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1 / 2)

第101章 不愧是我笑笑回来别说我出过去。……

轮椅老师被张怀民的话搞得很尴尬,嗫嚅着解释是他想当然。

张怀民笑了笑,毫不在意:“习惯了。像我家这么特殊的,整个首都也没几家。”

“你父母,也同意?”轮椅老师试探着问。

张怀民:“其实我家不如我爱人家富有。我都二十多岁了,我家才有自己的房子。以前在大杂院,一家五口挤两间房。我和我爱人订婚前,我爱人的祖父说孩子跟他姓苏,这房子就给我爱人。我爸妈很清楚普通人想买房有多难,改个姓跟一套房比起来不算什么。再说,无论姓什么都是我儿子。”

轮椅老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冒昧问一句,你岳父岳母呢?”

“我岳母男人脑,离了男人不能活。”自从多年前听他父母提过,他岳父岳母吃穿用都要苏笑笑出钱,张怀民就厌恶那老两口,说起他们毫不客气,“我岳父指鹿为马,她能夸我岳父见多识广。我岳父没什么本事,自愿入赘到苏家还觉着老爷子折辱他。随着老爷子年迈,他想吃绝户的心思愈发不加掩饰。老爷子五七还没过,就迫不及待给几个子女改姓。我爱人不同意,自那以后就认为我爱人是外人。”

轮椅老师张张口,没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跟大冬天跳河的女同志和有机会上大学改变命运却被逼着辍学的少年比起来不要太幸运!

虽然他站不稳,可拄着拐杖也能行动。虽然他像少了一条腿,可有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父母以及处处为他考虑的兄弟姐妹。虽然妻子离他而去,可他有个健康的孩子。

轮椅老师问:“你们一家三口没有和你岳父岳母住一起吧?”

“怎么说?”

轮椅老师朝苏团团看去:“跟你岳父岳母那样的人住一块,苏团团不会这么,有趣!”

张怀民不由得想起四岁前的团团乖的可怜,“被我爱人撵走了。搁现在不好撵。十年前有点‘黑历史’的人都不敢闹。我爱人用她弟媳妇娘家人威胁我岳父岳母,他们不敢赖着不走。当时我爱人的弟媳妇快生了。我岳父岳母笃定是男孩。”

轮椅老师想起他儿子出生时,他前妻认为她是他们家功臣,前岳父一家也这样认为,随着孩子长大越发猖狂。有一次没有达到目的就要离婚。轮椅老师受够了,便同意离婚。他前妻认为他一定会后悔。拿到离婚证明他也没后悔,前妻气得冲他放狠话。

以前为父母活着,后来为孩子,轮椅老师觉着从今往后应该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不然不光对不起父母和孩子,也对不起自己。

张怀民见他的神色变了,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说不愧是我!

“爸爸,累不累?”团团追着球过来。

张怀民:“还知道你爹我现在只有一条腿啊”

“嘿嘿!”团团抬脚勾着球,“累就坐地上歇会儿,我们踢好球扶你起来。”

张怀民白了他一眼,“你也让人家碰碰球。”

“谁呀”团团扭头看到一东一西两个门柱,“好的。”正好他出汗了想歇一会,把球踢给杨一名,和他打个手势,跑过去把那个六七岁的小门柱换下来。

团团玩的是五人足球,跟他踢球的那些人除了他同学就是街坊邻居。有大人在这些小子很讨厌团团,因为长辈亲戚都喜欢拿团团埋汰他们。现在没有长辈在场唠叨,大家都给团团面子,配合俩小的玩十多分钟。

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杨一名收起球朝操场边走去。

到张怀民跟前,杨一名问:“张叔叔,还能走吗?”

张怀民抄起拐杖给他一下。杨一名嘴贱料到他得挨一下,所以先一步躲到团团身后。张怀民没打到他,他乐得咧嘴笑。

张怀民冲团团招招手,团团过去给他爹当人肉拐杖,忍不住抱怨:“我跟拐杖有啥区别?”

“扶着你不硌得慌。”张怀民撑着儿子的肩膀休息片刻,向轮椅老师三人告辞。

团团看着那个大孩子推着轮椅走远,小不点乖乖跟在一旁,估计三人都听不见他说什么,“爸爸,你俩刚才聊啥呢”

“聊人生!”

团团嫌弃:“天天聊一些大道理,烦不烦啊。”

“不然聊我早上吃几碗饭,他昨晚喝多少汤?”

团团想了想:“可以聊别的。”

“聊工作?不行!诗词歌赋?”张怀民好笑,“你爹我的文化素养跟语文老师聊文学,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李小光不禁说:“张叔叔真厉害,这么一会儿都知道人家是教语文的。”

张怀民呼吸一顿,埋汰他呢。

团团无语地瞥他同学:“他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初中部!”

李小光震惊:“我咋不知道有个坐轮椅的?”

“因为他拄着拐杖上课。”团团越发无语。

杨一名攀上他的肩:“你认识他啊?”

“我去找班主任的时候见过他。”团团叹气,“还是不是我校学生?”

陈大勇几人假装没听见。

其他人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像无地自容,其实一个个都在偷笑。

张怀民转移话题:“苏团团,中午吃什么?”

团团奇怪:“不应该问妈妈吗?”

杨一名:“张队问你要不要买熟食?”

团团眼睛一亮:“烤鸭?”

杨一名不禁吞口口水。张怀民摇头:“换一样。我没有那么多钱。”

团团不信:“你堂堂刑警队长会没钱?”把他裤兜里的钱全掏出来,三块六毛八,“你,这点钱也好意思让我点餐?”

陈大勇想起父母说过几次烤鸭贵,但究竟多贵,他一直没敢问:“很贵吗?”

团团点头:“我妈妈上个月买一只八块钱!”

杨一名手一挥:“我要能考上大学,在场的各位一人一只,抱

着啃!”

被他临时找来凑数的几人问:“我们也有?”

杨一名扫一下,算上他和张队十一人,一百块钱花不完,“都有!”

那几人听了这话顿时乐得嗷嗷叫。

张怀民失笑。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张怀民长舒一口气,拄着拐杖走路真累,以后再也不走这么远。

可是家里实在没什么事,第二天老张见儿子憋得难受,就叫张怀民陪他钓鱼。

张怀民难以置信:“我翻山越岭钓鱼?”

“不去偏僻地方。”老张打算好了,到马路边乘开往公主坟的公交车,中间会过一座桥,在桥傍边下车,到桥底下钓鱼。

张怀民先前查奸/杀案走过前往公主坟的那条路,半道上确实有一条河,南北向,看起来水多宽,应该能钓到鱼。

张怀民:“明天再说。我要跟笑笑说一声。”

“中午回来!”

张怀民怀疑他听错了,“您不是一钓钓一天?”

“你管我钓多久。我就问你去不去?”

张怀民点头:“你先去拿渔具,我带上水壶。”

不止吃的喝的,张怀民还带两本刑侦方面的书,军绿色挎包塞得满满的。

爷俩在胡同口碰头,老张嫌他事多,拎着渔具大步往前,到马路边才停下等他。张怀民一开始想走快点,走几步忽然想到他现在啥事没有,有必要这么急吗。于是他慢慢悠悠到路边。老张耐心告罄,后悔提议带他钓鱼。

可是罗翠红让他看着儿子,不钓鱼他就得跟张怀民在家大眼瞪小眼。

下了公交车,老张先把他的东西放河边,然后回来接张怀民,扶着他边走边抱怨:“你还没伺候过我,我先伺候你了。”

张怀民问:“妈知不知道咱俩来钓鱼?”

老张停一下,不敢说他对妻子的解释是儿子想出去透透气,他担心儿子乱走动伤口裂开,所以提议去钓鱼。

张怀民见他爹闷不吭声,心里好笑。

话说回来,张怀民真没心思钓鱼,鱼饵放下去,他帽子一戴背靠折叠椅就把书拿出来。老张见状心烦:“你看着!”

“你看着就好了。”张怀民说得事不关己。

老张心说,早知道去公园了。

“怀民,你看那是什么?”

张怀民无奈地问:“幼不幼稚?这招团团都不稀罕用。”

“真的!你看桥洞底下!”

张怀民:“我看有啥用?又动不了!”朝十五米外的桥洞看去,桥洞底下河边有个麻袋,看样子是从哪儿飘来的,“然后呢?”

老张:“你不是说这两年走私的多吗?你妹也说过,她单位有个门卫和仓管监守自盗,弄了几百条烟。你说这是不是——”

“想什么呢。”张怀民好笑,“偷了东西藏在这儿?”

老张点头:“碰巧遇到巡逻的,不得往河里扔?”

“那你过去看看?”张怀民提醒,“我是不去!我不想弄湿衣服和鞋。”

老张起身到张怀民身边拿走他的拐杖。张怀民愣了一瞬,明白为什么让他过去看看。张怀民眼角余光看到鱼漂动了一下就不动了,只当没看见。

老张用拐杖戳了又戳,越戳越不对,一阵凉风吹过,他心里发怵,拎着拐杖跑过来。

“您慢点!”张怀民提醒,“六十多岁了,摔倒起不来!”

老张把拐杖扔给他:“你少咒我!”

“怎么不拽上岸?”张怀民问。

老张坐下就摇头:“拽不动。里面不像偷的东西,也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感觉一团一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怀民想笑,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起身朝左右看去,看了三分钟,老张忍不住催他看啥呢,张怀民瞅见交警,挥着拐杖让交警注意到自己。

交警看到拐杖以为残疾人需要帮助,赶忙跑过来:“同志,你——”看到他旁边有个老头,椅子鱼竿一应俱全,顿时无语又想笑。

张怀民朝交警招招手:“我是市分局刑警队的张怀民。”

这几年交警帮市局排查过车辆行人,听说过市局有个性子极好,被犯罪嫌疑人用枪抵着脑门还能临危不乱的张队长。

“您这是怎么了?”

张怀民:“公伤。先别管我,桥底下有个麻袋,去看看里头装的什么。”

交警本能想问什么,一看他瘸着一条腿,把话咽回去。走到一半猛然停下,能让刑警队长留意的东西,别是那个吧。

交警不想去,也不能不去,于是回来找张怀民要拐杖,理由上班时间,弄湿了衣服和鞋没法回家换。

张怀民把拐杖递过去。老张起身在儿子身边小声问:“你也觉着不对?我感觉像死狗!”

“死猫都有人吃,死狗往这儿扔?”张怀民瞥他爹,“我看是死人。”

老张惊得忘记呼吸。

交警慌忙跑过来:“张队,你你,你过去看看!”

张怀民把手递给他,他把拐杖递过去又架着张怀民,看到老张跟过来,“大叔,你在这边等一下。”

老张被他儿子吓得六神无主,闻言下意识停下。

交警小声说:“我怀疑里头是死人。闻到一股臭味。您没闻到?”

张怀民:“这么空旷的地方,你闻到了?”

交警又仔细闻闻:“没有。到跟前就有了。”

张怀民以前对新鲜血液敏感,这几年天天出现场,张怀民离麻袋只剩一米就闻到腐臭味。

交警攥住他的手臂:“有没有闻到?”

张怀民转过身往上面走几步,防止交警一激动摔下去再把他拽下去,他彻底变成瘸子,“给西城分局打个电话。”

“哦,好——真是啊!?”交警震惊。

张怀民身体踉跄,慌忙反抓住他,“别激动。让市局来两个人,可能是大体老师。”

“什么老师?你认识?”

张怀民:“先打电话!”

交警心下奇怪,但还是跑去打电话。

再说市局的公安听到“大体老师”四个字觉着谁恶作剧,再一听到张怀民队长在河边就更扯了,他腿都打石膏了,不在家静养,去河边干嘛。

可是有人报警就要出警,所以老探员带个年轻探员过去。

到跟前一看真是张队,俩人心中一突,慌忙过去。到跟前也闻到熟悉的味道,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法医和几个刑侦人员过来,老探员才穿着胶鞋下水。

老张见状收起鱼竿。张怀民以为他害怕,想让他先走,老张让张怀民看着板凳鱼竿,他挤过去看热闹。

张怀民无奈地问:“你不是怕吗?”

“刚才只有咱爷俩我害怕。万一出来个怪物,咱爷俩都跑不了。现在这么多人怕啥。”老张说完三两步到跟前,“市局的同志,我先发现的,问我,我知道。”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你都没靠近,知道什么?别耽误人家办案!”

录口供的年轻刑警笑着点头:“大爷,情况我们都知道了。”看向交警同志,“他说了。”

张怀民心下奇怪,埋土里不是更保险吗。难道真让老张说中了,移尸的过程中遇到交警或片警,心里害怕扔到水里,顺着水流飘到桥洞底下。

如果是这样,嫌疑人没有发现麻袋在桥底下,会经常来这一代找吧。

先前警车过来就有路人停下看热闹。等法医过来,桥上桥下都站满了人。这么多人,嫌疑人要在附近,肯定知道出事了,肯定忍不住过来看看出啥事了。

张怀民先从身边看,再转到桥上,每个跟他对视的张怀民都看三秒,有人一脸莫名其妙,张怀民就点点头当打招呼。有人以为不许看热闹,悻悻地离开。张怀民的视线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一脸好奇,但手紧紧攥住衣角。

张怀民轻咳一声,其他人回头看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看热闹,那人惊了一下,张怀民冲他挑挑眉,他愣了一瞬拔腿就跑。

“站住!”张怀民举起拐杖。

几个刑警回头看向张怀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个人正沿着大桥往人少的地方跑。机警的老探员立刻追上去。

张怀民看到岸上全是人,大声提醒:“让开!”

行人慌忙让出一条路。老探员追上去,那人瘫在地上。老探员顿时确定就是他。

以防证据丢失,张怀民没让法医把受害者搬出来,连麻袋一起带回去。

这种案子老探员能办好,张怀民和老张回家,坐的还是警局的车。

老张到家就问罗翠红:“你猜我们发现什么了?”没等罗翠红问,他就说他发现一个麻袋,麻袋里头有尸体,要不是他聪明警惕性高,尸体被凶手转移化成白骨都没人知道。

罗翠红脸色骤变,抓住张怀民上下打量:“没受伤吧?怎么去河边钓鱼也能碰到这种事?今年也不是你本命年!过几天我们去雍和宫拜拜。”

老张道:“有我在他能有什么事?不过以后不能在市区这边钓鱼。市区人多事多,说不定又碰到一个。回头我去没人的地方,叫上你李大爷。”

张怀民震惊,老头子竟然真不怕:“爸,有没有可能凶手抛尸的时候也想着这地方没人来,化成白骨也没人知道?”

老张被问住。

罗翠红指着爷俩:“哪都不许去!你,去公园找人下棋。你,在家静养。”

坏了!张怀民差点忘了:“妈,笑笑回来别说我出去过。”

第102章 孝顺儿子死道友不死贫道!

罗翠红不禁阴阳怪气:“你还知道怕?”

“我不是怕她发现我阳奉阴违,是怕她担心我受伤。”

罗翠红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虽然张怀民不想在屋里待着,也没有不拿他那条瘸腿不当回事。可苏笑笑还是不放心,一回来就审他。连着几日,张怀民也是有脾气的。苏笑笑担心他,张怀民不想冲她发脾气,那只能瞒着。

张怀民看他妈的样子感觉瞒不住。死道友不死贫道!张怀民把他爹捅出来:“其实我不爱钓鱼。”

“那你往河边跑?”罗翠红瞪着死到临头还诡辩的儿子。

老张感觉不好。听到儿子说:“爸非要我去,我想着在哪儿都是待着——”

“你——”老张急忙打断,罗翠红转向老张:“你闭嘴!”

张怀民打开身上的挎包,拿出两本书:“谁钓鱼带书?”

罗翠红信了,指着老张,“我就奇怪怀民又不会钓鱼,怎么突然想钓鱼。让你看着怀民,你就这么看的?”

“我没看着他?”

罗翠红顿时气得胸口疼。张怀民趁机一瘸一拐地跑了。罗翠红大声问:“又上哪儿去?”

“回家啊。”

罗翠红问:“不吃了?”

张怀民忘了,老婆中午在单位,儿子在学校,他一个人做少了吃不饱,做多了吃不完,剩到晚上没人吃,倒掉可惜了。

张怀民一瘸一拐回来,老张回头瞪儿子,你小子给我等着!

等明天吗?

出去一趟碰到一起凶杀案,虽然张怀民不怕,也觉着他现在这样不方便出去,万一遇到抢劫的,他是追还是不追呢。追吧,腿废了,不追良心过不去,也对不起他那身军装,所以第二天苏笑笑和团团走后,张怀民去书房练毛笔字。

老张被发配过来盯着儿子,看到张怀民不理他,一个人在院里靠墙坐着昏昏欲睡又睡不着,实在太难受,起来找抹布去堂屋打扫卫生。

累一身汗,老张舒坦了,再次在院里坐下也不觉着浑身不自在。下午没啥事,老张打着哈欠去菜地,他比苏笑笑会种菜,缺的苗补上,缺水浇上。

这些活干完第二天又没啥事,老张在院里愁的直叹气。张怀民写累了出来透透气,便看到老张百无聊赖的样子。

张怀民:“我的腿十多天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你有事忙你的去,不用天天盯着我。”

苏笑笑和张怀民没说实话,老张闻言真以为过几天拆石膏:“你妈在家洗被套,我回去给你妈搭把手?”

“去吧。”

老张不放心:“别乱跑!”

“我瘸着一条腿往哪儿跑?”

老张想想也对,他一瘸一拐上公交车都费劲,于是就回家干活。

十二点多,罗翠红喊张怀民过去吃饭,见他在院里晒着太阳看书,又想起闺女提过他要写什么论文,认为他忙这事,便不再盯着他。

老张午睡醒来就喊隔壁老李头下乡钓鱼。

罗翠红原先以为他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钓鱼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真想去:“不怕再遇到裹尸袋?”

“那种事怎么可能回回被我碰到。”老张嘴上这样说,心里不踏实,出了胡同就跟老李商量去南边,南边乡下有他家亲戚,万一磕着碰着也好找人搭把手。

前两天警队的车送老张回来,整条胡同的街坊都看见了。车一走他们就在门外打趣老张,现在都车接车送了。

当时老张啥也没说。街坊四邻愈发好奇,就找机会问罗翠红,张怀民的腿伤成那样怎么还去公安局。罗翠红实话说了,老李自然也知道老张钓鱼碰到麻袋裹尸这种操心事。

老李听了老张的话就想到这茬,他生得早,经历过战乱,不怕死人,但也不想碰到死尸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李问:“知道咋走吧?”

“路边坐车拐到南边,到南边换一辆车,来回八毛钱。”老张想起到村里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咱们不去村里,到镇上河边钓鱼。有没有拿个干净的袋子?”

老李不明白:“拿那干啥?”

老张左右看了看,前面那条胡同往东是他大儿子家,让老李在路边等着,他到张怀民家里拿个布口袋,顺便看看儿子有没有老老实实搁家带着。

老李看着布袋皱眉:“这也没法装鱼啊。”

“摘榆钱。听说乡下遍地都是榆钱、香椿和洋槐花。香椿老了,洋槐花还没开,现在正好摘榆钱。”老张打算的好,忘了此刻快两点了。

到河边放下鱼钩太阳都偏西了。

河边确实有榆钱树,也有人摘榆钱。老张潜意识认为他村里有人,让老李看着两条杆,他跟摘榆钱的乡亲套近乎,先问河边榆钱树是不是他们的。

河边的树是镇政府种的,公家的。老张听人这样说,就表示想用人家的镰刀。人家心里好笑,这大爷真不见外。见老张有礼貌,镇上没有这么讲究的,就问:“大爷,城里人吧?”

老张接过镰刀点点头,又道一声谢。

“怎么来我们这边钓鱼?”

老张笑着说:“到了这边亲切。我儿媳妇老家是这边的。”

人家一听是老乡,笑容真诚许多:“你儿媳妇老家哪儿的?”

“前面刘家凹的。前些天我儿媳妇还带着孙子回来过,给老人上坟。”

蹲在地上摘榆钱的年轻女子抬起头:“刘家凹?我小姑子婆家是刘家凹的。刘家凹谁家?”

以前老张不喜欢刘家人,恨不得不认识刘家人。后来知道刘家就刘大军一个奇葩,也愿意提刘家其他人。老张想想刘家那几个兄弟的名字在农村太常见,“我儿媳妇说她堂弟是刘家凹第一个大学生,你知道吧?”

“那家啊?我知道!”年轻媳妇刚才见堂嫂跟老头聊天,还嫌她吃饱了撑的。一听这话立刻起来,“在市里工作,对象也是市里的,听说五一结婚?”

老张:“十一结婚。女方没什么要求,我儿媳妇她小叔小婶要给女方准备几条被子,用今年的棉花做,做好再结婚。”

“你儿媳妇是不是姓苏?”

老张点头。

年轻媳妇笑着说:“那我知道。我小姑子经常跟你儿媳妇的叔伯婶子进城卖东西。我也打算改天试试。听说一起去安全。”

“人多了没人敢欺负你们。”

年轻媳妇点头:“大爷,你摘了自己吃吧?我的给你,你把袋子拿过来,这些够不够?”

老张连忙摆手:“留着吃吧。我随便摘点就够了。”

“我摘的快。”

老张想了想:“你给我,那我去钓鱼,钓上来给你一条大的。”

农家人肚子里没油水不爱吃鱼,年轻媳妇拒绝他的好意。老张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给人出个主意,“城里找不到榆钱树,你多摘点送去刘家凹,让我儿媳妇她叔帮你卖?”

“这东西也有人买?”年轻媳妇惊呼。

老张:“试试。卖不掉拿回来自己吃,放一夜再放半天也不会坏。”

跟年轻媳妇一起的都是她婆家亲戚,几人相视一眼,让年轻媳妇试试,真能卖掉,回头洋槐花开了,她们也弄两篮子洋槐花去城里试试。

在老张和老李来之前河边没人钓鱼,导致鱼看到鱼食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大大方方咬钩,被老李一下甩上

来。

老张把鱼放桶里,他的鱼漂动了,老李再次甩上来,又捞一条大鱼。

一个小时,太阳西下,老张和老李各钓三条大鱼,三四条半斤重的小鱼。那几个摘榆钱的女人也准备回村。老张和老李拿出一条给她们。

几人真不想要,因为她们家门口沟里的鱼都没人吃。又见老头诚心给她们,几人接过去又给老张抓几把榆钱。

老张拎着俩人的渔具和榆钱,老李拎着两个桶,走半里路去镇上乘公交车。

幸好这个时候天变长了,到家太阳下山但天没黑。罗翠红正准备做晚饭。老张让她炸小鱼蒸榆钱。老罗同志嫌麻烦,让他给苏笑笑送去。老张想起大孙子每天学到晚上九点,就拎一条大鱼和几条小鱼去苏笑笑家,榆钱给老李家一半,跟老李家一样明早蒸着吃。

苏笑笑让张怀民杀鱼,团团给他打下手。她把面条切好,把小鱼切段裹上面糊炸的外酥里嫩。炸好后,团团给他爷送一碗,老张拿出他的二锅头,抿一口吃一块鱼,感叹:“还是团团知道疼我啊。”

张新民夹一块鱼:“大嫂做的。”

“这是孝敬我的。”

王芳伸出去的筷子又缩回去。罗翠红见状给她夹一块,“厨房还有一条鱼,想吃我明晚做。”

再说团团,回到家就端着碗和他爸坐在一块吃炸鱼。苏笑笑见状问:“不煎荷包蛋了?”

爷俩一起点头。

苏笑笑把蛋收起来:“团团,我把那条大鱼切块用猪油煎一下再炖,回头放钢筋锅里温着留你们晚上吃?一名他们几个能吃鱼吧?”

团团往他妈嘴里塞一块鱼:“那么大了还不会吃鱼吗?”

张怀民:“有人就不会。”

“那他们喝汤我吃鱼!”团团回头一看,他爸挑大块,“妈妈才吃一块!”

张怀民:“鱼是我洗的,你妈做的,心疼你妈就少吃点。”

“我也没闲着!”

苏笑笑:“你俩能不能去堂屋?别在这里烦我!”

爷俩安静下来。

苏笑笑先烧鱼,留一盆鱼汤,用鱼汤煮面。放了青菜,苏笑笑就准备盛面。张怀民看着他的瘸腿:“在这里吃吧。出来进去的费劲!”

苏笑笑下班回来见他趴在书房写写画画,以为他腿难受才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闻言把他的面放案板上。

饭后,张怀民洗漱让团团伺候。苏笑笑看着团团跟个陀螺似的,心疼孩子想接手,他摆摆手:“我先试试他真孝顺还是装孝顺。要是装的咱回头领养一个。”

团团白了他一眼,接过他的牙刷杯子放窗台上,“要不要我给你洗脚啊?”

“给你爹擦擦后背。再给你爹我洗头——”

团团打断:“你是腿瘸不是手断,差不多得了!我们学校那个坐轮椅的老师也没你事多!”

苏笑笑不管了,她洗漱后去堂屋。

张怀民见好就收。

天天在家闲着,张怀民身体不累,就在苏笑笑身边陪她,苏笑笑织毛衣,他递毛线,苏笑笑练字,他帮忙研磨。

八点钟,李小光等人从书房出来去厨房,扭头看到堂屋里的俩人不吵不骂,陈大勇小声说:“团团,你爸妈感情真好!”

团团奇怪:“好吗?也没有多好吧,两个小时前我妈妈还嫌我爸烦!”

第103章 旁观者清不许一口咬掉半个!

陈大勇担心被苏笑笑和张怀民听见,压低嗓子问:“嫌弃啥?张叔都那样了。”

“嫌我爸幼稚。”团团掀开锅盖,鱼汤的鲜香味扑面而来,几人顿时没心思在意谁嫌弃谁。

话说回来,苏笑笑希望团团多几个朋友,上学放学路上有个伴儿,但也不是圣母冤大头。先前苏笑笑把鱼汤舀盆里放回锅中箅子温着,问团团要不要吃馒头,团团说他不想吃。苏笑笑问要是饿了呢,他说吃饼干。苏笑笑就没管其他人,所以锅里只有鱼汤。

只是鱼汤几人也很高兴。杨一名盯着汤舔了舔嘴角,眼中透露出怀疑:“感觉比我妈和我姥爷做的还好吃。”

李小光下意识问:“你姥爷还会做饭?”

“我姥爷比姥姥做饭好吃。”杨一名十分可惜地说,“就是老爷子不常做。”

团团把两盆汤端出来,上面一盆汤多肉少,底下一盆汤少肉多。李小光问:“又是你爷爷钓的啊?”

团团点头:“我妈说收拾好了也有两斤重。鱼头被她切开炸了,不然更多。”顺嘴问几个同学吃肉还是喝汤。

杨一名不馋肉要喝汤,团团给自己盛一碗肉就说他够了,让杨一名他们几个自己盛。

朱红伟小声问:“在这儿吃啊?”

团团:“还去书房?不行!一屋子鱼腥味还咋写作业。”

客随主便,朱红伟没找到板凳,干脆蹲在案板边,直接用盆吃。

吃好后团团倒热水,最慢的陈大勇刷锅洗碗。

胃里暖暖的,因为没吃主食,血糖没上去,人不迷糊反而很精神。九点钟,苏笑笑跟往常一样提醒他们时间到了,团团还没开口,杨一名回答:“知道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几个才出来。

张怀民很意外,问苏笑笑:“还记得一名第一次来咱家写作业什么样吗?”

“如坐针毡。写半小时跟要他半条命似的。”苏笑笑说完就拿着手电筒出去,团团去堂屋问他爸要不要休息。

张怀民摆摆手表示无需伺候,团团去洗漱。

又过三四天,张怀民可以“长途跋涉”了就乘公交车去学校。到学校门口正好碰到学校职工开车进去,一看他还打着石膏,送他到教学楼外。

八零届就属张怀民年龄大,一开始有个老师看见他就皱眉,年龄这么大,大学毕业就可以转文职。可干文职不可惜了吗。他要上师大或者财经大学,比公安局待遇好,晋升空间也大。

后来听说他是分局刑警队副队长,考上大学还保留职位,误认为他是公安局重点培养的人才,对把他当成“范进”感到羞愧。

张怀民一下车就碰到那位对他有偏见的老师。老师经常跟公安局打交道,看他受伤潜意识认为因工受伤,赶忙上前扶着他,嘴里还数落他这种情况可以跟学校请假,痊愈后再过来。

张怀民到老师办公室,被几个老师关心。随后又给张怀民留下办公室和他们家的号码,有什么问题打电话,不用特意来一趟。

张怀民看着自己的腿感慨,因祸得福啊。

又过半个月,张怀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以他的年龄再养半个月。张怀民不服,说二十岁小伙子他瘸着一条腿能挑俩。医生见多了这样的病人,懒得同他纠缠,直接问,“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挨一顿训,张怀民蔫头蔫脑回家。下了公交车看到电话亭,给队里去个电话,他要在家办公。

局里正好有个案子,是经济案。案子陷入了死胡同,成副队一想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带着材料和俩探员去张怀民家。

大门虚掩着,成队和俩警员直接进去。

到院里三人心想,张队家跟他们家也没什么不同,标准的四合院,院里种着菜。到堂屋,三人一愣,因为一水的红木家具。

这种家具在他们看来只会出现在老派人或者老头老太太家中。现在很多领导都用南方家具厂做的洋沙发。

张怀民指着椅子,请几人坐下,又指着茶具让他们自便。

成队笑着表示不渴,又打量一下室内,故意问:“这些是嫂子布置的吧?”

“前房主留下的。扔了可惜!再说,家具能用且看着顺眼就行。没人规定一定要怎么样。”

成队点头:“但能坚持不受社会风气影响的人不多。”

张怀民真不在意用什么,毕竟在只有四面墙几张床的部队住了十几年,哪怕多个鲜亮的暖瓶他都觉着比以前好:“说事!”

三人拉着小板凳坐下,瞥到张怀民面前书本上的字,成队诧异:“这是张队的字?”

“同事几年你不知

道?”

成队仔细看看,心说以前不是很潦草吗。他的字要是鸡挠的,张怀民的字就是狗爬的,“以前没有这么工整吧?”

张怀民:“记笔记跟暗访录口供能一样?写慢一点群众都烦。”

这话也对!成队经常遇到很不耐烦的群众。有时候也不怪人家不配合,毕竟谁都需要生活,都要为一日三餐奔波。

成队收回视线把资料摊开,“你看,我们收到消息,这里有一批家电,可等我们到现场什么也没有。现场留下的痕迹证明这里确实存了一批家电。附近居民也看到有车进去过,但没看到大车回来,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怀民:“没查过往车辆?”

“查了!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三更半夜人最困的时候转移了。可路上没有车辙印。”

张怀民拿起照片:“市区的路是水泥路,不会留下明显的车辙印。”

“市区除了工厂,能存下这么多货的地方不多。附近工厂当天就查了。郊区没有汽车车辙印。”

张怀民:“你怎么看?”

“这帮人还会隐身术不成?”成副队苦笑着调侃。

张怀民点头。

两个探员噗嗤笑出声。

成队呼吸一顿:“张队,不开玩笑。”

“附近有没有收购站?”张怀民补一句,“废品收购站!”

成队没留意,仔细想想排查的时候:“有!你是说——”

张怀民点头:“没往城外转移,往市区的路上又没人看到,说明他们走的不远。不然就算凌晨三点不可能避开所有人。能避开交警不一定能避开往市区菜市场送菜的司机。”

成队一拍桌子:“我怎么忘了执勤的交警和菜市场职工。我们净盯着周边市民乐。”

随成队一起来的探员问:“如果废品收购站没有?”

张怀民:“他们肯定不敢往地下埋。家电那么大,而且不止一件,也没法埋。不在屋里就是没卸货。查查报废车市场。”

成队立刻起来,想起什么朝张怀民肩上一下:“回头请你吃饭。”

张怀民:“别回头,问你一件事,老队长——”

“退了!”成队来的路上犹豫过,担心案子破了算张怀民的,回头张怀民是大队长,他是副的。此刻觉着就算张怀民是大队长也呆不长,“听局长的意思等你伤愈归队就宣布任命。”

张怀民点头:“让你管经警?”

“谁知道呢。”成队不在意地笑笑就带人告辞。他到路边给队里打电话,兵分两路,一路去废品收购站,一路找交警,再去报废车市场。

成队不相信他们敢转移,因为这几日他一直派人在附近盯着。

收购站没找到成队挺失望,然后报废车市场那边传来消息,这几天多了几辆车机动三轮车。

成队过去掀开雨布,果然是凭空消失的那批家电。因为他们地毯式排查,还在公园里查到几箱酒。

由于刑警队还没分家,领导嘉奖人人有份,毕竟主抓凶案的老探员们也出了力。成队亲自把张怀民的工资和奖金送过来,还给他拎两瓶酒。

张怀民挑眉:“几个意思?”

“不是公家的东西。我的一点心意。”

张怀民故意问:“这就完了?”

“有空吗?首都饭店!”

张怀民赶忙摇头:“给我买只烤鸭再买十个烧饼。”

“就这点追求?”成队诧异。

张怀民苦大仇深:“夫人管得严啊。”

成队看着他还没拆石膏的腿,估计他最近吃的全是营养餐,“车在外面,一块去。”

到街上又给张怀民秤几斤卤肉。张怀民翻出自己的兜:“真不是我小家子气。”

“您这日子过的。”成队无语又好笑,看着那三块五毛二,摇着头说:“留您买烟吧。不过要是嫂子问起来,别说我买的。”

成副队见过苏笑笑,很和气善解人意一人。可一想到关于她的传言,儿子跟她姓,张怀民还跟她住苏家,那个年代中专远比现在难考,她能考上中专,后来又考上大学,就觉着她不像看起来那么好相处。

别的刑警在外忙几天,家属不是找上门就是给队里打电话,苏笑笑没打过电话,只去过一次,还是把孩子带过去开开眼。

这样的心态,成队肃然起敬,所以也不想招惹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张怀民:“送我回我父母家。”

成队把车开到后面挺意外:“这么近?”

张怀民点头:“进去喝点茶?”

“该回家了。”成队心下好奇,“怎么没住一块?”

张怀民:“我弟一家跟老两口住。房子不大,住一起太挤!”

成队过来把车门打开,扶着他下来,心说苏笑笑真识大体,宁愿出来买房都不跟小叔子争产,也不对,“张队,您以前不是跟嫂子——”

“她的房子离这边远,碰到我们都忙,没人照顾团团。”

成队明白了,“我就不送了啊。”

张怀民的瘸腿现在可以使点劲,所以用他的拐杖挥挥手。

罗翠红在院门里边跟人聊天,听到声音下意识出来看一下,见张怀民拎着一包东西赶忙过来:“买的什么?”

“好吃的。”张怀民不想挨训,不敢说成队拿着材料找过他,“今儿发工资。刚才同事来给我送工资,我叫他开车带我去街上买的。”

罗翠红闻到烤鸭味:“给团团留个鸭腿。”忽然想到今儿周六,晚上孙女也回来,“烤鸭别吃了,给俩孩子留着。”

张怀民让她先回家。罗翠红到厨房就拉开炉子煮粥热馒头。开饭前,张怀民去厨房把烤鸭撕半个,上半个,鸭头、鸭翅这些。

罗翠红见状白了他一眼,把卤肉放回去一碗。

傍晚,张怀民一看到苏笑笑和团团就让他们去后面等着开饭。

妞妞啃着鸭腿瞅她爸妈:“什么时候你们也买一只让我们解解馋?”

以前夫妻俩欠着外债,抠抠搜搜,连张爱民的便宜都占。随着王芳上班,张新民的待遇上去,外债还清后手里还有点余钱。因为之前穷过,王芳不敢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听了闺女的话,王芳问:“你什么时候买一只孝敬你爸妈?”

“我没钱!”

张新民:“学校给的补贴呢?”

妞妞不敢接这茬。

以前内裤松紧带松了,她妈都不知道给她买新的。内衣更别提。最先发现这一点的还是苏笑笑。她肚子不舒服以为快死了,也是苏笑笑告诉她怎么回事,让她在挂历上划记号,这样一来就不会弄脏床单被她妈唠叨。

妞妞当时就想我手里有钱想买啥买啥,看你还怎么数落我。

以前压岁钱也被她妈收走,自打知道团团的压岁钱自己收着,她就跟她妈嚷嚷。王芳不想被妯娌比下去,只能不甘不愿地把妞妞的压岁钱还给她。

妞妞问:“大伯,你有心情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快拆石膏了?”

张怀民点头:“早就可以拆了。医生非说我年龄大,需要再养几天。”

老张:“你以为你是小伙子?”

张怀民问:“团团,鸭腿好吃吗?”

团团举到他嘴边:“不许一口咬掉半个!”

张怀民推开他:“看你小气的。知道咱家谁最有钱吗?”

团团朝他爷爷奶奶看去。

罗翠红瞪一眼老张,你惹他干嘛。随后对团团说:“奶奶下周末买!”

团团乐了,老张又不舍得说不买,气得一直瞪儿子。

张怀民去医院检查那次苏笑笑没去,后来就提醒张怀民,拆石膏那天她过去。张怀民就把时间定在周日。

周日天刚亮,苏笑笑起来做饭。张怀民奇怪:“又不是做手术。”

“早点去医生心情好。不然忙了半天哪还有心思慢慢帮你拆。”苏笑笑也没叫团团。走之前把大门锁了,钥匙放屋里,等团团起来再请邻居开门。

到医院大厅,苏笑笑猛然停下。张怀民差点撞到她:“怎么了?”

“我应该听你的,顺其自然!”

什么跟什么?张怀民看过去,刘旭和陈雪,陈雪拎着一个包,看露出的纸像医生开的单子,刘旭扶着一个老人,老人不是刘大军,“陈雪的父亲?”

苏笑笑:“看起来像得了半身不遂。”

“陈家除了鸡贼,没干过缺德事吧?要遭这种罪也该是我老丈人。”张怀民不禁嘀咕。

苏笑笑:“不觉着奇怪吗,今天周末,大部分人都休息,怎么不是儿子儿媳妇陪老人来医院?”

张怀民看着三人往里去:“不说我真忘了。陈雪她哥没回来?在农村结婚的人户口不好转。可她哥和她嫂子是城里人。城里有父母房子,陈雪的父母去街道打个申请就能把人转回来。”

苏笑笑也想不通:“先去拆石膏。”

一大早医生确实不忙,不慌不忙拆干净,给张怀民检查一遍,想起他不老实,叮嘱他最近半个月不要剧烈运动才放他离开。

到医院门外,苏笑笑想转身,张怀民先一步箍住她的腰:“怕什么。”

苏笑笑抬眼看过去,刘大军和苏婉珍看过来。

以苏笑笑对他们的了解,刘大军这么殷勤,肯定是因为陈雪的哥嫂留在了农场,他希望亲家把家产留给他大孙子。

第104章 苏笑笑杀疯了提醒她别骂这么难听

苏笑笑想直接走人,可这样做显得她怕了刘大军,毕竟张怀民就误会了。

刘大军和苏婉珍是原身的父母,他们对苏笑笑而言就是陌生人,苏笑笑也不想上前打招呼,便在原地等着几人离开。

没想到他们非但不走,刘大军阴阳怪气地问:“看啥?连你爹都不认识?”

以前团团年龄小,张怀民又不在家,有些话想说不能说,有些事想做不能做绝。现在孩子大了,练了几年防身术,个头矮点力气小点的成年人都抓不住他。此刻又有健全的张怀民在身边,苏笑笑还怕啥啊。

苏笑笑看着刘大军的头发快白完了,心说原来心脏的人老了仍然脏。像他这样的很怕死吧,毕竟孙子还没长大,还无法继承陈家家业。

苏笑笑故意说:“确实没想到,十年不见你还没死!”

刘大军气得脑袋发蒙有口难言。陈雪半身不遂的爹一脸震惊,怕是他得病以来最鲜活的一次。刘旭和陈雪想指责苏笑笑,张怀民一个眼神过去,夫妻俩张口结舌。

苏笑笑的母亲以前就看不上张怀民。张怀民跟苏笑笑相亲的时候他刚到岛上,江南的鱼米还没把他滋养的脸颊有肉皮肤温润。张怀民给苏婉珍的感觉像难民。再听说张家以前一直住大杂院,前两年才买了房,苏婉珍愈发看不起他。

偏偏她爹越老越顽固,听不进劝。这话是刘大军说的。苏老爷子执意把孙女嫁给张怀民,也让刘大军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再后来他给仨孩子改姓,苏笑笑不同意他也不敢逼她,正是因为军官张怀民的存在。刘大军顿时明白当初老爷子为何那样做。他对苏婉珍的说辞是老爷子到死还防着他,他在苏家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子竟然一直没有把他当成自家人等等。

苏婉珍心疼丈夫,不敢恨父亲,就恨苏笑笑,恨张怀民。但她不认为这是恨,认为闺女和闺女女婿不懂事,不孝顺。

多种原因导致苏婉珍不怕张怀民。

苏婉珍无视张怀民,指着苏笑笑:“跟你爹这样说话也不怕遭天谴!”

苏笑笑朝陈雪的父亲抬抬下巴:“不是糟了吗?陈雪,是你父亲吧?你父亲干过什么缺德事,至于他到老遭这种罪?照我看是你公婆恶事做尽,你父亲跟他们走得近,报应到你父亲身上。”

刘大军急了:“再胡说我打烂的嘴!”

“没做过恶怕什么?”苏笑笑问。

苏婉珍往前几步大声质问:“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咒你爹,你还是不是人?”

准备去医院的病人和家属不由得停下来。苏笑笑怀疑她故意的,“要这样说,那我也想问,我爹有没有给我爷爷奶奶上过坟?你还记得你爹的坟在哪儿吗?”

苏婉珍张张口:“我问你!你别扯别的!”

苏笑笑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都不给你爹娘烧纸修坟,还指望我孝顺你?”

“你你,那是封建迷信!”苏婉珍说出来想起革命那十年,除了贴春联,啥老黄历旧习俗都取消了,愈发理直气壮,“你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我们尽孝就够了!你呢?”

苏笑笑好笑,自己一身黑还敢当众往她身上抹灰。她娘真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难怪能被她爹个老毒物哄得好赖不分!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我爹说不给我们姐弟三个改姓——”苏笑笑转向很是好奇的路人,“大家有所不知,我爹入赘时答应他岳父——”

刘大军气得跳着脚让苏笑笑闭嘴。

苏笑笑不带正眼看他,继续说:“承诺以后无论有几个孩子都姓苏。我爹姓刘。我爷爷去世不到一个月,他让我们几个改姓。我因为不愿意,他就不认我。我娘非但不帮我,还跟我爹串通一气。我爷爷泉下有知,能被气得活过来!”

苏婉珍急得上前捂她的嘴,张怀民把苏笑笑拉到一旁,问他岳母:“想做什么?”

“她怕我说下去。”苏笑笑道。

苏婉珍不如刘大军脸皮厚,当着众人的面,一次不成不敢再来一次,急赤白脸地问:“你说这些干啥?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怎么这么小心眼?当初就不该生你!”

苏笑笑:“我爷爷就不该招上门女婿。应该把你嫁出去,谁给他养老送终,他把房子给谁。我相信人家能把我爷爷供起来。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张怀民捏一下苏笑笑的腰,提醒她别骂这么难听。

苏笑笑朝他手上一下,别影响我发挥!

张怀民见状盯着他岳母。果不其然,苏婉珍被她最后一句气得气血上涌,扑上来的气势要打死苏笑笑。

张怀民的瘸腿拆了石膏不假,可一个多月没怎么使劲导致现在不好使。他担心连累苏笑笑摔倒,松开她就上前拦住岳母。

苏婉珍立刻大叫:“军官打人了,军官打人了——”

苏笑笑放弃打人不打脸的原则,朝她娘脸上一巴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苏婉珍往后踉跄,刘大军慌忙扶着她,陈雪本能上前,张怀民盯着她拉着苏笑笑后退,她顿时不敢帮苏婉珍。

苏笑笑指着苏婉珍说:“我不是军人!他也不是军人!四年前就转业了。连你女婿什么时候转业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骂我?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小声说:“那也不能打你娘。”

苏笑笑循声看去,三十来岁的女人,跟她年龄相仿,个头不高,气质温柔,衣着跟陈雪差不多,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棒针毛衣牛仔裤,看来家境不错。可苏笑笑心里有气,才懒得管她是不是高干子弟。要是因此连累张怀民,他俩辞职下海。

苏笑笑不客气地说:“这么心疼她,让她给你

当娘!”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苏笑笑冷笑:“你也知道难听?她上来打我怎么不见你劝?”

“她,她毕竟是你娘!”

苏笑笑:“照你这样说,你娘弄死你是你活该,你爹把你卖你也认命?”

“那那——”

苏笑笑打断:“那个屁!想当好人你也挑对象!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以前别人懒得理你,以为我会惯着你?不想看有多远滚多远。狗都没你闲!”

“你骂谁呢?”那人顿时急了。

苏笑笑:“我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是吗?”

“我只是看不下去!”

苏笑笑哼笑:“福利院那么多孩子吃不好穿不暖,你捐了几件衣服几斤粮?街上那么多要饭的,你给过几毛钱几个馒头?脑核没有二两重,真以为自己是总理!可别多想,总是理他妈,简称总理!”

众人忍俊不禁。

苏笑笑神色不变:“有本事你捐百件衣服百斤粮,再跟我充大爷!”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父母极多,同样被父母苛待吸血的女同志不少。群众中就有一位想到她反抗时,被亲戚邻居数落过不懂事。她不爱管闲事,也忍不住帮腔:“说得轻巧,人家啥情况你知道吗?”

那人朝说话的女同志看去:“那也不能打亲娘!”

“你怎么就知道她没被她娘卖过?”

那人转向苏笑笑:“她不是没事吗?”

“照你这样说,没把你杀死,你就应该原谅杀人凶手。那我给你一刀,回头法院判我,你说是故意伤人,别说我杀人未遂?”

那人急了:“人命关天的事哪能跟这事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你是躲她家床底下了,还是她娘肚子里的蛔虫?”

“我,我说她的事,又没说你的事!”

“你可以多管闲事品头论足,我就不行?”

苏笑笑点头:“你不行!只能她用双重标准评价别人,别人不能评价她!说你是狗都侮辱狗,狗都比你识时务!”

“你们——”那人气得脸通红,“别欺人太甚!”

苏笑笑:“我欺负你?你不跳出来,我知道你是人是畜生?原来不光爱管闲事,还喜欢倒打一耙!我真好奇,同事朋友同学受得了你吗?不会还有人觉着你善良吧?”

女人身边的人正想开口,被苏笑笑的质问干回去。

苏笑笑:“没给福利院捐过去钱,没给乞丐买过馒头,只靠嘴巴说说,我看你就是伪善!”

“你捐过东西捐过粮?”

苏笑笑失笑:“我说自己善良了吗?我天生恶毒我敢承认,你敢吗?你这么会为她人着想,却什么都没干过?我真看不起你!”

“我我——”

苏笑笑再次打断,指着围观群众里头一身补丁的人:“说不如做。医院里有馒头包子,去买三五十个馒头让我看看你的善良。”

“我,我没有那么多粮票!”

这几年对票的要求不严,但要买这么多确实需要粮票。苏笑笑:“那就给他十块钱,让他跟人换粮票。你不会只舍得给块儿八毛吧?那你的善良真廉价!”

跟她一起来的男人说:“我给!”

苏笑笑:“原来善良可以代替啊?难怪她要替我心疼我爹娘!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男人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俩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就能替她行善?”苏笑笑啧一声,“看起来你挺有文化,原来在你们文化人口中姘头都叫朋友啊?长见识了!”

男人气得浑身颤抖:“你,你别侮辱人!”

张怀民朝苏笑笑看去,她杀疯了吧?怎么逮谁怼谁!

苏笑笑没疯,她和张怀民的工作性质容不得他俩背上打骂父母的名声。她必须要让这样认为的人哑口无言。

虽说四周没有她认识的人,可西城才多大,一里路能遇到仨熟人。她娘把她的名字喊出来,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传到领导耳朵里。

众口铄金!

被群众误会张怀民打人,以后张怀民遇到案子出来暗访,见过他或认识他的市民还能乖乖配合吗。

苏笑笑:“是吗?原谅我无知。我朋友不会代我行善,还陪我来医院。我又不是没有丈夫。我朋友也有家人,难得休息自然是先照顾好家人。还是她丈夫死了,你老婆也死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两人。

苏笑笑身后的女人指着对面的男人:“嗳,小潘,你老婆孩子不都在城里吗?你星期天不在家陪孩子,怎么在这儿?你病了啊?”

苏笑笑回头,看到说话的人四十来岁,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但她感觉这大姐故意的。这个岁数的人,就算一天班没上过,也不可能这么不懂人情世故。

此言一出,谁还在意闺女打娘。

这种自家人打闹的戏码哪有艳闻有意思。

刘大军一家子也傻了。

苏笑笑拉着张怀民离开。那个男人下意识喊:“你——你别走!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苏笑笑回头:“我说什么了?你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我不能随意猜测?要说也是你俩先给我说清楚,再给我道歉!”

男人有口难言。

苏笑笑朝他身边的女人看去:“你这种替他人着想的品质不错,继续保持!对了,你要是气不过想报复回来,可以找他们,他们知道我家在哪儿。”指着刘大军几人,“只要他们不怕我报复回去!你呢,到时候也别怪我把你干的好事,告诉你父母兄弟姐妹的同事!嗳,对了,流氓罪得枪毙吧?”

说完,苏笑笑拉着张怀民就走。

俩人走远,众人才明白她此话何意。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男子伸出大拇指,不嫌事大说道:“那大姐这招高啊。我要是这个男的老婆,知道他这么不老实,就去这女的父母单位大闹,去她家大骂,骂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骂这女的破坏他人家庭耍流氓。”

指责苏笑笑不善良的女人脸色白的渗人,身体摇摇欲坠。

小青年身边的男子不落忍:“那男人犯的错,凭什么找人家女同志?”

“苍蝇不叮无缝蛋!”小年轻问,“鸡蛋坏了要扔,苍蝇也要打!先攘外再安内!上一个号称‘攘外必先安内’的到死都没回来。”

男人听得一知半解,见不少人点头赞同,顿时不敢这个节骨眼上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着干。

刘大军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苏笑笑。陈雪显然也想到了,拉着她婆婆,示意她快走。

上了公交车,苏婉珍问刘大军:“苏笑笑个没良心的怎么比以前还厉害?小旭,回头问问她现在在哪儿上班。”

刘旭震惊:“还敢惹她?”

陈雪慌忙回头说:“妈,以后在路上碰见能不能假装没看见?”

苏婉珍想说不,突然脸疼,让她胸闷心慌不敢嘴硬。

张怀民上了同刘家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坐下就问苏笑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腿还没好?”

“等你的腿全好了,黄花菜都凉了!”苏笑笑道。

张怀民:“你不怕那对男女和你爹娘一家打咱俩?咱俩打得过吗?”

“你没发现一开始只有几个人看热闹,后来围了不止三圈,连医院护士都出来了?就算他们想动手,医护人员也不许他们在医院门口打架。”

刘旭当时扶着陈雪的爹,张怀民不怕他突然过来,但他怕刘大军、陈雪和苏婉珍一起扑上来,一直盯着这仨,哪有空注意其他人。

张怀民:“这次就算了。下次一个人碰到他们不许逞一时之快!”

“我又不傻!”

张怀民放心下来:“团团都比你省心!”

“那是因为没人敢惹团团。”

张怀民不明白:“什么意思?”

“无论上学还是放学,他身边至少有三个同学。学校拉帮结派的混小子也不能保证天天都有几个人跟着他们。”苏笑笑提醒。

张怀民点头:“确实。他们几个还不矮。还记得被亲戚骗钱的那个大妈吗?前几天我去爸妈家吃饭,她看见我跟我聊天,说以前担心过团团跟小光、大勇他们几个学坏了。没想到他们几个被团团带好了。不过你刚才说人家俩‘姘头’真没事吗?”

苏笑笑:“有事也是他们自找的。今天不是我,换个人能被刘大军逼的当众下跪!”

刘大军向来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要是那个女的占上风,他俩得脱一层皮。

“是我没想到。可是万一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只是朋友,刚才那番话有可能破坏两个家庭。”

苏笑笑:“我要是男的老婆,就跟男的离婚,嫁给女的丈夫。”

张怀民张张口:“你——”憋了好一会,伸出大拇指,“你厉害!”

“如果女的病了,她为什么不找父母兄弟姐妹,反而找有妻儿的男性朋友?”苏笑笑问,“首都有没有你战友?”

张怀民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有。自从我去了岛上通信不便就没联系过。”

“如果在街上碰到再联系起来,他老婆病了找你,你去吗?”

张怀民下意识说:“我去能干嘛?”

“对啊。你去能干嘛?她做手术你又没法照顾她?如果是头疼发热,去街道卫生院就行。如果是检查身体,已婚的成年人有手有脚,何必麻烦别人?”

张怀民思索片刻:“是呀。”

苏笑笑趁机说:“你以后别学他。”

“我又不蠢。不说那俩。赵大妈知道咱家在这边吗?”

苏笑笑:“我跟赵大妈说过。不过赵大妈不喜欢我爹,不会告诉她。不过也只有赵大妈和她丈夫知道。”

夫妻俩没想到到家就见着赵大妈。

赵大妈找上门时,团团在院里刷球鞋。赵大妈看到团团就笑呵呵进来。团团给她倒水,又给她拿瓜子糖果。

瓜子是苏笑笑给张怀民买的,省得他在屋里无聊总想出去。

赵大妈不禁夸团团懂事。

团团在她对面坐下:“我爸妈出去了,但走得早,快回来了。”

赵大妈本想下午再来,闻言就坐下。

苏笑笑进去就看到一老一小有说有笑。

张怀民打声招呼便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赵大妈起身笑着说:“我跟笑笑说点事。”

其实不是大事,这两年看到街上很多干生意的,赵大妈又眼瞅着刘大姑从穿着不合身带补丁的衣服变成不合身没补丁,到如今衣服合身,便知道她卖菜赚钱。

赵大妈有个闺女下乡后留在农村,虽然能吃饱,有房子住,可种地辛苦。赵大妈叫闺女回来摆摊。户口暂时转不过来也没关系,进城赚两年钱买了房子就好落户。

黑土地养人,可农村没什么钱,她闺女希望孩子考上大学,可上高中的学费生活费是个问题。赵大妈的闺女就来信说八九月份把庄稼收好就过来,待到四五月份,无论赚多赚少都回去。孩子在上小学,就在村里,可以交给爷爷奶奶。九月份该下雪了,也不用担心孩子往外跑掉河里。

赵大妈家住不下,想租苏笑笑的房子。赵大妈说完自家困难,紧接着就表示她来之前问过房价,别人多少她给多少。

房子长时间不住人坏的快,苏笑笑考虑到这一点点点头:“不过堂屋有我爷爷的遗像啊。”

赵大妈:“你家厨房和刘旭以前住的两间就行。一间睡觉一间放东西。”

苏笑笑把厨房和厢房的钥匙给赵大妈。赵大妈掏钱。苏笑笑推回去:“人来了再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笑笑:“又不是外人。您要不好意思,回头怀民和他同事排查的时候您多费费心。”

“应该的不是吗。”赵大妈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张怀民和苏笑笑送她老人家到路口,看着人走远:“要不了多久,我在这一片能一呼百应。”

“这还不好?”

张怀民笑着点头。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南边也吃得开。

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没说不能在车上蹲点以及下去排查。他在家够够的,第二天就去警局报到。

成队请张怀民在车里看着。

一辆车三个人到前门大街路口,成队和探员下去,被附近卖菜的看见车里还有一人。那个卖菜的不是别人,苏笑笑的表妹夫。

他勾头对旁边卖洋槐花的说:“看见那辆车了吗?”

“你的?”人家要做生意,不想跟他说话,故意挤兑他。

刘大姑的闺女女婿压低声音说:“我表姐夫在车上。别看!他是刑警,肯定出事了。你看那俩人下来查案,他在车上等着,就是防止嫌疑人跑了没人开车追!”

“你不就一个表姐在城里?他是老张的儿子?”

“你认识?”

“我还给过老张榆钱!”说话的女人可骄傲了,“嗳,那俩人来了,咱们好好配合!”

成队转一圈回来,张怀民随口说一句挺快。成队说大家都很配合。张怀民朝外面看一眼,一排自家亲戚。张怀民本能身体后仰。

成队奇怪:“怎么了?”

“没事!”张怀民觉着他大惊小怪,再朝外看去,那些亲戚都跟不认识他似的扭过头吆喝着,“家养的大公鸡,有营养啦!”

张怀民放心下来,下午到家就问苏笑笑:“是不是跟大姑他们说过在街上碰到我假装不认识?”

“说过啊。不然一开口问你是不是来查案,不就暴露了?”苏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今天你不光去局里,还出去过?张怀民,你的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张怀民后悔多嘴:“团团快放学了,看到咱家吵架该难过了。”

“我打你一顿他都不难过!”苏笑笑朝他身上捶,“你——你想去局里,我不拦你,可你不能老老实实帮人分析案情,整理整理资料吗?”

第105章 意外之喜遇到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虽然张怀民说团团看到他和苏笑笑吵架会很难过是胡扯,而他也不希望苏笑笑因为担心他寝食不安。

张怀民举手发誓,明天他哪儿都不去。

可惜他在苏笑笑这里没有诚信可言:“明天再说。我去做饭,你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苏笑笑不想擀面条,可团团中午在学校通常喝胡辣汤吃包子,或者啃馒头吃炖菜喝粥,以至于他晚上不想碰这几样,也不想吃干巴巴的米饭,就想吃热汤面。

苏笑笑:“我教你和面?”

“不想和面?”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在车上坐大半天,比苏笑笑上班轻松多了:“那你教我?”

苏笑笑震惊。

“我有那么懒吗?”

苏笑笑怕他反悔,立刻叫他去厨房。面和好,苏笑笑让他擀面皮,她薅菜摘菜。张怀民把面皮擀好,苏笑笑让他洗菜,她去切面条。

切好面条,苏笑笑和张怀民在院里等团团。团团进门,苏笑笑拉开炉子用热水煮面。

团团吃着荷包蛋喝着面汤,在学校累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尽。

饭后,团团有点犯困,张怀民把他叫出去。爷俩到老张家再回来,团团精神了。团团拿出课本,翻开今天一天学的内容,然后把小说拿出来,边看小说边等同学。苏笑笑在炉子上温四个杂面馒头,在案板上放半碗酱菜,用碟盖上。

陈大勇吃着杂面馒头就酱菜都觉着比他家正餐好吃,他不禁嘀咕:“苏团团,你觉着人活着有啥意思啊?”

杨一名、李小光和朱红伟心里咯噔一下。团团忙着挑酱菜——碗里有三样,分别是黄瓜、苤蓝和藕块,他喜欢吃藕就挑藕丁,所以一时间没听明白。杨一名用手肘给他一下,团团惊醒:“

不想活了?”

陈大勇沉默片刻,讷讷道:“也不是。只是有时候觉着怪没劲。”

团团:“你有没有想买想吃的东西?”

“不买不吃也行。”陈大勇说实话,“我知道世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像杂志上有很多高楼大厦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可不看也没什么。”

团团张张口,他的情况有些严重:“你,那你想从家里搬出来,星期天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吃什么买什么吗?”

陈大勇好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团团扫一眼自家房子,“这个房子再过几年可能要一两万,一两万看起来很多,真像你叔说的那样,两个学期的事!”

杨一名听他姨说过,她同事的女儿跳河自杀差点死了,他怕陈大勇脑子一抽也去跳河,赶忙附和:“你叔不是说有人南方进货首都卖毛利五倍,你就算不赚五倍,两倍,第一次本钱两百,第二次六百,第三次一千多,一个暑干五次就能赚三四千。高二暑假干两个月,高三毕业了再干两个月,八月底买了房上大学,两不耽误!”

陈大勇:“你的意思赚的钱我自己收着?”

“收着咋了?”杨一名反问。

李小光替陈大勇说不可能。

朱红伟:“我觉着可以试试。你哥你姐每月给家里多少钱,你就给多少钱。你也没比他们多花多少钱,凭什么他们每月十几块钱,你要给一两百?”

“我爸妈不得气死?”

杨一名:“你虚岁才十八,你爹娘就让你去几千里外的南方进货,也没把你当亲儿子。”

“我,我叔跟人家一起,他说人多不危险。”

杨一名又问:“那你爹咋不去?厂里不忙的时候请半个月假,足够他到羊城再回来。况且你小叔还不是去岭南,只是去江南!来回一周差不多了吧?”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要是巧了,来回最多五天。”

杨一名:“你爹妈那么没本事都没觉着活着没意思,你想那么多干嘛?”

陈大勇叹着气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团团忽然想起赵大妈,便告诉陈大勇他家以前的邻居赵大妈的女儿和女婿也打算摆摊做生意,然后说:“等学校放假就跟你爸妈聊聊,你可以跟你叔做生意,但每月给家里二十块钱。你爸妈要说你翅膀硬了,把你赶出来,我就把我家房子租给你,跟赵大妈的女儿住对面。你赚了钱再给房租。平时住校,星期天去那边或来我家。”

杨一名:“来我家也行。不过要给我带个烤鸭腿!”

陈大勇正想说不能给他俩添麻烦,一听到杨一名的话,顿时气笑了:“想得美!一个鸭腿够我一个月房租。”

李小光拍一下陈大勇,示意他小点声。

朱红伟小声说:“可是他爸妈会不会不让他小叔带他?我觉着有可能。你们不知道,有些长辈固执起来都能进精神病院。”

团团:“大勇,你小叔有没有说去南方哪儿进货?”

“杭城!”陈大勇说出来眼睛一亮,因为杭城有他朋友。

团团笑了:“那简单。回头你再打听打听,要是人家愿意带你,我就叫我表姨夫表舅陪你跟他们一块去。你要觉着人少不安全,再叫上赵大妈的女儿女婿。”

李小光小声说俩字——本钱!

团团:“咱们给大勇凑凑。大勇赚了钱分我们一成?”

陈大勇不希望被朋友看不起,尤其不希望比他小四岁的团团可怜他。结果八字没一撇,杨一名要鸭腿,团团要分成,陈大勇顿时觉着他误交损友,心里头没有一丝自卑。

朱红伟被团团说的心动:“要不我跟大勇一块去?”

李小光:“你妈让你去吗?”

朱红伟比以前爱学习这一点就让他爹妈欣慰。听说他这学期不再倒数,他爹妈已经觉着老天开眼,祖坟冒青烟,所以希望他心无旁骛好好学习。即便他爹妈知道做生意赚钱,也不希望他往外跑,担心他心玩野了。

李小光试探着问:“我呢?”

朱红伟:“你更不行!卖对联你爷都嫌丢人。没上过三天私塾,扯什么士农工商!瞎清高!”

李小光他爷爷嫌卖对联丢人这事一度让李小光在几个朋友跟前抬不起头。李小光的叔爷就是爱跟老张一起钓鱼的“李大爷”。这个李大爷经常跟老张吐槽他哥,老张也知道李小光他爷嫌摆摊丢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以前老张为钱发过愁,他就觉着只要不偷不抢,无论干啥都不丢人。所以就跟“李大爷”一起吐槽李小光的爷爷。

偶尔一次聊的时候没有避开别人,以至于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李小光他爷爷瞎讲究。

虽然那事过去几年了,李小光现在听同学提起仍然难为情:“我回头就叫他给我买房。”

杨一名放下筷子:“你爷爷一定会说单位分房。我妈妈单位待遇好,也不是人人都有房。其他单位你干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分到小两室!”

团团问:“还吃不吃?”

李小光摇摇头:“那我以后就去待遇好的单位。”

杨一名:“谁都想进好单位。就我知道的,好单位又没人抢,只能是偏远地区。比如去油田上班。去电力公司当电工。这两样一般人干不了。”

陈大勇点头:“我不敢爬太高,给我再多钱我也干不了。”

李小光思索片刻:“再说吧。我的事不急。关键是大勇。陈大勇,你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要上完高中。不然哥几个都是大学生,你只有初中毕业证,我们不嫌弃你,可我们聊的你也听不懂啊。”

团团抬眼看向李小光,心说你聊啥?是国际政治,还是飞机制造火箭发射?像他爸妈这么大岁数,也没见他们张口专业闭口工作。去哪儿吃上哪儿玩,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听不懂的。

李小光冲团团睁大眼睛示意他别说话。

陈大勇信了他的话,拱手道:“啥也不说,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家尽管开口!我陈大勇犹豫一点,我都不是人!”

李小光赶忙拉下他的手,压低声音:“小声点!”

在堂屋织毛衣的苏笑笑小声问:“他们几个在厨房说什么?接几碗自来水学古人桃园结义?”

“管他们干嘛。”张怀民毫不在意地笑笑,“一天拜一次,也就拜两年。现在再好以后上了大学结了婚都会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苏笑笑:“咱家不搬不一定。你跟朋友分道扬镳是因为你在外当兵。我是因为很多初中同学上到高中正好赶上高考停止知青下乡。中专学校不在这边,所以这边没什么同学。”

“别管他们。”张怀民问,“你要不歇会儿?”

苏笑笑:“趁着天不热织好,夏天就不用碰了。到了秋天正好可以穿。”

张怀民想说什么,看到几个小子从厨房出来,等他们从眼前消失去了书房:“你要不要问问团团出什么事了?”

“你不是不管他们?”

张怀民:“团团年龄小啊。”

“没事。他有事不瞒我。”

周日,苏笑笑在院子里洗床单被单,团团端着盆到她身边。苏笑笑看他一眼:“自己洗。”

“没让你洗。”团团担心隔墙有耳,小声问:“妈妈,大勇做生意没本钱,我想把我的钱借给他?”

苏笑笑瞬间明白前几日几个小的在厨房聊什么:“可以啊。”

“全借吗?我存了好多年的。”

苏笑笑乐了:“不舍得很正常,人之常情。可以借一百。一名借他四五十或一百,加上小光、红伟和大勇自己,两三百块钱够了。借给他太多他压力大,也许还没赚到钱就把人压坏了。”

团团想想陈大勇没出息的样儿:“妈妈说得对!”

苏笑笑摇头笑笑。

晚饭后,团团跑出去玩儿,苏笑笑把大勇借钱做生意一事告诉张怀民。张怀民奇怪:“他父母让他辍学做生意,还

不给他本钱?”

“明摆着不用父母的钱。担心到秋开学想上学,父母不同意吧。”

张怀民无法理解这种父母:“回头问问在哪儿摆摊,我下去查案顺路的话过去看看。”

“到时候再说,别给孩子压力。”

张怀民想想也是。

这几日他的腿可以蹬自行车,虽然不能蹬太快,也值得张怀民高兴。

翌日一早,他骑车慢慢悠悠到单位就发现气氛不对。张怀民以为出大事了,赶忙跑进去。发现大部分同事都在,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忙什么,张怀民奇怪,“忙什么呢?最近不是没有大案子?”

没人理张怀民。

张怀民要拍桌子,所有人站起来敬礼,张怀民一头雾水,也没忘回一个。他们先装不下去,笑着向张怀民道喜,紧接着笑容变淡,流露出不舍。

公安局大部分同志来自部队,老同志都是戎马出身,哪怕搞地下工作的,能活到建国,那也是几经风雨的硬茬。

这些同志要么急脾气要么暴脾气要么硬脾气,来了一个张怀民论武力全局第一,合该脾气最大,但他最没什么脾气。

嫌疑犯不招,别的同志气得忍不住动粗,张怀民都能在嫌疑人面前保持冷静。别的同志不理解,甚至认为张怀民没招,张怀民用上“夜审潘仁美”。还经常跟嫌疑人拉家常,等他放松下来,冷不丁一刀子。

给他做书记员的同志经常被他搞的一愣一愣。

别的同志也试图用张怀民的招数,但不好使,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就愿意跟张怀民聊。

起初大家认为张怀**气好碰巧了。

几年下来几乎没有失手过,大家服他,也希望他当刑侦队长。

怎奈庙小又赶巧市局大队长受伤不得不退居二线,大队长的位子空出来,好几个人走动,谁也不服谁,局长想起海军让他安排的张怀民。

本来想让张怀民去当个副队长,把紧张的关系戳破打乱。一查人家上了四年大学。局长很意外,正好不用心烦内部矛盾,直接把他调过去当大队长。原先争的几人,一个还是副大队长,一个管刑侦一个管经侦,队内刑警归张怀民直接领导。

张怀民听大家七嘴八舌说完,许久才回过神:“——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回答张怀民的刑警跟他年龄相仿,“托您的福,以后我管咱们局刑侦这一块,成队管经侦。对了,局长让你一过来就去他办公室。”

局长先前来过一趟,大家解释张队的腿还不能使劲,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要蹬一个小时。

局长本想说他怎么不乘公交车。忽然想到他闺女抱怨过,早上的公交车人挤人,估计张怀民担心腿二次受伤才没敢上公交车。

局长见着张怀民就拉家常,唠了十多分钟才说后悔支持他上大学。张怀民挺意外,竟然被苏笑笑猜对了,局长希望他留下不是为了找人扛雷背锅,而是想多立功好往上活动。

张怀民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到。以为咱们队经侦和刑侦分开,我主抓刑侦呢。”

局长原本不相信天降好事,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张怀民这几日一直往外跑,跟成队合作的很愉快,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局长:“有些方面,我该提醒你。上面给过很多人机会,但能抗住压力干出成绩的寥寥无几。首都不比别处,外地你不行可以找个行的帮你。在首都一块砖掉下来能砸到两个正部级三个正厅的地方,你不行找谁都没用。就是上面有你家亲戚,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你兜底!”

张怀民犹豫片刻,把“上面没有我亲戚”这句话咽回去:“谢谢您提醒。不瞒您说,我正是怕自己不行才选择上大学。”

“这话你说过。我相信你不会给咱们分局丢人。”局长起身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好好干。遇到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虽不如你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其他地方够你再学十年!”

第106章 群众基础得民心者得天下!

张怀民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整理好个人物品,等在外蹲点的同事和成队回来,同他们闲谈几句便回家。

张怀民不是外调也不是退休,又加上市局和分局相隔不到十公里,平时没少协同办案,不存在今日一别很难再见,所以大家对张怀民的心态跟他之前考上大学去学校报道没区别。

成队整理好手上资料,本能问:“张队,你看看?”抬起头愣住,其他人不由得流露出伤感。性格豁达的同志转念一想,兴许明天就能在长安大街碰到他,笑着宽慰大家:“张队去市局好啊,以后市局的资源咱们还不是随便用?”

成队笑了:“对,什么车什么枪,张队的就是咱们的。”

张怀民摸摸发烫的耳朵,摇头笑了笑。

到胡同口,大爷大妈慌忙叫住他,指着他身上鼓鼓的挎包和车把头上挂的网兜,“怀民,这是咋了?”

张怀民笑着说:“没事。”

“不是上班去了吗?还没到下班时间,怎么茶杯饭盒都带回来了?怀民,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领导让你转业?”跟张怀民住一条胡同的大妈抓住他的车把,一副不说清楚不许走的架势。

张怀民本不想张扬,毕竟还没去报到:“这个,市局缺人,市局领导让我过去帮帮忙,明天去市局报到。”

“升官了?!”大妈惊呼。

张怀民吓一跳:“没没没,暂代,暂代,能不能坐稳,要看以后。”

“你当了这么多年兵,又是大学生,还要观察?”大妈嫌弃,“你们领导怎么这么小心眼?不过别担心,大妈帮你!”

张怀民家四周这片胡同不乏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公职人员,有几个大爷大妈退休前还是区一二把手,还有几人在部里干过。但跟张怀民一样在一线的不多,做到分局刑警队副队长的更少,跟他年龄相仿就进市局的目前只有他一个。

大妈此话一出,其他大爷大妈意识到这一点,立刻附和,以后看到可疑人员骗子强盗就给他打电话。随后又叫张怀民给他们留个电话号码。

张怀民感动又好笑:“还没去市局报到。”

“对对,这事改天再说。大妈先帮你留意着。”

张怀民想起一件事,到了市局以后经手的案子肯定是大案要案,面对的犯罪嫌疑人十有八/九穷凶极恶:“大爷大妈,我家亲戚,您几位都认识吧?”

大妈想也没想就说:“认识啊。一块住了几十年,哪能不认识。”

“笑笑那边的亲戚,她表弟她姑她叔叔大爷?”

一个大爷说:“认识。不就在那边刘家凹?你爸早两天还叫我去那边钓鱼,我嫌远没去。”

张怀民:“以后有人打听我家在哪儿,请大爷大妈看清楚了再说。”

大爷大妈们想问“咋了?”到嘴边意识到张怀民什么意思,顿时一个比一个严肃,跟入党宣誓似的向张怀民保证,他们不知道张怀民家在哪儿。

话多的大妈补一句:“真是亲戚能不知道你家在哪儿?需要找我们打听的就算不是犯罪分子也没安好心。”

张怀民把车子靠身上,拱手道:“那我先谢谢各位。”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张怀民一脑门黑线,他都四十多了,还孩子呢。张怀民笑着说:“那我先回去?我这条腿还没好利索。”

大爷大妈连连摆手。

张怀民的腿确实有点不舒服,来回骑四五公里,两条腿都发酸发热。张怀民不敢大意,到家脱掉外套裤子就躺床上。

腿不难受了,张怀民下来慢慢活动一会儿,腿热了他才一点一点拉筋。

以前张怀民受过伤,但腿被车撞还是头一回,他对这种伤没经验,想起他妈经常念叨,吃什么补什么,就去菜市场看看。

这个时候菜市场没有鸡鸭也没有猪肉羊肉,只有海鲜。张怀民在岛上那些年吃够了各种海鲜,他瞅一眼就去熟食店。看到猪蹄上的毛,张怀民吃不下去,决定傍晚买只烤鸭,晚上去他爸妈家吃饭。

在路口看到一辆三蹦子,旁边还有几个人大爷大妈,大爷大妈手里拿着菜,他心说走街串巷卖菜的?张怀民过去一看还真是。车里的菜像农民自己种的,还有几个篮子,有的篮子里头是鸡蛋,有的是鸭蛋。张怀民看一眼卖菜的人,看起来六十多岁,有可能五十多岁,叫大叔应该没错:“大叔,这是鹅蛋吧?”

“自家大鹅下的蛋。同志要几个?”

张怀民原本想把奖金和工资都给苏笑笑。苏笑笑问他,下去排查吃饭谁付账。

当然是手下人抢着付账。可是他们工资低,又跟他一样上有老下有小,张怀民不好意思劫贫济富,就把奖金留下。

奖金还剩一半,张怀民掏出来确定一下,把卖菜的篮子递过去,“都给我吧。”瞥到一抹红,“还有

肉?”

“瘦肉五花肉都没了,只剩几个骨头。本来想给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媳妇送过去。你要都给你。”卖菜的大叔把几根排骨拿出来。

张怀民不好意思:“您儿子吃什么?”

“猪下水。”

张怀民想起以前在老乡家里吃过一道菜:“有猪肚吗?”

“有啊。”他又从里头掏出一包。准备回家大爷一看有猪大肠,停下问他多少钱一斤。卖菜的大叔提醒:“这些猪下水您买回去还要洗。”

大爷拎起猪大肠看几眼:“菜市场的没有你的干净。”

卖菜大叔去菜市场问过价格,闻言就报出菜市场的价格。大爷掂量一下猪大肠:“都给我吧。”

张怀民怕他要猪肚,赶紧把猪肚拿下。

买好了张怀民就回家,放下鹅蛋,拎着排骨和猪肚去他父母家。

罗翠红没给他做,中午是杂面馒头小米粥和炒蔬菜,没有一丝荤腥。张怀民叹气:“猪肚和排骨您打算什么时候吃?”

“晚上都回来了再做。可惜妞妞在学校。下回再买你挑周六或周末。”

张怀民没好气道:“你以为想买就能买到?今儿碰巧了,一个开着三蹦子卖菜的老大哥卖剩的。”

罗翠红不禁说:“难怪我去菜市场没看到卖肉的。还以为你在别的菜市场买的。对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明天去市局报到。”

老张赶忙问:“升官了?”

“比之前高一点,但能不能坐稳还两说。”

老张想想能在市局上班的都不简单:“明儿我就去人少的地方钓鱼,要是碰到尸体,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留个号码。”

张怀民张张口,他是去公安局上班,不是去百货商店,有提成还是怎么着啊。这一个两个的,张怀民一脸无语:“——怕我不忙是吧?”

“你才多大?正是奋斗的年纪。现在不加油干,以后想干干得动吗?知道处级和厅级的待遇差多少吗?”老张问。

罗翠红好奇:“你当中队长还是大队长啊?”

“大队长。”

老张算了又算也没算明白,头脑发蒙心发慌:“那不就是市区大案和周边几个县的大案要案都要递给你?这是连跳几级啊?这种好事能轮到你?咱家上面又没人,人家不提拔自己的亲信亲戚,凭啥提拔你?不是叫你去背锅吧?”

张怀民乍一听到这事也蒙了。听到局长那番话,估计市局领导也误会他上面有人。

说起来他上面是有人。不出意外钟师长最少能干到副司令。公安局归军管,等钟师长级别上去,他的事钟师长说得上话。再说了,不提钟家还有亓家。之前去分局局长家拜年,张怀民跟他闲聊时趁机打听过,建国初期有个姓亓的将军还活着。张怀民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跟钟更生有几份像,估计他便是钟更生的亲祖父。

但这些不能说,老张肯定忍不住瞎琢磨。张怀民问:“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大学生。我的老师不是部队转过来的专家就是教授!我敢说跟我年龄相仿,跟我一样学历的,市局屈指可数。比我学历高的且比我年龄大的也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