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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君明臣贤她们站上了主牌桌……

这时代重诺,她自然不会坏了规矩,刘邦如果封她为托孤重臣,今后她站在朝堂,也能让吕后不至于大封吕家人为王侯。

她走一条险路,而且吕雉又不是万历,她原本的权力也来自于刘邦,刘邦一死,她杀谁也不会整到她头上,毕竟陈平周勃他们吕后都整不到。她只要今后不跟吕后抢君权,她不可能给自己留下什么骂名。

吕后难道不知道那些功臣是多大的雷吗?她知道,但她没办法,功臣们关系枝盘叶错,如果对上,她执权会更加艰难。

对于统治者来说,功绩可比私德重要多了,像她这样让百姓吃饱穿暖能读上书的,又助高祖平定天下,拿出强兵利刃,火药护住咸阳城,日后再有政绩,这样的贤臣就不能算贤臣了,她出庙堂入江湖就封圣了。

别说吕后,任何一个正常统治者也做不到拿她如何,除非想后世都被骂到死。

所以她并不怕成为托孤重臣。

吕家被诛是大封吕氏王侯,天下不服,封王有兵有什么用?有兵他打得了仗吗?那些将士认吗?结果让功臣们拿着刘邦的白马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给清洗干净了。

魏倩并不需要做什么,她立在那里,就是制衡,就能稳住朝纲。

萧何也可以,但萧何垂垂老矣。

但魏倩没有想到,最终刘邦会给她那么大的权力,完全颠覆了她曾经对未来的规划,她不必再屈膝跪于他人权柄之下。

她当不了吕后的臣子,因为她们分庭抗礼,权利的游戏,她们站上了主牌桌。

魏倩回到了府里,她今年二十五,并不想过多的参与朝庭斗争,她有许多理想还未完成,大梁还在建设,她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这片江山无限好,她想多留下些东西。

百姓还穷困,汉地少马,匃奴宁愿不买汉地的东西也不肯卖马,这是短期战略,明显匃奴贼心不死,想再来闯关。

匃奴都打不赢,她怎么开丝绸之路?

她如果能让吕后开疆拓土之功,那么吕后还不得把她捧起来。

大有可为——

君明臣贤,功劳是分不开的,到了统治者的位置,几乎是富贵权力都有,但依旧有很多累死的君王与权臣。

有了崇高的理想,就能脱离低级的趣味,古人的崇高理想,就是清名垂于竹帛也。

话说另一边的江湖,被魏倩这种造谣式的故事杀疯了,这个时候可没什么故事,小说家写得很无聊的。

魏倩的故事一出,又写的是离得不远的,东周末年的故事,可不就来了劲了。

这个时候读者的阈值是很低很低的,如经济市场一样,她的品牌概念一砸下去,几乎所有贵妇,能以用得起,穿得起琅嬛阁的东西为荣。

此时也是,对于天下人来说,你要是不知道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就落伍了,就out了,一看就没朋友。

有朋友也能听朋友吹牛听到啊。

魏倩这故事,让说书人小赚了一笔。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入行的。魏倩点了一把文娱的火,加上现在纸张泛滥,买来写故事,也可以嘛。

于是小说家们有样学样,开始找史书杂谈的故事写,那是越写越野。

刘邦看到后面脸都绿了,暗思以后后人不会也这么编排我吧?

于是他也不嫌弃史官了,让人来写起居录,记,“记仔细了,写朕是多么正经的一个人。”

史官都黑线心里呵呵了,面上依旧不变,他是专业的。

刘邦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于是让萧何定文字发行的审核标准,不能什么脏的臭的都写出来,这个时代百姓又好糊弄,再搞什么祭祀鬼神,人殉就麻烦了。

萧何也觉得是这个理,这个魏相是真折腾,每次做点小事都能引起这么大风浪。

如果魏倩知道他这么想,定会不要脸的说,没办法,顶流是这样的啦。

长安深秋,未央宫的檐角挑着几缕残阳,风过时,铜铃轻响,如刀戟相击后的余音。吕后端坐殿中,广袖垂落。

“子房先生,”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在这安静的殿内显得很是清晰,宫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立嫡立长,自古有制。可如今陛下心意浮动,太子之位,竟有动摇之危。”

张良静坐于对面,一身道袍,身形肃肃如松。

“皇后所虑,良已明白。”他缓缓道,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外物,他两年前已辞官,如今只是帝后座上宾罢了。

他参与不参与,都无妨,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太子仁厚,天下归心。然陛下所忧者,非才不足,而是威不立。”

吕后知道,刘盈不成器,刘邦近来频频召见戚夫人之子如意,言谈间都是易储之意。此事若成,不仅刘盈性命堪忧,她吕氏一门,都危在旦夕。

“求先生帮我!”

张良叹了一声,只得再为帝后画策,“良有一策,或可解此局。”

“不知是何策?”

“商山四皓。”张良喝了一口宫侍端上的茶,“此四人避秦乱世,隐居山林,德高望重,天下景仰。若能请其出山,侍太子左右,陛下见之,必当改观。”

殿外风声渐紧,卷起落叶萧萧。

吕后起身拱手一拜,“多谢先生。”

张良忙扶起她,再拱手拜之,“皇后客气,良乃汉臣,自当为社稷谋。”

数日后,商山四皓应邀入宫,白发苍颜,衣袂飘飘。刘邦见之,大惊失色,知太子羽翼已成,再难动摇。

对戚夫人说莫再闹事,日后吕后真尔主矣。

戚夫人简直天塌了。

而张良于道观远望终南,山色如墨,云海翻涌。他轻叹一声,转身隐入暮色之中,再不问朝堂之事。

魏倩知道这事其实有些奇怪,她以为吕后会来问她,但是没有,嗯,有些奇怪。

吕后不来问她,是因为她也是局中人,又是开国功臣,刘邦又活得好好的,大权在握。而魏倩的为难她又不是不知道,等刘邦死后,魏倩就是她的能臣。

何必因为这些事把君臣缘份给搞僵。

所以大家都在站队的时候,魏倩开始在想她下一个故事写什么了。

此时长安冬雪皑皑,像她这么写一个短文鸽三月的,依旧沸沸扬扬,只能说这年代的小说家太不能打了,没创意啊。

其他人在站队政斗,而她宅起来酿酒,给侍女们讲衣裳的新思路,引引汉初时尚潮流,顺便做香水。

可惜并没有成功,她擦着香膏很是遗憾。

西筠看她一天比一天闲,忍不住催更,“丞相既然空闲,何不再写个故事?”

魏倩擦着香膏的手一顿,看身边侍女们一脸目光崇拜的看过来,嗯,也不是不行。

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时代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与后世的完全不一样,最初的版本是。

天帝之女织女,居银河东岸,司掌天衣织造,平日里勤勉孤清。天帝怜其独身一人,遂许嫁河西牛郎为妻。

孰料婚后织女耽于情爱,因为男色荒废天职。天帝震怒,责其归返东岸,唯许每年七夕渡鹊桥相会。

自此星河为界,岁岁一期,鹊桥成时,方得执手话相

思。

毕竟在宋朝以前,对门当户对比较看重,神仙配对也讲究门当户对。

但这种故事没有爽感,寒门学子代入不进去,牛郎星离他们太远。

然后牛郎星从独享星域的神,变成了人间骑着老黄牛的凡人。

所以故事就很违合,都不懂为什么他偷了织女的衣服,成亲后,就能搭鹊桥了,还住进了银河西,成了牛郎星。

那个时候读者不管,爽就可以了,反正牛郎一听就是放牛的,放牛的,那不就是庄稼汉子。

于是梦就做起来了,牛郎偷了织女衣服,强行囚禁成亲,可谓是爽文的鼻祖。

但这种文得宋之后才能流行起来,因为那个时代,是可以高娶高嫁了,甚至女诫都出来了。在秦汉时期,**一个女孩,是要被阉割,流放三千里的。

如果**加**,比如亲父对女儿下手,是直接死刑的。

这是一个重豪情的时代,他们敬英雄,对只敢朝女流下手的恶心懦弱人渣,多看一眼都嫌弃。

女人也多凶悍,只会被骂立不起来,不会被骂悍妇,这个时代,悍妇壮妇都是夸人的词,吕后年少就烂桃花很多,都看上她的强悍能干,一看就是贤妻。

所以这故事女人也代不起来,她们理解织女一年只有一天假与情郎相会的惨,不能理解被偷衣服,王母找来还爱上犯罪嫌疑人的扭曲心理。

男人对男人的要求其实更高,古代的雄竞是很激烈的,被淘汰掉的就被淘汰了,不可能出现,强了一个女孩,就能逼她嫁给自己。

那不乱套了?不敢跟强者争夺,直接朝弱者下手。

还是后面宋之后对女人的规训越来越严苛,失了清白恨不得那女人以死明志,以证清白。都是屁话,清白是什么?是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到了女人这里,清白就成了身体的触碰了?只是他们变恶心了,因为他们害怕竞争,所以强行把雄竞,变为了雌竞。

明明是更强的男人,可以拥有更多的女人,只要他养得起,给得了庇护。偷换概念对女子非常严苛,让人从这种变态世道憋成变态,立规矩,立贞洁,媳妇熬成婆后变本加厉对媳妇。

男人书读多了,开始对没资格碰书的女子规训,让她们互相残杀,耗死在宅院里,甚至出门都困难。

秦汉唐时期,女子出远门是很常见的,因为律法严苛,可到了牛郎织女故事都变了的时候,就知道那时的社会风气了。

强行把仙女拖入淤泥里,她真的可以变成自己老婆,女儿失去了地,财产,成了娘家的所有物,女方家不想闹大。

为了安全,只有闺宅可待。

这种情况一直到革命解放,女人才重新活了过来,而不是一座座牌坊。

所以明清很多故事都不好抄,因为很多类似于牛郎织女,落魄才子配高官千金的,这个时代的人不理解,对于不理解的东西,别人会索然无味,这都什么?

这不白日做梦吗?

万一真有傻的信了才麻烦,他们从小说里学到去付诸行动,那就完了。

这个社会文化水平基本没有,不要去挑战他们的智商。

儿女情长她也不擅长,魏倩摸着自己良心,觉得良心实在太少,更别说感情。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感情淡漠的,然后她就被同龄女同学批评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他那么爱你你却无动于衷。

人家追求你这么久你都不给个态度,太冷血了吧?

擅得她以为自己真的心理有问题,虽然没被pua到接受别人的追求,但也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向别人学习面部表情表达自己也有深厚感情。

直到她最后发现,呸,恋爱脑才有病,她没感情明明是追求者长得不行,什么都没有想靠对女孩好死皮赖脸追到人,偏偏很多女孩恋爱脑吃这套。

魏倩想,要不写神话故事吧,正得发邪的那种。

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家,这家夫妻两,生了个怪娃娃。

第102章 里应外合陛下,卢绾反了

冬日里暖阳正好,日光斜斜地穿过雕花窗棂,在檀木案几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魏倩端坐窗前,青石砚中墨汁渐浓,她执笔在砚边轻轻一掭,墨色便顺着笔尖晕开。

——

商末陈塘关,总兵李靖府上乌云压顶。

殷氏怀胎三年六个月,腹中胎儿却迟迟不肯落地。

陈塘关的百姓们早已将这桩奇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殷夫人怀的是个妖孽,有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更有甚者,私下议论李总兵杀孽太重,这是报应。这些流言蜚语如同夏日的蚊蝇,驱之不散,让李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听说殷夫人怀胎已三年六个月,至今未产,莫不是怀了个妖怪?”集市上,一个卖菜的老汉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鱼贩说道。

“嘘!小声些!”鱼贩紧张地左右张望,“李总兵治军严明,若被他听见你议论他家事,小心吃板子!”

一日黄昏时分,陈塘关上空突然聚起一片赤红云霞。那云霞不似寻常晚霞,而是如同火焰般翻滚涌动,将整座城池映照成赤红之色。

殷氏正在后院散步,忽然腹中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她抓住身旁侍女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

“夫人!”侍女惊呼。

殷氏额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快,快扶我回房,孩子,孩子要生了——”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侍女们手忙脚乱地将殷氏扶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稳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管家则派人快马加鞭去找李靖。

产房内,殷氏的痛苦呻吟一声高过一声,谁也不敢多言。

“怎么,怎么会这样?”稳婆的声音从房内传出,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夫人腹中——有光!”

确实有光,透过窗纸,下人们惊恐地看到房内正透出越来越强的红光。

“啊——”殷氏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着是一阵死寂。

片刻后,稳婆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沾满鲜血。“妖,妖怪——”她嘴唇哆嗦着,只吐出这两个字便昏死过去。

侍女们壮着胆子探头向房内望去,只见殷氏虚弱地躺在产床上,而在产床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跳动着的——肉球!

那肉球通体赤红,表面有金色纹路,如同有生命般一起一伏。更骇人的是,它正发出“咚咚”的心跳声,每跳一下,就膨胀收缩一次,仿佛在呼吸。

消息传到正在回程的李靖耳中,这位身经百战的将

军竟险些从马上跌落。他挥鞭催马,星夜兼程赶回府中,连铠甲都来不及卸下,便直奔产房。

当李靖看到那个足有西瓜大小、不断蠕动的肉球时,脸色瞬间铁青。“果然是妖孽!”他怒喝一声,锵地拔出腰间宝剑。

“夫君不可!”殷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却被侍女按住,“那是我们的骨肉啊!”

李靖持剑的手微微发抖,剑尖却稳稳指向肉球。“怀胎三年六个月,生下这等怪物,岂是吉兆?今日我便除了这祸害,以免日后为害人间!”

说罢,他高举宝剑,寒光一闪,直劈向那跳动的肉球。

“轰——”

剑刃触及肉球的瞬间,一道刺目金光爆发而出,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冲击波将李靖震退数步,宝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待光芒散去,众人惊愕地发现肉球已被劈开,但里面既无血水也无内脏,而是蜷缩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

那孩子竟然在快速长大,一直到约莫三四岁大小才停止生长,通体如玉,眉心一点朱砂,出生竟自行站起,脆生生喊道,“爹爹砍我做甚?”

……

——

魏倩写的是最初版本的哪吒,他浑身长满了反骨,他的一生就是在反抗,哪吒闹海,后又为反抗孝道,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一刀一刀凌迟了自己,从此他不是李哪吒,只是哪吒。

反抗君王,跟着武王伐纣,他就是这么个决绝的性子,又有神通广大的能耐。

哪吒不愧是在哪都是顶流,一经发出,热度一下子就盖过其他,哪怕魏倩写了故事纯属虚构,不得当真。

还是很多人真心实意相信有一个哪吒。

因为他们都是反抗暴秦过来的,其实很多人是慌的,他们在反的时候逼不得已,安定下来就想给以前的作为找合理的作为,哪吒就能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这三岁孩子好帅!

怎么能这么帅!

班玉是最喜欢这个故事的,她兴致冲冲的来到丞相府,如今与魏相熟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礼了。

等到门房去报之,让她进去后,她就直接去魏倩的主院了。

班玉一路轻快地穿过丞相府的回廊,庭院里花木扶疏,远远瞧见魏倩在梧桐树下坐着摇椅晒太阳。

“每次看见魏相,都觉得人生之快莫过于此。”

“怎么,你也想躺平不问世事?”

班玉咳了咳,这她还真做不到,她就是个卷王的性子,再说她要是像魏相这般,早就被御史参下台了。

而今陛下身体不好,皇后主持朝政,她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她又没有魏相的功绩与能耐,照学不就完犊子了。

魏相这样的遇事就躲,也是一种能耐,起码朝臣们都不敢。

“魏相”班玉笑盈盈地挨着她坐下,“你写的哪吒故事,长安城里连三岁小儿都会讲了,方才我来时,还看见西市口两个总角孩童拿着木棍扮作火尖枪比划呢。”

魏倩哈哈大笑,“正常,小时候我听见仙女故事也非要纱巾来蒙头做仙女样。”

毕竟哪吒嘛,这角色从初创出来就深受欢迎,还有庙宇香火呢。

刘邦也是缺心眼,听说他极爱这个故事,给七岁的如意办了身哪吒的行头,让如意玩了把cosplay,让他在一众皇子里出了风头。

魏倩只能表示,好惨一如意。

那天还邀请魏倩来看,魏倩看着哪吒样的如意,这cosplay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她都忍不住捏捏如意的脸。

如意也不见外,拿起小小的火尖枪就给他们耍起来,引得笑声一片。魏倩在这群孩子里看到五岁的刘恒,他眼睛亮晶晶的朝她看过来,小孩眼里藏不住事,崇拜谁眼里都是谁,他都没这么看他爹。

魏倩忍不住揉了揉小刘恒的头,于是那天她后面就跟了条小尾巴。

想起这些事,魏倩不由失笑,一到新旧权力交替的时候,朝堂就会乱象丛生,她做她份内的事,不然治下百姓受到波折就好。

其余的,管不了管不了。

戚夫人这般去挑衅吕后,什么结局都是她该受的,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这个时候只能苟,苟到他们分出胜负。

母亲给她写信,大梁造好一半了,有墨家子弟帮忙,建得可漂亮了。钱庄在大梁开了一家,民众听说是她的钱庄,有她的官府背书,很多人都存了进去。

他们如此信任她。

魏母问可要再开?魏倩拒绝了,这几年都消停吧,什么都别弄,有什么想法在大梁弄就好,其他的不能节外生枝。

魏母想想也是,就在大魏盯着建设,还搞起了琅嬛阁总部,琅嬛福地。

先把地基打牢,再慢慢散发枝芽。

魏倩就在这悠哉悠哉中看朝堂闹后宫争,他们的厮杀越来越厉害。

魏倩就这样宅着上班,两点一线看了两年的戏,她看着刘邦的白头发越来越多,嬉笑怒骂越来越少,这个布衣皇帝,快撑不住了。

大汉七年,陈豨起兵谋反,这一次他去见韩信,韩信没理他。

他勾结匃奴里应外合,匡骗卢绾放他们进了,等卢绾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他在这局里,被骗成了反贼。

陈豨谋反的事没有刺激到刘邦,卢绾是从犯的消息传回长安,刘邦在朝堂上握拳强忍着,下了朝就吐了口血晕死过去。

把吕雉都吓懵了,倒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啊,匃奴与反贼杀进来了!

吕雉强自镇定,命人将刘邦抬入寝宫,急召太医诊治。她眼中冷酷,对左右厉声道,“今日之事,若有半句传出未央宫,当死!”

她命人去请魏萧二人,待魏倩与萧何匆匆入宫时,吕雉已端坐在宣室殿内,案前摊开的军报上墨迹犹新——陈豨叛军已破雁门,匈奴骑兵长驱直入,卢绾的残部退守代地,烽火照红了半边天。

“陛下如何?”萧何刚欲行礼,吕雉便抬手止住。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吕雉的声音像淬了冰,“但匈奴人不会等陛下养好病再打过来。”她看向魏倩,眼中尽是看重,“魏相,如今之事,为之奈何?”

魏倩没想到刘邦直接倒下了,这时情况确实危急,“陈豨勾结匈奴,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匈奴人要的是财帛子女,未必肯为他死战。可令周勃率轻骑截断匈奴退路,再放出风声说卢绾已暗中归降——”

“离间计?”萧何皱眉,“但卢绾确实参与谋反,”

“正因如此,陈豨才会疑他,陈豨必是欺他傻,骗他了,”魏倩想着先让他们自己闹起来吧,“何况卢绾现在骑虎难下,若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呢?”她从袖中抽出一封奏折,“这是今晨的密报,卢绾亲兵曾与匈奴人械斗。”

此时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皇后殿下,陛下醒了——”

第103章 天地不仁授权柄托孤于魏相……

吕雉猛地站起身,快步向内殿走去,魏倩与萧何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寝宫内,刘邦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还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见吕雉进来,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声音嘶哑,“朕……无碍。”

吕雉在榻边坐下,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他的手腕,触到脉搏仍显急促,眉头微蹙,“陛下龙体要紧,朝中之事,臣妾与两位丞相会妥善处置。”

刘邦闭了闭眼,“卢绾……当真反了?”

萧何上前一步,“卢绾放匈奴入关,已生异心。”

刘邦呵笑一声,“这就是朕的兄弟,一个个的,不是背我,就是反我!朕对他还不够好吗?卢绾他凭什么敢反我?!”

说着胸腔震动,又忍不住猛咳起来,他喘了口气,眼中尽是红血丝,他对卢绾可以说是甚厚了,然后呢?

他就敢放匃奴入关!任匃奴人抢掠屠戮侵略汉地!

好一个陈豨,好一个卢绾!

还有他的沛县兄弟,贪污犯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全站皇后身后,怎么,看他要死了吗?

什么兄弟?!

吕后可不能让这时候的刘邦气急出事,忙扶着他,给他顺背,“陛下,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得战。”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跪在门外,声音紧绷,“陛下!边关急报——陈豨叛军已攻破邯郸城门,守将战死!”

刘邦瞳孔骤缩,猛地撑起身子,却又因眩晕重重跌回榻上。吕雉一把扶住他,转头厉声道,“传令周勃,即刻率军驰援!”

萧何魏倩见他病重的模样,也只得退出去,可打仗怎么能没有统帅,而刘邦一朝,除了韩信外,还能用谁呢?

而韩信,谁也不敢提,谁也不敢担责。

刘邦半靠在龙榻上,脸色苍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太医刚刚退下,殿内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他盯着手中那份邯郸失守的军报,指节攥得发白。

“让太子领兵。”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周勃为副将,即日出征。”

吕雉原本正替他斟药,闻言手腕一颤,她将药递过去,眼中含泪,“陛下,太子年少,从未亲临战阵。”

“正因如此,更该历练!”刘邦一口猛喝了苦药,猛地咳嗽几声,胸口剧烈起伏,“玉不琢不成器,他就该这么废物吗?”

吕雉是个刚强坚毅的人,可如今局面,她一把按住刘邦颤抖的手,一边悲泣,然后才道,“陛下虽苦,当为妻子自强。”

“陈豨勾结汉中叛逆与匃奴,来势汹汹,非陛下亲征不可,陛下带病,诸将不敢不尽力。”

刘邦在吕雉哭声里吵得头疼,可吕雉决不能退,太子上战场,赢了也是太子,一旦输了,就完了。

刘邦长叹一声,他真是服了。

他这一刻都茫然了,他都不明白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自从当了皇帝,他的白发一日多过一日,谁都要来分食扰他。

他的兄弟背他,反他,他的妻子心中只有权势,与他分庭抗礼,非要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他爱着戚姫,他护不住,他连如意的未来都看不见。

自从当了皇帝,富贵他没想着,经历的背叛,厮杀,夺权,为了皇帝,为了功业,他陷入无休止的权利争伐。可这样战场一遍遍征伐打下来的江山权柄,他连心爱的美人与儿子都护不了。

他这风里来雨里去征战十几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到底留住了什么?

他看着哭泣的吕雉,仿佛看到同样的自己,他们都身不由己,他们都被命运控制。高处不胜寒,娥姁,当你站上去了,就再没了退路。

“莫哭了,娥姁,朕去就是。”

他闭上了眼,不可抑制的留下一滴泪来,也罢,他这一生,再赢这一场,就再无敌人了,仗在他这打完,后代就不需要打了。

刘邦被藉孺强撑着上了战车,他撑着病躯,如历史上那样路过淮阴侯府的时候,敲了韩信的门。

问他愿不愿意随他出征。

韩信问他,“为统帅吗?”

刘邦看着他,“不,偏将。”

韩信想了想,梦中的他拒绝了,他想换一个选择,看能不能是不一样的结局。

“好。”

刘邦看着这样的他,露出了欣慰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刚长大的孩子,那些疑忌,又在战场一道散了。

“韩将军,这就是了,不当小将,怎么当大将。”

这一次随军的只有陈平与魏倩了,郦食其死了,张良没了,萧何也眼睛花了,魏倩给他做了老花镜,但他也做不了那样繁重的工作了,于是魏倩一手接了过来。

韩信随军出征,这场战乱不出三月,就平息了,刘邦想去故乡看一眼,大伙都没意见,于是绕道准备启程去沛县。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自斩蛇起义,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扬赤旗于天地,他便与天下英豪一道做了一场名曰逐鹿的美梦。

秦皇征徭役大修宫室,繁刑严诛,赋敛无度,高耸秦皇宫下,宫墙遮天蔽日,是天灾人祸下白骨累累,尸衣不敝体,万万野鬼哭嚎呜咽之声。

十余年暴政苛刑,君王不仁祸及天下,视人如草芥,命如蝼蚁,随陈胜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烽火狼烟四起。

他提着三尺剑一人一骑向天下奔去,大势也向他奔来,身后千军万马奔腾,最初的赤旗也顺着奔涌大势变为如今车舆上的纛。

此时有云如瀑,暖阳自云缝里泄出,熏风拂荡于天地,野鹰长啸于云浪间,芦苇随风而荡,耳侧风声萧萧,王旗烈烈高扬,战马一路嘶鸣阵阵。

他换下厚重战甲,着锦衣狐裘,白玉环佩于腰,伤势见好,人也少几分沉沉暮气,听得藉孺奉迎正值壮年,不觉哑然失笑,眉宇舒展不少。

立国百业待兴,诸王反叛战乱不休,得胜回朝,于长安又日日听着他们争论,萧何边论还边拨算盘,建这修那,恨不得算盘能算出两份国库来,然后再嚷嚷着国无余钱,无一日得清闲。

昔日天下溃溃沸腾,茫茫墋黩,天地离阻,大则有鲸有鲵,小则为枭为獍。他举着三尺剑,攘袂而起,一呼百应,布衣之身先入关中,与诸王分裂山河,宰割天下。

先灭暴秦,再伐暴楚,山川崩竭,几年征伐,在旧国都的废墟之上,山河归一立起了新朝,秦旗折倒,大汉的旗旌高扬宇内。

统一后他未享皇权之威,反被内忧外患,民贫民苦之忧砸在肩,泱泱大国,寸步难行。

天下多事,征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待到黥布败亡,天下已大定,九死一生回转世间,老了总爱回想着过往,叹一声富贵还乡。

沙场点兵声已远,于长安只听得人心诡谲,山河尚新,王却老矣,不如归去。

车马停于沛县,父老乡亲跪地奉迎,熟悉老面孔里添了不少子弟,起身后他们仰首看来,眼里且喜且畏。

他再回故居,土屋已荒败,这个他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无人打理,破旧不堪,他伸手摘了院里枣树上结的果,一口咬下,又苦又涩,靠在梁柱旁,吐出枣核,他抬头望四方庭院上,云如瀑散,大风起兮。

待到开宴之时,乡亲簇拥他于主位,放眼望去,他们举着杯眼里神采奕奕,眼里光仿佛有浪潮奔涌,仿佛视若神明,他亦再举樽酒一饮而尽,击筑而狂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已是深夜酒酣之时,篝火高燃,于歌功之时,众人举杯向他敬来,一如称帝之时,魏倩萧何领着众臣举樽相敬,诸臣颂着天子功绩,四野欢乐之声。

那是最为得意之时,仿佛天地众神在汉旗下都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至此四海皆顺。

沛县少幼皆和习之,听着他们遍遍唱和,他于烈烈大风下,拔剑起势而舞,剑风凛冽,无人和之,尚有匃奴未平,却又大限将至,何其不甘。

醉酒狂歌之时,又忆一道反秦故人与兄弟,甘愿替身赴死的乡人,还有那一根筋的大将,鬓发已白,死日将至。

不禁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游子悲故乡,江山如斯大,茫然回顾,不知有谁可依。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望着兄弟乡亲带着野心的眼,将士谋臣的信奉,这一场与天下诸王逐鹿的美梦,经了烽火战乱,他成了赢家,王侯将相,帐下人无不尽得所欲,他们举着樽向他远敬,向权力举敬。

在沛县宴饮意兴阑珊之时,不顾一众劝阻声,在他们引路下,他在故里土房老榻上酣然大睡,梦里天下沸腾,兵荒马乱,尘飞河朔,雾塞荆沔。

慢慢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也静得无风无浪,朱门皆倒,他在沛县把玩着竹冠,挣扎于死生疾苦的百姓却向他行来,他们捧上了金玉冠,诸侯又为他换上十二旒,于万众簇拥下登高台,他们拜伏,天地有回音,山呼万岁。

汉有千秋。

大汉七年,夏。

高皇帝崩于未央宫,太子刘盈继位,授权柄托孤于魏相国。

第104章 托孤大臣魏相,君臣莫相负……

诸侯王都纷纷赶来,刘邦班师回朝时,大封诸子为王,刘恒过于透明,他得到的最边远的代地,最先到的是齐王刘肥。

作为高祖的庶长子,他虽然无缘帝位,却得到了最富庶的封地。刘肥身材肥胖,面容憨厚,一下车就哭得不能自已,被两个侍从搀扶着才勉强行走。

“父皇啊!儿臣来迟了!”刘肥跪在宫门前嚎啕大哭,声音震得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太后的心腹,新晋宠臣,审

食其出去相迎,“齐王节哀,陛下和太后正在殿内等候。”

刘肥抹着眼泪站起来,“父皇,父皇走时可还安详?”

“先帝是在睡梦中去的,没有痛苦。”

刘肥又大哭了起来。

刘邦一走,太后可不是慈母,今后命运何其飘摇。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未央宫就已经忙碌起来。宫人们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为即将举行的葬礼做最后准备。

灵堂内,刘邦的灵柩已经合上,覆盖着绣有日月星辰的锦缎。刘盈身着孝服,跪在灵前,面容憔悴。吕后站在他旁边,一身素缟,神情肃穆。

诸侯王们陆续到来。刘肥眼睛红肿,显然又哭了一夜。刘长刘恢刘友刘建,包括刘濞旁系的诸侯王皆来了。

刘如意没有来,因为刘邦下旨,刘如意封赵王,此生不许入长安。

“吉时已到——”礼官高声宣布。

七十二名壮汉抬起灵柩,缓缓向殿外移动。送葬队伍绵延数里,最前面是手持白幡的仪仗队,接着是灵柩,然后是刘盈和吕后,再后面是诸侯王和文武百官。

长安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许多人痛哭流涕。高祖皇帝虽然出身微末,但在民间声望极高,尤其是在他减轻赋税、与民休息的政策下,百姓生活比秦朝时好了许多。

魏倩一身缟素于百官首位,百感交集,刘邦拒绝了医士治疗,他觉得太累了。

不如归去。

在人间这个苦海里浮沉没意思,可如果对于皇帝来说,这人间如苦海,对于平民又意味着什么。

魏倩不想去细想,她成了托孤重臣,如果吕后十几年后也走了,只能将幼帝也托付于她,她会放权让一个年长的代王来当皇帝吗?

她觉得自己很陌生,但扪心自问,她真的肯放权吗?

她真的做的到吗?

当她拥有握着帝国绝对的决策权的时候,她可以将这帝国完全按她想法改造的时候。

对方是个明君又如何,她不也是吗?

罢了,想未来事没有意义。

当下的她并不能为未来的她做决定。

二十七日之后,守孝守得清瘦的刘盈正式登基为新帝。

韩信立于武将之首,她立于文臣之首,萧何已退休在家,刘邦一去,他的精神越发不好了。

左相由曹参担任,接过萧何的担子。但萧规曹随,这人躺得比咸鱼还咸鱼。

她成了真正的首相话事人,而她才二十八岁,她几乎可以与吕后分庭抗礼,因为刘邦将虎符一半给了吕后,一半给了她。

魏倩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遇事往府里一退,为她挡事的萧何退下来了。

风浪里只能她自己去抗了。

魏倩在魏府,怔怔的看着虎符,她以前没有得到过,所以不以为然。

当她握住虎符时,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说,以她的名望,加上兵权,只要她自己不犯傻轻信别人。

谁也动不了她,她有了霍光那样的权力。

以前是贤相打工人,如今是权相。

她一直想着如何做新老板的臣子,可是先帝将符印给她,她成为了半个老板。

魏倩到现在头脑依旧一片空白,一山不容二虎,刘邦这是搞事啊。

她那个时候怎么就鬼迷心窍应下了。

魏倩现在头脑风暴。

让她退,那肯定不行,那不等于她接了枪又主动扔了枪。

这个行为叫什么,这个行为叫找死。

不就是从吕后的臣子变为吕后的政敌,那咋了,大不了她学霍光前期,权一点不撒手,礼一点不僭越。

反正她有兵,她怕个鬼,她还比吕后年轻,只要自己不想死,谁也杀不了她。

嘤,她还是好怕。

她又想起彭越的下场了,靠。

她的这个虎符,与韩信那拿不稳的样子不一样,韩信拿虎符的时候,刘邦活着,天下是刘邦的,韩信在他的平台打工,当高级打工人,他给手下待遇都很好,是个厚道的老板。

他想让韩信当高级领导,韩信就是,他不想了,他可以夺权,没人会说什么,因为江山是他的。

可魏倩拿虎符的时候,是受他遗命,吕雉与她一样,也是接收的遗产。

吕后是夺不了她手里的兵权的,除非她自己犯傻。

宣帝那么恨霍家,霍光在的时侯他动都不敢动,连查都不敢让人查。

是为什么?因为霍光有兵权啊,霍光的兵权比他的权利来的正统,是武帝的遗命。

所以当刘邦给她虎符的时候,她的本能比脑子快,就跟过年小孩收红包一样,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连口袋已经拉开了。

她现在就好像,刘备死后的诸葛亮,她甚至可以独揽大权。

但吕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么干不是找死吗?

刘邦也是最后一场豪赌,他与诸侯王杀白马为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然后在最后的时间,私召她,给了她虎符,对她说希望她能守汉室天下。

然后召群臣,她就成了托孤大臣。

刘盈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被托孤给二十八岁的她,刘盈,被父亲嫌弃到死的太子的一生。

魏倩的记忆又回到三个月前,正是春时。

未央宫殿内却炭火熊熊,刘邦躺在龙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狐裘,却仍止不住地发抖。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开国皇帝,如今只剩下一把枯骨,连呼吸都带着嘶哑的杂音。

他不想治,也不想喝药,苟延残喘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浩浩荡荡的去了。

他这一生,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够本了。

刘邦的声音嘶哑,“魏相,来了吗?”

“魏相已在殿外候着。”藉孺回应他

“宣。”

帷帐被轻轻掀起,身着朝服的魏倩缓步而入。清丽无双,眉目如画,腰间佩一枚青玉,她在距龙榻十步处站定,深深一揖。

“臣魏倩,拜见陛下。”

刘邦艰难地撑起身子,藉孺连忙上前搀扶。

“魏相,近前说话。”

魏倩跪坐在榻前的蒲团上,她的目光落在刘邦枯瘦的面容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沛公,如今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身上病能医,心病难医。

“陛下保重龙体。”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她这几年参加太多葬礼了,她已经不想再承受生离死别。

刘邦笑了笑,“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今日唤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他示意侍从退下,殿内只剩君臣二人。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刘邦的脸色时明时暗。

“魏相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刘邦突然问道。

魏倩微微一怔,“臣记得,那时臣看陛下是贵人相,邀陛下入府。”

“那时你才多大?十五?十六?”

“十五。”

刘邦的目光变得悠远,“十五就有那般能耐与心胸。”

“魏相,自朕打天下来,功高莫过于你。甚至去巴蜀,你的锦囊都是大功。”

泪水在她眼眶打滚,她低头,一滴泪落在手背上,“臣有幸追随陛下,开创大汉基业。”

刘邦从枕边取出一个匣盒,推到她面前,“魏相,打开它。”

魏倩仿佛知道了什么,她的手有点抖,打开木匣子,里面装的,是半符虎符。

她手抖着关上,猛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刘邦,“陛下,这——臣不能受。”

“这半枚虎符,可调北军与五校。”刘邦将虎符放在魏倩手中,“另半枚,朕会交给皇后,今后你不仅是丞相,也是汉的大将军。”

他顿了顿,看这个眼中含泪的女子,“魏大将军。”

魏倩被这一声大将军给惊在当场,握着虎符,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这不仅是兵权,更是一个帝王对臣子最高的信任。

“陛下,”她的声音微微发抖,“臣何德何能?”

刘邦摇摇头,“朕这些老兄弟,萧何年迈,张良淡泊,他们都没几年好活了,朕不强人所难。韩信,不可全信。”他苦笑一声,“唯有你,朕

放心。”

刘邦松开手,靠在龙榻上喘息,他的目光越过魏倩,望向殿外的天空。

“当年朕封你为王,你拒而不受。朕增你食邑,你也不要,这一次,就收了吧。”

魏倩泪再也抑制不住,她想起这十几年来,从沛县到长安,从女子到位极人臣,虽是她主动去投,但刘邦对她,何尝不是有知遇之恩。

“魏相,君臣莫相负。”

他这一场豪赌,赌魏倩那颗赤子之心。

“陛下,”她哽咽难言,她握着虎符,再次叩首,“臣以性命起誓,必不负陛下所托!为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辛苦了,魏相,朕让戚夫人与如意去赵地,此生不能踏入长安,若是可以,若戚姫没犯蠢做出什么谋反的事,就护一护她吧,她是愚笨的人,护不住自己。”

“臣尽力。”

刘邦没忍住笑了笑,“魏相,咳咳咳咳!”他猛咳难止,魏倩忙给他一杯水,平息下来才道,“你连个骗人的话都不愿意哄朕了吗?”

“臣不能保证臣做不到的事情。”

戚夫人能不能活,在于戚夫人,在于吕后,不在她。

“回去吧,三日后,朕会召群臣宣告此事。”

“诺。”魏倩缓缓退下,在殿门口回望龙榻上的帝王,便走了,握着虎符走出宫门。

第105章 是,首相魏大将军安远侯……

刘邦死前将虎符给了魏倩一半,吕后对此事到现在都心气难平。那个死鬼居然在最后的时候,还要摆她一道。

他怎么不将江山也给魏倩算了,真是岂有此理!

没有人会面对即将到手的遗产,眼睁睁看那快死的人将遗产分一半给另外一人,而不愤怒的。

但吕后并不是历史上那个在项羽那吃了三年苦头的吕后,她偏激的爱权,但她并不是偏执到变态那种。

政治家向来会跟据自身所拥有的东西,打出权力的最优解,好歹吕后还有另一半虎符,与太后的名。

不论如何,在名义上,她们还是君臣。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一个朝堂,又没分家,事情还没当最坏的一步,再说,不知道魏倩是何种心思。

新帝登基,诸侯王各回各地,吕后决定设宴,只邀了魏倩。

魏倩接到消息,简直警铃大作,合着刘邦避过了鸿门宴,韩信避过了鸿门宴。

结果到她这了是吧?

这对吗?

她邀盖公与南仲商议,南仲想了想,看向她,“大将军,你得去,”

“别,别这么喊,还是喊魏相吧。”

魏倩还是有些不习惯于大将军,在汉时,大将军的地位崇高,位上公,大将军不仅统领军队、征伐平叛,还负责宿卫京师,权力极大。

比如卫青在汉武帝时期以大将军的身份统领大军,屡次击败匈奴,其地位和权力在当时无人能及。

最典型的就是大将军霍光。

可以说,汉的大将军里,韩信是属于比较例外的例外。

她一直以为自己封无可封,结果老板对她说,还有。

但魏倩拒绝被称大将军,在吕后当政的时候,经常当大将军的人都知道,这不安全,没必要。

吕后专杀大将军。

不吉。

南仲顿了顿,自然而然的说道,“魏相,你得去,这是新朝太后第一次邀请你,你若不去,只怕太后疑心难安。”

魏倩懂,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与吕后如今虽为君臣,实为政敌。

就她这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加首相,她就是想放下一切给吕后当臣子,那吕后也会觉得她必要后招。

如果她真心实意,那完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不关同一性别的事,她要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个文臣,那该当打工人就当打工人,但当打工人手里有30%的股,老板只有35%的股,其他的股在诸侯王手上。

那打工人还能算打工人吗?请叫她二董事长,毕竟大董事长还是比她多了5%。

这5%叫做君臣名份。

就这她要是缺心眼的对太后俯首帖耳,谁会看得起她?上一个这么干的,叫彭越。

猫撒娇叫可爱,老虎撒娇叫堕落。

别说她与吕后只是同一性别,在政治斗争里,父子母子相残比比皆是。

与政客谈感情,那不是自寻死路?他们在玩权力的游戏时,就没有丝毫人情了。

“不瞒先生,我现今不知用何种态度面对太后。”

南仲笑道,“与往常一般足矣,不过如今魏相既然可以带剑入殿,自然行头不能落。”

魏倩明白了,“多亏有先生,明日我带几人去?”

南仲摇摇头,“魏相不必多带,带盖公一人足矣,太后决不会此时对魏相动手,且不说魏相是托孤重臣,就是一出事这虎符一调动,立刻就有人打着清君侧攻进来。太后决不会冒这种险,只要魏相握着虎符,君王无有办法,除非想亡天下。”

啊,对,虎符,怪不得她握上的时候,匣拿都没拿,死死握手上。

因为它值得。

它比那方玉玺更值钱。

刘盈拿那玉玺有什么用,他一个皇帝,调不了一点兵,他不就是个空架子,还不如傀儡。

还是他爹亲自架空他。

他从被嫌弃的太子一生,变成被嫌弃的皇帝一生。

她要是刘盈,不如原地出家,这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魏倩还是决定明天带上盖公,否则她心理没底,由吕后从她的君主,变成她的敌人,这感觉是能让人头皮发麻的。

盛夏的蝉声在檐下嘶鸣,日光灼得青石地面发烫。魏府的书房里,魏倩搁下朱笔,指尖在太后亲笔所书的烫金请柬上轻轻一叩。

“相国,该更衣了。”阿芷捧着冰镇的帕子进来。

魏倩接过帕子按了按眉心,铜镜里映出一张素净的脸,眼下有极淡的青色。

想到这不得不去的宴会,她分外头疼。

“梳寻常髻便好。”

阿离的手很稳,将鸦羽般的长发挽成简素的发髻。铜镜里的女子眉目清朗,不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极淡的胭脂。紫色罗裙展开时,像一汪深潭水。

阿芷为她穿衣系带时欲言又止。

“放心吧,不妨事,赴宴而已。”

她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原本她以为她会成为吕后的臣子,先前多有示好,谨慎小心。

因为吕后并不像刘邦那样放松,吕后是个权欲很重的人,在她手下当臣子,必然要更小心些,但她倒也平衡,因为百官都得战战兢兢,伏低做小。

而今她与吕后分庭抗礼,与昔日她与刘邦那样,当权力在手的时候,有掀桌的底气时,她自然不需要跪得谨慎。

她睡不着的原因还有一些兴奋。

自虎符在手,她的兴奋一直压不下来,怪不得韩信失了虎符如失了魂。

如今的她是,魏大将军安远侯右相倩,霍光的待遇,居然到了她手上。

想了想霍光被老婆搞得结局,嗯,她没有老婆,没有诛三族的风险。

果然,爱情都是影响人拔剑的速度。

魏倩抚平袖口暗绣的云纹。吕后临朝,未央宫的青砖会浸多少血不重要,总之不会有她的。

“备轿吧。”虎符暂时搁府上,她带着盖公,去赴这一场宴。

蝉声愈噪,轿帘落下时,她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紫色衣袂垂落如静水深流,太后要试探的,无非是她如今可不可拿捏。

她又不是软杮子,干嘛要被人捏。

——

另一边的萧何快被韩信烦死了,天可怜见,他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忙活了一辈子,刚刚退下来。

就不能让他消停消停,过两年安生日子吗?

“淮阴侯,你说东说西的,到底想干嘛?”

韩信气得涨红了脸,他越想越想不通,“汉的大将军不是我吗?”

“你是上一任,你先前不是封楚王,后来被贬了,变为淮阴侯了?”

“可我一直坐首位呀。”

“现在也没让你不坐呀。”

韩信气得拍桌,他是这个意思吗?“我都不是大将军我怎么坐?那我是什么?”

“韩将军啊,你看武将们,都默认你坐在上面,也没人否定啊。”

韩信觉得萧何这是故意绕话题,“我是说,陛下是不是生前糊涂了?虎符要给不应该给我吗?”

怎么能给别人呢?

萧何都无语了,谁缺心眼敢给你呀?“将军,现在又无战事,你要虎符干啥?”

人都是这样,在不涉及切身利益的情况下,什么感情都是浓烈的,一旦有了绝对的利益冲突,人心就会不平。

这就好像原本自己干得好好的职位,做得非常出色,因为干得太好,招了老板的眼,下台了。

然后上位的还是外行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对他特别了解,他在其他行业做到顶尖,但根本不通自己的这一行。

这不就懵逼了,凭什么呀?

他的虎符啊!!!

他的宝贝啊!!!

“虎符怎么能交给一个文人?”

萧何想了想,“那交给周勃你就心甘了?”

周勃哪里比得上他?韩信极为不屑。

“萧丞相,你说魏相,她丞相当得好好的,当大将军,不合适吧?”

而且还是刘邦的遗命,这种东西为什么他没有?难道跟着去打仗的不是他吗?

匈奴在他手上都没有过两个回合。

他要是得了虎符,又没了刘邦,这天下他岂不能横着走吗?

他不服,在刘邦病重的时候,召集群臣后说这件事情,韩信第二天就去刘邦那里闹了一遍,然后刘邦就不许他进宫了。

眼不见为净。

“她丞相当得那么好,想必当大将军也不会差。”

“?这差多了好吧,我是了解魏相的,她的兵法,半桶水的将军,都比她好一点。这不纯误人子弟,耽误将士嘛!”

如果魏倩在这里,非得跟他好好理论理论,关他屁事的道理,她又不用去前线,刘邦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现在匈奴的地方,是统一的铁板,是不能打的地方。

这与汉武帝时期是不同的,当政权稳定的国家,如果另一个国家想对他发动战争,这种叫侵略战争,兵者不详。

人家稳定的好好的,打进去不怕别人咬死你吗?

再说那不毛之地,有什么好打的?

等冒顿死了,过了几十年他们内部乱起来了,汉武朝一打过去,那不就完事了。

为什么非要在别人最强盛的时候硬碰硬,四十万铁骑是开玩笑的吗?

汉初有马吗?

既然不需要打仗,那些小打小闹又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上战场?

真的要打仗,韩信指挥不动,她可以用李信啊!

她只需要握住兵权就好了,甚至都不必使用它,因为上位者绝对不敢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就算要真争斗,也是笑脸相迎的,中美天天互相国内吐槽对方,但是见面的时候,外交最多不都是,阴阳怪气,难道会指着对方鼻子骂吗?

会兵革相见,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换作政治斗争也是一样的,当两人旗鼓相当,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肯定是亲热的。

李斯需要谨慎,是因为李斯没有兵权,所以不管李斯是对大秦有什么样的功劳,上位者脑子不正常,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她有。

这就是兵权的作用。

韩信写他的兵书去吧,哼,虎符明明是她的大宝贝。

想抢?门都没有!

第106章 鸿门宴凭刘盈想得美吗?……

长乐宫的漏滴到酉时三刻,吕后一袭玄色衣裳,在烛火下闭目养神。

“魏相国到——”

殿门处传来宦官的唱报声,吕后也从内室走到外殿,她站在阶上,多年执掌权柄,她的面容自带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魏倩听着宦官的唱报声,有种诡异感,想不到她在吕后朝,硬是有了董卓的感觉,呸,曹操的感觉。

魏倩压下心里的敬畏与恐慌,她走入殿中,面色沉静的与吕后眼眸对上,四目相对,她不慌不乱,然后才拱手一礼,作臣子揖,“臣魏倩,见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