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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民从屋里出来:“她俩问过我你叫什么,说不知道的话见着你不好打招呼。”朝高个女孩看去,“她也姓张。”

女孩子点头:“我爸和怀民叔一个团的,我爸是政委。”

苏笑笑问:“要进来玩一会儿吗?”

俩小姑娘一起摇头,像是担心苏笑笑误会,笑着说:“我们去那边。”说完俩小姑娘就手拉手往东去。

苏笑笑小声问:“担心咱家有什么啊?”

张怀民:“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这里有工作且素质高的军嫂只占一半。另一半闲着没事就在东边树下瞎扯。”

苏笑笑好奇地问:“有没有你说的师长嫂子?”

张怀民想了想:“有她。她觉悟高,不传闲话。还有几个军嫂脾气挺怪。不过跟你关系不大,过几天你去上班,星期天在家休息,没空出去跟她们东家长李家短。”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电视上看的:“没什么夫人外交?”

“以后是转业还是提干得看上边。”张怀民觉着他够呛能再上一步,以前让他去军校进修的首长退了,他的团长救人牺牲,他不是新团长嫡系,届时转业的可能性更大,“上边看着没几个人,其实盘根错杂。”

苏笑笑担心被人听见:“炉子着了?”

“差点忘了!”张怀民赶忙回屋烧炉子。

苏笑笑朝东边看去,团团换个地方看人家玩儿。苏笑笑想笑,你个小崽子还没有人家腿长,人家跟你玩儿才怪。

团团往前靠近几步,几个大孩子往后退,几人不知说了什么,团团停下,像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转身跑回来。

苏笑笑往前迎两步:“不玩了?”

小孩要抱抱。

苏笑笑抱起他,故意问:“谁惹你生气了?”

“哥哥姐姐嫌我小。”团团可怜巴巴的。

苏笑笑亲亲他的脸蛋:“我们不跟他们玩。”

“可是,我想和哥哥姐姐玩啊。”

那就难办了。苏笑笑好奇:“我看旁边有几个跟你一样高的,你咋不跟人家玩?”

“啥也不会玩儿。”团团嫌弃地直摇头,“不要和他们玩儿!”

他还挑上了?苏笑笑顿时不同情他。

团团抬起小手,“妈妈,我咋还不长大啊?”

“因为你嫌饭菜不好吃。”

“不是的!”团团不禁抬高声音。

漆黑的夜晚,身边很安静,他冷不丁来一句,苏笑笑吓了一跳:“小声点,吵着左右邻居。”

团团捂住嘴巴央求:“妈妈,你叫哥哥姐姐和我玩好不好啊?”

苏笑笑:“妈妈命令你跟那几个小孩玩好不好?”

“不好!”

“知道不好还让我命令别人?”

团团无言以对,小脑袋蹭着她的脖颈撒娇,“妈妈,妈妈,妈妈——”

“念经呢?”

小孩起来嘎嘎乐。

苏笑笑好奇他笑什么,但不想问:“我知道哪里有人玩儿。”

“哪里啊?”

苏笑笑:“幼儿园!你去吗?去的话过几天就送你去幼儿园。”

“妈妈呢?”

“妈妈去邮局上班啊。”苏笑笑抱着他回屋,“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到厨房门口,问张怀民幼儿园中午管不管饭。

张怀民点头:“管饭,小学不管饭,可以拿着饭票去食堂吃。”

“幼儿园是不是要交粮票?”

张怀民:“要,但不多。小孩饭量小。学费贵。”

苏笑笑看向团团:“去幼儿园还是跟妈妈上班啊?”

团团喜欢跟人玩儿,可他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妈妈一天,纠结好一会儿,靠妈妈身上,小脸贴着妈妈的脸。

苏笑笑明白了,便问张怀民邮局远不远。

“不远。”

本来岛上只有一个邮局,在岛中间,离此地十多里路。这些年军人和军属多了,经常往老家寄信寄钱,往来十分不便,部队就在离此地一公里的西北方当地公社办事处旁边弄个邮局。

这个邮局只有邮递员是专业的,部队转业过去的。其他职工都是军嫂,学历最高的初中毕业——没考上中专,又没钱上高中。

不识字的渔民往岛外寄信,请她们写地址,十次有三次含白字,害得渔民的信被打回来。渔民浪费了邮票又耽误了事就向领导反映。以至于张怀民的政委一跟上面反映苏笑笑毕业后一直在首都邮局,上面立刻同意给她安排。

苏笑笑:“我什么时候上班?”

张怀民算算时间:“十一月十八号。”

“还有七八天?”

“我把你的材料递上去,上面传到邮局,邮局把你的工位整理出来,最快也要三天。”说起她的工作,张怀民好奇,“不在家多歇几天?”

苏笑笑:“上学的上班的都走了,四周空荡荡的,我跟苏团团大眼瞪小眼啊?”

张怀民把烧水壶放炉子上:“苏团团,你妈嫌弃你。”

“我不嫌弃妈妈。”苏团团脱口而出。

张怀民噎了一下,扭头瞪儿子,就你长嘴了!

苏团团不怕他爸爸,挣扎着要下去。

苏笑笑也不想抱小肉墩,立刻把他放地上。

双脚沾地,苏团团就往外跑。

苏笑笑习惯性跟上,小孩到院里就找东西。

“找什么?”苏笑笑问。

团团好奇:“痰盂呢?”

张怀民把手电筒递给苏笑笑:“在菜地旁边小屋头。那是应急用的。平时去公厕。”

苏笑笑拉着团团过去,里头有个旧凳子,突然明白这小屋其实是洗澡的地方。

想想也对,岛上没澡堂,一年四季在屋里洗,屋里得潮成什么样啊。何况这里本来湿气就重。

苏笑笑带着团团出来就哄他洗脸刷牙。

东边依然很热闹,团团不由得往那边看。苏笑笑见他这样,蹲下去安慰:“团团,人家不和你玩不是以为你小。”

“可是大哥哥说我小啊。”

苏笑笑:“我们刚来,人家不认识你啊。人家怕你是个坏孩子,跟你玩你咬人家。过几天跟他们熟了,他们知道团团最好,就和团团玩了。”

团团一脸困惑:“我不可以告诉哥哥姐姐我是好孩子吗?”

苏笑笑:“妈妈还说今晚妈妈做的饭。除了你和爸爸谁知道真相啊?”

团团转动他的小脑袋,发现妈妈说得有道理,不得不死心,又不甘心,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几天是几天啊?”

苏笑笑:“明儿一早妈妈就带你出去认认人?”

团团高兴地使劲点头。

“可以洗脸刷牙了吗?”

团团摸摸他的脸:“吃饭前洗啦。”

“你在外面跑一圈又脏了。”苏笑笑不由分说地拉他去厨房。

厨房炉火很旺,这么一会儿壶里的水就温了。张怀民盛出一瓢,往搪瓷缸子里倒三成,余下的倒水盆里。苏笑笑拉着团团先去堂屋外面刷牙,然后给他洗脸。

苏笑笑想给团团洗澡,又担心晚上温度低着凉,等水烧好,就用热毛巾给他擦几遍。换上干净的衣服,苏笑笑给他洗好脚,让张怀民看着。

端着凉水拎着烧水壶从厨房出来,小孩掰着脚丫子低头闻,苏笑笑一脑门黑线:“臭不臭?”

“香香的。”团团放下脚就要找妈妈。

张怀民抱住:“妈妈洗澡去。我们上楼睡觉?”

“我不困啊。”

张怀民叹气,“可是爸爸困啊。”

“爸爸去睡啊。”

张怀民噎了一下:“爸爸希望你陪啊。”

“我要等妈妈!”

张怀民想了想,装可怜:“团团不喜欢爸爸了吗?”

团团困惑,爸爸为什么这样说啊?哦,团团明白了,因为团团想陪妈妈不想陪爸爸。可是团团只有一个啊。

团团眼中一亮:“爸爸不喜欢妈妈吗?”

张怀民哑然。

这小孩像谁啊?虽然他称不上沉默寡言,可也没有这么多话。以他的了解苏笑笑也是个话不多的。

“怎么这么会说呢?”

团团不明白此话何意,团团说错了吗。

张怀民干脆抱起儿子:“去楼上一样可以等妈妈。”

到楼上,张怀民指着两间相邻的卧室,问团团睡哪边。

团团的答案自然是妈妈睡哪边团团睡哪边。

两间卧室里都有床,张怀民自然是希望儿子单睡。

这里跟首都苏家不一样,在苏家分开睡团团要睡对面厢房,中间隔着小院,他半夜溜出去张怀民也不知道。现在团团翻个身,张怀民都能在隔壁听见。

张怀民指着大床:“你在这里想怎么睡怎么睡。”

团团挣扎着要下去。

张怀民把他放地上,小孩气哼哼下楼。

三岁小孩小腿还没楼梯高,张怀民吓得赶忙追上去认错。

团团不原谅,小脸气鼓鼓的盯着他。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抱着儿子去主卧,然后把他放床边,他铺床。

一米二宽的床铺上两条被子很挤,张怀民只能把床往外拉一公分,床看起来宽一点,然后把团团塞里面被窝里。

南方的冬天湿冷,被窝又凉又潮,穿着秋裤的团团进去打个哆嗦,急慌慌伸手要爸爸。

张怀民不明所以:“怎么了?”

“好冷!”

张怀民猛然想起多年前他到这边第一个夜晚,睡了一个小时被窝还是凉的。

这里家具一应俱全,唯独没有盐水瓶。

“过会儿妈妈来了就不冷了。”

苏笑笑洗好上来,掀开被子坐进去就觉着奇怪:“被子是不是湿了?”

张怀民把团团塞给她,“从家里带来的。来之前你晒过。你们先睡。”

到楼下洗了澡,见炉火还旺,要烧一壶水才能封炉子。张怀民闲着没事就把一家三口的衣服鞋洗刷干净。

苏笑笑在楼上听到搓衣服刷鞋的声音很奇怪,电视里和她前世认识的老一辈不都说这个年代的男人很大男子主义吗。

苏笑笑的爷爷就不爱做家务。她姥爷不洗衣服懒得扫地,唯爱做饭。

在原主的印象中张怀民探亲回家也没干过家务活。

谁调/教的?

苏笑笑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在此地有个相好的吧?否则没理由主动叫她随军啊。

实在想不通,苏笑笑决定找个机会直接问。

张怀民没让她等太久。

十多分钟,苏笑笑听到楼下的脚步声,扭头朝窗外看去,张怀民关上篱笆远门。随后苏笑笑听到堂屋门被关上,紧接着又听到上楼的声音。张怀民在门外停顿片刻,苏笑笑朝外看,他把小屋里的痰盂拎上来。

张怀民进来关门又关窗。

到床上看到团团睁着乌溜溜的双眼,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你怎么还不睡?”

苏笑笑:“被窝太凉。这就是你说的冬天不冷啊?”

“南方就这样。”

苏笑笑冷不丁想起前世北方人去南方过春节,室内开空调被窝里还得加电热毯:“家属区离医务室近吗?”

张怀民结合他的话:“找盐水瓶吗?不近也不远。明儿我跟你一起去。”

苏笑笑:“不用去部队?”

“回来得早,还有两天假。”张怀民躺下接过团团。

团团不想跟爸爸,而爸爸身上火热,团团挣扎一下发现这点就乖乖躺他怀里。

苏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可一想更亲密的事都干了,所以就掀开自己的被子,移到张怀民身边,冰凉的双脚搭他腿上。

张怀民打个哆嗦:“你这是——”意识到不合适,把“死人脚”三个字咽回去,“怎么这么凉?”

“我也不知道。在首都如果晒了被子,接下来三天在被窝里一会儿就能焐热。”

张怀民:“北方确实干燥。我也听战友说过,自小在北方长大的嫂子到这里起初也不习惯。”

“冬天睡炕的地方吗?”

张怀民“嗯”一声:“关灯?”

团团拦住他。

张怀民这辈子没求过人,但这一刻想求儿子,“睡吧。”

团团扭身拉找妈妈。

幸好张怀民的这条被子是他妈准备的,两个人盖绰绰有余。见儿子这么黏人,张怀民把苏笑笑的那条被子推到墙角,“今晚一起睡吧。”

早睡早起。

翌日,部队起床的哨声还没传过来苏笑笑就醒了。

张怀民见儿子睡得沉,把他移到最里面,把苏笑笑拉到怀里。

苏笑笑震惊。

张怀民低声说:“速战速决!”

“不行!”

张怀民拉着她起来,用昨晚没用到的那条被子把人包起来去隔壁。

……

两人再次回到隔壁天亮了。

幸好团团还没醒。

苏笑笑朝张怀民胸口锤一下就穿衣服。

张怀民得了便宜不敢卖乖,拎着痰盂到楼下加点水浇地。

以前张怀民不懂这些,时不时经过家属区,看到不止一个军嫂这么干,探亲回家也见过他妈这么干,虽不理解,但也不耽误他照做。

痰盂洗刷干净房小屋里,张怀民就去洗漱,然后拉开炉子烧水。

随后他上楼换苏笑笑下来。

苏笑笑还没洗好团团就醒了。张怀民给孩子穿好衣服抱着他下去:“团团,以后不可以自己走楼梯。”

“为什么啊?”团团揉着眼睛问。

张怀民:“楼梯滑,你摔下来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团团不想离开妈妈,听到这话立刻乖乖点头。

伺候好儿子,张怀民带上他回家前找战友换的各种票,就带着苏笑笑去副食厂。

苏笑笑好奇:“为什么是副食厂?”

“其实算是菜市场。只是以前这是个副食品加工厂。现在里头也卖熟食糕点。”张怀民看到几个打闹的小子横冲直撞的,拉一把苏笑笑,“看着路。”

苏笑笑从来没有来过南方农村,看到身着斜襟上衣和类似于直筒裤的老粗布裤子的渔民,像是到了老旧画报里的江南水乡。

北方人不这样穿,而且北方许多地方甭管男女都喜欢头包一块布。

手里拿的农具也不一样。北方大铁锨大锄头,南方的工具秀气。手里拎的菜篮子都比北方小一号。

苏笑笑心说有个相机就好了。

张怀民见她跟乡下人进城似的:“看什么呢?”

苏笑笑指着不远处穿着蓝花布的年轻姑娘:“像不像老电影里撑着乌篷船的江南女子?”

张怀民无语又想笑:“首先这里是江南,其次她是江南女子,最后她家有一条小船。”

“这么巧啊?”

张怀民:“岛上最穷的渔民家也有一条小舢板。船在这里就像北方农村的锄头。”

“锄头不该类比渔网吗?”

张怀民:“……”

“我只知道再看下去,你就买不到最新鲜的海货了。”

苏笑笑不在意:“下午去也比以前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新鲜。”

张怀民无言以对,惊觉胳膊酸了,把儿子放地上。

不止苏笑笑看出南北差异,团团也意识到这里跟首都很不一样。昨晚黑灯瞎火看不清,他不怕。今儿天亮了,目之所及全是陌生面孔和听不懂的语言,小孩露怯,就像半个月前的他。

苏笑笑感觉手被团团抓紧,低头一看,小孩恨不得贴着她的腿走路,就弯腰抱起他:“现在知道怕了?昨晚还要找人玩呢。”

团团笑得很不好意思,趴妈妈肩上。

副食厂离家属区近,没等苏笑笑抱累,就看到副食厂大门。

高高的青砖墙壁很像建国前的老旧厂房,而且还有两门,像是把两个车间中间墙拆了,跟首都的菜市场很不一样。苏笑笑不得不信张怀民的说辞,这里以前是个副食加工厂。

到门口迎面走来两个半大小子抬着半袋东西,身侧有个半大小子拎着鱼和一兜子梭子蟹,另一边还有个更小的男孩拿着几节藕,苏笑笑不由得往旁边移两步,让四人先出来。

四人到苏笑笑跟前停下,抬东西的俩小子转向苏笑笑,其中眼睛大大的半大小子露出笑容:“您就是张团长的夫人苏阿姨吧?”

苏笑笑不禁看张怀民,你跟他也说过我?

怀民笑着解释:“听别人说的吧?”

半大小子点头:“早几天就听几个人说你回去接苏阿姨——”看到苏笑笑怀里的小孩转过头,他又笑着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团团下意识看妈妈。

苏笑笑笑着说:“你说我叫团团,苏团团。”

拿藕的小孩猛地看过来:“他姓苏?”不待苏笑笑有所反应,“跟妈妈姓?哥,可以和妈妈姓吗?”

半大小子冷不丁想起三个字——倒插门。可是张怀民不像,他也没听那些八婆说过这事,不确定地问:“可以吧?”

张怀民点头:“可以。自家人商量好就行。”

那小孩立刻问:“我也可以吗?”没等张怀民回答,“肯定可以。哥,我去告诉娘,以后跟她姓。”说完就跑。

张怀民心慌:“不是,他——”

半大小子打断:“不用理他。以前还要改名。一天一个主意。苏阿姨,张叔叔,买菜去吧。我们该回家做饭了。”说完戳一下团团的小脸,“苏团团,改天见啊。”

团团扭头找妈妈告状:“妈妈,就是那个哥哥嫌我小。”

苏笑笑下意识问:“刚才走的那个?”

“不是啊。那个!”团团指着早就跑没影的七八岁小孩。

张怀民问:“三娃啊?你不能打不能跑,他不嫌你小才怪。”

三娃?这话的意思上面还有一娃二娃?可是那三个半大小子看起来年龄相仿啊。苏笑笑忽然想起张怀民昨天说的事:“他们就是钟团家的几个孩子?其中两个是收养的?”

第18章 同人不同命被仙人抚过顶啊?……

张怀民听了苏笑笑的话挺意外,她比以前敏锐多了,“嗳,还是我夫人聪明。”

“说什么呢?”苏笑笑往四周看,见人都在里面,放心下来就瞪一眼张怀民,“旧时称呼在家说说得了。”

张怀民失笑:“别风声鹤唳的。这里没人闹革命。以前部队有几个搞政治工作的想趁机夺权,还没开始就被首长压下去。学生在报纸上看到外面闹也跟着闹,被宋老师压下去——担心他们血气方刚又天真,没轻没重逼死人。对了,宋老师就是钟团的爱人。”

“这么厉害?”

张怀民:“大学生啊。”

苏笑笑吃惊。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可是九九九千足金!

“钟团长也厉害吧?”

张怀民点头:“毕业于海军学院。”

苏笑笑佩服这个年代所有大学生:“难怪呢。”

“进去了。”张怀民把团团接过去,“看看吃什么。”

团团小声说:“不要大螃蟹。”

苏笑笑没理他,问张怀民海鲜是不是没有肉贵。

张怀民不希望被渔民听见,低声说:“便宜。梭子蟹论斤称,小海鲜论盆卖。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海鲜吃不出鲜味儿。”

苏笑笑肚子里也没有多少油水,团团又确实不喜欢,她便决定买一条鱼。

团团要带鱼,苏笑笑不会,记忆中原主也没做过,就挑一挑鲶鱼。卖鱼的工作人员称好系上草绳递给苏笑笑,随口一句“这条海鲈鱼够吃两顿的。”苏笑笑脸微热,竟然是鲈鱼?幸好没有自以为是大咧咧说出来。

张怀民接过去,见她神色不自然:“不舒服?”

“不是。”苏笑笑移到他身边低声说:“我以为这是鲶鱼。”

张怀民无语到想笑:“鲶鱼是淡水鱼啊。”

“忘了,忘了啊。”苏笑笑朝他手臂上戳一下。

张怀民愈发想笑。

苏笑笑瞥他,很好笑吗?

张怀民轻咳一声:“去买米买面。”

海边潮湿,张怀民就买五斤米和五斤面先吃着。

回到家中炉火上来,但水还没开,张怀民去廊檐下杀鱼,苏笑笑拔两根蒜苗用来烧鱼汤。

可是清水煮鱼没啥味儿,苏笑笑问:“是不是缺块豆腐啊?”

张怀民:“想吃就买。拿着碟子。还记得路吗?”

“当然记得!对了,这边的藕是不是比北方便宜?”

张怀民点头:“好像还有芋头。我们那边没有,你可以买几个尝尝。”

苏笑笑原先以为新家要什么没什么,桌椅板凳床头衣柜要置办,吃根葱都要买,所以到了这里会很忙。

事实上连菜都不需要自己种。这几天又不用上班,闲着也是闲着,苏笑笑打算把前世好奇想吃,又因为没钱没时间品尝的都买回来试试。

可是光靠两只手也拿不完。

既然上个住户临走前连桌椅板凳都没搬,院子里的菜看起来也只薅走一点,那像篮子筐子之类的小东西一定都还在。

苏笑笑到屋里四处看看,楼梯旁边好像有个房间,她打开门,一股霉味飘进来。

等几分钟散散味,苏笑笑进去就看到一个竹编篮子。

苏笑笑拿出来扔门口路上。

张怀民吓一跳,“什么东西掉了?”抬眼看到篮子,“扔它干嘛?”

“上面全是灰尘啊。”苏笑笑又扔一下。

西边邻居在隔壁踮起脚问:“什么响?”

张怀民起身回答:“没什么。笑笑嫌篮子脏,拍篮子上的灰呢。”

邻居从家中出来往这边来。

苏笑笑给张怀民使眼色,你去招呼。

张怀民瞥她一眼就蹲下去给鱼开膛破肚。虽然他啥也没说,可苏笑笑就是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惹来的人自己解决。

苏笑笑只能迎到门外,“嫂子,我是张怀民的爱人,我叫苏笑笑。”

女同志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肤色偏小麦色,不像生来就黑,更像是在海边呆久了晒的。她看到苏笑笑很意外,肌肤细嫩,白里透红,像富家千金。再一想她是城里人,听说以前一直在邮局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穿不愁,黑的跟四季干农活的农村人,瘦的像难民似的才怪。

女同志见她不像有些军嫂,自认为识文断字眼高于顶,便露出善意的笑容:“我叫——你喊我双姐,喊嫂子也行。我在你家西边,以后有啥事尽管找我。没事也可以去我家坐坐。”

人家这么客气,苏笑笑自然不会冷眼相待:“好的,双姐。您吃了吗?”

“还没。你家做好了?”

苏笑笑:“还在做。”

女同志一听这话不好意思跟她继续唠,“那你忙。”说完就笑着回家。

苏笑笑进院到张怀民对面蹲下。张怀民看看身边蹲着的儿子,又抬眼看看妻子,心说真是娘俩啊。

张怀民:“不买豆腐了?”

“我突然想到煮了粥该做菜。我应该买油烧鱼。”

张怀民起来一点:“票在兜里。”

苏笑笑伸手抓一把票。

张怀民一看要掉,吓得赶忙提醒:“拿好。这是咱家两个月的票!”

苏笑笑顿时不敢大意:“不是一月一发吗?”

“上个月发的寄给你了。”张怀民不想提收到过父母的电报,现如今苏笑笑已经跟娘家人断了,再追究以前的事没意思。他索性半真半假道,“寄出去没两天听说这个房子空出来,不需要买家具,连菜都是现成的,我就赶紧跟上面打报告,又找人借票,留你俩过来用。这个月发了得还给人家。”

“那下个月——下个月不是一号发?”

张怀民点头:“票是根据物资来的。有那么多物资发那么多票,不然拿着票买不到东西,家属又得闹。所以我们不能一个月用完,得留点以防下个月的油票比这个月少一半。”

早上在副食厂逛一圈,无论男女一个比一个黑痩,凭这一点苏笑笑便能看出渔民之乡的人民也没有多少余粮。

再听了张怀民的话,苏笑笑道:“那我回头算算怎么吃。”

张怀民:“也不用精打细算。你经常去副食厂,今天买藕,明天买芋头,后天买土豆,大后天买红薯。肉票用完就买鸡买鸭。吃了这些东西,粮食和油票、肉票自然就宽裕了。”

苏笑笑昨晚就想问,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你好像啥都懂?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就知道吃?难道我记错了?”

张怀民心说,以前你还就知道孝顺你爹娘呢。你能幡然醒悟,我有所长进不是很正常。

“背后有高人?”苏笑笑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直觉告诉张怀民必须说清楚,“哪有什么高人!”

苏笑笑点点头:“没有吗?”

张怀民:“这事说来话长。”

苏笑笑起身:“我去买油,回来咱慢慢唠。团团,去不去?”

团团摇头:“我要吃大鱼!”

苏笑笑拎着篮子,回屋拿带盖的搪瓷盆。

张怀民叫住她。

苏笑笑:“打算现在说?”

张怀民无奈又想笑:“不是!真不是什么大事,别瞎想。我想告诉你,这两样也是我前团长的东西。”

“你想说这些都是那个被娘家和婆家联手害死的嫂子置办的?”

张怀民点头。

苏笑笑:“又不是罪恶滔天的人渣。她去世前请那个宋老师照顾她的两个孩子,宋老师没有拒绝,说明她活着的时候人缘好,心地不错。用好人家的东西怕什么。嗳,不对,孩子去了宋老师家,这些东西怎么在这儿?”

张怀民:“宋老师家有。她家的床椅子桌子都是新的。厨具弄过去放着积灰,家具弄过去只能劈开烧火。”

苏笑笑问:“咱们前面的房主也用过?”

张怀民点头:“用过。不过你放心,我打扫卫生的时候用热水烫过,桌椅板凳也用热水擦过。”

“那就没问题了啊。”

要搁上辈子,苏笑笑肯定扔垃圾桶里。

这个年代一块废铁都是宝贝,苏笑笑敢嫌弃,四邻都得嫌弃她个败家娘们。再说了,人孩子还在家属院,要知道苏笑笑嫌弃他们家东西,对张怀民影响也不好。张怀民只是个副团长,那俩孩子养父是团长,虽然不是张怀民的顶头上司,可把人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共事。

张怀民工资高待遇好,她才能跟着吃香喝辣。不然凭她一个月二十来块钱想多买两身衣服都要勒紧腰带。

最重要一点,前世今生都没见过鬼的苏笑笑真不怕用人家的东西。何况又不是死在家里的,有啥可怕的。

苏笑笑说完就出去,到门口想起忘了带钱,又回来找张怀民,“给钱!”

隔壁张政委准备去训练基地,闻言停下,“张怀民,小苏同志买个菜还得向你伸手?”

张怀民无语:“您听她的口气像吗?钱暂时放我这儿。”

张政委转向苏笑笑:“是这样吗?小苏同志,不用怕,咱们发了工资都是交给军属,张怀民敢学周扒皮,你尽管告诉我,我罚他写保证书。”

可不能让他误会!苏笑笑连忙说:“谢谢政委。没有。你看我长这样也不像吃苦受罪的啊。”

“你的情况我了解。你在首都有工作,父母双职工,家庭条件很可以。”张政委语重心长地说:“来到咱们这里,委屈你了。”

苏笑笑愣了愣神,怎么就委屈了?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鱼米之乡,靠山临海,大旱三年也饿不死啊。

苏笑笑不知他何出此言,笑着说:“政委,您真误会了。他这些年的工资都被我存起来,只是家里的小钱在他身上。”

“那就行。”张政委看到菜篮子,不由得想起另一个经常拎着篮子性格直爽的女同志,一时心里挺难过,“买菜去吧。”

苏笑笑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回到家粥好了,她立刻做鱼。

张怀民拿着饭票跑去食堂买几个馒头,回来正好吃红烧鱼。

团团闻到鱼香幸福的醉了。

张怀民见他一脸陶醉的样子,朝他小脸捏一下:“满意了?”

“妈妈,我要大块!”团团转过头把碗递出去。

苏笑笑给他夹一块鱼腹肉,又挑出鱼鳃肉,“看看有没有刺啊。”

张怀民:“海鱼刺少。你也吃,别光喂他吃。他吃好鱼凉了就腥了。”

苏笑笑点点头夹一块肉:“你也吃。”一边吃一边问,“之前张政委干嘛那样说?是不是你前团长——”

张怀民微微摇头:“我前团长跟嫂子感情很好。给老家寄钱都是他父母多少他岳父岳母多少。”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不是那些人用习惯了,嫂子当初给老人钱的时候老人也不敢嫌少。”不由得想起他岳父岳母,再一想苏笑笑给出去的钱又凭本事要回来,他就把想说话的话咽回去。

“那是因为什么?”

张怀民不想说说东道西。可苏笑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要对家属区有所了解,所以就告诉苏笑笑整个家属区只有一半家庭和谐稳定。

有的军嫂嫌岛上封闭偏僻,待几年就受不了要回老家。有的吃不惯海鲜和面也要回老家,有的干脆离婚。还有部分军人十多年前嫌农民出身的糟糠之妻配不上他们,离婚后娶家境好的女学生或富家小姐。

随着“革命”到来,家境好的成了资本家,富家小姐属于“黑五类”,这些军人又嫌妻子出身不好。有的提出离婚,有的不敢主动提就搞冷战或者三天两头吵架。

张怀民最后说出他的怀疑,“政委可能怕咱俩也是他们其中一对,以后要半夜里起来劝架。”

苏笑笑不禁问:“听你这样一说这边人员挺杂?”

张怀民点头:“天南海北哪个地方的都有。算时间应该是我们相亲那年,有个军人嫌他妻子出身不好,想离婚娶渔家女。那个时候革命闹得厉害,一旦离婚那个嫂子不死也活不好。嫂子怕离婚,好像找了上面领导,领导叫人核实情况,结果你猜怎么着?”

苏笑笑猜不出,给团团夹一块鱼。

“那个渔家女确实是渔家女,但也收了特务的钱。”

苏笑笑的筷子掉地上,惊得睁大眼睛,什么鬼?这不是电影情节吗。

张怀民:“六十年代这种事很多。常凯申经常想打回来,叫特务搜集布防情况,可这个岛说大很大,说小也小,渔民们都打过照面,特务不敢登岛只能收买岛上的人。”

“那事后来怎么办的?”

张怀民微微摇头:“当年我虽然在这边,但不在这片海域,不清楚。”

“那现在还有吗?”

“有肯定还有。不过应该是只拿钱不办事。”

苏笑笑好奇地问:“不怕一出去就被特务杀了?”

张怀民:“杀人偿命。特务的命也是命。南边给的那点钱不足矣让特务拼上性命。”

“对啊。现在管得严,公安又几乎都是转业军人,要看出是特务所为,肯定严查。”苏笑笑不禁咂舌,“这里表面看不出来,私下里够乱的。”

张怀民道:“也不用担心,特务不敢动枪。对于军嫂们,都要面子,面子上过得去没人故意为难你。”冷不丁想起家属区有个不懂人情世故,不屑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不过那位军嫂天天在家里不出来,苏笑笑想见她一面比见领导还难,顿时觉得没必要提起此人给苏笑笑添堵。

张怀民看着儿子的小脸都吃花了:“好吃吗?”

团团点头:“好吃。爸爸,我可以再吃一大块!”

张怀民又给他夹一块。

苏笑笑把半碗粥移到儿子面前,“不热了,可以喝了。”

“可是我想吃鱼啊。”

苏笑笑:“不耽误喝粥。苏团团,你听妈妈的话,妈妈也听你的话。”

团团听出言外之意,不听话这顿鱼就是最后一顿:“妈妈吓唬人。”

“这招有用吧?有用就行。”苏笑笑端起粥,一遍喝粥一边吃鱼。

饭后,苏笑笑在厨房给儿子洗脸,张怀民收拾锅碗。苏笑笑又想起昨晚想问的事:“婆婆说你以前不进厨房,还说洗衣服是女人的活,让你妹爱民干。现在怎么这么勤快?真应了那句话,男人结了婚就懂事了。”

张怀民不假思索地说:“怎么可能!没担当的人有一群孩子也不可能变得有担当!”

苏笑笑心说,难道你是重生的。可是这个年代又不是穿成筛子的清朝,哪有那么多重生穿越的。

“那你怎么回事?被仙人抚过顶啊?”

张怀民失笑:“瞎说什么。以前跟我妹那样说,是因为听人说,大老爷们哪能洗衣做饭,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到了这里发现钟团洗衣刷鞋,没人说他不像男人。沈团长洗衣做饭买菜,也没人说

他像个娘们儿。开会的时候首长还让我们像钟团长学习,多帮家属分担家务。”

苏笑笑:“钟团长三个亲生的,又收养了四个。首长不鼓励几句,怕他累极了把那四个孩子送去首长家吧。”

张怀民以前没想过这一点,现在想想首长对钟团长的态度:“你这么一说,钟团长之前收养的俩孩子说不定是首长的什么亲戚,他自己不方便出面就养在钟家。”

苏笑笑好笑:“我只是随口一说啊。”

“不,家属区收养亲戚家孩子,或者因为亲戚家穷帮着养一两个的不少,可首长一家只关心过钟团收养的。”

苏笑笑:“你打算咋办?”

“装不知道啊。”张怀民转向儿子,“团团,听见爸爸妈妈说什么了吗?”

团团抬起看着妈妈,“妈妈,你叫大哥哥和团团玩,团团就不告诉大哥哥,你和爸爸说他坏话!”

张怀民和苏笑笑愣了一瞬间,不禁互看一下,他听懂了?

苏笑笑不信这么小的孩子能分清钟团和沈团,“团团,知道爸爸妈妈说的谁家吗?”

团团点头:“知道啊。戳团团脸的大大哥哥啊。”

夫妻俩倒吸一口气——

小崽子听懂了!

张怀民慌了,不禁看苏笑笑,怎么办?打一顿!

苏笑笑瞪一眼他,“团团,妈妈可以答应你,今晚你自己睡!”

团团惊得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妈妈坏!”团团气得小脸通红,扔下毛巾就走。

苏笑笑把他拉倒怀里,“团团,你先威胁妈妈的啊。”

“妈妈先说不给团团做鱼。”

苏笑笑:“我可以给团团做鱼,团团不许把我和爸爸说的话说出去。团团好好吃饭,晚上跟爸爸妈妈睡。公平吧?”

团团伸出手指数三遍,很公平!

“爸爸妈妈不许说大哥哥坏话!”

苏笑笑心说,真是我的好大儿!三岁啊,胳膊肘子就往外拐,“妈妈没说坏话。你爸夸大哥哥的爸爸厉害,比你爸爸厉害!”

团团点了点头,仿佛问大哥哥的爸爸比团团的爸爸厉害不是很正常吗。

张怀民看他这样擦擦手,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妈妈!”团团惊叫。

苏笑笑头疼,给小孩擦擦脸,抱着他出去涂雪花膏。

“妈妈,爸爸打我!”团团抬高声音,不许他妈装没听见。

苏笑笑:“我们用爸爸的钱买好吃的。爸爸把厨房收拾好,我们就去供销社。”

这样也可以。团团决定小人不记大人过。

随着医务室越来越近,团团的小脸越来越黑。走到医务室门口,团团再也忍不住,朝妈妈脑袋上一下:“大骗子!”

苏笑笑被打蒙了。

张怀民接走儿子:“怎么又是大骗子了?苏团团,不说清楚爸爸还打你屁股!”

“供销社?”团团指着房子上的“十”字号,团团小,但团团不瞎!团团小,可团团也去过医院。

苏笑笑哭笑不得:“妈妈忘了说,先来医院再去供销社。”

团团气得瞪着眼睛看着妈妈,你觉着我还会相信吗。

苏笑笑接过儿子:“不打针不吃药,妈妈抱着你在这里等爸爸,我们不进去?”

团团半信半疑地伸出手。

苏笑笑抱住儿子就给张怀民使眼色。

团团以为妈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吓得小脸变色,死死搂住妈妈的脖子。

张怀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也没人从背后把团团抱走,团团心里纳闷,错怪妈妈了?小心翼翼回头,爸爸进去了。

“妈妈,我们干嘛来医院啊?”团团糊涂极了。

苏笑笑:“被窝冷吧?爸爸找个瓶子灌热水暖被窝啊。”

“给团团暖被窝?”团团真错怪妈妈了?团团摸摸妈妈的头,小脸上全是心疼,“妈妈,疼不疼?你打团团一下吧。”说完低头。

苏笑笑腾出一只手给他一个脑瓜崩。

妈妈真打啊?团团猛然抬起头。

苏笑笑:“又想打妈妈?”

“没有啊。”团团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不要骗团团。”

苏笑笑:“这种事以后肯定还有。苏团团,以后不等妈妈说完就打妈妈,妈妈拿鞋底抽你!”

团团连忙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笑笑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去,张怀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护士。团团一看到白大褂又慌忙往妈妈怀里挤,生怕人家过来给他一针。

苏笑笑拍拍他的背:“没事的。不是找你的。”

团团仍然躲在妈妈怀里不露头。

女护士走近就笑着问:“这位是嫂子吗?”

问别人之前不该自报家门吗?苏笑笑不答反问,“请问您是?”

“嗐,忘了介绍,我叫林莹。嫂子怎么称呼?”林莹心下奇怪,她是苏笑笑吗?苏笑笑这个时候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没死?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苏笑笑心说,干嘛一副看稀有动物似的打量我。我知道我好看,可是也没到掰弯女人的地步吧。

苏笑笑跟原主长得一样,原主要是绝世美人,压根不需要苏老爷子托朋友给她介绍对象。

苏笑笑压下心头那股奇怪:“苏笑笑,叫我笑笑就行。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林莹笑着看一下张怀民,打趣道,“就是前些天听张团长说过嫂子,嫂子是城里人,又在邮局工作,我有点好奇。没想到嫂子这么好看,张团长可要好好珍惜嫂子啊。”

林莹看起来很好相处,可苏笑笑怎么都觉着这话别扭,“不能跟您比啊,您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嫂子言重了。治病救人的是医生,我只会打个针开个药。嫂子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喊你姐吧?我一直想要个嫂子这么好看又厉害的姐姐。”

苏笑笑顿时觉着鸡皮疙瘩起来了,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姐姐妹妹的?还想给张怀民当小不成。

苏笑笑觉着自己心脏,哪能这么想别人啊。苏笑笑不想接这茬,就她前世看电视学的那点段位估计也斗不过这位自来熟,不如把人推得远远的。

苏笑笑佯装好奇:“小林卫校毕业的,还是医学院毕业的啊?”

林莹不好意思地说:“不瞒嫂子,我没上过卫校。”

“没上过卫校也敢打针拿药?”苏笑笑吃惊,故作恍然大悟,“我明白,你家里有人是医生,在她身边看多了就会了?”

“是这样!”

苏笑笑一见她没听出自己言外之意,就继续:“真羡慕你。家里有人都不需要上学。哪像我,上了小学上中学,上了中学又跟很多人抢中专名额。中专小林知道吧?可难考了。因为中专毕业就能进机关和事业单位。”说着一脸懊恼,“瞧我,忘了小林没上过学,不知道中专。”

“不,不是——”林莹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意识反驳,“我知道中专。”好像也不对,“嫂子,我上过学。”

苏笑笑好奇地问:“上过中学吗?像你这么大的中学毕业不是要下乡锻炼吗?看我,又忘了,你家有关系,不用下乡。幸好我比你大几岁,早早毕业,不然这个时候肯定在乡下种田。”摇了摇头,“同人不同命啊。”

林莹顿时无法淡定,脸通红:“嫂子,你怎么能这么——”

张怀民打断:“小林,我和你嫂子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盐水瓶。”说完拉住苏笑笑的手臂。

苏笑笑转过身走出去一段距离,甩开他的手:“心疼了?”

“什么跟什么啊。”张怀民哭笑不得,“小林就说一句,你夹枪带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林跟我有什么,你吃醋。”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

张怀民震惊:“真,真吃醋啊?苏笑笑,不要一见

个女的就觉着人家对我有想法。再说了,小林有想法也轮不到我。我上面还有夫妻不和的沈团和得上面重视的钟团,钟团没比我大几岁,当得起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苏笑笑冷笑:“你只说钟团年轻,不提沈团长,说明沈团长比他还大,能当小林的父亲了吧。再说钟团,别说人没想法,他有小林也不敢往跟前凑,他那几个儿子,一人一巴掌就能把小林打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张怀民后悔,后悔跟她说那么多。

“你真想多了。”

苏笑笑:“那你说姓林的出来干嘛?只是对我好奇?人家都不好奇就她好奇啊?”

张怀民被问住。

苏笑笑忽然觉着“林莹”这个名字很耳熟,反而张怀民说的钟团长、宋老师等人,文中没提过,她也没有任何印象。

林莹?苏笑笑福至心灵,原主死后部队领导夫人给张怀民介绍对象,那个女同志就叫林莹。林莹不愿意,理由是不想当后妈。张怀民也没同意,因为原主的离开对他而言太突然,他不信好好一人就那么死了。一年后回家探亲,发现团团又瘦又内向,看起来长不大,张怀民就把孩子从岳父岳母家带出来。考虑到没时间照顾,为了团团,他利用休假在家的几天同女主火速结婚。

如今没了女主,难道文中女主在岛上会遇到的事她也得经历一遍?

张怀民看她脸色变来变去,心中好奇:“笑笑,想什么呢?别瞎琢磨,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只要不是军事机密,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笑笑:“还要我问?”

张怀民心道,我又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要说了你不想听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子还怎么过。

“我确实跟小林说过你的情况,但是她问的。小林还劝我早点回去接你。”张怀民道,“你说她要有什么想法,能让我回去接你和团团吗?”

苏笑笑下意识摇头,“等等,林莹说你说的,可没说她问的你。”

张怀民想想林莹的话,大意没错,但有些颠倒,“可是不会吧?我比她大十二岁。”

苏笑笑:“大的知道疼人啊。”

张怀民笑了,“对,我比你大六岁!”

苏笑笑听出他言外之意,瞪他:“少往我身上代入。还有,林莹什么时候叫你早点回去接我?”

“我准备回家前几天吧。”张怀民仔细想想,“我收拾房子不小心擦破点皮,担心路上感染,去卫生院抹碘酒。”

苏笑笑算算时间,如果张怀民听林莹的话立刻去买票,多半正好是原主去世那天到家。

如果林莹不知道张怀民早几天回去会摊上什么事,那就是真关心张怀民,就没必要说刚才那些话。

假如她知道,她怎么知道原主会死?想来只有一个可能,林莹跟她一样是穿越的。

第19章 邮局的小喇叭妈妈骗人,你可以喊妈妈……

林莹要是穿越的,苏笑笑也不怕,她敢拆穿苏笑笑,苏笑笑就敢把她拖下水,大不了一起死!

做好最坏的打算,苏笑笑反而无所畏惧:“张怀民,我可以不管林莹想干嘛,但请你务必记住刚才说的话。”

“什么话?”张怀民下意识问。

苏笑笑:“林莹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刚才跟你出来就是好奇我是黑是白。”

“肯定是这样。”张怀民说出来反而心虚,被苏笑笑说的他也觉着林莹怪异,暗暗决定以后不去卫生院,无论大病小病都直接去医院。

苏笑笑问:“林莹是岛民吗?”

张怀民点头:“卫生院就是岛上的。平时只能看小病。以前岛民得了大病都是去甬城市。现在是去部队在这边办的军医院。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苏笑笑:“还不是怕她是哪位首长的亲戚。”

“你还知道把人得罪了?”张怀民一时无语又想笑,“如果她真是部队司令的侄女,你——”

苏笑笑打断:“不可能!你的条件是很好,在军校进修过,又是首都人,父母双职工,长相也能看——”

“只是能看?”张怀民扭头,“看清楚再说啊。”

团团点头。

张怀民气乐了,捏捏他的小脸。

团团烦的拨开他的手。

张怀民眼神示意苏笑笑继续。

苏笑笑:“你条件不错,可军中像你这样的肯定不止你一个,司令的侄女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她真是首长的侄女,用不着追别人,也不会在卫生院当护士,最差也能进岛上的军医院。”

真让苏笑笑说对了!军医院护士长就是司令夫人。真是司令的侄女,早被护士长带在身边手把手调/教。

“不是首长的侄女你还担心得罪她?”

苏笑笑:“你上面不止一位首长。有师长,有政委,还有训练参谋吧?后勤一二把手是不是也比你职位高?这么多人咱谁也得罪不起啊。”

“既然知道,以后说话注意点啊。”

苏笑笑想了想:“如果我忍不住呢?”

“那就转业,你养我!”张怀民道。

苏笑笑转向他:“舍得?”

张怀民:“以前不舍。去年年底看着团长血肉模糊的样子,我觉着活着就好。至于其他的,服从命令听指挥!”

苏笑笑见他搬出已故之人,便知他没骗自己。有他这番话,苏笑笑愈发无所畏忌。

回到家中俩人也没闲着,检查厨房里还缺什么。

查清楚,两人就带着团团去供销社,顺便给团团买一瓶麦乳精和一瓶罐头。

苏笑笑本打算给团团买奶糖,然而供销社只有硬糖。

下午,俩人洗衣服刷鞋晒被子。

翌日上午,俩人拾掇菜园子,又找西边的双姐要一些种子和嫩苗,把上一任房主薅空的苗补齐。

家里安排妥当,张怀民就带着苏笑笑的资料去部队。

十一月十八号,万里无云,苏笑笑挎着包抱着苏团团去邮局。

苏笑笑没有车子,需要走过去,不希望上班第一天迟到,早早吃过饭早早出发,结果正好赶上学生上学。

可惜不同路,到路口苏笑笑跟学生分开,团团满脸不舍。苏笑笑逗他:“跟哥哥姐姐去上学好不好?”

团团果断抱住妈妈的脖子。

苏笑笑怕被不知轻重的小崽子搂岔气,赶忙说:“妈妈逗你呢。团团,下来走一会儿,妈妈歇一会儿再抱你?”

团团下来往前跑。

跑了两百多米小脸通红,苏笑笑抱起他。抱着他走一段,团团下来跑一会儿。母子俩边走边玩,半个小时才到邮局。

邮局正好开门。

开门的大姐正是苏笑笑的邻居吴双。

吴双比苏笑笑来得早,她先从后门进去,稍稍收拾一下才从里面把门打开。

看到苏笑笑,吴双下意识问:“给家里寄信?”

苏笑笑条件反射般说:“不是。”意识到什么,暗骂一声张怀民,该交代的不说,不用交代的唠叨一箩筐。“双姐,您也在邮局上班啊?”

吴双点头,紧接着也意识到什么:“前几天主任说要来个有本事的同事就是你?”说出来一脸懊恼,“我早该想到是你。这几年没有毕业生,这几天家属区就你一个新来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苏笑笑说:“也有可能部队转业的女兵啊。”

“女兵哪懂咱们邮局的事。”

苏笑笑好奇:“主任没告诉你啊?”

“你的材料昨天送来的吧?我昨天轮休。”

说起轮休,苏笑笑想到自己:“双姐,您看我啥时候轮休合适?”

“你啊?”吴双真知道,“你不用。你周末休息。我们大家商量过,你懂得多,回头你多教教我们。”紧接着又安慰她,“千万别有心理负担。其实你不知道,咱们部队的军官周末不好请假。不怕你笑话,我想平时休息给我家那口子做点好吃的。”

苏笑笑表示理解:“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周末休息,我们每月也能轮到两个周末。因为星期天咱们这里就俩人,其他人都休息。”

苏笑笑听了这话

顿时放心下来。

吴双把两扇门都打开,招呼她进来,“咱们这里不比首都,最大的是主任,算上值班的还有你我才九个人。不过要是有事也可以请假,不扣工资,别都走耽误事就行。”

苏笑笑懂了,牵着团团进去。

吴双看到团团忍不住问怎么没送团团去托儿所。

苏笑笑:“刚到这里怯生。不过您也别担心,团团以前跟我去过邮局。”

团团奶声奶气道:“我帮妈妈上班。”

“你会吗?”吴双逗他。

团团点头:“会!”

吴双心里不信,嘴上说:“团团好厉害啊。”

被陌生人称赞团团不好意思,转身抱住妈妈的腿。

苏笑笑弯腰抱起他跟吴双去柜台里面,问饭盒放哪儿。

吴双领她到后院,推开一个小房间,里头有俩炉子。吴双指着炉子:“一个蒸米饭一个热菜。不过也只有冬天能自己带饭。”

苏笑笑:“怀民跟我说过,说这里夏天和春天也很热。”

吴双一听她知道便不再废话,打开橱柜,苏笑笑把两个饭盒放进去。

这个邮局比首都的小一半,团团逛一会就觉着没意思,伸手要抱抱,苏笑笑看没人来就先抱他。

等来人了,苏笑笑把他放她座位上。

午饭后,团团在苏笑笑怀里睡一会儿,睁开眼发一会儿呆小孩精神了。没啥可玩的,他就扒着桌子趴柜台上往外看。

看了三天,团团看出门道,有人朝妈妈走来他就奶声奶气地问:“同志,寄信吗?”

头一回别说来寄信的人,邮局的工作人员也被他惊得一愣一愣。

后来习惯了,工作人家就把他当小喇叭使。

团团不负众望,半个月他就把自己干成邮局小喇叭,全岛官兵和渔民都知道邮局有个免费小职工。

苏笑笑见儿子愈发不怕陌生人,决定年后就送他去幼儿园。

小孩子天天跟成年人打交道,时间久了就失了童真。长大后回想起来会很失落,可能都不会跟同龄人玩儿。

十二月初,晚上张怀民回家住,团团睡着后,苏笑笑就把她的想法告诉张怀民。

张怀民算算时间:“后天周末,你领团团出去,看着他跟小孩玩儿?”

“每周末都出去,关键他不跟同龄人玩,总想着跟钟团长家的三娃玩。人家八岁,不是拿着木枪玩抓鬼子,就是上山下海,咋跟他玩啊。”苏笑笑看着睡在他和张怀民中间的小屁孩,“人不大心气不小。”

张怀民笑着:“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可能因为慕强。”

“那怎么办?”苏笑笑想想,“团团叫他们来咱家吃罐头呢?”

张怀民微微摇头。

虽然他到这边才五年,不够了解钟团长一家,但没少听已逝的前团长说钟团长和宋老师不是过日子的人。

张怀民:“他们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可能因为都是大学生,便认为给孩子攒钱娶媳妇,不如把孩子养得人高马大知识渊博。只要对身体好对学习有帮助的,宋老师毫不吝啬。简单来说,钟家孩子虽多,但人家什么好吃的都吃过,看的书也是五花八门。我以前的团长算过,每月生活费最低五十,高了可能七八十。”

苏笑笑不禁坐起来:“这么舍得?”

“非常舍得。钟家老小是个混不吝,谁的面子都不给。明儿一早我陪你去副食厂,看看能不能碰到钟家几个大的。老大挺懂事。”张怀民把被子往上拉,“早点休息。”

翌日清晨,苏笑笑起来就给团团穿衣服,然后抱他下楼。

张怀民洗漱好拉开炉子,把团团哄醒给他洗脸,苏笑笑去洗漱。

随后夫妻俩拎着篮子带着孩子去副食厂。

哪怕他们认为起得很早,依然没有钟家几个孩子起得早。这次老小没来,是那个戳团团小脸的半大小子带着另外两兄弟。

张怀民问团团要不要跟大哥哥玩儿。

团团来了半个多月,在邮局玩大胆了,可他依然不敢跟比他大太多的大孩子玩。

张怀民笑着说:“这个是大娃哥哥,和三娃大哥哥是一家的,跟着他就能见到三娃大哥哥。”

苏团团的眼睛亮了。

钟家大娃见他这样十分惊讶:“三娃都成大哥哥了?苏团团想跟三娃玩?那跟我回家好不好?”

团团找妈妈。

苏笑笑:“妈妈做好饭叫爸爸去接你?”

“妈妈不骗人?”

苏笑笑摇头:“妈妈骗人,你可以喊妈妈大骗子。”

团团扭头眼巴巴看着钟家大娃。

钟大娃把手里的海鲜给兄弟,伸出手:“走吧。邮局的小喇叭!”

第20章 不死心还知道曲线救国找我大哥啊……

邮局的小喇叭到钟团长家门外看到他的大哥哥就要下来。

钟大娃冲弟弟招手。

三娃跑过去:“干嘛?”

“团团想跟你玩儿。”钟大娃把小孩的手递给弟弟。

钟三娃弯腰,拉着小孩的手,另一只手戳戳他的小脸:“你厉害啊,还知道曲线救国找我大哥。”

团团害羞地笑了。

钟三娃惊奇:“你还有小酒窝啊?我以后叫你小酒窝吧。”

“我叫团团啊。”

钟三娃噎了一下:“——我看你叫小喇叭还差不多。”

“我不叫小喇叭!”团团很认真。

钟大娃朝弟弟后脑勺一巴掌:“他才三岁,分不清好赖,别逗他。苏阿姨做好饭张叔叔就来接他。”又担心虎了吧唧的弟弟欺负人小孩:“三娃子,苏团团哭了,我让你陪他一起哭!”

钟三娃顿时觉着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不敢糊弄眼前的小不点:“团团,想玩什么?”

苏团团个三岁小孩玩老鹰抓小鸡都能把自己绊倒,他会玩什么?啥也不会!长这么大只跟妈妈下过棋。

架不住苏团团见多识广啊。

“大哥哥,玩打枪。”

钟三娃是钟家老小,亲兄弟之间他老三,算上四个异父异母的兄弟他老七。长这么大没被喊过哥,更别说大哥哥。

“大哥哥”三个字把钟三娃喊迷糊了,决定舍命陪小孩。

苏团团看起来懂事乖巧,可他毕竟三岁,很多时候听不懂人话。张怀民担心儿子给钟团长一家添麻烦,苏笑笑切好藕片,还没下锅炒,他就去钟家。

不过没到钟家就看到他儿子,苏团团在钟家隔壁沈家门口跟几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女孩玩丢沙包。

钟三娃懂事的时候很懂事,故意砸慢一点,隔几次砸一次苏团团,让他有参与感。小孩出了一头汗也不觉着累,见着他爸就显摆:“爸爸,大哥哥砸不到我。”

张怀民敷衍地笑着:“团团好厉害啊。”

团团点头:“爸爸,你也玩!”

“不行啊。妈妈做好饭了。”张怀民抱起儿子,“不饿吗?”

团团玩饿了,可是还想玩,以至于一脸纠结。

钟三娃看他这样立刻说:“我也饿了,回家吃饭。苏团团,改天玩!”

团团冲爸爸伸出手。

张怀民向几个孩子道一声谢,决定饭后就去供销社买一包糖,回头塞团团兜里,让他给哥哥姐姐们。

团团到家意犹未尽,跟妈妈显摆哥哥姐姐怎么砸怎么躲,接着又显摆哥哥姐姐没有他厉害,都砸不到他。

苏笑笑心说人家真想砸你,一个沙包就能把你干倒。

“先洗脸吃饭!”苏笑笑摸摸儿子的贴身衣服,果然里头都是汗,便给张怀民使个眼色。

苏笑笑关上厨房门,把他抱到炉子边给团团擦汗,然后把衣服脱掉,快速换上张怀民拿来的干衣服。

到饭桌前,苏笑笑忍不住问张怀民:“有几个小孩跟他玩儿?”

“有钟团家的老小,沈团的两个女儿,还有几个我认不清,不在这边,好像瓦房那边的。”

苏笑笑最近买菜上班要穿过几个地方,看到过一片瓦房,比楼房新,修的很整齐,跟这边一处那边一处的民房不一样,应该也是家属区。

“这些孩子怪好的。”

张怀民:“可能因

为有三娃在他们不敢乱来吧。”

“钟团长的小儿子这么虎?”苏笑笑诧异,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看起来很机灵啊。

张怀民点头:“莽撞的很。不过不是因为怕他。钟家老大是岛上的孩子王,比他大三四岁的都服他。其他孩子不听三娃的话,怕三娃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吧。”

苏笑笑想想这两次碰到钟家大娃,每次都是他跟他们打招呼,有礼貌有分寸,对团团耐心又温和:“看不出来啊。还有,上次我们碰到的两个比他高一点,我以为他只是性格外向,没想到他最大。”

张怀民笑了,给团团夹一片藕塞他手里:“算年龄他不是老大。怎么说呢?有的人年龄小,但有担当。”

看到盛菜的盘子,盛粥的碗,张怀民想起了它们的第一任主人:“我是不是忘了说,前团长嫂子被婆家害死后,婆家人也被打个半死?”

苏笑笑摇了摇头。

张怀民:“要追究起来,其实是娘家人把嫂子碰倒的,没法让婆家人给嫂子偿命。所以钟大娃就带着年龄相仿的半大小子把人绑了揍一顿。当时我在部队,没能亲眼所见,听说周围不上班的军属想上前阻拦,他弄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拿着大刀、锄头在门口挡着,谁靠近砸谁。”

苏笑笑不敢置信,心说这就是部队家属区长大的小孩吗。

张怀民笑道:“我怀疑邻居们也没想阻拦。不然这篱笆小院能拦住谁啊。”

“钟大娃因为那次的事一战成名?”

张怀民:“以前就有担当。那次之后算是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笑笑不由得转向小不点:“你儿子现在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怀民想起往部队送报纸的邮递员说的事,失笑:“是呀。邮局的小喇叭!”

小喇叭抬头,一脸疑惑,爸爸说什么呢。

张怀民:“好好吃饭,饭后还要跟妈妈去上班。”

“我和大哥哥玩!”

张怀民:“大哥哥要写字。回头让妈妈教你,学会了你跟大哥哥一起写。”

苏团团不知道写字意味着什么,不妨碍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张怀民说起苏笑笑上班就想到供销社在她上班的那条路上,提醒苏笑笑买包糖果。

团团一听到糖果,连饭都不吃了。

苏笑笑见他这样好气又好笑:“不吃饭不买糖。”

团团放下喝粥的勺子,决定不吃就不吃!

苏笑笑:“那中午也不带饭,我们去食堂吃?”

前几天团团有点不舒服,一直叫妈妈抱,张怀民炒菜的手艺不行,家里也没有酱菜咸菜就粥,他干脆去食堂买粥和包子。

团团吃过妈妈做的包子,有滋有味,也吃过妈妈用大虾做的虾饺,都比买的好吃,他愈发嫌弃食堂的饭菜。

团团一听要吃食堂瞬间挂脸,扁着嘴巴准备哭给妈妈看。

苏笑笑夹一块藕抵他嘴巴,团团委委屈屈地张嘴,用小手捏住,可怜巴巴看他妈,就会吓唬人!

苏笑笑边吃边说:“团团,不要学其他小孩撒泼打滚哭闹,这些招数对妈妈不好使。你想哭,现在就可以,眼睛哭肿难受的是你。妈妈不会因为你可怜就同情你。你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也不会听你的话叫大哥哥和你玩儿。”

“妈妈没有双姐好!”苏团团大声宣布。

“死哪儿去了!”

一声暴吼传过来,一家三口吓一跳。苏笑笑和张怀民面面相觑,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

“这一天天的吃饭都找不着人,养你们这些祖宗有啥用,也不知道帮我干活……”

唠唠叨叨声由近及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苏笑笑转身团团:“双姐好?”

团团吓得直摇头。

苏笑笑乐了。她忍着笑问张怀民:“双姐几个孩子?都多大了?”

“三个。跟钟团家的三个娃年龄相仿。好像因为嫂子家穷没人敢娶,正好碰到参谋长个大龄青年,嫂子不嫌他年龄大,他也不嫌双姐穷。也算夫妻互补。不过跟钟家不同的是老大老二是儿子,老三是女儿。”张怀民说完觉着很奇怪,“你俩同事这么久,你不知道?”

苏笑笑:“刚认识没几天,她不主动说我哪好意思主动问。平时在家就盯着团团,也没空留意她家几口人。虽然听到过小孩打闹的声音,可咱们东边的政委家不是也有几个?我哪分得清谁是谁。”

张怀民:“咱们左右两家邻居你平时也没走动过?”

苏笑笑点头:“过去咋说啊?我是新搬来的邻居。空着手多失礼。要不改天叫团团奶奶寄几样首都特产,我每家送一点?”

张怀民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以前他一个人过来,没有给家里去电报的习惯,现在带着团团安顿下来,总要给家里说一声。

张怀民:“那你给妈写信,就说咱们在这里一切都好。”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他那封规规矩矩的家书。

单看家书,苏笑笑以为他本人沉默寡言为人木讷。事实上他是真觉着没啥可写的。家书让苏笑笑来写,苏笑笑有得写。

饭后带着团团到邮局,让团团自己玩,她就用抽屉里的信纸给公婆写信。

先写一路平安,南方暖和,至今气温未到零下,就是湿气重,三天不晒被子,被子又冰又凉,不用盐水瓶灌热水捂不热被窝。接着写团团很想爷爷奶奶,想奶奶做的好吃的,爷爷买的好吃的。中间插几句张怀民的情况,邀请公婆寒假来玩儿,家里有个书房可以放行军床,团团的房间还空着。最后提醒二老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重活留给张新民干。

信写好,苏笑笑买了信封和邮票就盖上邮戳。

苏笑笑刚把她的信放在一堆要寄的信里头,一个渔民大步进来。苏笑笑见她有六十多岁,提醒她慢点。

戴着斗笠的老太太进门就打量苏笑笑:“您是新来的苏同志?”

老太太口音很重,苏笑笑努力听才听懂,点点头:“您是寄信还是买邮票信封?”

“我——我想写一封信。”老太太挺不好意思,“给杭城的女儿。”犹犹豫豫又补一句,“想知道能不能回来过春节。”

估计不能!有工作的人春节只有一天假啊。苏笑笑仍然笑着问:“要我帮你写吗?可以啊。”拿出她自己的信纸,“说慢点,我刚来,有点不习惯大家说话的方式。”

吴双牵着团团进来,想向苏笑笑抱怨,“你儿子人小鬼大,都敢跟隔壁公社的人侃大山。”苏笑笑的话先传入她耳中,心说她真会说话,明明老太太普通话不标准,硬说自己不行。

吴双喜欢这样的同事,松开小崽子,把角落里的椅子搬到柜台前,让老太太坐下慢慢说。

老太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苏笑笑又不能按照她的土话来写,一边确定她说的内容一边润色,一封信写了半个多小时。

给亲戚寄东西的渔民在旁边看一会儿,忍不住问:“邮局现在还帮写信?”

苏笑笑可不想一天到晚写信:“有时间可以的。现在不行。”她收下老太太的钱,帮她贴上邮票,“现在得给你寄东西。寄去哪儿?”

渔民递给苏笑笑个纸条,纸条很旧,最边上的字快看不清了。苏笑笑把地址抄下来,又找一张空白的纸抄一遍递给渔民,让他收好,就问他寄件人姓名和地址。

渔民接过信纸愣了片刻,看清上面的内容,再看看自己皱巴巴的纸条,连忙道谢。

苏笑笑不在意地笑笑:“顺手的事。您说地址吧。”

吴双把渔民的东西拿去过称,然后找邮局专用袋帮他装好。

渔民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吴双,而是不放心苏笑笑,担心她虚有其表。渔民盯着地址看一会,意识到苏笑笑

的字很好看,比他刚上初中的儿子写得好,瞬间放心下来,心说邮局终于来个识字的。

渔民走后没多久,又来两位,一个是军嫂,一个是中学老师,给老家人寄信,内容跟苏笑笑差不多,向家人报平安,再告诉家人不能回去过春节。

两人先后离开,邮局的邮递员开着邮局唯一一辆车出去,半个小时后,拉一车东西回来。

吴双带着几个人帮邮递员搬下来。邮递员进来就给苏笑笑一封信:“嫂子,您的信。”

“我的?”苏笑笑心说,谁给我写信啊。

原身的那些同学下乡的下乡参军的参军嫁人的嫁人,因为不在一块渐渐断了联系。亲戚不应该这么着急给她寄信啊。

苏笑笑接过去,看到上面的寄信人,顿时气笑了。

吴双好奇地问:“谁呀?”

“我爹娘。”苏笑笑折起来塞兜里。

吴双见她这样很奇怪,小声问:“跟你爹娘关系不好啊?”不由得朝外看。团团一脸好奇地看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吴双低声问:“团团都跟你姓了,你爹娘还不满意啊?”

“回头再说。”苏笑笑从柜台里出来,帮大家把邮件分类,邮递员先送信件和小件,大件通知收件人来取,或者约定好时间,邮递员一车送过去。

邮件整理好,邮递员离开,邮局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吴双就问:“啥情况啊?”

苏笑笑冲团团招招手。

团团摇摇头朝后院跑去。

苏笑笑跟到门口,听到小崽子喊值班人员,也是上过战场的退伍老兵:“爷爷,我要尿尿。”

退伍老兵从屋里出来,苏笑笑不管他,回来跟吴双说她爹是倒插门,她爷爷的头七刚过,她爹就迫不及待地叫她改姓。

吴双下意识问:“你娘呢?没说什么?”

“我娘以夫为天!”

吴双张张口,一句“你娘脑子有病吧”到嘴边又憋回去,“你娘就不怕把你爷爷泉下有知上来找她?”

苏笑笑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兴许苏老爷子就是泉下有知把她弄过来收拾那一大家子,“不怕呢。”

吴双:“要不你快看看你娘找你啥事?”

除了房子还能有啥事。

苏笑笑朝外看看,没人来寄件,平时也就几个人,估计上午没什么人了,她就把信拿出来,果然知道她随军后又想搬回来。

吴双好奇心盛:“啥事?”

“我弟妹快生了,说不想在娘家生,想搬回我家生孩子坐月子。”

吴双:“娘家嫂子不让她在娘家生吧?”

苏笑笑心说,何出此言啊。看吴双的表情很笃定,苏笑笑:“嫂子怎么知道?”

“借死不借生啊。”吴双道,“你可别犯糊涂。在你家生回头就把你们一家三口的运借没了。”

隔壁柜上的同志不禁开口:“嫂子,小点声,传出去得说你搞封建迷信。”

吴双:“这不是封建迷信。再说了,要没有那些鬼鬼神神,笑笑她家前面那位干啥说屋里有东西?”

苏笑笑真没见过。

以前听人说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苏笑笑也问过团团有没有看到一个阿姨跟他玩儿。团团个听不懂人话的直接说:“不和阿姨玩。”

苏笑笑:“嫂子,我婆婆也是这么说的。”

吴双朝同事看一眼,听见了吧。

同事无奈地说:“我妈也这么说过。可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

吴双一想苏笑笑知道,便不废话,直接问:“你打算咋办?”

“没有我的同意,他们不敢贸然进去。”苏笑笑道,“其实不是我弟妹娘家嫂子怕她借运。我弟妹娘家出身有点,用现在的话说不光彩。我爹估计怕他们连累孩子一出生就成了富农的后代。”

吴双:“那也不能让他们进门。请神容易送神难!”

苏笑笑点头:“我当没收到。过段时间再给老家人去封信,再寄点节礼过去,请他们盯着房子。”

吴双:“你有数就行。是不是快中午了?”

苏笑笑想说早着呢。朝墙上看去,十一点半了。

可能她写信用了太长时间。苏笑笑跟吴双等人商量谁先吃饭。

吴双想着苏笑笑喂团团吃得慢,就说她先去。

退伍军人已经把饭蒸好。吴双把几个装菜的饭盒放锅里,感觉差不多了,把她一个人的拿出来。

吴双看团团扒着门框看她:“吃不吃?”

团团果断摇头。

陆续进来的同事见小孩往前面跑,不禁说:“不愧是大城市的孩子,三岁就这么懂事,从不贪嘴。”

吴双忍不住点头。

邮局很小,前面跟后面厨房只隔一个空荡荡的院子。苏笑笑听了这话笑着抱起儿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哪是不吃,你是挑嘴啊。”

团团捂住妈妈的嘴巴。

苏笑笑拉下他的小手:“明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团团好久没吃过肉,要吃饭店里的肉。

苏笑笑没敢说去食堂看看。

上了几天班,星期天休息她也不想做饭,买好中午和晚上的菜,她就抱着团团去食堂,要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油条泡豆浆。

团团第一次吃惊为天人,小小一个干掉一根油条和半碗豆浆。苏笑笑不得已又来一碗咸豆浆。

苏笑笑抱着他到家,小孩吃太饱,坐椅子上一动不动。

苏笑笑把昨儿买的糖拿出来一把塞他兜里,小孩都懒得看。见他这样,苏笑笑就忙自己的,拿出小芋头和小红薯,然后去东家借点柴,去西家借个铁丝网,又弄几块砖头把铁丝网架起来,在屋檐下烤芋头红薯,请左右邻居的小孩来她家吃。

两家七个孩子,大大小小都过来,家里第一次这么热闹,团团很兴奋,一会儿拉着哥哥的手塞一个糖,一会儿给姐姐一个,一会儿蹲妈妈跟前往她嘴里送个糖,托着下巴看她生火。

苏笑笑想找报纸,突然想到昨天收到的信,就把信找出来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