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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步步高升 枕衾 12827 字 14天前

第121章 偏袒“朕就是偏袒你。”

被众人注视的瑾妃和姜衔玉

神色微变,前者睨了眼沁婕妤,“沁妹妹的话听着确有几分道理。”她正了正色,思索片刻,望向扶喻,“只是陛下,妾身有一事不明,倘若纤苓是受人指使,那么,她如何得到的令妹妹的簪子?”

“瑾妃莫要忘了,纤苓深得令妹妹信任,她出入寝殿,随手拿一支簪子藏起来,伪作信物也未可知。”姜衔玉上前两步,福一福身,“陛下,不如先查一查纤苓的来历,看看她与何人私下里有来往,妾身以为,她被调到令妹妹身边或许也并非偶然。”

三言两语间,已然将纤苓的所作所为定性成了受人指使。

纤苓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她怎么也没想到郦太医竟然没敢开避子的药方,让这个局功亏一篑不说,还引火上身。她微不可察地抬起了眼帘,试图去看某人的脸色,可她刚有所动作,便对上了冬灵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一怔,赶忙垂眸躲闪。

上首的扶喻正在把玩着手中的簪子,簪头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水仙花,与女子赠给他的那一支几乎一模一样,簪子是玉质,尾端刻着一个姜字。

他想到之前问女子为何赠他玉簪,女子的回答是:“坊间传闻,水仙花代表了纯洁的爱情,妾身得了两支后,便想着,往后与夫君一人一支。”

她还解释了什么是单瓣和重瓣。后来发簪不慎丢失,女子还为此难过了许久,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发簪。

“这就是愔愔说的金盏银台?”

扶喻摩挲了一下发簪,忽然低声。

姜令音喝了药后,现下脸色红润了许多,闻言,她闷闷地应了声:“是,妾身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呢。”

扶喻曾吩咐庆望找遍了皇宫各处,却一无所获,谁也没想到被姜令音身边的宫女藏了起来。

姜令音抿了抿唇,“这簪子,妾身往后不会再戴了。”

扶喻道了句“好”,随手将簪子搁到桌案上。

此时殿内分外静谧,二人小声的交谈清晰地落入在场人的耳中,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陛下相信令昭仪,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令昭仪丢了簪子的事。令昭仪总不至于未雨绸缪,早就算到了别人偷拿了她的簪子要设局构陷她吧?

若这簪子是她给纤苓的信物,那她何必告诉陛下簪子丢失了?

瑾妃似乎有些惊讶:“令妹妹的簪子是何时丢失的?”

姜令音静静地看着她,“瑾妃娘娘莫非以为这一切是妾身自导自演吗?先将簪子作为信物给纤苓,而后去陛下那儿说妾身丢了簪子——算到了纤苓有朝一日会背叛,所以提前找好了理由?”

瑾妃笑着摇头,“本宫没有这个意思。”

沁婕妤微微一笑,“昭仪娘娘若早就知道纤苓会背叛她,直接将她打发出去就是了,又何必重用她?”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划过,最后定在了姜令音脸上,“宫里谁不知道承光宫的纤苓是昭仪娘娘最倚仗的宫女?妾身还记得,当初陛下要将接触过桂花酿的宫女送去宫正司审问,昭仪娘娘还力保纤苓。除此之外,昭仪娘娘每每出行,都是纤苓随侍。如此这般,难道还称不上倚重吗?”

纤苓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承光宫的宫人却都一脸赞同。

冬灵绷着下颚,一脸愤恨,“娘娘对你这样好,你却要破坏娘娘的生辰宴,居心何在?”

主子们说话,原轮不到她插嘴,可她这句话说完,竟砰砰砰朝扶喻和姜令音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边高声:“陛下,娘娘,奴婢有一事要禀告。”

“方庶人给娘娘送的那些香囊都被太医检查过,在宫里时也一直挂在帐子上,娘娘接触了几个月都安然无恙,为何到行宫后,娘娘却忽然晕倒了呢?”

见她忽然提及此事,嫔妃们不由地面露古怪,就是因为这所谓的香囊,陛下震怒,直接让方氏丢了性命,琼贵嫔降成了魏选侍。

若另有隐情,魏选侍会复位吗?

但眼下容不得她们多想,只能继续往下听:“奴婢总觉得此事不对劲,便偷偷留下了其中一个香囊,虽瞒着主子,但私下里告诉了栖笺,并观察了纤苓一段时日。”

“奴婢发现,香囊上的绣法和纤苓的很像,这时奴婢又想起来,在去往行宫的路上,客栈里,纤苓和临华宫的宫女走得很近,仿佛是旧识。娘娘的箱笼由奴婢和纤苓一同照看,香囊也在其中,倘若当初方庶人给娘娘的是普通的香囊,那后来便是被人故意调换成了有毒的香囊。”

冬灵一口气说完,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临华宫,是瑾妃所住的宫殿。

被冬灵提到的栖笺敛容道:“陛下,娘娘,冬灵私下里确实找奴婢说过此事,奴婢也仔细查看了香囊和纤苓平日里的绣帕和香囊,确实有八分相像,但是否为同一人所绣,奴婢不敢保证。但纤苓深受娘娘倚重,承光宫上下皆为人证。”

她停一停,又迟疑地道:“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和娘娘,先前有一次夜里,奴婢还瞧见纤苓独自出了承光宫,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扶喻凝眸,看向瑾妃。

瑾妃面有几分怔然,又夹杂着几分凄凉和悲痛,她轻轻地跪下来,徐徐道:“陛下,无凭无据,如何能将妾身与这宫女扯上关系?令妹妹入宫时,身边的宫女都由尚仪局选调,妾身一直在宫中照顾旭儿,又岂会——”

“还请陛下明鉴,妾身确实与这宫女不认识。”

的确,她现在身上有嫌疑,但她手中无权,如何能安插一个耳目到刚入宫的姜令音身边呢?

姜令音微眯了下眼,仿佛被她说动了:“瑾妃娘娘言之有理,陛下,瑾妃娘娘瞧着温良娴静,应当不会无缘无故陷害妾身。”

她说罢,转眸向姜衔玉,“妾身忽然想到,承光宫的觉夏,曾受过诚妃娘娘的恩惠,这纤苓,恐怕也曾受过何人的恩惠。”

姜衔玉脸色一变,“令妹妹……”

她从来没想过将觉夏当成一个棋子安插在她身边。

但姜令音可不会理会她,别过脸就不再看她了。

扶喻揉了揉眉心,倒不意外这个局面会变得如此混乱。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身旁的女子眉头也一直紧蹙着,今日是她的生辰,本该是为她庆贺,让她高兴的日子,这么一闹,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逐渐昏暗,扶喻冷声:“够了。”

他隐忍着怒气,口中含了一丝凛然之气:“顾婕妤,此事交由你来审查。最多两日,给朕一个结果。”

顾静姝福身应是。

“至于这宫女,送去宫正司,留一口气。”

纤苓大惊失色,来不及求饶就被庆望带着人捂住了口鼻拖了下去。

看着地上的一众宫人,扶喻先是迟疑地看向姜令音,继而点了几个脸熟的人,道:“除了这几位,其余人都审问一番。”

杪夏、栖笺、冬灵和喜盛都在列。

而被点到的冬灵却出声道:“陛下,奴婢愿进入宫正司接受审问。”

扶喻没立即答应,直到姜令音对他点头,他方道:“好。”

他的目光看向瑾妃,平静地下令:“旭儿年岁也不小了,朕会叫人收拾好祥安所,年后,瑾妃就将旭儿送去住吧。这些年,瑾妃照料旭儿颇费心神,明日开始,你就好生在临华宫修养身子,无干人等,不得去打扰。”

瑾妃心头一震,“陛下!”

“旭儿还不到六岁,如何能独自一人住在祥安所,陛下,妾身——”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扶喻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便下意识地收了声。

一直到扶喻拉着姜令音离开,座下的嫔妃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瑾妃被倚琴从地上扶起来,一抬头,就见沁婕妤笑吟吟地看着她,“瑾妃娘娘,陛下真是心疼你,往后娘娘都不用亲自照料二皇子了。”

瑾妃冷眼看着她,哪还看不出沁婕妤的冷嘲暗讽,还有刚才在殿内看似

无意,却有意的引导。

“本宫和旭儿就不劳沁妹妹关心了,沁妹妹若是得空,还是多关心关心宁妹妹和三皇子吧。”

沁婕妤不可置否,脸上却毫无怒意。

目送瑾妃离开,她走向宁昭容,和气地喊了一声“宁姐姐”。

宁昭容应了她的称呼,淡淡道:“蕙质很喜欢三皇子,沁妹妹得了空,不妨多来玉照宫走动。”

沁婕妤莞尔,“是,多谢宁姐姐。”

二人之间这般客气倒让暗中观察的嫔妃错愕不已。

她们一个是三皇子的养母,一个是三皇子的生母,竟能相处得这般和谐吗?

顾静姝将这一幕纳入眼底,从行宫回来后,宁昭容对她疏远了许多,甚至压着陈采女不让她出玉照宫,她觉得,宁昭容是介怀她照顾了蕙质公主近三个月。

不过,她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她自认问心无愧。

……

扶喻和姜令音回到了承光宫,一大半宫人被送去了宫正司审问,偌大的宫殿变得森然、空旷了起来。

侍奉的宫人极有眼色地将门合上,退出了寝殿。

姜令音揪紧了扶喻的衣襟,闷闷地唤他:“陛下。”

扶喻将女子抱在他腿上,揉了揉她的耳垂,轻声道:“委屈愔愔了。”

“……不委屈。”她心口不一道。

扶喻哪听不出她真实的想法,失笑道:“可朕觉得你委屈。”

姜令音正视着他黑沉的眼眸,有些谨慎地开口:“陛下当真不曾怀疑过妾身吗?”

“如果妾身一早就知道纤苓背叛了妾身,故意设局,等她如今日这般告发妾身呢?”

扶喻用手心托起她的脸,慢慢道:“愔愔机敏。”

姜令音眼眸一闪,又听他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朕从未怀疑过愔愔。”

他的意思,一是不曾怀疑她设局,二是倘若是她设的局,他反而觉得她机敏。

姜令音歪了歪头,轻轻握住扶喻的手指,“陛下这句话,好像有些不太对。”

扶喻轻笑一声:“哪里不对?”

当然很不对劲。

扶喻这样,就仿佛是有两副面孔。

“陛下好像是在偏袒妾身。”她不确定地道。

“不是好像。”扶喻纠正她的话,“朕就是偏袒你。”

姜令音目光闪躲,含糊地道:“是这样吗?”

扶喻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边。

“没良心……”

他带她去见母后,让她住进扶摇殿,给她宫权,又任由外面关于她会封妃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而不制止,她却对他说感受不到他的偏袒。

真是没良心。

第122章 梦魇“贤妃娘娘最好听。”

姜令音从他这句话里不知琢磨出了什么意味,亲热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那外头说陛下要在妾身生辰时给妾身晋妃位,这话难道是陛下命人传出去的?”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被这么一搅和,扶喻既然觉得她委屈,怎么也该补偿她吧?

扶喻低头,对上她带着明晃晃笑意的眸子,“……不是朕。”

若要封她为妃,他没必要让人去传谣言,直接下旨就是了。

姜令音默了一瞬,极其冷淡地“哦”了声,“那陛下怎么不处置那些乱嚼舌根的宫人,反倒任由她们胡乱说?”

扶喻冷呵一声,捏了捏女子的脸颊,没好气地道:“如今不是愔愔在管理后宫吗,这种事还需要朕来过问?”

姜令音不乐意了:“这宫里,谁会无缘无故编排这种消息?妾身心里以为是陛下叫人传出去的,哪敢处置这些人?”

她又冷哼:“既不是陛下传的,恐怕是旁人觉得妾身碍眼了,故意说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叫陛下觉得妾身恃宠而骄、野心勃勃,好让陛下厌烦妾身,继而冷落妾身。”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的不满更甚:“妾身是有自知之明的,岂会肖想妃位,陛下放心,明儿妾身就将这些妄议陛下和妾身的人抓进宫正司,送去浣衣坊。”

扶喻垂眸凝望着她,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妃位罢了,如何就是肖想了?”

姜令音一顿。

妃位罢了?

她轻眨了下眼睫,凑近了扶喻的面庞两分,“也对,妾身才入宫一年多呢,就已经是昭仪娘娘了,往后妾身诞下了皇嗣,再过两年又有大封后宫,以陛下对妾身的宠爱,想来当上四妃,同淑妃娘娘平起平坐也不难。”

“不过那时候,淑妃娘娘应当比妾身位分高,但妾身很满足了。”

扶喻轻了动作,指腹柔柔地描摹着她脸上的轮廓,对于女子的畅想,他未置一词。

他低垂着眼睫,掩去了眸中起伏不定的情绪。

姜令音不知道他对此有什么想法,很快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生辰宴会被搅弄得一团糟,二人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就传了晚膳,除了佳肴外,御膳房还送来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摆在了姜令音面前,扶喻冷不丁地道:“幼时朕每回过生辰,母后都会让朕吃一碗长寿面。”

姜令音心中一动,将碗中的长寿面给扶喻分了一半。

“妾身记得陛下万寿节那日没有吃长寿面,今日陛下陪妾身一起吃吧。”

扶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中的面,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二人分食了长寿面,用完了晚膳,又在沐浴时闹了一阵才躺到床上。

昏暗中,扶喻的声音如雾如烟,缥缈似的飞至她的耳中:“愔愔知道何为四妃么?”

帐子被放下来后,烛光透不进床上,姜令音自然也看不太清扶喻脸上的表情,但她听到了扶喻沉静有力的心跳声。

她语气里裹挟着疑惑,却老老实实地答道:“知道,四妃有贤妃、良妃、淑妃和德妃。”

贤良淑德,这是世人对女子的褒扬。

按照本朝的妃位品阶,皇后之下是一品皇贵妃、贵妃,二品四妃和妃位。淑妃,便排在四妃中的第三位。

姜令音不知扶喻怎会忽然提起了这件事,但她没问,而是等扶喻继续往下说。

“四妃中,愔愔喜欢哪个称呼?”

姜令音呼吸骤然一轻。

假意打了个哈欠后,她故作困倦,懒

声道:“自是贤妃,妾身觉得贤妃娘娘最好听。”

好听是一回事,主要的原因是,贤妃为四妃之首。

扶喻听了,低低笑了一声。

他的手指插进女子柔顺的发丝中,少顷,他附和道:“朕也觉得贤妃好听。”

此后一夜无话。

翌日清醒时,姜令音还在思忖扶喻昨日那话的意思,杪夏见她走神,不由地笑问:“娘娘在想什么?”

“无事。”她摆了摆头,转回刚才的话题,“今日新任尚仪和尚功要来拜见本宫吧?”

杪夏含笑:“是,想来再过一会儿就要来了,娘娘先用早膳吧。”

新上任的尚仪局尚仪大人是有声无疑,尚功局的尚功大人则是原来的司珍有琚。

二人在姜令音用过早膳没一会儿,就到了承光宫外请见。

她们上位,少不了姜令音表面上的支持,故而都正大光明地来向她道谢。

姜令音勉励她们几句,又让杪夏给二人送上贺礼。

收了贺礼,有声又道:“娘娘身边空缺的宫女还未补齐,臣已经选了几位,不知娘娘何时方便,臣带着她们来承光宫拜见娘娘。”

姜令音对这事儿却不大在意似的,“不必了,等宫正司那边审完了再定也不迟。”

有声也知道昨日长空楼发生的事,她低了低头,明白了姜令音的意思,“是。”

安静了一会儿,见有琚坐着不说话,姜令音也沉默着不语,有声顿时领悟了什么,连忙起身:“尚仪局还有事,臣就不打扰娘娘了。臣告退。”

一直等有声彻底走出承光宫,有琚才出声:“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姜令音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开门见山:“魏选侍被禁足琼芳殿,你有什么法子能与她接触?”

*

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顾静姝踏着暮色来到承光宫,将所得到的证据一一摆在姜令音面前。

“请昭仪娘娘过目。”

姜令音展开证词,最上方的宣纸上工整的用簪花小楷写了几句话,她抬眸,看向顾静姝,“这是顾婕妤的字迹。”

顾静姝颔了颔首,“妾身整理了一下他们的证词,方便娘娘阅览。”

“顾婕妤有心了。”姜令音随意夸了一句,便一张一张翻看了起来。

顾静姝摩挲着手边的青釉莲纹茶盏,静静等待她的表态。

纤苓的过往很干净,她的亲人在她进宫后不久就相继因病离世,她进宫时年岁已有十三,那会儿正值陛下登基,她便有幸进入了尚仪局,一直待到了晏平六年姜令音入宫,尚仪见她行事还算稳重,便将她调到了姜令音身边伺候。

据尚仪局的人描述,纤苓是个非常勤勉之人,因着姜令音步步高升,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的好运道,没人敢相信她会叛主。

而在尚仪局的那几年,也未曾有人察觉她与临华宫或者什么人走动得格外频繁。

看下来,纤苓背后仿佛无人指使。

但姜令音注意到了被圈出来的“问月台”三个字,她挑了挑眉,“问月台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顾静姝没有隐瞒:“纤苓在尚仪局的前三年一直负责清扫问月台。”

姜令音动作不停,又翻了一页,待看到最后,她方道:“顾婕妤既然觉得问月台有藏匿的线索,为何没去搜查?”

她顿一顿:“清音阁翻修,原先便是有什么东西,如何也该被销毁了。”

顾静姝莞尔一笑:“此事还要上报陛下才好行动。”对于后一个问题,她再笑:“昭仪娘娘莫要忘了,当初清音阁的事项都在妾身的看管之下。”

所以,若那儿真的藏匿了什么,也一定还未来得及转移或是销毁。

她之所以在纤苓身上下很大的功夫,便是郦太医的证词属实,且冬灵先前所述也得到了确凿的证据。

“妾身请尚功对比了香囊的绣法,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更重要的是,那绣香囊的料子,乃晏平五年屏洲刺史献进宫的。”

“料子其实不算多珍贵,却是屏洲独创,它比常见的绫罗绸缎更朴素,但当时屏洲才经过了两年的洪涝,这料子,代表屏洲恢复了生气。所以大封后宫时,陛下给宫里的嫔妃都赏赐了几匹。自那之后,宫内便不曾有这样的料子。”

而纤苓能得到这个料子,显然是颇受她主子的信任。

“接着,妾身便查了各宫关于料子的用处,唯一有疑点的,是魏氏。”

魏氏?

姜令音沉吟:“魏选侍……本宫记得,魏选侍是晏平三年采选入宫。”

而纤苓这时候已经不在负责问月台的清扫,她在尚仪局中,寻常时候如何能接触到魏选侍?

顾静姝点头:“是,所以妾身以为,此事仍有疑点。”

……

待了一刻钟后,顾静姝从承光宫离开,径直去了勤政殿,向扶喻禀明审问的结果。

姜令音渐渐收拢了神情,她看了眼窗外的晚霞,慢条斯理地扶了扶发髻上的蝴蝶发簪,“明日过后,就是十一月了。”

杪夏扶着她往院子走去,“是啊娘娘,您瞧,这桂花簌簌落了一地呢。”

姜令音“唔”了声:“再下两场雨,便要过冬了,冬日的宫装尚服局那儿可都制好了?”

“娘娘放心,昨儿各宫都派人去领了。”杪夏笑笑,意有所指,“娘娘宽厚,也没薄待魏选侍,知晓魏选侍被禁足,还特意让人将两套冬衣送去了琼芳殿。”

姜令音微微一笑:“合该如此。”

……

皇宫的天气说变就变,姜令音的话没落地一会儿,天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半夜里又刮起了一阵一阵的风,呼啸呜咽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还随着豆大的雨滴不断拍打着门窗。

风雨声中,又时不时来上一阵轰鸣的闪电,直扰得人难以安眠。

后半夜,风雨声才逐渐停歇。

“娘娘——”

被杪夏唤醒时,姜令音还有些恍惚。

用冷水浸过了脸,她方清醒许多。

耳畔边,杪夏来了一句:“琼芳殿那边夜里出事了。”

姜令音彻底回神:“出了什么事?”

杪夏一边扶她下床,一边道:“好似是魏选侍梦魇了,在殿内闹腾了一宿没睡,今儿一早,琼芳殿的宫女便央着看守的宫人去请了太医,这事本不该打扰娘娘,只是那魏选侍在太医面前说了许多胡话,一会儿说什么大公主的死,一会儿又说请蕙妃娘娘饶她一命、不是她害的这些话。”

“眼下,需要娘娘去主持大局。”

姜令音蹙了下眉,“将顾婕妤也叫过去,让喜盛去通知御前等陛下下朝,将此事告知陛下。”

收拾妥当后,姜令音乘着步辇来到瑶华宫。她到的时候,门口已有三两个嫔妃,“妾身给昭仪娘娘请安。”

魏选侍正在禁足,她们想探究什么也进不去,姜令音扫了她们一眼,倒没有斥责她们,反而淡淡道:“既然来了,就随本宫一道进去探望探望吧。”

她们高兴,姜令音心里也满意得很。

这种事,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只是她们刚踏进去,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声:“走开!”

第123章 告发“瑾妃害死了大公主。”

姜令音脚步微顿,身后的几位嫔妃也被唬了一跳,有人小声问:“这是魏选侍的声音?”

没人回答她的疑问,待入了琼芳殿,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正厅里有个小太监在候着,见了姜令音,他立即弓着身迎上来:“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昭仪娘娘,奴才的主子昨儿夜里不知怎的忽然梦魇了,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奴才还没来得及收拾,还请娘娘恕罪。”

这时候,寝殿里的吵闹声忽然小了许多。听完小太监的话,姜令音径直进入殿内,杪夏将门帘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宫女和一名太医,几人的神色皆是慌张失措。

“昭仪娘娘。”

见到姜令音,几人仿佛有了主心骨,立即都明显地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披散着头发、面容惨白的魏选侍,却忽然扑向姜令音,左右两个宫女眼疾手快,立即将她拦住。

姜令音眼皮一撩,没什么反应;她身后的几个嫔妃却吓了一激灵。

魏选侍的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不像是笑,也不是哭,却莫名的瘆人。

被人拦着后,她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开始叫喊:“不是我,人不是我害的——”

地上的太医不由地缩了缩脑袋,这宫中秘闻,他一点也不想听。

姜令音移开视线,“太医,魏选侍是怎么了?”

太医请完安,上前苦着脸道:“昭仪娘娘,微臣医术不精,只看出魏选侍应当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言语错乱,旁的,微臣实在看不出来……”

姜令音皱了皱眉,对跟进来的小太监吩咐:“再去请两位太医来。”

待宫女将魏选侍扶到榻上坐下,殿内没了声响后,魏

选侍似乎也逐渐平复了情绪,她不再神神叨叨的,却双眼发红地盯向姜令音。

姜令音没有躲避她的注视,三息过后,前者仓皇地移开目光,抱着自己的双膝,微微颤抖着双肩。

看样子,她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跟着姜令音进来的嫔妃都面面相觑,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结合先前听说的那些话,她们一颗心忽上忽下。

事关已逝的蕙妃和大公主,魏选侍这副模样,明显是知道什么内情。

她与二人的死有关联,但不是真正害死她们的人,而魏选侍也知晓二人是为谁所害。

这个人,一定是宫中高位娘娘。

淑妃、瑾妃、诚妃、宁昭容。

谋害皇嗣是大罪。无论是她们之中的谁,都不可能安然脱身。

不多时,顾婕妤、姜衔玉、沁婕妤等人陆续进入殿内,来的路上,她们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魏选侍,听到魏选侍的声音时,她们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耳边太医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昭仪娘娘,魏选侍的脉象是受惊之症。”

没有中毒,仅仅是受了惊。

嫔妃之中有人问:“魏选侍说的话也都是胡言乱语了?”

太医摇头:“按照常理来说,应当有真有假。”

姜令音拧着眉,询问伺候魏选侍的宫人:“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魏选侍瞧见了什么?”

宫人们却连连摇头:“主子用完膳就歇下了,还打发奴婢们出去,等奴婢们听到声响赶过去时,殿内已经一片狼藉,主子她、她便开始大喊大叫,见了人就打……”

昨夜风急雨大,谁也没想到魏选侍忽然发起疯来。

“魏选侍被禁足在琼芳殿,外头的人无法与她接触。”顾静姝接过话,思量道,“只能从你们几位身上开始查了。”

几人跪在地上,连道“不知情”。

即使分开审问了一番,顾静姝也不曾找到什么突破口。

这时,沁婕妤用帕子掩着唇,轻声道:“好端端的,魏选侍莫非中邪了不成?”

话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姜衔玉迅速扫她一眼,冷声一喝:“不可胡言乱语!”

然而这话,却如看不见的袅袅香气一般缠绕在众人的身上,众人不禁发散思绪……

殿内的人越来越多,宽敞的大殿也显得拥挤起来,姜令音想了想,将她们带到了正殿。

扶喻来时还穿着朝服,一身凌冽之气,直压得人喘不上气。

得知来龙去脉后,他眸子眯了眯,“魏选侍现下如何?”

话是姜令音回的:“妾身叫太医给魏选侍扎了针,人仿佛清醒过来了,只是不论妾身怎么问,魏选侍都一直不肯说话。”

“将人带上来。”

扶喻一声令下,宫人们立即行动起来,少顷,魏选侍被宫人们左右搀扶着跪到殿内的中央。

她垂着眼眸,很安静,与平日里给众人留下的形象截然相反。

众人隐晦地打量着魏选侍,心中波涛汹涌。

扶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魏氏,你作何解释?”

他甚至什么话都不问,对魏选侍冷淡、疏离的态度,仿佛是个陌生人。

单看这一幕,谁会想到从前帝王宠爱魏选侍的观景呢?

姜令音觑了眼扶喻,面色平静地看向魏选侍。

她会牢牢记住这个场景。

帝王的宠爱虚无缥缈,如云雾一般抓不住。任何时候,她都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帝王身上。

她稳了稳心神,见魏选侍仰起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扶喻,眼中带着浓浓的怅然。

“陛下,妾身侍奉您三年之久,从采女一阶阶往上升,宝林、美人、贵人、小仪、嫔……琼,美玉也。您说,美玉无瑕,希望妾身如美玉一般,妾身又岂会让您失望呢?”

“所以妾身自从得了封号,便一直以此约束自己,妾身不愿让陛下失望。”

……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惹得姜令音目光频频往扶喻身上瞥。

这时候,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这句话在扶喻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眉头微曲,冷声打断魏选侍的话:“那你做到了吗?”

魏选侍的话戛然而止。

她怔怔然对上扶喻黑沉沉的眼眸,眼泪一刹那间夺眶而出,她急切道:“圣人尚且做不得十全十美,妾身不过是个凡人,不过是个小女子,又如何完美无瑕?陛下!”

“呵——”

扶喻冷笑一声,“你做不到,朕何曾因此怪罪于你?”

“陛下不曾怪罪妾身,又为何在妾身失了皇嗣后,冷落妾身?”魏选侍眼中含泪,语气里不禁染上了几分嘲弄,“陛下不曾怪罪妾身,又为何对妾身视若无睹,让妾身沦为笑柄?妾身哪里比不上令昭仪?是,妾身出身微末,可令昭仪除了侯府出身,又有什么值得陛下袒护?”

姜令音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梢。

魏选侍的话还在继续:“令昭仪入宫一年,便从宝林成了昭仪……那香囊上的毒,妾身一无所知,可陛下却丝毫不给妾身解释的机会,就将妾身贬为选侍。陛下,妾身从采女时侍奉您,您却为了令昭仪,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到妾身身上,妾身不明白,妾身实在不明白!”

她仰着头,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说到这里,她忽然颤抖着声音问:“难道妾身在陛下眼里,这般不值一提吗?”

气氛蓦地一肃。

众人将头颅埋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扶喻低头望着曾经被他宠爱过的女子,她生得娇美,哭起来楚楚动人,可他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他缓缓勾起唇角,仿佛被她这样的话逗笑了:“魏氏,在问这话之前,朕也有一句话要问你——”

魏选侍愣愣地看着他嘴角的梨涡,不明所以。

扶喻很少当众笑出声,也很少如今日这般笑声中含着明显的愉悦之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高兴,因为紧接着,他淡淡道:“谋害皇嗣是重罪,即便是皇嗣的生母,也不可轻饶。魏氏,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小产的?”

这一刻,魏选侍甚至忘了哭。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为何会问她这个问题?

不止是她,殿内的嫔妃们也被陛下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

然而还不等她们深想,就见魏选侍软倒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上首,她的声音有点轻,里头慌张却掩盖不住:“陛下何故这样问?”

短促的笑声后,扶喻的面色恢复了寡淡,他平静地注视着魏选侍,声音极寒:“你以为呢?”

姜令音眉眼上浮现出些许的迟疑,先前她便怀疑魏选侍的失宠与小产有关,但她以为扶喻对此魏选侍的冷落,是觉得魏选侍照顾皇嗣不周全,却没想到,他已然断定魏选侍是故意让自己小产。

这样隐秘的事,露微都不知道,再看魏氏煞白的面庞,显然也是她埋在心底的秘密,那扶喻是如何确定的呢?

魏选侍说不出话来,冷汗打湿了她的鬓发,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扶喻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抬手,指着魏选侍,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贬为庶

人,送去锦瑟馆。”

宫人听命上前,正欲将魏选侍从地上拖起来,千钧一发之际,魏选侍双手伏地,快速地爬到扶喻的脚边,她的举动太令人匪夷所思,以至于等她攥住了扶喻的衣角,众人才恍然回神。

宫人们怕陛下更怒,赶紧要将魏选侍拉开,可魏选侍紧紧攥着龙袍,她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跪下请罪。

嫔妃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眼眸,不敢去看陛下和魏选侍。

姜令音离得近,也没那么多顾忌,所以她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扶喻额头上的绷紧的青筋,他难得有些失态:“魏氏!”

魏选侍悻悻地收回手,人却未动。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陛下,妾身当初刚入宫,多亏了蕙妃娘娘照拂。妾身人微言轻,万事都要倚仗蕙妃娘娘,又怎么会害死大公主呢?”

她转回最初的话题,一字一句:“妾身有幸住进了瑶华宫,蕙妃娘娘心善,还允妾身看望大公主。妾身又得蕙妃娘娘抬举,入了陛下的眼,妾身感念蕙妃娘娘还来不及,岂会害死娘娘和大公主?陛下,妾身是被人利用了——”

魏选侍再次哭诉起来:“妾身是被人利用了,妾身没有想要害蕙妃娘娘和大公主……”

扶喻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

“那你倒是说说,谁利用了你?”

魏选侍咽了咽口水,陡然拔高了声音:“是临华宫瑾妃娘娘,是她害死了大公主!”

一语落地,满殿哗然。

姜衔玉神色骇然地开口:“魏选侍,你说瑾妃害死了大公主?”

“不错!”魏选侍语气坚定,“就是瑾妃。”

第124章 贤妃“晋封正二品贤妃。”【文案剧情……

在魏选侍说完这句话后,尚且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嫔妃们脸色倏然一变,只见殿内不知何时涌入了一群宫女,先是将魏选侍捂住嘴巴拖了下去,再是几乎强硬的“请”她们出去。

而上方的扶喻冷眼看着这一幕,淡声道:“今日之事,朕不想再听到一个字。”

嫔妃们再是骇然,也品出了陛下的言外之意,之后的事不是她们能听得了,倘若魏选侍所言不虚,瑾妃定要吃挂落,但瑾妃到底是皇次子的生母,这种丑闻,往往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陛下让她们待到现在,除了让她们窥探出其中的几分真相,同时也是让她们引以为戒。

具体的细节是什么,她们无需知道,她们只需要等着最后的处置结果。

想到这一点,嫔妃们大多自觉地跟着宫女走出瑶华宫,而想不通的也大有人在,她们看着没被请走的姜令音,面露惊愕,心里甚是觉得不公允:凭什么令昭仪不用回避?

但想是这么想,却无人敢出声提醒陛下。

很快,殿内便空旷了下来。

姜令音静了片刻,看向扶喻,“陛下,魏选侍之言,还待查证……”

扶喻看着前方,声音还带着残余的冷意:“朕知道。”

魏氏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自会有人去调查。但谁都知道,她不无辜。

即便她那会儿没有能力害死蕙妃和大公主,但她也被人利用,甚至参与了这件事,并且隐瞒了好几年。她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如今想破釜沉舟,为时已晚。

她以为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来,便能逃过这一罪责吗?

不可能。

扶喻或许会顾及皇家和二皇子的颜面,不将诸多细节公之于众,但筹谋或参与谋害皇嗣和宫妃的相关人等,必然会受到重罚,重则牵连亲族、丧命,轻则怕也会丢了半条性命。

同样,若魏选侍只是在构陷瑾妃,查明真相后,二人同样会受到处罚。帝王难道不会疑心,魏选侍为何会不顾一切地编织这个谎言陷害瑾妃吗?要知道,魏选侍和瑾妃在明面上,并不曾有任何来往。

魏选侍一无子嗣,二无家世,三无宠爱,又被降了位分,而今她诬陷上位,难道是为了寻求一死?

所以,无论如何,瑾妃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更别提上次顾静姝对扶喻表明的“问月台”疑虑后,扶喻以修缮清音阁为由,封锁了以清音阁为中心的好几处地方这事了。

但这些,足以让瑾妃彻底倒台吗?

姜令音不知道,也不愿去赌一丝可能性。所以,她还要再做一件事,断了瑾妃的希望,也斩断二皇子的羽翼。

别看二皇子还年幼就不将他当一回事,瑾妃即便倒了,周家还在呢,他年岁与皇长子相仿,又比皇长子身子康健,对于之后出生的皇子和其母族来说,便是一个很大的挡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