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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步步高升 枕衾 19896 字 15天前

“我与祺充仪不合是满宫皆知的消息。”

姜令音微微一笑,“可惜呀,她实在是打错了主意。”

她不喜祺充仪不假,但对与她联手对付祺充仪却没什么兴趣。

杪夏观她神色,笑问:“主子莫不是应了?”

姜令音不可置否:“宫里无趣,找个乐子罢了。”

*

熙和殿和永安宫之间的暗流涌动并不在顾静姝的考虑之中,她此时正脸色严肃地站在锦瑟馆,审问着蒋贵人身边的宫女。

“你与馨儿时常来往,岂会连她病逝的事都不知晓?流絮,你若不如实招来,我便

要将你送去宫正司了。”

蒋贵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扬声:“顾贵仪,没有证据,你岂能将我身边的宫女送去宫正司?”

顾静姝看着她,脸上带着笑,话中却无半点笑意:“浣衣坊的宫女都是人证,馨儿已去,流絮的嫌疑最大。事关令嫔的性命,蒋贵人觉得是小事吗?”

说完,她朝重锦和素衣看去,口吻不容置疑:“将流絮押进宫正司。”

蒋贵人自知拦不住她,眸色陡然一沉。

趁着重锦和素衣离开了顾静姝身边之际,她倏然从发髻上拔出一支银簪,一步步靠近顾静姝。

“顾贵仪。”她轻唤一声。

顾静姝微微偏头,瞳仁猛然一缩。

她身子往旁边一侧,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去擒蒋贵人的手腕。

不想,蒋贵人反应比她还要快,簪子虽调转了方向,却直直刺入了她的左肩。

“扑哧——”

顾静姝眉头一皱,手腕翻转,桎梏住蒋贵人,另一只手用力向她的手臂劈去。她动作带着风,又快又狠,蒋贵人手臂顿时一松,手中紧握的簪子瞬间掉落在地。

等重锦和素衣反应过来,蒋贵人已经惨叫一声,跪在了顾静姝脚下。

“主子!”二人大惊失色,再顾不得流絮,一左一右围到了顾静姝身边。

顾静姝忍着痛,安抚住她们,有条不紊地吩咐:“重锦,将蒋贵人以下犯上,试图戕害于我之事告知淑妃娘娘;素衣,你去请个医女来,我在这看住她们。”

紧要关头,重锦和素衣也没犹豫多久,立即按照她的吩咐跑了出去。

顾静姝在苏家长大,自幼跟在祖父母身边,也和苏穆清学过一些防身的武艺,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制服住连性命都不顾的蒋贵人。

蒋贵人看着柔弱,没想到狠起来,力气一点也不输于她。

顾静姝垂眸,“蒋贵人,你这是何必呢?”

蒋贵人跪到地上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可她不甘心。

她仰着头,唇边泛着冷意:“是我大意,竟不知你有这样的身手。”

这一瞬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她伤了顾氏,轻则贬为庶人,发落冷宫;重则,怕是会丢了性命。

她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光。

既如此,便同归于尽吧。

蒋贵人爆发出极大了力气,从顾静姝手中挣脱出来。

顾静姝伤了肩膀,难免有些失力,一个不防,便被人钻了空子。

她被蒋贵人抵在布满了灰尘的墙角,额头上蓦然渗出一层细汗。

“蒋贵人,你疯了么?”

蒋贵人哈哈大笑,“是啊,我疯了,都是被你们逼得……你一个,姜氏一个,还有虞氏,魏氏,都是你们逼的!”

顾静姝眯着眼,一边质问着她:“是你咎由自取,干旁人何事?”一边找寻着角度,突破她的禁锢。

蒋贵人神色一冷,似疯似癫:“你以为,我为何会来锦瑟馆?你以为当初流絮为何会认罪?还不是——”

话音未落,她杏眸圆睁,身子竟直直往后倒去。

顾静姝平静地收回右手,俯视着倒地不起的蒋贵人。

却见她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顾静姝神色一诧,“蒋贵人,你——”

第66章 刺杀(下)等同于替死。

反应过来的流絮立即扑到了蒋贵人身边,放声痛哭:“主子!”

“主子,您别吓奴婢啊,主子……”

顾静姝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蒋贵人不是被毒哑了吗?方才怎么说出了话呢?虽然嗓音微哑,可每个字她都听清了。

“顾贵仪,是你害死了我家主子!”

面对流絮冰冷的满是恨意的眼神,顾静姝朱唇微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唇。

肩膀处还时不时传出一丝痛意,她紧抿着唇,扫了眼流絮怀中合上了双眸的蒋贵人,踉跄着往锦瑟馆外走去。

初春的风姗姗来迟,吹动了蒋贵人额前的碎发,脚边的绿叶也轻轻挪动了一下方位。

“蒋贵人死了?”

各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疑。

昭和宫中

淑妃低看一眼顾静姝,“顾妹妹,你是说,蒋贵人开口说话了?”

顾静姝的伤已经被医女包扎了,但面上仍余着些许的苍白和惧意,仿佛是还没从蒋贵人死在她眼前一事中回过神。

“是,妾身还同她说了几句话。”

顾静姝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但在来的路上她也问了重锦和素衣,二人当时也听到了蒋贵人的声音,证明不是她的幻听。

殿内安静了一瞬,恰好此时,绫屏蹙眉走进来,她屈了屈膝,道:“宫正司传来消息,流絮说,蒋贵人能出声许是因为祺充仪派了宫人每日去锦瑟馆送药,治好了蒋贵人的嗓子。”

“祺充仪给蒋贵人送药?”淑妃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震惊,“流絮还说了什么?”

绫屏迅速看了眼顾静姝,一板一眼道:“流絮说,蒋贵人是顾贵仪害死的。但她也承认了自己与浣衣坊馨儿交好,并暗中偷换了令嫔的贴身之物,意图谋害令嫔之事。”

淑妃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蹙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难辨。

“传祺充仪。”

蒋贵人到底不是废妃之身,虽被陛下厌弃,名义上却仍是陛下的嫔妃,因而御前得了蒋贵人在锦瑟馆亡故的消息后,立即传到了扶喻耳中。

“……当时只有顾贵仪在场,蒋贵人的宫女说,蒋贵人是被顾贵仪所害,淑妃娘娘正在查呢。”庆望说着,又补充道,“听闻顾贵仪也受了伤,此事还涉及了祺充仪娘娘。”

扶喻的唇角微微抿起,眉间的沟壑也深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淡淡道:“继续说。”

庆望埋着头,恭声:“据蒋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所说,这段时日,祺充仪娘娘一直派人给蒋贵人送药,好像还将蒋贵人的嗓子治好了。”

可当初,太医分明说蒋贵人嗓子坏了,彻底发不出声。

什么药,能让她再次开口说话?

扶喻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找个女仵作和医女去检查一下蒋氏。”

“去昭和宫。”

熙和殿

听闻祺充仪被传去了昭和宫,姜令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觉夏见她露出笑意,接着问:“主子,您说祺充仪怎么会好心给蒋贵人送药啊?”

“许是流絮胡乱编排的呢,蒋贵人和祺充仪可不曾有什么交往。”杪夏道。

蒋贵人的药,还曾被永安宫的人调换过呢,硬说有来往,二人之间结的也是怨气。

“蒋贵人都没了,流絮若是衷心,可不得使劲往自家主子的仇人身上泼脏水吗?”

觉夏微笑着道:“是啊,流絮不是还说是顾贵仪害死的蒋贵人吗?不过那会儿虽只有顾贵仪在锦瑟馆,但仅凭她一人之力,岂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姜令音神色自然地勾了勾唇,并没有参与她们的议论。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芸儿身上,觉夏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主子,纤苓姐姐这两日在审问芸儿,将芸儿关在柜子里,一直不给她用膳,奴婢担心……”

姜令音抬眼,和杪夏对视了一下,继而漫不经心地道:“纤苓心里有数,不会要了芸儿的性命。”

宫里折磨人的法子太多,姜令音也从杪夏口中听说了纤苓对芸儿的审问方式:将人捆绑起来关在柜子里,只留一个能出气的孔,晾她个一天,才给她喂个水,两天下来,芸儿便支撑不住,开始求饶了。只是不论怎么问,芸儿都不承认是自己调换了月事带。

事到如今,审问的进度似乎僵持住了。

觉夏无声地咽了咽口水,默默点头。

“觉夏,取些糕点来。”

将觉夏支开后,杪夏弯下腰,轻声:“主子,还是没有异常。”

姜令音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道:“不急。蒋贵人死得突然,这两日,必定会有所动静,你和喜

盛盯紧些。这几日晚上,你来我这儿守夜,让觉夏好好睡上一觉。”

“是,奴婢明白。”杪夏点头,“那奴婢去找太医来,给主子开个安神汤。”

宫里人都在关注蒋贵人的事,熙和殿却异常安静,杪夏给姜令音请了太医后,宫人们便都被告知了主子近来身子不适需要休息的事,这也意味着,他们晚上干完活就得早点回房休息。

在熙和殿做活,主子不苛待他们不说,活儿还轻松,时不时还有些赏赐,宫人们都见怪不怪了。因此,听杪夏说完,众人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谁也不想被旁人比下去,被调离熙和殿。

宫人们之间也有勾心斗角,杪夏将他们暗自较劲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转身,特意敲响了冬灵的门,告诉她:“主子这几日要早些歇息,身边有我守着就行,你同纤苓说一说,晚上早些歇息,若是芸儿还不肯开口,过两日就将她送去宫正司。左右蒋贵人已经没了,此事大抵是蒋贵人对主子的报复,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冬灵闷闷地点头,在杪夏离开前又叫住她:“杪夏姐姐,主子还不愿原谅我吗?”

杪夏轻轻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安慰她:“没事,主子如今只是在气头上,等此事了了,我和纤苓都会为你说好话的,主子从前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会不原谅你?”

冬灵瘪了瘪嘴,“我不如纤苓姐姐稳重心细,主子对我只是逗趣罢了,有什么要紧事,主子都是紧着纤苓姐姐来的……”

这话杪夏没法接,她摇了摇头,踏出了屋子。

冬灵咬唇,郁闷地坐回桌子前。

不一会儿,纤苓端着一碟糕点走进来,笑吟吟地唤她:“冬灵,这是主子赏的,来尝一尝吧。”

冬灵“哦”了声,没接。

纤苓心知肚明地宽慰她:“主子这两日心情不好,过了这几日,我替你在主子那儿求求情,别难过了。”

冬灵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觉夏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主子怕是都忘了我了。”

纤苓笑道:“主子是心疼你,让你休息还不好吗?”

“我宁愿去守着主子啊,休息了两日,我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冬灵忍不住抱怨,“方才杪夏姐姐来同我说,主子心疼你,怕你累坏了身子,让你晚上早些歇息呢,反正蒋贵人已经没了,芸儿再不张口,过两日就将她送去宫正司。”

“杪夏和你说的?”纤苓目光微微一动。

冬灵无所察觉地点头:“是啊,你今日开始也别熬太晚了,审不出来便算了吧……到了宫正司,不怕芸儿不张口。”

纤苓笑着应下:“好,知道你关心我。”

*

昭和宫

经过了宫正司审问的流絮被带到众人面前。

淑妃让她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流絮,祺充仪就在这儿,你确定蒋贵人生前日日都在喝祺充仪送去的药吗?”

流絮双目含泪:“是,来送药的就是永安宫的人。”

“满口胡言!”祺充仪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本宫何时叫人给蒋贵人送过药?”

流絮仰着脖子,“娘娘敢做不敢认吗?”

见双方各执一词,淑妃不紧不慢地给绫屏递了个眼神。

绫屏上前,朝祺充仪欠身:“充仪娘娘,淑妃娘娘已经按照流絮的描述找到了给蒋贵人开药方和送药的太医和宫女了。”

“不可能!”祺充仪断然否认,“本宫从未叫人做过此事。”

绫屏没有与她再纠缠下去,直接唤人带上人证。

身着太医服饰和宫女服饰的二人一进来,便跪下请安。

淑妃抬手,直接问:“你们说是谁吩咐你们给蒋贵人开药,送药的?”

二人几乎没有犹豫,都异口同声:“是祺充仪娘娘的吩咐。”

待看清太医的脸,祺充仪脸色顿时大骇,她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你——”

顾静姝疑惑地看向那年轻的太医,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惊讶。

淑妃淡淡一笑:“玟太医时常跟着郦太医出入永安宫,祺妹妹应当不会不认识吧?”

祺充仪目光幽深,却没说话。但她的态度已经表明,她是认识这位太医的。

淑妃瞥了眼入殿以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扶喻,暗暗皱了皱眉。

眼下,她摸不清陛下的意思。毕竟事关祺充仪,哪怕有人证在,但……

正在淑妃举棋不定之时,祺充仪已经对着扶喻跪了下来,眼泪说掉就掉,“陛下,您可要相信妾身,妾身没有让人给蒋贵人送药,是她们合起伙来诬蔑妾身,陛下。”

太医开的方子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医女和仵作在检查了蒋贵人之后,却说她是中毒身亡。那药寻常人喝了,能滋养心血,但蒋贵人从前中过毒,哑了喉咙,喝了那方子,时日久了,却会毒发身亡。而蒋贵人死前之所以能发出声音,或许是,大限将至。

扶喻平静地看着祺充仪,忽地问:“谁吩咐你开的药?”

问得是玟泽。

他答得很快:“回陛下,是充仪娘娘身边的云栀姑娘。”

跪在祺充仪身后的云栀面色一白。

祺充仪不敢相信地问:“云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云栀身上。

却见云栀咬破了唇瓣,伏地颤声:“是奴婢。”

祺充仪眼睛骤然睁大,听云栀接着一字一句地道:“是奴婢自作主张,娘娘毫不知情,还望陛下和淑妃娘娘处置奴婢一人。”

谁不知道云栀是祺充仪的陪嫁,最受祺充仪重用?

顾静姝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扶喻,将注意力放回了祺充仪身上。

祺充仪怔怔地望着云栀,眼中透着惊恐和慌乱。

云栀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她的意志,云栀认罪,为她开脱,在很大的程度上其实等同于替死。

谁会相信,此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呢?

第67章 贵嫔宫里的局势变动。

祺充仪向扶喻望去,恰好与扶喻的目光相撞。

扶喻凝视着她,眼中蕴含着深不见底的寒冰。祺充仪心中一紧,蓦地就想起了上回扶喻对她说得话:“最后一次。”

他不相信她吗?

“陛下,此事与妾身无关。妾身没有!”

他目光冰冷的让人心颤,祺充仪眼中雾气弥漫,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顾静姝找准时机,平静地开口:“蒋贵人的宫女和充仪娘娘身边的宫女,甚至还有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是你的吩咐,难道她们是串通好了来陷害于你吗?若我记得不错,云栀姑娘可是娘娘的陪嫁婢女,她难道会置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于不顾选择背叛娘娘吗?”

祺充仪颤着唇,想要反驳,淑妃也接着道:“祺妹妹,本宫知道你与蒋贵人之间有些恩怨,但如今蒋贵人已经殁了,证据确凿,你……”

祺充仪没有搭理她们,她满心满眼的只有扶喻,“陛下,妾身没有!云栀胡说,她背叛了妾身,诬蔑妾身。陛下,您是知道的,妾身向来敢作敢当,不会欺瞒您的。”

扶喻收回落在祺充仪身上的目光,扫过顾静姝和淑妃,声音沉下来:“祺充仪虞氏,德行有亏,着降为婕妤,禁足永安宫,无诏不得出;蒋氏戕害嫔妃,罪大恶极,贬为御女,即日安葬。”

“陛下!”祺充仪不觉骤然高呼。

扶喻瞥她一眼,继续道:“贵仪顾氏,秀毓名门,恭谨谦和,是着晋为贵嫔,迁景春宫,赐协理后宫之权。”

顾静姝心中一动,起身谢恩:“谢陛下,妾身领旨。”

淑妃神色如常,看着顾静姝含笑道:“恭喜顾妹妹晋位和迁宫之喜,往后就劳烦顾妹妹协助本宫了。”

顾静姝恭敬应着:“是,妾身多谢淑妃娘娘。”

被降位的祺婕妤试图拉住扶喻的衣角,“陛下,您不能这样对妾身……”

扶喻往外走的脚步顿住,如愿停在她的身前,祺婕妤心一喜,仰头看着他,“陛下。”

可下一瞬,扶喻却凉声道:“庆望,送祺婕妤回宫。”

“是,陛下。”庆望走到祺婕妤眼前,“婕妤娘娘,请吧。”

祺婕妤不可置信地看着扶喻,只觉得心中的失落浓浓的蔓延开来。

但扶喻下一句话又让她生了些许的希望:“再带个太医去给虞二小姐瞧一瞧,身子若是好全了,明日就派人送她出宫回府。”

祺婕妤被庆望搀扶着起身,下意识地去找云栀的身影。

扶喻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落一句:“至于永安宫的宫人,都关进宫正司,让内侍省和尚仪局重新挑人送去伺候祺婕妤。”

这会儿,就变成云栀惊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陛下!”

喊陛下无果,她又求助地看向祺婕妤:“娘娘!”

祺婕妤面上存了分明的冷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昭和宫。

淑妃见状,转头对绫屏道:“按陛下的旨意吩咐下去吧。”

看了一天的闹剧,顾静姝也觉得格外疲乏。

素衣一边扶着她,一边道:“陛下对祺婕妤的处罚到底还是轻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呢,连主子也受了伤。”

顾静姝笑道:“你觉得轻了,可对祺婕妤来说,却是莫大的打击。她虽然仍是娘娘,可却是最末等的婕妤娘娘。”

“再者说,你当真以为蒋贵人的死与她有关吗?”

素衣不解:“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承认了,难道还有假?”

顾静姝摇一摇头,问她:“我若是想置一人于死地,吩咐你去做,事后你可会告发我?”

素衣脱口而出:“奴婢岂会背叛主子?”

说完,她就愣住了:“所以,主子的意思是,云栀背叛了她?可谁能让云栀背叛自己的主子呢?”

顾静姝朝永安宫的方向看了一会,“你说呢?”

除了虞二小姐,还能是何人?

陛下若真的相信了云栀的话,今日便不会是将祺充仪降为婕妤这么简单了,更不会还替祺婕妤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只是有一点她没想明白,陛下当初为何会让虞二小姐留住永安宫?压下那些谣言,并非没有其他更简单直接的法子,譬如封赏虞家,为虞二小姐赐婚等等。

晚间的风让人冷得打颤,素衣打了个哆嗦,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转而笑道:“奴婢恭喜主子,成了贵嫔,又有了正式的协理后宫之权,往后还能独居景春宫。”

顾静姝噙着笑:“倒还是多亏了令嫔。”

熙和殿

对于扶喻的到来,姜令音表现出了明显的讶异:“陛下怎么来了?”

扶喻同她坐在软榻上,不答反问:“听说今日又请太医来了,可是哪儿不适?”

姜令音倾身向前,依偎在他怀中,恹恹地道:“妾身这几日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太舒服。”

扶喻拍了拍她的后背,“愔愔不必害怕,顾贵嫔已经查出了试图暗害愔愔的人,只是蒋氏已殁……”

姜令音微眯着眼,言辞中却透着温情:“原来陛下已经晋顾贵仪为贵嫔了,那妾身就不去和顾贵嫔道谢了。”

扶喻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随即又道:“承光宫已经修缮整理好了,朕让钦天监那边挑了个吉日,二月二十八,愔愔就能住进去了。”

姜令音闻言,立即从他怀里抽出身,“那屋子里的摆件,也都布置好了吗?”

扶喻微微挑眉,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神情。

“朕交给庆望去做的,想来都布置齐全了吧。”

姜令音一时语塞。

扶喻见她这样,明知故问:“愔愔这是怎么了?不满意?”

姜令音轻眨了眼,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气恼地拍了下他的手背,“陛下又在故意戏耍妾身!”

她的力气不大,但却是让扶喻沉默了好一会儿。

“愔愔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对朕动手了。”他的嗓音平淡,是一贯说话时的语气。

姜令音茫然地看着他,仿佛格外不解:“妾身的胆子向来不小,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扶喻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伸出长臂将女子捞回自己的怀中。

他极其短促地笑了一下,回答她的话:“愔愔说得对,朕早就知道的。”

姜令音这才得意地哼了哼,继续问:“妾身的迁宫礼,陛下都准备了什么?”

女子贯是会得寸进尺的,扶喻通过与她的相处,早就发觉了她这一点,故而也没被噎住,卖了个关子道:“等到了迁宫那日,愔愔便知晓了。”

“哦。”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姜令音显得有些郁闷。

夜凉如水,姜令音也没想到扶喻会留宿在熙和殿,自己的计划被扶喻打乱,她心里莫名有些燥。

寝殿里只留了两盏蜡烛,屋内屋外都是一片静谧。

扶喻大抵是累极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姜令音被他搂着有些睡不着,她睁着眼睛望向烛光处。

在扶喻来熙和殿前,她就知道了他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做出的处置。顾静姝果然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协理后宫之权,也晋了贵嫔之位。但他对于祺充仪的处置却是她没想到的,毕竟,他先前对祺充仪一向是比较纵容的,蒋贵人早就失宠,祺充仪身边只是有些嫌疑,何至于又被降位又被禁足。

这一招,算是打了个虞二小姐和云栀措手不及。想到虞二小姐同她说得联手一事,她就忍不住发笑。

此人有点小聪明,却看不清局势。真以为将祺充仪拉下来,她就能取而代之吗?还有云栀,竟弃祺充仪而去,其中怕是有许多隐情。

还有蒋氏,她虽然死了,但身上还有一个谜团没有解开。到底是谁借蒋氏来害她?

蒋氏的手上到底有谁的把柄而不自知?

淑妃、瑾妃还是宁昭容?

翌日,姜令音用过早膳就对纤苓道:“将芸儿送去宫正司吧。”

她看着纤苓眼底的青黑,又关切道:“这几日多歇歇,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

纤苓宠辱不惊地点点头:“是,奴婢明白。”

待早膳用罢,屋子里只留下杪夏时,她有些不甘心地道:“主子就这样放弃了?幕后之人还没揪出来呢。”

“想要引蛇出洞,也要适当松一松,如今紧绷着,怕是会打草惊蛇。”姜令音淡淡看她一眼,“等她们先放松警惕,再一招毙命。”

杪夏生闷气道:“主子真是太委屈自己了。”

姜令音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这宫里的人,谁没受过委屈呢?”即便不进宫,也会受委屈。

“很快就要收网了。”这句话是对杪夏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蒋贵人的死牵扯出祺充仪降位和顾贵仪晋位的事在宫里引起的诸多议论,渐渐盖住了姜令音遭人暗害的事。

事后第二日,流絮于宫正司丧命,云栀则被贬入了浣衣坊;永安宫重新换了一批宫人伺候祺婕妤,宫门被落了锁,由侍卫看守;虞家二小姐被送回了虞府。

与此同时,顾静姝因晋位贵嫔和手握协理后宫之权,成了众多嫔妃巴结的对象,她尚且未迁宫,嫔妃们便纷纷涌入玉照宫。

可惜,任她们如何巴结,能与顾静姝亲近几分的,只有陈采女一人。

但宫里的局势变动远不止于此。

二月二十八是姜令音和顾静姝一同迁宫的日子,承光宫和景春宫忙得热火朝天,各宫嫔妃都纷纷赶去凑热闹。

许是因顾静姝位分更高,又手握宫权,去往景春宫的嫔妃明显更多。

然而就在此时,令嫔晋为令贵嫔的圣谕却从御前传了出来。

第68章 迁宫“朕是偏心。”

承光宫

数名宫人欢喜愉悦的声音响彻院子:“奴婢、奴才恭喜贵嫔主子。”

姜令音没想到扶喻给了她一份这样的迁宫礼。

的确,对于后宫嫔妃来说,没有比晋位更能显示圣宠了。

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动,清脆的声音与宫人们的恭贺声交织在一起,萦绕在姜令音的耳畔,她立在殿门前,睃巡了院子里所有的宫人,微

微点头道:“都起来吧,今日你们也辛苦了,待会儿去杪夏那儿领赏。”

近来因着芸儿的事,熙和殿的宫人们都变得惶惶不安、战战兢兢,如今听到自家主子眉眼含笑,还给他们打赏,恢复往常的模样,他们总算舒了一口气。

姜令音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中,继而平声道:“从前我便说过,我这儿容不下有二心之人,今儿到了承光宫,我再同你们说一遍,若是你们看不上我这个主子,我必不会强留。”

她说得和善,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一片寂静中,喜盛大声道:“奴才誓要与主子同心同德。”

他是首领太监,有了他带头,身后的太监们也纷纷异口同声。

宫女这边,杪夏自是不用多说,不一会儿,院子里又齐声喊了一遍。

姜令音对他们的表现没有流露出别的情绪,她颔了颔首,安排了众人各自的任务后,便回到了殿内。

她住进了承光宫的主殿,比熙和殿宽敞且明亮,正殿摆着淑妃先前送的三扇屏风。殿内的布置都是按照姜令音的喜好来的,故而在摆放屏风时,觉夏还不明的问了句:“主子怎么不用陛下赏的屏风?”

扶喻赏的是六扇屏风,不论是按规格还是旁的,都更能彰显她的身份。

姜令音看着她,淡淡道:“陛下赏的放寝殿了。”

觉夏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其实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彰显身份和圣宠,还有更好的法子。而淑妃送的点翠屏风,华丽精美,很适合装饰大殿。

去往景春宫的嫔妃很多,但也有人来承光宫。

姜衔玉一早就派兰汀送了厚重的贺礼,她位分高,不必亲自前来,不知是不是因她的缘故,住在宜庆宫的汪宝林和楚采女在姜令音未得到晋位贵嫔的圣谕前都带着贺礼来了。

除二人之外,还有昭和宫的方才人。

姜令音踏入正殿时,她们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她进来,都起身向她道谢。

“妾身向令贵嫔道喜了。”

除了楚采女,姜令音实在不明白方才人和汪宝林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对她笑脸相对。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周遭顿时一静。

楚采女仿佛看出了几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她轻眨了下眼,看向姜令音,“妾身进来时,看见了院子里有两棵桂花树,似乎是承光宫独有?”

对于楚采女,姜令音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她是从数百人中被选入宫的,身上定是有出挑的地方,姜令音简单打量她须臾,轻笑一声:“楚采女好记忆,那是四季桂,除了御花园,便只有承光宫种了。”

汪宝林看了眼方才人,曼声:“妾身记得,清音阁那边有许多棵桂花树。”

姜令音扬了扬眉梢,听她继续说:“方才人是在问月台遇到的陛下,得到的宠爱,我还以为……”

她话语未尽,颇是意味深长。

方才人脸色稍有几分凝滞,多亏汪宝林的提醒,她蓦地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当时陛下手中握着一截细长的桂枝,陛下走后,那截桂枝却转移到了姜令音手上。

难道,是陛下给她的吗?

姜令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了陛下?

难怪姜令音当时说,若论争宠,自己争不过她。

方才人低垂着眼帘,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对于她的不理睬,汪宝林就变得格外窘迫,她咬着唇瓣,渐渐收了声。

她们二人都沉默并没有影响姜令音和楚采女,一番交谈下来,姜令音对楚采女多了几分笑容,离开前,姜令音还特意让纤苓送她出去。

然而回到寝殿里,姜令音脸上的表情都归于平静。

她拨了拨锦盒里的珍珠,漫不经心地对觉夏道:“将这些珍珠送去司珍司,制成耳坠。”

觉夏接过锦盒,小声地“嘶”了一声:“主子,都要用上吗?”

盒子里都是色泽上乘的珍珠,是姜衔玉今日送来的。

姜令音没有解释,“嗯,去吧。”

她平日里很少佩戴珍珠饰品,这些珍珠,虽比不上南珠和东珠,却也是贵重之物,何况得了这许多,怕也废了姜衔玉不少心思。

但她仍没打算自己用。

宜庆宫在承光宫的北面,距离上并不远,两座宫殿之间是一处叫“迎乐苑”的空旷之地,据说很早之前是供嫔妃玩乐之地,但在先帝时期却不知怎的废弃了,如今,只是一个空园子。

姜令音来时瞧见后,便对这个地方有了自己的规划。

扶喻答应给她摆几桌宴席庆贺迁宫之喜,她原是不想在承光宫的院子里折腾的,但——

……

姜令音晋为贵嫔的圣谕来得突然,去往景春宫的嫔妃们彼此面面相觑,转眼看顾静姝时,有不可置信,也有幸灾乐祸,仿佛是在嘲弄顾静姝。

顾静姝怔愣了须臾,神色便恢复如初。

陈采女走到她身侧,想要安慰:“顾姐姐,你与令贵嫔不一样,在陛下心里,更看重的是姐姐你。”

顾静姝摇了摇头,尚未张口,嫣小仪的声音便传到了耳中:“听说陛下让令贵嫔住进了承光宫主殿。”

一语激起千层浪。

顾静姝住进的也是景春宫的主殿,闻言,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嫣小仪。

“顾贵嫔协理后宫,住在主殿里是应当的。令贵嫔又何德何能?”

要知道,连琼贵嫔也没有住进瑶华宫的主殿。

陛下如此明显的态度,不正是要告诉她们,令贵嫔日后是板上钉钉的娘娘吗?

嫣小仪不明白,得到圣宠的嫔妃并非只有姜令音一人,为何陛下给她的,都是其他人没有拥有过的。

她想不明白的事,许多人也难以理解。

一时间,院子里人心浮动,窃窃私语起来。

见顾静姝对这些言语无动于衷,陈采女仿若松了口气,试探地提议道:“今儿是顾姐姐的喜事,可要摆几桌宴席庆贺庆贺?”

顾静姝对她温和一笑:“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正式协理后宫后,淑妃将尚食局和尚功局交给她管理,因而,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陈采女点头,了然道:“顾姐姐再忙也要记得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二人相谈甚欢的一幕被众人都看了去,众人神色各异。

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的段采女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

然而景春宫的热闹和欢声笑语并没有维持多久,又过了一柱香时辰,众人正陆陆续续地离开,便见一位太监冲进来禀告道:“圣驾到了承光宫,方才传来消息说陛下打算过几日在迎乐苑摆几桌宴席。”

康乐的声音让众人脚步生生停下。

“迎乐苑?”有人疑问,“为何要摆宴席?”

顾静姝面色不改地问:“可是给令贵嫔的?”

康乐迟疑地点头:“是。”

……

见扶喻应了她的话,姜令音笑意愈深,她转了转眼眸,忽地问:“陛下这样,是不是厚此薄彼了?”

女子眼中分明透着笑意,却还要装模作样地询问他。

扶喻轻呵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问:“何意?”

姜令音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顾贵嫔同妾身一起迁宫,陛下却只给妾身庆贺,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扶喻接着问。

姜令音也不心虚,仰着头道:“旁人不会觉得陛下偏心吗?”

扶喻轻勾着唇,淡淡应了声:“那愔愔以为该如何?”

姜令音理所当然地道:“妾身怎么知道?”

女子的小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扶喻自然能看出来,她贯是喜欢使用这些小伎俩,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分明是两个意思。

扶喻懒得和她计较,语气随意:“朕是偏心。”

话一出,姜令音脸上立即流露出惊讶之色。

除了惊讶,她还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无措,攥着他衣袖的手都不自觉地松开了。

扶喻不禁皱了眉,“怎么了?”

女子从

未像现在这样看他。他正要伸手揽过她时,却被女子扑了个满怀,他正欲抬手,却听她口中呢喃:“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妾身说这种话。”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但二人凑的近,扶喻便听得格外清晰。

每个字都宛如豆大的雨滴,轻轻地敲在他身上。

这一刹那,连呼吸都是停了。

感受到肩头上的湿润,扶喻缓缓放下手臂,到嘴的话突然就不想说了。

他没想到这一句话,给女子的触动这样大。

姜令音哭得无声,扶喻却能感受到她隐约的颤抖。

女子自幼失怙,如此失态,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这种痛苦,扶喻不能感同身受,但他大抵能理解一些。

他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静静地安抚着她。

姜令音下巴搭在扶喻的肩上,渐渐平息了情绪。她眼睫上还挂着泪,脸上却只有平静之色。

她不知道扶喻那句“偏心”是不是随口一说,但她想要这句话变成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俗话又说,十个指头不一般长。

扶喻是帝王,却也是凡人。

他的心,和世上人的心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有情有欲,所以会偏心,是人之常情。

姜令音和他挑明这一点,也是让他意识到,她需要他的“偏心”,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

而后习以为常到不认为那是“偏心”,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第69章 料子她的报复心很重。

因着承光宫有扶喻在,没过多久,便有嫔妃们带着礼前来祝贺。

姜令音将她们请进来,似是意外地问:“你们不是都去了景春宫吗,怎么又来了我这儿?莫不是顾贵嫔招待不周?”

当着扶喻的面,她半点不留情面,来的几人面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窘迫之色。

嫣小仪率先笑道:“令贵嫔说笑了,只是顾贵嫔还有宫务要忙,妾身们不便打扰。”

“原是这样。”姜令音挑眉,“那想来是觉得我太清闲了。”

嫣小仪抬起视线往上看了两眼,却不是在看姜令音,而是看扶喻。但扶喻半点眼神也没分给她们,只顾着把玩手中的茶盏。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下一瞬又反应过来:“妾身只是想着,昭和宫离承光宫相近,往后来往也方便。”

姜令音仿若没听见似的,并不搭理她的话。

“陛下觉得这茶盏如何?”姜令音从扶喻手中抽出茶盏,“这是妾身特意从库房里挑的呢。”

扶喻任她拿走,淡声道:“这不是朕先前给你吗?”

姜令音吃惊道:“陛下连这个都记得?”

扶喻抬眼看她,“朕让庆望从私库里取出来的,如何会不记得?”

“原来是陛下特意挑的,怪不得妾身这么喜欢呢。”姜令音眉眼弯弯,带着笑意,“陛下每次赏赐后宫时,莫不是都记着各宫嫔妃的喜好?”

扶喻笑了一声,没说是不是,只说:“喜欢的话,朕让庆望再给你拿一套。”

“一套就够了。”姜令音支颐,露出一个笑来,“喜欢的东西,有一个就够了。”

她的话似乎没有意有所指。

扶喻垂了垂眼眸,淡扫过殿内的其他人。

同嫣小仪一起来的罗才人和段采女都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有了二人的衬托,嫣小仪便显得格外晃眼。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扶喻身上,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扶喻微微拧起眉,不悦地问:“都太闲了是吗?”

三人身子一抖,嫣小仪更是摇摇欲坠。姜令音佯装才想起她们似的,转脸看向三人:“劳烦你们亲自来道贺,我这会儿正好还留着上次祺婕妤娘娘送的料子,适合做春衫,便送给诸位吧。”

不多时,纤苓奉命端来几匹料子,呈到众人眼前。

姜令音笑意盈盈:“不知你们喜欢什么花色,不妨就在这先挑一挑?”

众人摸不准她的态度,一时没有动作。

姜令音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抿直。

扶喻见状,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了?”

罗才人起身,道谢后就开始挑;段采女紧随其后;嫣小仪面有难堪,语气也很生硬:“既是祺婕妤娘娘赏给令贵嫔的,令贵嫔怎好转送给妾身们?”

对于她的指责,姜令音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但语气却有些委屈:“嫣小仪是觉得我做的不妥吗?”

自然不妥。

嫣小仪险些脱口而出,但好在理智尚存,她瞥了眼目光望过来的扶喻,稍稍缓了语气:“妾身只是觉得,这料子若是叫妾身们收了,令贵嫔可不是辜负了祺婕妤娘娘的一番心意吗——”

然而话语未尽,耳畔处就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不悦地看向罗才人和段采女。

“怎么回事?”

段采女受了惊吓,颤声道:“这料子……”

罗才人还算镇定,她接过话,将料子递给姜令音看,“是妾身们失礼了,只是令贵嫔,这些料子都是破损之物,您瞧瞧。”

姜令音皱着眉,探头去看。

她伸手抚摸了几息,语气骤然一沉:“纤苓,这是怎么回事?”

纤苓立即慌神地跪下,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主子,祺婕妤娘娘让云栀送来后,奴婢就收进了库房,从没有人碰过,奴婢也不知这好好的料子怎么会……还请主子恕罪。”

“若不是你们,难道是——”

祺婕妤故意送来的破损的料子?

姜令音声音一顿,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气氛忽地有些凝滞,一片静默之中,段采女小声道:“怕是祺婕妤娘娘想要羞辱令贵嫔呢。”

众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有些话,岂能摆到明面上来谈。罗才人杵了下段采女,示意她住口。

段采女瑟缩了一下,慌张地捂住了嘴巴。

扶喻的目光从破损的料子上掠过,定在女子紧绷的面容上,其实这一幕场面他见到过不少,很显然,女子提前知道此事,这时候当着旁人的面戳穿,便是给他看的。

她想试探他的态度。

扶喻心里有些恼,也有些闷。

女子没有私下同他说,便是笃定了他会对此事视若无睹吗?

女子的眸子明亮,扶喻对上时,瞧见了其中明晃晃的不服气和受伤。

扶喻稍有沉默,继而伸手覆上她的手腕,“明日朕让尚服局给你挑一些送来。”

姜令音应了一声。

扶喻看向纤苓,“将这些都送回尚服局。”

说完,又对罗才人和段采女道:“令贵嫔给你们的料子,明日会有尚服局的人会给你们送去。”

二人道完谢,很有眼色地准备离开。

嫣小仪不大情愿地被罗才人强拉走,“走吧,嫣姐姐,我们还要去太液池赏鱼呢。”

等众人离开,屋子里的气氛又变得格外沉重。

姜令音看着扶喻,声音平静得过分:“陛下是不是觉得妾身不该对上祺婕妤娘娘?”

扶喻的眸子暗下来,没有说话。

“妾身想,应当不是尚服局的人将损坏的料子给祺婕妤娘娘的。”

“祺婕妤娘娘却将破损的料子赏给妾身,是在羞辱妾身。”

“所以,虞二小姐还来找了妾身。”姜令音微微笑了笑,“妾身知道比不上祺婕妤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但虞二小姐,又凭什么让妾身将陛下拱手相让?又凭什么觉得,妾身会与她联手对付祺婕妤娘娘?”

姜令音知道,扶喻应当派人调查过虞二小姐在宫中的动向,虞二小姐来熙和殿的事,扶喻定会知道,说不准,还会怀疑到她身上。

所以,她今日就要借着此事,亲口挑明自己对虞二小姐的态度,打消扶喻心中的疑虑。

眼下,扶喻虽将祺婕妤禁足永安宫,但对祺婕妤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祺婕妤先前一直卧病在床,病愈

了还没多久,焉知不会病情复发甚至加重,到那时候,扶喻还会冷眼旁观不成?

等祺婕妤顺理成章的解除禁足,复位的事怕也不难。姜令音可还记得喜盛先前说得话,晏平五年大封后宫时,扶喻原是打算晋封虞湘衡为祺妃的。

有太后恩情这个保命符在,只要她不触碰扶喻的底线,这一辈子都能安安稳稳。

若只是给她一份安稳,姜令音并不会介意。但显然,虞湘衡所求的并不是安稳的生活。

所以,虞湘衡凭什么能全身而退?

姜令音抿了抿唇,直视着扶喻,“陛下若觉得妾身以下犯上,便处罚妾身吧。”

屋子里这般安静,她的声音清晰地落进了扶喻的耳中,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心底有一点说不清的烦闷。

“朕没怪你。”他垂下视线,“此事朕会查清楚。”

其实他现在仍是想不明白,女子与祺婕妤的矛盾为何如此不可调和。

是因她第一次的侍寝被祺婕妤截走了吗?

还是祺婕妤叫她去永安宫煎药呢?

可女子也烧了永安宫的小厨房,不曾吃亏。

他永远不会知道,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都能催生出怨恨。

祺婕妤看似没有对姜令音造成什么伤害,但对姜令音来说,伤害是不分轻重的。

她的报复心很重。

等扶喻从承光宫离开,庆望便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家陛下和令贵嫔之间异样的氛围。

待陛下上了銮驾,果然冷不丁地吩咐他:“叫人收拾一下迎乐苑,宴会的事就交给——”

他停顿了一瞬,道:“宴会就让令贵嫔自己来操办,让尚食局的人配合她。”

庆望恭声应着,蓦地想起什么:“奴才听说,祺婕妤病了,想传郦太医去诊治。”

扶喻眸色一深,沉声道:“让郦太医去一趟,再让郦太医到勤政殿来见朕,朕有话问他。”

承光宫

纤苓有些担忧:“奴婢瞧着,陛下面色不虞呢,主子,您何必要将此事说出来呢?咱们私下里对付祺婕妤就是了。”

姜令音拢着黛眉,冷声道:“我就是要让陛下知道。”

纤苓叹了口气,低声:“主子,可陛下压根没有处罚祺婕妤的意思。”

“主子,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主子还未入宫前,陛下可从未处罚过祺婕妤,便是淑妃娘娘也对她避让三分。”纤苓慢慢蹲下身,神色一寸寸凝重起来,“奴婢还听人说,祺婕妤还与淑妃娘娘的小产有关呢,只是这消息一传出来,便被陛下封锁了。事后,祺婕妤全身而退,没受半点责罚。”

此前姜令音只知道淑妃曾小产过一回,却不知其中内情。

“祺婕妤与淑妃娘娘小产有关?”她有点不可置信,“陛下竟这样护着她?”

“可不是。”纤苓越说越唏嘘,“主子,所以您日后还是莫要在陛下面前提起祺婕妤了,免得惹了陛下的不快。”

姜令音蹙了蹙鼻尖,深深地看了眼纤苓。

若虞湘衡真的和淑妃娘娘小产有关,还能安然无恙至今的话,扶喻未免太过偏袒她了,淑妃娘娘也是真的是能忍。

那么,此事显然还有隐情。只是这谣言,是从何而来呢?单单是为了挑拨祺婕妤和淑妃吗?

姜令音记在心里,转头又问过喜盛,交给他去暗查。

第70章 庆贺“陛下依不依?”

昭和宫

绫屏在淑妃耳边低语几句。

淑妃眼皮一撩,一边放下手中的账簿,一边轻描淡写地道:“她既是病了,可要让太医和宫人们好好照料她。”

绫屏笑着应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叮嘱永安宫的人照顾好祺婕妤的。”

淑妃缓缓抬手,抚上鬓间的流苏。

冰凉的触感仿佛让人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雨天,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的小腹往下流淌……

“还请娘娘节哀。”

太医悲凉的声音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垂下眼眸,衣裳上的雨水不知怎的变成了猩红色的血,她的手上还粘腻着,那血仿佛无处不在。

“绫屏,你说她当真不是有意的吗?”

绫屏心底叹气,安抚着她:“此事查不出任何证据,可娘娘您身子素来康健,又岂会……娘娘从前没对她设防,谁知她使了什么下作法子呢?”

“是啊,当时我身边只有她在。”淑妃恍然回神,她闭着眼,握紧了拳头,“她到底不算无辜。”

绫屏沉默了一会儿,又迟疑着问:“云栀那儿,娘娘打算如何?”

“找个机会与她接触,她一直跟在虞湘衡身边,怕是知道不少事情,先莫要让她有生命之危。”

淑妃轻按着额角,深深吐出一口气,“本宫记得,再过几日就是祺婕妤的生辰了,记得将本宫给她的贺礼送过去。”

绫屏重重地点头:“是,奴婢明白。”

……

祺婕妤病了的事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但她在禁足,除了太医出入,旁人也不能去探望,众人私下里谈论了几句,便抛在了脑后。

入了春,京城的雨也多了起来,连绵的雨过后,春意变得盎然。

姜令音在迎乐苑设的宴席因着春雨一拖再拖,终于在三月的月底前开了起来。

仲春将至,迎乐苑里也摆上了各色各式的花,桌椅摆放其中,用起膳来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沁嫔有孕在身,本不在受邀之列,也不知怎的竟跟着瑾妃一道来了。

“妾身整日待在屋子里闷得慌,如今天色正好,正好来令贵嫔这儿赏赏花。”

姜令音不好赶人走,只好吩咐着纤苓她们多关照沁嫔。

在迎乐苑办宴会是扶喻的圣谕,故而满宫的人几乎都到场了,只除了淑妃、宁昭容和顾静姝。淑妃和宁昭容都受了风寒,不得出席;顾静姝则是以“侍疾”的名义待在了淑妃身边。

待众人落座,便有人提起了此事:“顾贵嫔莫不是故意不给令贵嫔面子?”

开口的人是琼贵嫔:“都是迁宫,陛下只给令贵嫔办宴席庆贺,却没给顾贵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姜令音淡笑看向她,“琼贵嫔若是想知道,便去问一问陛下好了。”

琼贵嫔一噎。

众人乐得看两人对上,当下都投以目光,没有出声。

琼贵嫔自从小产后,陛下待她就冷淡了许多,琼贵嫔气不过,派人几次三番去御前去陛下,却都无果。渐渐的,关于她失宠的消息便传了起来。

与她相比,令贵嫔便颇得圣宠了,短短几个月,位分便赶上了琼贵嫔不说,还成了承光宫主位。

从前琼贵嫔得意时,不少人受过她的磋磨,如今她变得落魄,众人自然不吝啬捧着令贵嫔同她相争。

陈采女掩唇轻笑:“顾贵嫔在淑妃娘娘身边侍疾,又忙于宫务,令贵嫔都不曾计较,琼贵嫔又何必在意这些?”

姜令音扫了她一眼。

现在满宫之中,就属陈采女与顾静姝走的近,也不知她怎么搭上的顾静姝。

姜令音没细想,吩咐宴会开始。

各宫嫔妃来捧场,也并非是为了真心给她庆贺,不过是想着能借此机会见到陛下。姜令音心知肚明,却仍含笑与她们举杯相碰。

杯子里都是茶水,并没有酒。

几次喝下来,众人都没了什么兴致。

扶喻没让她们久等,不多时便从銮驾上走了下来。

扶喻换上了一身靛蓝色的常服,周身

虽带着威严和冷淡的气息,却仍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他年轻,生得俊美,和京城里的那些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们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再加上他卓然的气度和久居高位的气势,让人心生向往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惧怕。

刚刚沉默的气氛在扶喻的到来后变得热闹起来。

姜令音坐在他身侧,轻笑道:“陛下可真叫人欢喜。”

扶喻看向她,眉梢微挑,意味深长:“愔愔也让人欢喜。”

姜令音今日穿着胭脂色的襦裙,同他坐在一起,远远望着,倒像是一对璧人。

下面的嫔妃们看着言笑晏晏的帝妃二人,心思也不由得转动了起来。

瑾妃微微转眸,莞尔一笑:“陛下和令妹妹这衣裳的样式仿佛是一样的呢。”

“瑾妃娘娘好眼力。”姜令音毫不避讳地笑意盈盈,“这是尚服局特意给妾身和陛下做的,上面的花色和纹案,都是一对呢。”

瑾妃点点头,笑意不减:“令妹妹素来爱穿红色,这红色确实衬妹妹你。”

见陛下不否认,琼贵嫔脸色一变,接过话:“令贵嫔这心思也不知和谁学的。”

她话中的讽刺意味直白。

姜令音牵起唇角笑了笑,“琼贵嫔也想学吗?”

不止是琼贵嫔,在座之人听了,都有些心动。

然而下一瞬,却见姜令音看向扶喻道:“可妾身小气得很,不想让旁人都学了去,陛下依不依?”

扶喻将她的心思看破,却没说破,只微微扬声:“好,依你。”

听他这样说,女子脸上的笑意愈深,她的长睫扬起,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明媚的模样,胜过周围的春色。

女子这样,他心里也有些高兴。

扶喻举起茶盏,同姜令音碰了一杯,嗓音微哑,带着些许的宠溺:“你不想给,没人敢学。”

听到声音并不算大,但离他近的瑾妃和琼贵嫔都能听到,甚至能看出他身上的变化。

陛下在她们眼里,一向是冷淡的,仿佛不论什么事,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原以为他是性情冷淡,不想,他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令贵嫔为何能得到他的温柔相对?

令贵嫔身上哪一点好,值得他这样宠爱?

琼贵嫔眼巴巴地望着扶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而自始至终,扶喻也没垂帘看她。

沁嫔在她身边,艳羡地道:“陛下待令贵嫔,仿佛格外宠爱呢。从前陛下都是戴玉佩,如今却戴起了香囊,也不知那是何人绣的。”

琼贵嫔挡了挡脸上的神情,偏头看向沁嫔:“那不是你送的?”

沁嫔讶异地看着她,“不是妾身,也不是琼姐姐吗?”

琼贵嫔咬了咬唇,没说话。

瑾妃笑了一下,“大抵是令贵嫔绣的吧。除夕那日,陛下便戴了。”

“正好那段日子令贵嫔住在勤政殿,想来是那时候绣给陛下的。”

琼贵嫔闻言,凝视着那香囊良久。

扶喻因有政事忙碌,待了两刻钟就离开了,但众人却在天色将黑时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沁嫔搭着雾枝的手慢吞吞地落到了最后,她注视着琼贵嫔的身影,笑意却未达眼底:“瞧方向,琼贵嫔似乎是往御前去了。”

身后的方才人忽然道:“沁嫔姐姐,你如今已有快六个月的身孕了吧。”

沁嫔偏头看她,“怎么了?”

方才人轻轻一笑:“妾身只是想起了琼贵嫔当初小产的事儿,便想着提醒沁嫔姐姐,日后在路上多注意些。”

沁嫔眉头陡然一跳,“方妹妹好意,我心领了。”

“那妾身就不打扰沁嫔姐姐了。”方才人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雾枝紧张地道:“主子,方才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真是提醒主子吗?”

沁嫔眉心微蹙,“我记得,你先前见到方才人出入过瑶华宫。”

“是。”

“去查一下,方才人和琼贵嫔近来的动向。”

琼贵嫔当初陷害她不成,自己却小产了,到现在也一直没个动静,实在让人意外。

若非担心重蹈覆辙,她也不会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沁嫔抚着小腹,神色一寸寸凝重起来。

没有人,能挡住她的路。

*

忙了一天,姜令音浑身乏力,一回到寝殿,便躺在榻上,让杪夏按捏肩颈。

“主子今日可吸引了许多嫉妒呢,奴婢还瞧着,琼贵嫔往御前的方向去了。”

姜令音眯着眼,哼声:“她若还能坐得住,便不是她了。”

杪夏声音低了几分:“只是主子这样,当真能引出幕后之人吗?”

“引不出也不急。”姜令音敛着神色,淡声,“左右我还等得起。”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二人收了话题,见纤苓捧着木盘走进来,“主子,各宫的贺礼已经登记好了。”

她递上册子和一个香囊,道:“这是方才人送的,说是先前的那个香囊不适合春日佩戴,这个里头装了许多干花,丝线也是用什么汁水浸泡过,芳香馥郁,能招引蝴蝶,最适宜春日了。”

姜令音不为所动:“让太医检查一番。”

“是。”纤苓说着,又犹犹豫豫地道,“主子,冬灵那儿……”

姜令音轻轻掀眼,打断她的话:“先让她跟着你吧,我这儿有觉夏伺候,如今也不差人。”

纤苓动作一僵,“是,奴婢明白了。”

待她退出屋子,杪夏这才出声:“平日里真是一点也瞧不出异样,主子,奴婢真的不敢想……”

姜令音示意她停手,坐直了身子,懒声道:“人心叵测。没有人做事不漏一点破绽。”

伪装得再好,也有遗漏之处。

“继续盯着她们。”

说着说着,姜令音蓦地含笑:“明日去取两只风筝来,我想放风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