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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步步高升 枕衾 12827 字 14天前

但她自己也牵连其中,动作不能太过明显,叫扶喻生了疑。可旁人可以,尤其是对三皇子的生母和养母——沁婕妤与宁昭容来说,她们即便做不了什么,可有时候,恰好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冷眼旁观、落井下石就足够了。

还有不容忽视的皇长子,他生母蕙妃虽病逝,但母族郭家仍在,朝中的势力也仍在,还有他的养母绥安侯一家,对周家的倒台必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日一众嫔妃回到宫中,接着便听闻临华宫被侍卫围住了,伺候瑾妃的众多宫人也被押进了宫正司,除此之外,陛下还下了一道二皇子即几起搬出临华宫的旨意,让人侧目的是,陛下并不曾单独召见瑾妃,也不曾应允瑾妃的求见。

从始至终,瑾妃甚至没有露面。

此事被扶喻勒令封锁,并没有蔓延至宫外,各宫嫔妃自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都小心谨慎地待在宫里,静等尘埃落定。

皇宫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安静,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假象。

距离魏氏告发瑾妃的日子过了三日后,朝廷之上不知怎的忽然有人提起了立后之事:“……皇后乃后宫之主,天下女子表率,陛下已践祚七年,膝下子嗣……”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后,见高坐在上首的帝王不曾出言打断,群臣大喜,帝王不愿立后,从前他们才开头劝谏,便被驳斥,而今一言不发,当有松动之意,紧接着,又有几人出列附和:“臣以为……”

一直等他们说完,帝王才不紧不慢地出声:“依众爱卿之见,朕之后宫之中何人堪得后位?”

一语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到后宫时,淑妃也是错愕不已:“陛下要立后了?”

话一说完,她随即想到什么,陡然蹙起了眉头。

绫屏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地纳闷:“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淑妃下意识地摇头,又止住了动作,“朝堂上的大人们推荐了何人为后?”

绫屏迟疑了一阵:“有娘娘您,还有瑾妃和诚妃娘娘,不过瑾妃娘娘被提的最多。”

听了这话,淑妃的心底猛然蹿出一股寒意。

这对于方才出事了的瑾妃来说,可不是雪中送炭的好事,或许,反而会火上浇油。

“郭家和姜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绫屏不明所以,如实道:“两位府上的大人举荐的是诚妃娘娘。他们名义上是大皇子的母家,又岂会希望瑾妃娘娘上位?”

“道理是该如此。”

淑妃轻摇头,“可瑾妃呢,为何是她被朝中大人们举荐的最多?”

绫屏脱口而出:“娘娘您和诚妃娘娘膝下并无亲子,可瑾妃娘娘不一样,她生育了二皇子,且二皇子身体康健——”

她的话戛然而止。

是啊,她们都能想到的原因,陛下会想不明白吗?

绫屏生生惊出一身冷汗,她颤巍巍地开口:“娘娘,这事儿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想要置瑾妃于死地啊。”

“不只是瑾妃。”淑妃淡漠地道。

她在心里补充:还有二皇子。

瑾妃的保命符是二皇子,可击垮她的,还是二皇子。

瑾妃谋害皇嗣和宫妃之罪若坐实,或许陛下不会迁怒于年幼的二皇子,可经此立后的风波,二皇子恐怕……

绫屏思忖着:“若非巧合,只怕有人故意促成此事。娘娘,如今宫里希望瑾妃娘娘和二皇子倒台的,莫非是诚妃娘娘?”

淑妃敛了敛神色,没有接话。

诚妃身上却有嫌疑,毕竟她是皇长子的养母,可依照她的性子,会有如此魄力吗?可若不是她,还有谁呢?

宁昭容吗?还是令昭仪呢?

前者至少有一位公主,又是三皇子名义上的养母,后者尚且不曾有孕,她设局扯下瑾妃和二皇子,当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至于是未雨绸缪吧?

宜庆宫

姜衔玉心底咯噔一声,“父亲已经联合几位大人举荐我为皇后?”

兰汀点头:“是啊娘娘,先前陛下一直不愿立后,乍然有了这个念头,侯府自然希望娘娘能登临后位。娘娘抚养着皇长子,若立娘娘为后,皇长子便是嫡长子了,可谓两全其美!”

“不可!”姜衔玉断然道,“立即

给本宫研墨,本宫要给父亲写一封信。”

兰汀止不住惊讶之声:“娘娘——”

“父亲糊涂了,本宫却没糊涂。”姜衔玉面色凝重地剖析此事,“立后是国事,也是家事,太后都不曾逼迫陛下立后,朝臣们又有什么资格?”

兰汀呐呐:“可陛下不是让大人们举荐吗?”

“糊涂!”

姜衔玉正色:“你当陛下当真想要立后?皇后还要朝臣们来择选?”

若是陛下刚登基那会儿,或许还有这个可能,可陛下都掌权多久了?他想立后,即便那女子出身不显,甚至是卑贱之身,那也是立得的,满朝百官反对又能如何?陛下圣旨一下,他们还能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以死劝谏不成?

兰汀恍然大悟,她咽了咽声,嗓音发颤:“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为娘娘研墨,赶在宫门下钥前将信送到侯府。”

姜衔玉欣慰地看她一眼。

可惜这封信却注定送不到侯爷的手中。

承光宫

姜令音将宫人截来的信笺随意地丢到一边,而后嗤了一声:“不愧是诚妃娘娘,到底还是看得分明。”

杪夏有些心惊胆战:“娘娘,这事儿恐怕瞒不住陛下。”

兰汀将信交给了守在宫门那儿的宫人,托她送去绥安侯府,这是宫内约定成俗的流程,照理来说,这封信很快会送达指定的府上。

可姜令音如今掌权,宫廷之中的宫人都受她管辖,那日事发后,她便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往宫外传递消息。当然,她也同扶喻说了一声,扶喻默认了她的举动,所以今日由姜衔玉亲笔所写的信便被宫人转交给了她。

她拦了姜衔玉的信,消息定会传到扶喻耳中。

姜令音挑了挑眉,“是啊,本宫便是要将这信给陛下瞧一瞧。”

她不待见姜衔玉,但不代表她会让姜衔玉去承担这一切。此事是她一手策划,姜衔玉能洗脱罪名,对她也有利,只是她需要姜衔玉和皇长子为她转移视线罢了。

倘若姜衔玉无辜,那周家,还能置身事外吗?

瑾妃被提起的次数最多,为何不能是周家在为她和二皇子铺路呢?

她要的就是加深扶喻心中的疑虑。

晚膳时,扶喻来了承光宫。

姜令音将信递到他面前,好似在求奖赏一般笑道:“陛下,这是妾身下午截的诚妃娘娘写给侯府的信。”

扶喻望着她明亮的眸子,不由地失笑:“愔愔这是做什么?”

姜令音理直气壮:“妾身在为陛下分忧啊,诚妃娘娘指不定是在信里传递宫里的消息呢,这岂不是违逆了陛下的圣谕?”

女子手上的信笺还未曾展开,可见她还未读过信中的内容,可她还是信誓旦旦地认为姜衔玉会给侯府传递宫中之事。

她说要为他分忧,倒也确确实实在为他着想。

扶喻笑了一下,“愔愔不妨打开看看,再给诚妃定罪。”

他觉得,依诚妃的性子,应当不会如此做。

姜令音眉头高高扬起,直接将信笺展开。

扶喻注视着她,见她的神色愈来愈低沉,他正要开口,就见女子将信放到他怀中,继而颇是不服气地道:“虽说没有透露宫中的消息,但妾身以为,诚妃还是违逆了妾身的命令。”

“妾身都说了,近来不让她们传信出去,可诚妃却明知故犯!”

“她故意冒犯妾身!”

扶喻随意扫了眼信中的内容,而后低低一笑,“愔愔下令时,可派人告知了诚妃?”

姜令音当然没有。

她拧眉答道:“妾身若是广而告之,怎能来个瓮中捉鳖?”

扶喻仍保持着笑容,“既如此,诚妃又怎么是故意忤逆你的命令呢?”

姜令音一噎。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扶喻怎能拆穿她呢?

“陛下前几日还说偏袒妾身,这才过了多久,便开始帮着诚妃来指责妾身了。”她抿了抿唇,眉眼一下子耷拉下来,“是妾身自作多情了,以为陛下让妾身管理后宫,便能向淑妃娘娘当初那样被人敬着。诚妃娘娘比妾身位分高,纵使妾身有管理后宫之权,又岂能奈何她呢?她往宫外递信,妾身岂能能拦下来……”

扶喻眼皮子直跳。

听女子越说越离谱,他索性堵住了她的唇。

未尽的话语消弭在这个长久的吻中。

良久过后,姜令音坐在了扶喻的腿上,语气软和了一些:“陛下是在贿赂妾身吗?”

说出的话却令人哭笑不得。

“朕贿赂你?”

扶喻垂眸盯着她半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若是这么说,倒也该如此。”

姜令音一点也不羞赧,她迎上他的目光,笑吟吟道:“妾身为陛下管理后宫,陛下贿赂妾身,也是应当的。”

扶喻捏了捏她的脸颊,当下没作声。

夜还很长,扶喻又尽心尽力地贿赂了姜令音许久,直到女子觉得满意为止。

烛光摇曳,一室旖旎。

翌日辰时,一道圣旨自御前传进后宫。

这会儿,嫔妃们正好用过了早膳,正是无所事事的时候,乍一听闻御前的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后宫,她们俱是一惊,立即派人出去探消息。

朝中正在商议立后一事,莫非这道圣旨与册立皇后有关?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道圣旨最终进入了承光宫。

看着笑眯眯的庆望和他手中捧着的圣旨时,姜令音眼中露出些许的茫然。

但容不得她多想,她当即跪听庆望宣旨。

庆望的嗓音又细又长,可一字一句落在承光宫众人耳中,却不刺耳,甚至让众人觉得温柔:“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千篇一律的开口。

随着诸多的溢美之词从庆望口中蹦出来后,姜令音的思绪也变得越来越清醒。

宽袖下,她缓缓攥紧了手指。

这一刻,她意识到这道圣旨的内容了,是晋封圣旨。

妃位吗?

还是四妃之一?

这道圣旨有些长,念得庆望的嗓子都干涩了起来。

但他没有停下来,只是一板一眼地念完:“……承光宫昭仪姜氏,晋封正二品贤妃,保留封号。后宫诸事,交付于贤妃之手……”

是正二品四妃之首的贤妃。

在短暂的惊诧后,姜令音想起了先前与扶喻的对话,那时候,扶喻问他:“四妃中,愔愔喜欢哪个称呼?”

她说:“自是喜欢贤妃,妾身觉得贤妃娘娘最好听。”

而后扶喻附和了一声:“朕也觉得贤妃好听。”

所以有迹可循。

原来,他早有这个打算吗?

第125章 威望现在的后宫是她的天下。

这道旨意来得突然,连姜令音都觉得意外,更别提各宫嫔妃了。

从昭仪越过妃位,直接成了贤妃。贤妃啊,四妃之首,又有管理后宫之权,已经稳稳压了淑妃一头,成了后宫第一人。

姜令音才入宫多久,不到两年的时间,膝下甚至没有子嗣,她凭的是什么?众妃无不觉得怅然。

美色吗?

她的确姿容出众,可陛下岂是那样只看重女色之人?

她们想不通。

然而即便再怨恨,再不甘心,在御前的人离开承光宫后她们还是老老实实带着贺礼去道喜。

陛下赐了令贤妃管理后宫之权,往后她们便要如同先前那般,逢初一、十五去承光宫请安了。

她们的衣食用度都由贤妃负责,得罪了贤妃,或是怠慢了贤妃,往后在宫里还怎么过日子?

就在嫔妃们陆续赶往承光宫时,承光宫内也是一片喜气洋洋。除了晋封旨意,扶喻也不吝啬赏了许多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和名画瓷器,姜令音高兴之余,手一挥,也让承光宫的众人得了丰厚的赏银。

惹得承光宫众人再一阵欢呼。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承光宫的宫人们与姜令音荣辱与共,眼看着姜令音成为贤妃,他们自然也水涨船高,从今日开始,他们会成为被旁人巴结的对象了。

只是他们还没

高兴多久,便被迎面泼了一盆凉水。

“你们是伺候本宫的人,本宫不会薄待与你们,只是,若叫本宫知道你们在外头仗势欺人,兴风作浪——”姜令音的话没有说全,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众人跪下,齐声道:“是,奴婢谨遵娘娘之命。”

娘娘晋封贤妃,尚局那也要来补齐承光宫的宫人人数,他们若没眼力见,只怕会丢了这份差事。承光宫如今是香饽饽,谁不想进来分一杯羹?

思及此,他们也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姜令音打量着他们的神色,放心了许多。

晋位圣意来得措不及防,所以接了圣旨后,她便开始忙碌起来——嫔妃们前来恭贺,她要接见;送来的礼,也要登记入库。这才忙完,转头内侍省和尚局的人也来了。

对于朝臣们来说,这道圣旨更是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与陛下商议皇后的人选,陛下没有驳斥,任由他们争论,现在却默不作声封了一位贤妃,还将宫中诸事交到了贤妃手上?

原来后宫最高的嫔妃是淑妃,她是国子监祭酒嫡女,先前由太后亲选入宫,手持凤印,统摄后宫。对他们来说,淑妃是极有可能成为皇后的。

可现在,陛下却用这种方式在告诉他们,淑妃不是他心中的皇后。

偏偏除了这道圣旨,陛下没有其他动作。

朝堂上大多是聪明人,他们揣测着圣意,关于立后的声音也逐渐小了。

被晋封贤妃的女子,乃绥安侯府出身,于去年礼聘入宫,入宫时为正七品宝林,因颇得圣宠,数次越级晋封,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稳压一众嫔妃,成为妃首。

——这是朝臣们查到的消息。

绥安侯府送进宫了两位姑娘,前者七年前入宫,虽未曾有孕,但为人端庄贤良,得陛下信任,抚养了皇长子;后者名声不显,却颇得圣眷。再深查,也只听闻贤妃有艳压群芳之姿。

这样的女子,何以得陛下如此宠爱呢?

没人知道陛下的心思,但无疑,陛下的心意胜过一切。

因着姜令音的缘故,绥安侯府一时间也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宫外如何得热闹,姜令音也能猜到些许,但她并不关心。绥安侯府是沾了她的光,倘若他们打着她的幌子生事,最不能容的是陛下。

不过这风口浪尖,打量他们也不敢。

午后的光线暖暖的,透过窗,斜斜得洒在了室内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玉瓶中,木芙蓉开得正艳丽。

杪夏脚步轻盈地走进来,屈了屈膝道:“娘娘,陛下方才下了一道口谕,以魏氏行为不端,构陷宫妃为由将魏氏赐死了。”

姜令音微微挑了下眉,不算意外:“知道了。”

杪夏面上含了笑意,见左右无外人,她靠近姜令音几步,压了声音,有些不解:“娘娘,魏氏告发了瑾妃,到头来也是一场空,怎么当初愿意将那种事情说出来呢?”

姜令音翻了一页账簿,淡淡道:“那你觉得,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她是想自己一个人死呢,还是想拉个人陪她一起死?”

杪夏自然而然地道:“当然是拉个人陪她一起。”

她悟了:“所以娘娘才让人对魏氏说那样的话……”

魏氏心里,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死。她与瑾妃各自都有把柄,没必要鱼死网破,所以她会守着那个能牵制瑾妃并保全自身的秘密。

但要将瑾妃拉下来,势必要魏氏的参与。

所以姜令音才会问有琚能否接触到被禁足在琼芳殿的魏氏,她要带给魏氏一句话,让魏氏心生惶恐,让魏氏做出选择。

人在惊惧的情况下,一定会变得冲动,但理智定然还存在。

所以在得知瑾妃打算暗中取走她的性命时,魏氏迟疑了。

她不想死。

头脑中一丝理智会让她做出一个选择:先下手为强。

告发瑾妃,将所有的脏水泼出去,让瑾妃担下谋害皇嗣的罪名。瑾妃倒了,她就能活了。即便她活不了,也要拉着瑾妃陪葬。

所以,才有了那一出梦魇。

姜令音笑笑:“是啊,人总会下意识地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魏氏如此,纤苓也不会例外。

姜令音不知道她有什么把柄在瑾妃手中,也不知道她为何忠于瑾妃,但时至今日,她的命已经不由她掌控,求死也不能。

“娘娘以为,陛下会如何处置瑾妃呢?”

杪夏略有担忧:“陛下或许会顾及二皇子的脸面。”

瑾妃是皇嗣之母,陛下必然不可能一道圣旨将她赐死,甚至有可能不将她的罪名公之于众。

姜令音不以为意:“或许吧。”

陛下下令赐死了魏氏后,宫中人心惶惶,然而等了几日,也不曾听闻陛下处置瑾妃的消息。

众人不免有些纳闷:二皇子已经搬离了临华宫,临华宫也被侍卫们看守着,魏氏已经被处置,想来那事儿也有了结果,怎么瑾妃只是被禁足呢?

若她谋害了皇嗣,这处罚也太轻了;若是没有,那她怎么被禁足着呢?

十五这日,是姜令音诏封贤妃后第一次在承光宫受众妃请安。

众人按部就班地请完安,刚一坐下,便见上首一袭杏黄色宫装的令贤妃姿态慵懒地抬手按了按眉心,“两日后是淑妃和宁昭容的生辰,淑妃如今病着,不宜兴师动众摆办宴席,宁昭容觉得呢?”

二人生辰在同一日,淑妃位高权重,宫里人自然都是紧着淑妃来,宁昭容则被忽视了,如今乍一听姜令音的意思,宁昭容脸上的神色不由地有些勉强。

淑妃都不办宴席了,她如何能办?

“是,妾身明白了。”她不大情愿地应了声。

宁昭容在宫中的人缘尚可,除了从前的祺婕妤,几乎没有人与她交恶,如今她膝下又有了三皇子,旁人更是恭谨待之。

因着三皇子,沁婕妤与宁昭容走得难免更亲近了些,当下她也开了口:“贤妃娘娘,玉照宫离梅园相近,如今红梅已经开了,不如那日就请宫里的姐妹到梅园那儿赏赏梅如何?”

宁昭容是喜欢热闹的,闻言她眼前一亮。

梅园离得近,各宫嫔妃一道去赏梅,定然不会待一会儿就离开,那她顺势请她们去玉照宫喝喝茶,再叙叙话,或是用个膳,其实与设宴也差不到多少了。

姜令音仿佛也有几分兴致,她看向宁昭容,“倒也不错,宁昭容觉得如何?”

宁昭容立即起身,“妾身自然是欢喜的。”

姜令音随即爽快地道:“那这赏梅宴,就由你来操持吧。”

宁昭容眉眼一抬,脸上尽是笑意,“是,妾身多谢贤妃娘娘。”

说实话,姜令音成为贤妃对宫里的嫔妃影响并不大,她本来就得宠,早晚会坐上更高的位置,只是这个时日来得太早了,让她们晃不过神,觉得难以接受。

可真正看下来,令贤妃掌权的日子却比淑妃掌权时要让她们好过得多。

掌权后,姜令音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整顿了御膳房,让嫔妃们在冬日时用上了热乎乎的膳食。

关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低位不得宠的嫔妃们心悦臣服了。

尚仪和尚功新上任的两位大人也颇有手腕,且与姜令音亲近,在姜令音的授意下,对尚仪局和尚功局内的宫人也好生敲打震慑了一番,将好些个偷奸耍滑的宫女送去了宫正司;其他四个尚局见状,自然也要效仿,如此一整顿,尚局上下焕然一新。

浣衣坊中的宫人是宫中地位最低等的,但姜令音却没忽视她们。

冬日来临之际,她命尚服局给浣衣坊的宫人们裁了新衣,又遣栖笺去浣衣坊将里面的宫女观察了几日,提拔了几位认真勤勉的宫人,调入了尚局当女史。

这一举动,极大的鼓舞了浣衣坊内众人。

她们在浣衣坊中,原以为暗无天日,却不料峰回路转,竟有出头之日了。

女史没有品

级,但在尚局中,她们却有往上升的机会。在尚局,她们能与宫里的主子接触,到了二十五岁,她们还能自行决定出宫与留下,出了宫,这身份说出去也是极为体面的。

不论是勋贵还是世家,亦或是小门小户家,只要家中有姑娘,一般都需要请人教导,或是琴棋书画,或是规矩礼仪,亦或是处理账目等等,而有这个能力教导姑娘们的,大多是出自尚局的女官女史们,当然,她们也是最受欢迎和礼遇的。

要知道,尚局中的人在宫里平日里是和帝王和娘娘们打交道的。甭管身份高低,总接触过贵人,又在宫里待了好几年,手上总有些人脉,处好了关系,往后互相牵线搭桥,也方便不是?

所以姜令音重新制订了管理浣衣坊的规矩,让她们有了向上的盼头。

经此一事,姜令音的威望和名声就此传开。

宫人们对她更加信服了。

至少,宫里再无人传她“张扬跋扈”“以色侍人”那些话,即便有人不服,暗暗唾骂,被人听见了,也很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压根惊动不了姜令音——喜盛知道后,还是当成闲谈说给了姜令音听。

古往今来,利之一字,最能打动人心。

姜令音对于她打造的这个局势很满意。

淑妃管理后宫多年又如何呢?受过她恩惠的人再多又如何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①

淑妃已经失势,现在的后宫是她的天下。

她会让宫内众人心服口服地臣服于她。

第126章 贿赂“可见她们多喜欢妾身。”……

宁昭容要在生辰当日请各宫嫔妃赏梅一事经令贤妃应允后,尚局也奉命进行配合。

年底事多,扶喻比先前要更忙,因而听姜令音提了一嘴后,只能惋惜着表示不能一同与她赏梅。

姜令音闻言,却不觉得失落:“陛下若是想要赏梅,得了空与妾身说一声,有妾身陪着就行了。那日是宁昭容的生辰,各宫姐妹都在,陛下若是去了,反倒叫她们觉得不自在。”

听上去,她考虑得确实周全,可仔细琢磨,却能听出女子隐藏的私心。

陛下若是去,不管是对宁昭容还是对赴宴的其他人来说,那都是极好的事儿:给了宁昭容长脸,也让其他人得见圣颜。

女子眨着眼,眸中映照出扶喻的面容,他颔了颔首,笑道:“愔愔说得是。”

仿佛一点也没看出女子的小心思。

姜令音由是笑眼弯弯,似乎是窃喜扶喻没察觉她的心思。

看着女子这副模样,扶喻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眸中透着连他自己也没注意的柔情。

似冰雪消融,又似春光融融。

昭和宫

受到邀请的嫣小仪和罗才人同淑妃说了一声,便欢喜地带着宫女出了昭和宫。

绫屏目送她们远去,折身回到淑妃身边。

“娘娘,今日也是您的生辰……”

换成从前,最热闹的该是昭和宫,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冷冷清清的。

淑妃却笑了一下:“怎么?你也想去赏梅?”

“娘娘!”绫屏实在不知自家娘娘如何还能笑出来,“娘娘有意避让贤妃娘娘,可贤妃娘娘竟连娘娘的生辰也没所表示,往后这后宫中,谁还记得娘娘您啊?”

她替娘娘委屈:“娘娘管理后宫这么多年,贤妃才入宫多久,便大张旗鼓地将娘娘从前制定的规矩全都翻了一番——贤妃娘娘这般,将娘娘置于何地?”

淑妃眸光微暗,一脸复杂地看着她,“绫屏,那你扪心自问,贤妃的做法如何呢?嫔妃们和宫人们是否交口称赞?比之顾婕妤,贤妃处理宫务时难道不算干练吗?”

“顾婕妤在本宫身边学习了一段时日才真正接手宫务,可贤妃呢?她第一次操办的就是中秋宴会,那会儿虽在行宫,本宫却也听说赴宴的夫人们对她赞不绝口。”

淑妃默了一瞬,继续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你我亲眼所见,贤妃她,确实是个能力极强之人。”

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目光敏锐而长远。

“便是本宫,在刚开始接触宫务时也有些手忙脚乱,远不如她游刃有余。”

她叹了一口气,“陛下的眼光很好,贤妃也无愧于陛下的期望。”

绫屏听她称赞着贤妃,眼中更是满满的心疼,贤妃纵使千好万好,在她心里也不上自家娘娘。

淑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转笑道:“你心疼本宫,觉得贤妃不如本宫,可在陛下心里,心疼的却是贤妃。贤妃展示出这样强的能力,陛下想来也十分欣慰的。”

倘若贤妃年岁再大一些,当初与她一道被选入宫,那被陛下或是太后看中的,怕就不是她,而是贤妃了。

可即便晚了几年入宫,也不妨碍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越过了所有有资历的嫔妃,成为贤妃,统摄后宫。

只能说,人与人,是不能相比较的。

*

赏梅宴结束后,众人便见宁昭容、沁婕妤和贤妃之间走动频繁了许多。

或许是为了巴结贤妃,又或许是单纯得喜欢贤妃。谁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不妨碍她们眼红——因为与贤妃时常来往的缘故,宁昭容和沁婕妤见到陛下的次数变多了!连带着蕙质公主和三皇子也得到了陛下的不少赏赐。

关键是,贤妃也大方得很,竟不拦着二人出入承光宫。

见贤妃如此,宁昭容和沁婕妤也投桃报李,对姜令音更加真心相待。

恰好这段时日姜令音来了月事,宁昭容见她脸色煞白,神色怏怏,从杪夏口中听闻姜令音月事不规律,且每次来月事时都腹痛不止后,转头回到玉照宫拿出一个方子来。

她将方子放到姜令音面前,“这是妾身母家传下来的方子,妾身一直用着调养身子,生了蕙质后,便再也不曾痛过了。娘娘不妨找信得过的太医看看,这方子可能让娘娘缓解一些?”

纸张看着有些年头了,但能看出来一直被它的主人保存得很好。

姜令音眉梢微动,却没推辞:“好,这方子既然是昭容家中传下来的,那本宫也不好独自占有,待本宫抄录一份,再给昭容送回去。”

宁昭容也不觉得她太谨慎或是太客气,反而更加高兴了。

这方子对她来说本就有着独特意义的,寻常人,她也不会给。她给姜令音,一是真心道谢,二是觉得能与姜令音相处好。而姜令音的态度,不也是对她的尊敬吗?

待宁昭容风风火火地离开,杪夏回头看着自家娘娘,欲言又止。

姜令音将纸张平铺在桌案上,正要抄录,抬眼却见杪夏盯着她看,她不禁疑惑:“想说什么?”

杪夏坦言:“娘娘对宁昭容怎么这样客气?”

在她看来,宁昭容来往承光宫,只是为了巴结娘娘,继而得到陛下的关注罢了。

可娘娘从她身上却什么也得不到。

“奴婢觉得娘娘吃亏了。”

姜令音不觉一笑:“你觉得本宫是会吃亏的人吗?”

杪夏摇摇头,无声道当然不是。

“那娘娘从宁昭容身上得到什么了呢?”她依旧不解。

姜令音也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疑问,她一笔一划地抄完了方子,递给杪夏,吩咐她去太医给李院判看后,才悠悠地转回刚才的话题:“目前来看,确实没得到什么好处。”

但她神色从容:“可以后,本宫会得到的好处却比她要多得多。”

她既要当皇后,如今必然要经营自己的名声。

宁昭容本身的性子也讨喜,说话直爽,与这样的人来往,是有趣的。

其他人看到宁昭容和沁婕妤接近她,从她身上得到了好处后,难道不会也想来巴结讨好她吗?

那些讨好她的,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做出了一种表态,一旦这个现象成为寻常,那些个没所反应的嫔妃,不就成了异类吗?

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替她动手或是孤立。

而这个形势下的后宫,她被人争相讨好,也将说一不二。

不会有人生出忤逆她的心思,亦不会有人盼着她登高跌重。

前提是,只要她坐得足够稳,能给她们的利益足够打动人心。

那即便她不是皇后,又与皇后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这样的后宫,扶喻能让除了她之外的人当皇后吗?后宫的嫔妃会相信有人比她做得还好吗?

不会了。

杪夏目光一动,“可娘娘的这个想法,势必要让陛下与您一心。”

姜令音点头,她需要扶喻的配合。

杪夏见状,又有点担心:“陛下会愿意吗?”

姜令音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会。”

如果不愿意配合,再最开始,扶喻就不会在承光宫见到宁昭容和沁婕妤。

他见到了,也如她所愿,给二人和蕙质公主、三皇子送去了赏,便表明了他支持的态度。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变成她要“贿赂”他了。

想到扶喻不知从哪得来的那些书,姜令音耳尖蓦地一烫,对上杪夏好奇的目光,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腊八就要到了……”

腊八过后,就离年关越来越近。

这时候,一直被人下意识忽略的瑾妃终于有了动静。

是日,帝王下旨,以抚育皇嗣不周为由,褫夺瑾妃封号,贬为贵嫔,并禁足临华宫,无诏不得出。

圣旨传出后宫,在朝臣们和周家之间引起了不小的喧哗声。

翌日,原瑾妃之父周大人上表,以教女无方之名向帝王请罪。帝王仁厚,仅令其罚俸半年。

先前举荐瑾妃为后的朝臣们见此,大冬日里,也不禁吓得冷汗涔涔。

如今一来,继淑妃之后,瑾妃也失去了争夺后位的资格。

再是迟钝之人,这会儿也领悟了陛下的心意,但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陛下对于瑾妃的处置对后宫嫔妃们来说也有些出乎意料。

说严重吧,至少留了她的位分和性命,告发瑾妃的魏氏可是直接丢了性命呢。

只是位分留的微妙了一些。

贵嫔,正好在婕妤之下,不得抚养皇嗣,所以三皇子“名正言顺”地留在了祥安所。

这件事让她们津津乐道了几日,很快便抛在了脑后。

如姜令音所料,因着宁昭容和沁婕妤的缘故,来承光宫讨好她的嫔妃越来越多。今日送上个绣帕,明日送上一条珠串……总之,她们是千方百计地讨姜令音的欢心。

好消息是,贤妃收下了她们亲手做的东西,对她们的态度还算和善。

但可惜的是,她们没怎么见到陛下。

陛下很忙,甚至连进后宫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众人心里还是不好受。

渐渐的,有人失去了斗志。

姜令音仿佛视而不见,面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但私下里,却有一本专门的记录簿——上面记录着近来各宫嫔妃们来承光宫的天数、对她的态度以及送的礼。

这是她让杪夏记下的。

在看到汪宝林和陈采女随波逐流来了两日后再没来的记录后,姜令音不自觉地抿出了一个笑容。

如此有对比,才能展示出诚意啊。

否则,每个人都一样,得到的好处也一样,这事儿岂不是白做了?

当晚,扶喻来到承光宫,便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陛下!”

扶喻不动声色地应了声。

他刚坐下,女子就将一个簿子递过来,“还请陛下过目。”

扶喻不解其意,但依着她的意思翻开扫了两眼。

良久,他失笑:“这是愔愔接受贿赂的证据?”

姜令音扬眉,语气颇是骄矜:“是啊,可见她们多喜欢妾身。”

扶喻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既然如此,愔愔是向朕讨赏不成?”

“是啊,陛下。”姜令音捂住他敲过的额头,笑嘻嘻地坐到他身侧,“陛下打算如何赏赐妾身?”

这会儿,她脸皮可一点也不薄了。

扶喻顺手揽过她的腰身,却是反问:“愔愔想要什么?”

“嗯……”

姜令音沉吟片刻,望着他道:“妾身晋了贤妃,以己度人,想来她们也希望今年自己的位分往上提一提,哪怕是半阶,也能让她们更加高高兴兴过完这一年不是?主子们高兴,下面的宫人也跟着沾光得个赏银,如此一来,阖宫人心也齐了。妾身看着高兴,陛下瞧着也高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