一幕,起身,“走么?”
刚刚经理发消息给她,梁宗文已经走了。
程濯点头,起身,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喻礼微微挑眉,这是程濯陪她时手机第一次响铃。
应该是急事。
程濯看见来人,没有挂断,直接接通。
他没有避讳喻礼,轻轻握住喻礼微冷指尖。
喻礼安静陪着他。
电话通完,程濯看向她,“爷爷出了点事情。”
程濯的祖父程泽生,是程家的定海神针。
喻礼指尖微松,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如果出事,只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立刻去看程爷爷,我自己回去。”
“我先送你回家。”程濯轻轻拥住她,掌心扣住她后脑,语气不容置喙。
喻礼没争辩,点下头,安静被他送回家。
程濯送她到顶楼,目送她推门进房,静静看一会儿,按下电梯,刚进入电梯,已经闭合的门又突然打开。
喻礼开了门,依旧穿着会所的那身衣服,似乎是临时决定再看他一眼,“记得联系我,有什么困难的事情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她状似轻快道:“毕竟,我家也算有经验。”
喻礼的祖父喻济时两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生死攸关时刻,鬼门边走上一圈,到现在还在庐山疗养院住着。
程濯笑了笑,“好。”
喻礼点下头,缓缓合上门。
她明亮的眼睛便消失在门后,变成沉冷的一扇门。
程濯轻轻闭了闭眼睛,等心底那阵情绪过去,才睁开眼,按下关门键。。
之后几天,喻礼一直没见着程濯人影。
程家消息捂得严,喻礼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只知道程慕云紧急办理出院手续,梁桢也将工作放给副总,匆匆赶往程家祖宅。
有关程家的只言片语还是从谢琬音嘴里听的。
处理完工作之后,趁着休息日,喻礼带了一车新品包包到景山别墅。
包包按照惯例放在谢琬音的收藏室里,接下来时间,喻礼便陪着谢琬音坐在山上听雨亭里聊闲天、看风景。
因为喻礼进山,谢琬音便谢绝访客,山上出奇宁静。
山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雾色蔼蔼,山色空濛。
谢琬音吃着插起的水果,闲闲说:“听说了没,程家那位出事了,出的还是跟你家老爷子一样的事!你家老爷子是全身换血才拣一条命,还不知道他家怎么样呢。”她老神在在,“不过换血么,倒是小事,他家又不是换不起,只是程家那位是关键时刻了,老爷子要是现在不行了,那位可得崩盘,京城世家又得大洗牌了。”
喻礼说:“您是多余担心,程家大本营在无锡,就算京城里混不下去,人家在老家还是有基本盘的,再说,全球七大洲四大洋,多少王侯将相都跟程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京城混不下去,国外还是有海阔天空的。”
谢琬音好奇看向喻礼,“不对啊,你对程家这么感兴趣,提起他家,说这么多话。”
喻礼不否认,“确实有兴趣。”
谢琬音道:“还别说,程家真有几个青年才俊供你挑选呢。”
喻礼心脏漏跳一拍,平静“嗯?”一声。
谢琬音笑道:“程家旁系有个年轻后生,在你舅舅身边做秘书长,年纪轻轻就到副厅级了,后生可畏啊。”
她又忧愁道:“只担心他走你外公老路,三十岁是副厅,退休只混个副部,光长岁数不长职级。”
喻礼:“……您想多了,我对程家旁系没有兴趣。”
谢琬音脑子转了转,“对旁系没兴趣,就是对嫡系有兴趣喽?”她说:“嫡系就只有程家老爷子和程慕云这俩了,你是想给程老爷子做续弦还是想插入程慕云的婚姻?”
喻礼冷冰冰说:“都不想。”
谢琬音笑得很大声,“你就是想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她握住喻礼的手,“你的终身大事还是等你哥哥回来决定,他不愿意,你想得再好也得被他搅和喽!”
喻礼瞥她,“你怎么不管管你的好儿子?”
谢琬音笑意敛去一些,深吸口气,让自己的良心不那么痛,“我没法管。小时候我没管过他,长大了自然管不住他。”
有时候她也懊悔,懊悔自己年轻时候太骄傲,让自己一双儿女孤零零在喻公馆吃苦,懊悔自己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等到她想管想问的时候,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到那个时候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能做得只是继续不闻不问,不管自己的骨肉相残,继续待在景山过她的快活日子。
她硬邦邦说:“你还说我呢,你爸爸不是也没管?”
喻礼唇边扯出笑,树影婆娑,遮住她略显苍白的脸,“他觉得,这不算大事。”
“对哦,他是个神经病,什么事在他心里也不算大事。”
谢琬音觉得气氛太沉闷一些,说起林惠卿,“以后你不要管老大家的事情了,我看老大媳妇跟老大挺亲近的,她都用老大来跟我卖惨了,说老大从小过得惨,没妈不说还没爸疼,亏她好意思说哦,你爸爸因为什么厌烦得老大,不就是因为他想提前上位把你爸给举报了吗?要不是你替你爸顶了罪,喻家可就完了。”
当时喻家确实快要完了,父子相杀,掌门人即将入狱,新的继承人却没成长起来。
定海神针又住了院,性命攸关,全靠人参吊着命。
凄风冷雨,大厦
将颓。
是刚毕业回来的喻礼毅然替父亲顶罪坐牢,挽救当时喻家最大的危机,只是,她出狱回来,喻家已经变天,新王登基,独当一面的变成她二哥喻景尧。
他来接她出狱。
阴雨沉沉下,他展开双臂,面容隐在一片阴翳里,他笑着说:“礼礼,欢迎回家。”
喻礼闭了闭眸,努力使自己忘记那一幕。。
喻礼在景山午休。
这一天风雨很大,电闪雷鸣,高大繁茂的香樟树似乎被风雨晃动,摇摇欲坠。
透过落地窗,喻礼静静看了一会儿雨景,躺下身,伴着雷声入眠,她是被人叫醒,不耐蹙眉,见谢琬音的阿姨摇晃着她的手机守在床边,“礼礼,你的手机一直响。”
今天没工作,喻礼只带私人机出门,来了景山之后,她随手把手机搁在客厅里,午睡时也没有拿过来。
喻礼收敛愠怒,神情变为温和有礼,道了句谢,从阿姨手里拿过手机,见阿姨走出门,她轻声嘱托,“关上门,无事不要打扰。”
来电是陌生号码,持之以恒拨通,打了三十几个电话,怪不得阿姨急着拿电话找她。
喻礼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理智又提醒她不会,即使遇到再大的事情,程濯也不会没有分寸一直拨她电话,更何况是用陌生人的号码。
她还是拨回已经挂断的电话。
如果真发生什么,她有义务去安慰他的。
电话很快接通,熟悉的儒雅声线充斥耳尖,他说:“礼礼,我记得你一直怕打雷——”话没说完,喻礼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
她盯着挂断电话的屏幕,轻轻舒口气,虚惊一场。
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她还是给程濯拨通电话。
没有占线,流畅接通。
他似乎有些诧异,“喻礼?”
喻礼云淡风轻问他,“老人家还好吗?”
“万幸。”
程濯站在走廊上,望着一株被风雨冲刷得摇摇欲坠的玉兰花,声线变得温柔,似乎怕惊断那支不堪重负的花枝,“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才对。”喻礼说:“我记得要你联系我的。”
程濯轻笑,“我担心麻烦你,引起你的感伤。”
喻礼拥着被子坐起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轻轻说:“程濯,没必要跟我说这么生分的话。”
喻礼的语言系统里,要么是过于夸张的甜言蜜语,要么是极为冷淡的呵斥敷衍,这样平静得带着淡淡关怀的话语她是很少说的。
程濯心脏跳的更快,神情依旧温淡平和,“好。”
挂断电话,刚要回病房,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他回眸,母亲梁桢笑眯眯看着他,“在接谁的电话?”
程濯没有遮掩,“喻礼。”
“唔,礼礼很不错啊,别人都以为老爷子出了事,大厦将倾,恨不得远远离开,她竟然还愿意关心你,我没看错人,不过你也得当心——”话音一转,梁桢抬手给儿子理了理领口,说:“就我知道的,不止林家一家在打礼礼的主意,你堂叔,一直跟在礼礼舅舅身边,可没少往景山那边献殷勤呢。”
程濯眸光微顿,下一秒,转眸问:“爷爷痊愈,打算到哪里疗养?”
梁桢笑起来,“把主意打到老爷子身上了。”
“老爷子养病,虽然有很多地方可选,但我觉得庐山不错,景好人好设施也好,最重要的是,喻家老爷子也在那里呢,两人刚好做做伴,再聊聊晚辈婚姻大事,对不对?”
程濯并没有因母亲的打趣而羞惭,含笑:“那您觉得怎么样呢?”
梁桢拊掌而笑,说:“非常好!”。
喻礼只在景山待了一天,晚上返程回香山橼。
路上,陆子衿将出国行程表发给她,[BOSS,我们直接下榻酒店还是直接去参加GE科技负责人举办的晚宴?]
喻礼:[直接去晚宴。]
香山橼公寓里,温婧在为喻礼收拾出差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她捧出一匣子贵重首饰让喻礼挑选,“虽然不用盛装打扮,但也得带一些饰品,充当门面。”
喻礼不以为然,“我的名字就是最大门面。”
温婧笑,只好自己挑选几件喻礼常带的翡翠珠宝。
除了玻璃种翡翠,喻礼最爱的便是羊脂玉,记得她曾经有一枚老虎雕纹镂空玉坠,价值连城,常常带在脖颈上,后来随着她跟二公子闹掰,这枚玉坠也不知所踪。
随着二公子回家的日子越发临近,温婧心底升起说不清的恐慌,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清三小姐跟二公子闹崩的缘由。
她试探问:“喻总,您在佳士得春拍会买卖的1326号拍品在哪里啊?”
喻礼拥有庞大的珍宝收藏馆,里面精心保存着她从全世界投行拍卖来的古玩珍品,温婧突然提起1326号拍品,她没反应过来,裹着浴巾走过来,肩颈细直,“你说仔细一点,哪一件?”
温婧小心翼翼,“那件白虎吊坠。”
喻礼敛眸,淡淡道:“丢了。”
温婧一时不该作何反应,她刚想说什么,喻礼清冷的目光扫过来,“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东西我自己收拾。”
“好。”走出门,温婧轻扇自己嘴巴,“叫你多嘴问,叫你多嘴问!”
接到程濯电话时,喻礼在泡澡,她垂眸接通,心底还因为温婧的话残存着不悦,“怎么了?”
程濯很敏锐察觉她心情不佳,语调温柔,“心情不好?”
喻礼当然不会说实话,“即将出差,有点烦。”
“你找我做什么?”她转移话题。
“想请你喂一下家里的观赏鸟。”程濯声音温润清和,“不过既然要出差,还是好好休息。”
喻礼仰头望着浴室天窗里透过的寥旷星野,心底提起几分兴致,“喂鸟的时间还是有的,我马上下楼。”
挂断电话,喻礼从浴缸出来,冲掉身上的泡沫,简单护肤敷面膜之后,随便穿一条长裙裹着长大衣下楼。
电梯下到程濯家门口,在门口停顿片刻,她指纹开锁。
步入玄关,智能感应系统自动开启,满室灯光绽开。
喻礼的目光没有在室内陈设上停留,径直走到生态阳台,捉了一点鸟食喂两只叫声清灵的相思鸟。
一只鸟灵巧飞到她小臂上,用红色的尖喙轻啄她手臂,喻礼轻笑抚了抚它漂亮的羽毛,鸟儿自在飞向绿荫冉冉的林木枝头。
另一只鸟紧随其后,与它一起落在枝叶间,相依相偎。
喻礼望着一双鸟儿,有些出神。
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亦步亦趋跟在喻景尧身后。
喻礼及时止住思绪,她需要做些什么,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拨电话给忠叔,询问喻介臣生辰礼的置办情况。
忠叔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仅说了生辰礼,而且用更多话语赘述关于喻景尧欢迎宴的置办情况。
喻礼安静听着,等忠叔说完,她讲,“我要出差办些事情,这些事情我们视频会议沟通,有超出预算的地方,一律走我的账。”
忠叔劝慰她,“亲兄妹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是喻介臣的身边人,当年的情况,温婧和康叔都不清楚,他是一清二楚的。
喻礼笑了笑,偏过脸,没有给他答复。
她借刀杀人把喻景尧弄进监狱,喻景尧彻底搅碎她的婚姻,他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坎”的问题。
她跟他之间,相隔的是万丈深渊。。
指纹解锁开门,一室温暖的寂静。
橙黄色的落地灯开着,沙发上慵懒仰躺着人,程濯缓步走过去,拿过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薄毯遮到锁骨,她微蹙眉。
睡梦似乎没有驱走她的痛苦,细眉轻蹙,面颊沾染清透泪痕。
程濯起身的动作微顿,指腹划过她被泪水沾湿的面颊,轻唤,“喻礼。”
她恍惚着睁开眼,深陷于梦中的模样,攥着薄毯,身体微微颤抖。
程濯眸光微顿,静了几秒,慢慢收回手。
不管他在她的梦中是怎么样的面目,他都不想吓到她。
在他收手的一刻,一
只柔软馥郁的手飞速按在他手背,温热吸附着他皮肤。
程濯气息微沉,垂眸。
喻礼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含笑看向他。
她又恢复平素里的淡然。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这里睡着了,至于眼泪——”她语调轻缓给出理由,“我做了个噩梦。”
程濯坐在她身边,温和问:“还怕么?”
喻礼微笑,“不怕,我不惧怕任何事情。”
程濯没有继续提这个话题,他很清楚喻礼内心有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既然她没有意愿开启,他也不会强迫她打开。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不饿。”喻礼直起腰坐起来,靠在他肩上,“接下来,我们大概半个月都见不到,记得为我守身如玉。”
程濯轻笑,抬臂轻搂住她纤瘦的肩膀,偏脸慢慢吻住她的唇,柔声问:“喻总可以答应我,出差的时候,身边不要有别人吗?”
喻礼环住他脖颈,贴在他额上说:“看你表现。”
程濯失笑,“想让我怎么表现?”
喻礼低眸,轻轻吻住他的唇,指尖灵巧去解他的衣服,她模糊不清说:“不要让我停下,就是最好的表现。”
第25章 chapter025沐春恩。
翌日早上,温婧到香山橼公寓接喻礼,密码开锁,正好撞见提着行李箱出门的程濯。
她征然,下意识在清瘦颀长的青年身后寻找自家BOSS身影。
程濯拎着刚刚整理好的行李箱,温润如玉,“她在楼下吃饭。”
“哦!”温婧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询问程濯行李箱装箱细节,担心有漏装东西。
程濯有条不紊回答她。
温婧表情越来越欣慰,“不错,非常齐全!”
坐电梯下楼时,温婧说:“下个月是喻先生的寿宴,你要不要跟喻总一起出席?”
程濯:“我会送贺礼到喻公馆。”
那就是不会出席喻介臣的寿辰了,温婧有些可惜。
电梯到了下一层自动打开。
大老板亭亭站在电梯外,穿着浅色羊绒大衣,内搭卡其色高领羊绒毛衣,穿一条白色高腰阔腿裤。
她抬步走进电梯,轻笑跟温婧道早安,带起一阵甜润的香风。
温婧说:“飞机还早呢,还要跟程总叙叙情吗?”
大老板轻瞥身边青年一眼,笑着摇摇头。
下一刻,她仰颈在青年唇上轻吻了下,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她含情脉脉说:“回国再见。”
程濯手掌托住她纤瘦背脊,垂眸凝视,温声,“一路平安。”
喻礼有专门用于飞长途的公务机。
上飞机之后,空姐送来饮品和水果。
喻礼脱下大衣,戴上眼罩,调整座椅,闭目补眠。
飞机上除了服务组,只剩下温婧。
休整半小时,喻礼起来换衣服。
她脱下修身毛衣,露出鲜润馥白的身体。
温婧眼睛不敢眨,望着大老板身上寸寸痕迹,总算明白喻礼穿高领毛衣的原因。
她心疼望着喻礼纤细腰肢上的淤青指痕,蹙眉,“我该专门让人教教他的,怎么弄成这样?”
梁宗文可不敢在大老板身上留下痕迹。
喻礼穿好丝质衬衫,皮肤被薄质丝绸面料遮住。
她嗓音清泠,“我主动的。”
顿了顿,她说:“他很让我满意。”
温婧还能说什么?
眼见程濯得宠,她也只好顺着喻礼的话往下说,“我也觉得他挺好,把您的行李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有一点不好——”她留意着喻礼表情,说:“我觉得程濯不够孝顺呢。”
喻礼扣完最后一粒纽扣,挑眉,“怎么不孝顺?”
温婧便把程濯不参加喻介臣寿宴只送礼过来的事情说了,说完,她便细致观摩着喻礼表情变化。
喻礼眉眼轻弯,笑意如芙蕖盛开。
“他做得很对,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公开的时候。”
温婧心底一惊,道:“您原来还有把程濯公开的念头呐。”
喻礼眼眸注视着笔电公务系统,“是的,我确实有这个念头。”
温婧暗暗把程濯的优先级又提高几个档次。。
飞机于当晚缓缓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
接机的专车已经在外等候。
陆子衿提前一晚抵达洛杉矶,此时此刻,正站在接机行列里。
见到喻礼,他上前几步,迎在她身侧,尽职尽责履行助理的职务。
温婧则带着行李乘坐另一辆专车前往喻礼下榻酒店,提前为喻礼收拾行李。
GE科技负责人在俱乐部准备接风晚宴,喻礼跟陆子衿直接前往,抵达地点,陆子衿笑着问:“BOSS要不要换衣服?”
喻礼已经在飞机上换了衣服,将内搭的毛衣长裤换掉,换成黑色真丝衬衫和西裤,长发用珍珠发箍松松挽起,这一身虽然端庄优雅,但实在不像出席宴会的打扮。
喻礼侧眸,眼风轻扫,“你觉得呢?”
陆子衿笑,“BOSS这样打扮,便足以艳冠群芳。”
喻礼勾了勾唇,垂眸将自己衬衫上的袖扣摘下来递给陆子衿,“戴这副袖扣。”
埃尔森家族自称Oldmoney,比起璀璨宝石,更欣赏内敛的珍珠。
陆子衿垂目,望着手心内敛奢华的珍珠袖扣。
他捏在掌心,想起人生中第一副袖扣是喻景尧送给他。
他出身寒微,在跟随喻景尧之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出席应酬都不知如何搭配。
犹记得第一次随喻景尧参加应酬,是个幽冷的冬季。
他穿着廉价不合身的西装,西服外套着厚厚的羽绒服。
站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前,无措到难堪。
喻景尧从黑色劳斯莱斯下车,轻瞥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谴责的话,态度温和将袖口中的蓝宝石袖扣递给他,“带着这幅袖扣,到车里换我的备用西装。”
从此,他有了人生中第一副袖扣和第一身手工定制西服。
陆子衿将喻礼递交给他的袖扣紧紧握在手心,没有换掉那副蓝宝石袖扣,像是执着证明自己对旧主的忠诚。
喻礼轻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先一步抬腿下车。
包厢里,GE科技的人已经在等待。
喻礼目光清淡从包厢扫过,望见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林靳南含笑向喻礼颔首,举起酒杯,遥遥敬她。
喻礼脑中神思纷转,面色平静无波。
GE科技负责人笑着向喻礼介绍林靳南的身份。
林靳南端着酒杯走过来,主动向埃尔森说:“鲍勃,我跟Charlotte是好朋友,不用介绍。”
他凑近喻礼,用中文低低问询,“对吗,喻总?”
他气息中的酒气喷洒到喻礼白皙细腻脖颈,黑眸亮得像一团火。
喻礼若无其事移开身体,笑了笑,没有应。
她将应酬交给陆子衿,她借口补妆,到休息室拨电话。
保镖在门口守门。
喻礼拨通号码,问清林靳南抵达洛杉矶的时间和近几天的行程之后,心底有了决断。
接着,她发信息给收购组,[报价信息可能泄露,暂停跟GE科技的人接触。]
包厢内,陆子衿本来想就报价问题跟GE科技负责人私下讨论,一看手机,发现喻礼刚刚发布的群公告。
他只好咽下喉咙里的话,微笑着跟负责人碰了碰酒杯。
一晚上,没有达成任何有价值的协议。
陆子衿从不怀疑喻礼所做决策的正确性,心底还是止不住疑惑。
“为什么停止接触?”
喻礼喝了不少酒,肌肤发烫,她打开一线车窗,轻轻吹着温润的凉风。
“林靳南已经到洛杉矶一周,这一周,除了接触GE科技的负责人,便是联系其他投行,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陆子衿心底答案已经很清晰,“他想借助其他投行帮GE科技抬价。”
“他为什么这么做?林家也是集团股东之一。”
喻礼纠正,“林家只是喻氏投资的股东,不是集团的股东,他们家对总部的影响微乎其微。”
陆子衿:“他这么点能耐,疯了跟我们作对?”
喻礼吹够风,关上窗户,回眸说:“不管他打什么歪主意,把他遣送回国就好了,林家一堆乱摊子呢,他不
好好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倒来触我霉头。”
陆子衿温声:“您有主意了?”
喻礼道:“GE科技内斗严重,从我们做出收购计划到现在正式收购,已经换了三个负责人,现在这位负责人并不愿意跟我们缔结友好的友谊,当然,我们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他。”
“你上次给的70亿的报价他并没有应,不是吗?”
陆子衿:“我们继续加价?”
喻礼笑,“我可不是冤大头。”
她仰靠在座椅上,轻闭眸,嗓音淡而薄凉,“那就换一个愿意接受这个报价的负责人。”
回到酒店套房,喻礼将手包扔在沙发上去浴室洗澡。
浴缸里已经放好洗澡水和沐浴精油,她靠在浴缸壁上,慢条斯理看GE科技内部派别斗争信息。
她很快选定一位意志不坚反复跳墙的二五仔,吩咐人要在他身上多下功夫。
泡完澡出来,正碰见温婧在客厅里接电话,见到她,温婧立刻停下话,笑道:“要不要吃点宵夜?”
喻礼摇头,端起桌子上的温水抿了口,“继续做你的事情,我没什么要帮忙的。”
温婧将电话挂掉,含笑,“是邹青,她知道我来了洛杉矶,带着她丈夫,想来跟我见见面。”
喻礼说:“去吧,你们好久没见面了,你要好好挑礼物做见面礼,我买单。”
温婧忙道:“这倒不用,这点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她对前夫生的女儿感情一般,女儿又嫁到国外,她根本不指望女儿替她养老送终。
喻礼跟温婧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书房开视频会议,调整收购方案。
接到程濯电话时,她结束视频会议,掀被子躺在床上。
他那边很静,可以听到寂寂风声。
“上午好。”
他嗓音温和清润,“晚上好。”
喻礼躺在松软床上,没有什么话可讲。
她不喜欢跟伴侣聊工作,心底也很少产生少女缠绵情思,此时此刻,她沉默寡言,却依旧不想挂掉电话,安静听着电话筒中凛冽的风声。
“你有点想我吗?”喻礼问。
程濯反问,“喻礼,你是想我了么?”
确实是这样。
因为思念他,所以才会这样问。
她不否认,“是啊,你要是瞬间出现在我眼前就好了,我把床分给你一半。”
程濯轻笑说:“喻礼,告诉我你在哪家酒店,我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喻礼直起身,握紧手机,“你在哪里?”
他仰望漆黑的天,说:“洛杉矶国际机场。”
喻礼起身下床,翻衣服的动静惊动睡在隔壁套房的温婧,她披着衣服走过来,“喻总,你要出门?”
喻礼站在衣柜前,穿着一条挂脖真丝睡裙,目光逐条从衣柜中长裙掠过,“对啊,程濯来了洛杉矶,我到机场接机。”
温婧温声劝道:“机场距离那么远,一来一回耽搁您休息时间,您还是在酒店接机,尽尽心意就好了。”
喻礼说:“不用,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
温婧叹气,眼神复杂看着喻礼。
她还是这样,爱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团火,似乎为了爱人可以与全世界为敌,但冷淡下来之后,她又是最坚固不可溶的坚冰,从前的爱人轻易便弃之如履。
从前,她也这样鲜活热烈的爱过梁宗文。
只是不知道,程濯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机场人流如织,灯火惶惶。
凉风吹拂,冷意彻骨。
程濯走出机场,不急着上接待他的专车,垂眸立在原处,漫不经心看着手机。
秘书眼尖,没看见上司手机界面有新消息发过来,但上司却频频看通讯录。
秘书谨慎问:“Cyril,我们不上车吗?”
程濯侧首,“你先回去,我等人来接。”
喻礼说要派专人来接机,他不能让她失望。
秘书没走,安静陪他等。
又过了一刻钟,一辆黑色宾利穿过层层人流,刺破冷风,稳而又稳停在身前。
秘书眼眸一亮,“应该是这辆车。”
程濯轻轻颔首,唇边含了一丝笑意。
他抬步,打算开门上车,后车门提前打开,一阵香风掠至眼前。
程濯静了静神,再次凝神望过去。
喻礼乌眸明亮,笑意盈盈,像梦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
程濯疑惑是洛杉矶幻梦,不然,以她对工作的重视程度,怎么可能深夜到机场接机。
没等他再次窥破这场幻梦的真假,她已经扑过来,抱住他。
程濯心底空白一片,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像拢住一团轻而软的云。
喻礼笑着仰眸,“Surprise!”
程濯眸光深沉,长指微微用力扣住她后脑,手背青筋隐现,“你怎么来了?”
喻礼笑,“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啊。”
说着,她踮脚在他唇边轻吻了下,眼底笑意仿佛要漾出来,热腾腾要将人融化,“走吧,说好了,要把床分一半给你。”
她总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此时此刻,像程濯这个冷静的人,都不由催生出妄想——是不是,她真的开始爱他,在意他?
站在程濯身边的秘书迷茫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上司和——
他窒了片刻,才把眼前这位艳光四射的女人跟传说中的喻氏集团CEO挂上钩。
等喻礼跟程濯亲昵完,秘书立刻郑重问候,“喻总!”
闻言,喻礼侧眸看他,下一刻,潋滟笑起来,“辛苦你了。”
程濯扣住她纤腰,温声说:“陈秘书是父亲身边的人。”
“果然是青年才俊。”
陈秘书被她夸得脸热。
喻礼心情不错,跟陈秘书说:“替我向程董问好。”
陈秘书急切道:“好,我一定会把喻总的关照带到!”
喻礼还想说什么,程濯轻轻掰过她的脸,在她鼻尖上吻了吻,沉声说:“喻总,还要不要回酒店?”
喻礼从善如流扭过头,“回的!”
回到酒店,喻礼并没有问询程濯到洛杉矶是因为公务还是单纯的私人行程,就如同她并不关心程濯爱不爱她为什么爱她一样,她只要知道,程濯的存在使她欢喜,他深夜赶赴洛杉矶更让她欢喜便够了。
她背脊贴在玄关柜上,踮脚亲吻他的唇,眸如春水,若即若离的引诱。
程濯喉结发紧,离开她触碰,微凉的吻落在她面颊上,“明天没有工作?”
喻礼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乌眸含笑,语调低柔,“我日日都有工作,不影响我跟你寻欢作乐。”
“寻欢作乐”四个字咬字很轻,眸光撩拨着他,流转多情。
程濯扣住她下颌,俯身吻住,越吻越深。
他不是圣人,更何况,圣人在面对心爱之人的撩拨时,也要倾倒匍匐。
自从喻礼带程濯回到酒店套房,温婧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敢出门,房门本来留了一条缝,为的是时刻关注喻礼的行动,此时此刻,喻礼的行动确实被她关注到了。
她老脸发烫,心底愤愤起来。
程濯果然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勾的她们BOSS半夜三更不睡觉跟他寻欢作乐!
温婧想去关门,又怕惊扰到喻礼,影响她快活。
于是便捏着被角,默默等待着。
长夜漫漫,第二天还要工作,总不能寻欢作乐一夜吧?
终于,那阵声响停歇起来,她听到喻礼说话的声音,她似乎在喝水,嗓音因为润了水,更加清灵,“去关门,不要打扰温姨。”
温婧一个轱辘起身,刚想扬声说一句,没打扰到她!话没张口,就听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男人的手指苍劲冷白,握住门把手,轻轻将门关上。
世界静寂了,温婧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却睡不着,这么晚了,喻礼还不睡觉,作为一个忠心的下属,她有义务劝谏喻礼要注意身体!
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起床,轻轻开门。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昏暗缭乱,柔和的月光清莹洒进来,映出室内凌乱的一角。
温婧没在沙发上看见一件男士衣物,她家老板的
衣服倒洒了满地,老板精心挑选去见情人的裙子,此刻揉成一团,濡湿地丢在地上,散出靡靡香气。
当然,杏黄色暗纹绣花地毯上,还有老板清透的内衣,那样纤薄的布料,摇摇欲坠的两根系带。
温婧眼神发懵,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
温婧一夜没睡,满脸疲倦走到餐厅。
喻礼已经在餐厅坐着了,边等着用餐,边翻阅需要批阅的文件。
她眼眸清透,熠熠生辉。
时不时就某见财经新闻跟身边的男人聊天,思路清晰,巧舌如簧。
程濯温和看着她,轻轻按住她落在他大腿上的指尖。
喻礼想法被看透,也不难为情,淡然收回刚刚作乱的手,风华万千朝温婧笑了笑,“早。”
瞥到温婧的黑眼圈时,她神色镇静,“今天我去半岛庄园,你在酒店好好休息。”
吃完早饭,喻礼跟程濯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在酒店前分别,喻礼刚要说几句甜蜜的话加深感情,突然身后斜插进一句冷冷的问候,“BOSS,早安。”
陆子衿穿着深蓝色西装,神情冰冷看着依依惜别的一双恋人。
喻礼微蹙眉,倒没说什么,轻轻捏了下程濯指尖,“我先走了,晚上见。”
程濯攥住她柔软的手指,温声道:“不向我介绍介绍那位先生么?”
他眸光温润凝视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喻礼却知道,程濯永远不会无故开口。
她想了下,招手让陆子衿过来。
陆子衿一怔,没想到喻礼要向他介绍程濯。
他抬步走过来。
他神情冷酷,不动如山。
程濯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不过他的全部眸光都铺陈在喻礼身上,一丝目光都不分给陆子衿。
是以,程濯表现得再温和,陆子衿也认定他是个高傲的人。
他不屑轻哼。
声音还没落下,便撞见大老板清冷告诫的眼神。
大老板唇角轻动,说:“认识一下,程濯,我爱人。”
名叫“陆子衿”的那座冰山不得已消融,费劲挤出一丝笑,“您好,陆子衿。”
程濯抬手在他指尖轻握,一触即分,“程濯。”
陆子衿被他风轻云淡的模样气的咬牙,刚要像对付梁宗文那般阴阳怪气说什么,刚刚还温和垂眸的大老板陡然抬起眼,直直看向他,露出一个警告眼神。
陆子衿悚然收回所有想法。
见他老实了,喻礼勾起笑,对程濯道:“今天时间匆忙,不能介绍你们好好认识,回国之后我做东,一定给你们凑足见面的机会。”
陆子衿应和着点下头。
程濯垂眸细致整理着喻礼的微乱的衣领,莞尔,“好。”
回到车上,陆子衿等喻礼坐稳,立即阴阳怪气开口,“喻总宠爱小情人我能理解,只希望这位程先生能够通情达理,别像梁先生一样动辄就要插手总裁办的工作。”
“处理这件事倒是简单。”喻礼低眸整理着缎面裙摆,漫不经心说:“把你调去喻氏投资,这样的话,就算程濯耽误总裁办的工作也不会耽误你的工作了。”
陆子衿表情凝固了,“喻总……”
喻礼说:“二哥回来之后,我也是想让他到喻氏投资工作,正好你对总裁办的工作不满,又跟跟二哥是老相识,你到喻氏投资工作,再好不过。”
陆子衿如何听不出喻礼口中的敲打?
只怕她不仅对他埋怨她小情人不满,更对他依旧心念二公子不满!
他低下头,“我没有这样想,就算二公子回来,我也不会因私废公。”
喻礼挑眉,“所以,你觉得我会为了程濯因私废公?”
车厢的气温似乎因她这一句话而降低,陆子衿浑身血冷,他艰难道:“不会。”
“那就对了。”喻礼笑着望他一眼,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侧过脸,温声说:“再谈一谈林靳南。”
陆子衿微微松口气,“是。”
林靳南跟喻礼的渊源不止林靳南是喻礼大嫂的同父异母哥哥这么简单。
曾几何时,林靳南是喻礼联姻对象名单上的一员。
只不过,喻礼抛弃了联姻名单上的所有人,自己精挑细选了梁宗文。
陆子衿说:“BOSS,我保证林靳南私下联系的那些投行都不会为了GE科技跟我们作对。”
喻礼点下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GE科技的二股东依旧坚持将GE科技按议定价格出售给我们就好。”
至于二股东是谁,自然是喻礼私下花大价钱买通的有背主前科的二五仔。
去往半岛庄园的谈判并不顺利,在喻礼一行人抵达之前,GE科技内部的人就闹成一锅粥。
坚持出售、拒绝出售、高价出售、原价出售的人各持己见,直到喻礼抵达,他们内部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意见。
接待喻礼的是埃尔森家族的边缘人,因为真正的内部人还在会议厅里争论得面红耳赤。
边缘人身边,站着林靳南。
他是混迹于浮花浪蕊的贵公子,即使在正式场合,身上依旧带着一副脂粉气,他走到喻礼身边,低声问:“他们吵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你惹得鬼?”
喻礼怎么会回答他的问题?
她反问,“品蓝非要辞职,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靳南默了下,道:“反正我们家的人你都看不顺眼,觉得我家都是卖妹求荣认义父的货色,就算辞职了,你也不会舍不得吧?”
所谓“卖妹求荣”“认义父”是喻礼说给林品蓝的话,林靳南亲口将这话重复给喻礼听,可见他对这段评价非常不忿。
喻礼面上未有半丝羞愤,她抬眸瞥一眼陆子衿,示意他别傻站着赶紧到庄园内部探听消息,陆子衿领命走了,她侧眸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为什么还要腆着脸跟我联姻?谢夫人都要跟我抱怨,你们家去景山太频繁,让她没有好觉可以睡。”
林靳南没想到喻礼一点颜面不留给他,冷笑,“都是一圈混的,喻总嘴巴不要太坏。”
喻礼淡淡道:“原来林总也知道我们是一圈混的啊,你搞乱收购案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姓林,你们林家不在喻氏占股,不是我们喻家的姻亲呢。”
林靳南沉默不说话了。
这事确实是他理亏,做着喻家的姻亲,却要搞乱喻家的生意。
“既然不想做喻家的姻亲,就把你自己的妹妹领回家,既然不维护喻家的生意,就赶紧把喻家的股份转手。”喻礼看向他,“我想林总应该知道,喻家既不缺老婆也不缺股东的事实。”
庄园内静寂无声,只留林声簌簌。
林靳南沉默片刻,而后挤出一抹笑,“喻礼,话说得那么轻巧,好像我妹妹是你老婆一样,不过我作为哥哥当然不能害了妹妹的幸福。”
喻礼道:“那我作为大老板,似乎也该给股东一个机会。”她看向他,说:“林总觉得呢?”
林靳南定了定神,面对她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说:“当然,当然。”
喻礼点了下头,“你是哪一派?筹码是什么?”
第26章 chapter026缠绵意。
喻礼在半岛庄园湖畔简单跟林靳南交换了信息,刚刚交谈完,紧闭的黑色雕花铁门打开,几辆黑色迈巴赫急速开向门外。
陆子衿轻喘着回来,刚要汇报什么,目光撞见林靳南眼神一凛,薄唇紧抿。
林靳南察言观色,笑道:“礼礼,那我先走?”
喻礼拢了拢披肩,“三哥留下来听一听。”
陆子衿便开口汇报,“会议厅发生激烈争吵,老埃尔森突然晕倒,现在车子已经往医院开了。”
林靳南神色变幻莫测。
喻礼侧眸看向他,“我希望三哥可以把今天庄园发生的事情通报全美,最好是头版头条。”
林靳南叹
气,“礼礼,不要跟我打哑谜。”
喻礼说:“通报内容就是——家族内斗,老埃尔森性命垂危,继承之战未落帷幕。”
“这样的事情,礼礼比我更在行。”
谁会比喻礼更会搞舆论战?
在离婚和亲哥入狱两件大事上都能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
喻礼道:“我只是想给三哥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难道三哥不愿意接?”
林靳南还能说什么?
他笑笑,“我尽力。”。
随着GE科技董事长老埃尔森住院昏迷,GE科技内部更加风雨飘摇,他的四个子女掀起血雨腥风的继承之战,喻礼支持的二把手也在其中浑水摸鱼搅乱形式。
公司外,舆论发力。
林靳南确实把老埃尔森昏迷的消息告知媒体,也确实将GE科技的内部情况夸大其词,以增强股民的危机性,刺激股民抛售股票,降低股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