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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探花阴湿爱 茸十七 21874 字 3个月前

第 61 章 第 61 章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伤,半声也没和姜清杳吭的。

分明拿这个到姜清杳面前,才最好卖可怜了。

这人却执着的用那张漂亮的脸蛋来。

姜清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盯着沈观睡深的模样,有些苦恼,然后一拍脑袋,上手就把沈观的衣服都扒了。

找来药膏,闷头给沈观抹上揉开。少年看着是真累了。姜清杳一番动作,他也只是迷蒙间睁过眼睛,见到是姜清杳,便又放心的睡着。

姜清杳给他抹好药膏,扯了被子给沈观盖上,自己去里侧睡了。

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又睁开眼,转头看熟睡的沈观。

孙妈妈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特别的不高兴,反正就那样走了。

巧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事关她的月钱,她当然不想自己被克扣,但孙妈妈是三夫人的心腹妈妈,她小小丫头也怕得罪了她。

幸好,姑娘没跟孙妈妈硬顶,一通哭诉既为院子里的婢女们保住了月钱,也没有得罪孙妈妈,大家还是一团和气。

巧雀对自家姑娘真是刮目相看了。

在巧雀的眼里,这都是因为姑娘没了娘,又在山上的时候时时跟大和尚上课被教导,所以迅速地成长了!

毕竟姑娘是读书识字的,而她是个大字不识的。大字不识的人,常容易对读过书识了字的人产生敬畏感。

总之,是令人高兴的。

因为巧雀本身不像青燕那么有主意,要是主子是个有主见的,哪怕主子如今才九岁,她也是乐意听主子安排的。这样,不用自己费脑子,省心。

自家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已经能立起来了,她作婢女的还担心什么呢。

巧雀立刻撸袖子回屋里去了:“我做活去了!定叫姑娘十五那日穿上新衣裙。”

姜清杳跟着进了堂屋坐下。云鹃端过来一碟子洗净的桑葚,姜清杳捻起一个丢进嘴巴里,冲着槅扇门里面喊:“别太累着,白天缝晚上就别缝了。先把衫子缝出来就行。裙子可以穿上次缝的那条……”

巧雀在里间道:“那不行,姑娘新除服呢,守孝时的衣裳按说都不该穿了。夫人赏的新料子颜色才够新鲜。姑娘别担心,我手快。”

云鹃说:“我去洗洗手,给巧雀姐姐打下手去!”

经由姜清杳的争取,不仅保住了巧雀的二等月钱,连云鹃也从粗使升了三等了,涨钱了。

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姜清杳塞了一嘴的桑葚,一边咀嚼,一边从敞开的门口看向外看。

天蓝蓝的,小院不大但属于她。

两个丫头收服归心,踏实干活。

再来个小丫头搁在身边从小教,不信教不好。

姜清杳瞅着四下无人,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缎面绣鞋一晃一晃。

美~!

简直想哼两句小曲,忍住。

葵儿第二天带着个小包袱来了,身上穿了件新衣,是方胜纹的松江布裁的,正是昨日姜清杳赏的。

小孩穿新衣脸上都生光:“我娘连夜赶着给我裁的。另一块料子她在做了。”

还行,不是那等贪心糊涂的父母。

因院子里的丫头得有体面,不能折损了主人的脸,主人家才会给赐下四季衣裳,叫穿得鲜亮。葵儿这个时候来,没赶上,姜清杳才赏了她料子。

若是她爹娘把料子昧下,虽然她可怜,但姜清杳也得重新考虑是不是继续用她了。

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就是一个小社会。不是没有刁奴欺主的。尤其主人年纪还小的这种情况。

孙妈妈不就暗搓搓想克扣她院里婢女的月钱嘛。

葵儿的事不用她操心,巧雀如今是院里的大丫头了,被褥、用具之类的自有巧雀来操办。

云鹃也勤快,告诉葵儿规矩,指点她收拾东西。

葵儿别看小,铺床叠被十分之麻利,一看就是打小就干活的。看那粗糙手心就能看得出来。

丫头们住在耳房里,三张小床品字形摆放,一人一个小木箱装自己的东西。还有个小柜大概是定制的,恰就是上中下三层,一人分一层。

姜清杳靠在耳房门口,看着三个小女孩一边叽喳一边利索地拾掇,极快地就安置好了葵儿。

葵儿年纪虽小,但很有眼色。不唤不随便往正房里跑,若唤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小一个娃娃就会抓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吭哧吭哧地扫院子。

姜清杳没法说“这是个孩子我们不能用童工”,只能跟李婆子说:“她小,别让她干太重的活。”

又跟巧雀说:“吃饭的时候你瞧着点,让她多吃点。”

巧雀点头:“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姜清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

葵儿一到,姜清杳院里的配置就算齐全了。

说起来比起红楼里面差远了,可别忘了,红楼那是钟鸣鼎食之家,咱们这就是一个乡绅,乡绅而已。

一个人有三个婢女一个婆子用,反正姜清杳自己是很知足的。

巧雀晚上点灯熬夜,果然在十五之前把新衣裙都赶出来了。用的是三夫人赏的衣裳料子,很鲜亮。

守孝结束后除服就该这样的,换上鲜亮的衣服,开始新的生活。

三房的孩子都如约而至。

大郎跟着沈家人去了京城,二郎、三郎在家,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是少年和孩童。另有从大娘到五娘四个姐妹,三房的七个孩子聚在一起,相当热闹。

只是二娘跟三娘吵架,三郎捉弄哭了五娘,又有二郎这个本该是当事的哥哥竟然想偷偷弄酒来喝,唯恐天下不乱。

搞得姜清杳十分头大。

好在她躯壳虽小,却是成年人的灵魂,把这群孩子照顾得很好。大家都很尽兴。

到该散的时候,大娘问:“明个该上学去了吧?”

姜清杳回到家里歇了好几天了,也道:“明天就去。”

家里拨了专门的房舍给姑娘们上学用。每日里姑娘们结伴过去。

大娘说:“那我过来的时候喊你。”

大娘回去后跟自己的奶娘感叹:“四娘都会照顾人了。”

“那是。”奶娘说,“你有姨娘,她没有了。”

甚至连奶娘都没一个,是个孤苦的命。

大娘道:“可别乱说,还有母亲呢。”

奶娘忙道:“瞧我,该掌嘴。”

大娘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她的姨娘、奶娘都晓得女儿家说亲得靠嫡母,都在教她讨好嫡母。

大娘拿起才起了针的针线活做了起来。

奶娘嘱咐道:“针脚再细些,见诚意。”

大娘轻轻道:“好。”

这是给嫡母裁的贴身衣裳,料子特别柔软,下针的难度就更大一些。

裁外衣那是孝心表露给别人看的。裁这贴身的、旁人看不到的小衣,才是不沽名钓誉,真心孝顺的。

姜清杳要是知道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要考虑这么周祥,怕是又要叹气了。

姜清杳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她又开始上学了。

上学的不止三房的几个姑娘,还有各房的堂姐妹们,林林总总十来个姑娘。看出来了,叔叔伯伯们都挺能生的。毕竟这时代不节育,姜家也有钱养得活养得起,不至于溺杀女婴。

大家年纪不一样,最大的一个堂姐十四岁了,最小的就是三房的五娘,才六岁,今年刚进学。

虽然是在一个课堂上,每个课也是同一个女西席在教,但其实是分层教学。

年纪小的学识字、读书。大些的有女红、音律、书画。再大些的要学习管家的技能。

虽然挺实用的,但总体来说所学的东西都是为了好说亲,说好亲。终极目的是要嫁个好人家,并经营好自己的婚姻。

姜清杳经过山上一年的恶补,如今针线上也像模像样了。

倒是她的字让女先生颇感意外:“竟练得这样好了?”一年前也是这先生教的,她是知道“姜清杳”的水平的。

真要感谢这一年的缓冲。到现在姜清杳都庆幸当时自己走的这一步太对了。

现在她能从容地告诉先生:“在山上日日抄写佛经,又得了师父的指点,加上杂事少,心无旁骛,才有了些许进步。先生看着可还行?”

先生也听说了她在东林寺认了师父,点头称赞:“不错。”

姜清杳面上笑吟吟,心底长长吐出一口气。

至此,原主的痕迹算是被彻底抹杀覆盖了。姜清杳认认真真地和姐妹们上学,恭恭敬敬地给祖母、嫡母晨昏定省。

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看起来和姜家的别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不一样。

姜家三房的四姑娘为生母守孝一年归来,变得成熟、沉稳、懂事起来。在姐妹中间从来不争不抢,呛嘴吵架也从来没有她。

在姐妹们的眼里都觉得三房的四娘是个老好人,只会傻笑,有点钝钝的。

她们不知道姜清杳这个成年灵魂会为了丫头们的月钱寸步不让,但怎么会跟一群小女孩一般见识。大人,是懂得包容的。

爱吵吵,爱抢抢。在姜清杳的眼里,小女孩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拍案而起去争抢的,甚至她还得去当起劝架、拉架的责任,谁让她是一堆孩子里唯一的大人呢。

渐渐竟有了敦厚友爱的名声。姨娘们都愿意自己的女儿跟四娘一起玩,不担心被欺负,也不担心有事。

都说:“四娘是个稳妥的。”

只是四娘自从从山上回来,添了杳花弄草的爱好,移栽了许多她从山上带回来的花草,把她那院子里整得葳蕤青翠,花团锦簇。

大娘有时候过来找她玩,赞叹之余,建议她:“剪些花送与母亲赏玩呀。”

这做姐姐的真有长姐的样,担心没有人教她,悄悄与她咬耳朵:“你还小,我跟你说……以后我们说亲,都要靠母亲的。”

大娘要是不说,姜清杳为了安稳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做。偏大娘这么一说,姜清杳心想,那可真不能送了。

真让三夫人喜欢了,早早给说了亲事可怎么办?

姜清杳一边“嗯嗯”,一边装傻充楞,就是不照办。每天该上学上学,该吃喝吃喝。至于讨好嫡母的事,那是一件也没做的。

气得大娘回去跟自己的姨娘说:“四娘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如今也没有姨娘为她操持了,以后还不是全得靠母亲。”大娘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知道多表表孝心呢。”

“都是为了她好。”

有的。还有看清杳。

只是沈观不想说,怕姜清杳生气,骂他伪君子。

好在姜清杳不纠结,眼珠子一转,叉腰严肃道:“我很生气的其实。”

沈观眨眨眼,其实没看出来。

姜清杳把拳头捏紧,以示自己的生气,眼睛还不住的瞟沈观。

沈观明白了,配合道:“怎么样才能让清杳不生气?只要清杳说,我都会去办的。”

姜清杳眼睛亮起来,双手合十:“我还想再吃一碟荔枝。”

第 62 章 第 62 章

沈观沉默了。

姜清杳期待的看着他。

少年避开对视,很坚定:“不行。”

姜清杳立刻便翻脸了,比她翻话本还快,生气道:“那我现在要变成十分生气了!”

盛京的夏末比南方凉爽些,黄昏一乘小轿行在巷子里,吱吱扭扭的声响传出很远,一直走到巷子尽头,小婢敲开角门,通红着眼睛赔笑行礼:

“妈妈,我们姑娘……”

“来了?进来吧。”

小婢瘪了瘪嘴,从轿子里扶出位娇媚少女,通身南方姑娘的袅娜柔软,尤其一双眼睛,水盈盈的仿佛能勾人心肠。她下了轿低声交代:

“叫老爷别忘了后日来见大人。”

“快些!”

婆子催促,少女从轿子里提出个小包袱,垂头从角门进去了。等婆子关了门,她才给婆子塞个荷包低声道谢:

“多谢妈妈。”

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婆子不禁多看她一眼。

盛京城里什么样的姑娘见不着?端庄的世家贵女,妖佻轻浮的在花楼。但这姑娘偏就介于二者之间,有南边特有的柔润,还夹缠了几许魅惑,眼睛却又清透至极,尤其行走间,不胜风情的摇枝摆柳,却又不到轻浮的地步。

真是个妖精。

都说谢姨娘极具风情,可哪又能与眼前这姑娘比?看来姜家这回可送对人,明年皇商里要有姜家一份儿了。婆子想着,就与她攀谈起来:

“姜姑娘多大了?”

“十六了。”

“读过书么?”

“认得几个字。”

婆子便道:

“咱们是书香世家,家里郎君姑娘都读书。”

单识字这一样,又比谢姨娘强。

“姑娘就这么点行李?”

“还有两箱子衣裳,明日送来。”

婆子撇嘴,送到尚书府伺候老爷的庶女,还能带两箱子衣裳,真不愧是商户人家,不缺银钱。

说话间二人一路穿行小道,到春晖阁的时候,天色已暗下来,院子里一众婢女正撤碗碟。婆子引姜清杳在院门檐下等了会儿,等到里头叫茶,才要带姜清杳进去,就忽听有人说笑,忙又站到门檐角落,低声交代姜清杳:

“低头!”

姜清杳忙站了,就觉身前微风拂过,几个郎君说笑着往里走。等风过去了,姜清杳才松口气,微微抬眼,却正与一人对上眼光。这人目光疏冷,姜清杳忙又低头。

正房里很快传出说笑声。

郎君们进去了,婆子有些踟蹰,这姜姑娘还带不带进去?她还犹豫,正房门帘掀起,谢姨娘站在廊下道:

“姜家送来的人到了没?太太要瞧呢!”

婆子忙应声,催促姜清杳快进去。

姜清杳低垂着头,谢姨娘看她这种姿态不免嗤鼻,年轻几岁又如何?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她带着姜清杳穿过外堂绕过屏风进了小厅:

“太太,人来了。”

谢姨娘去到主位旁,给孟夫人捏着肩膀便斥姜清杳:

“见礼呀,这呆头呆脑的。”

姜清杳忙见礼,寻常的万福礼在她做来风情万种。谢姨娘凉薄笑容有些凝滞,那些言笑的郎君也都看过来。良久,孟夫人才道:

“抬头。”

姜清杳慢慢抬头,眼神却始终低垂。屋里静谧无声,良久,谢姨娘同孟夫人悄声道:

“太太,这幅模样,若伺候老爷,别闹出什么不好风声,坏了老爷名声。”

孟夫人富态的脸上染了几许厌恶,谢姨娘努了努嘴,孟夫人就看见二郎正盯着姜清杳看,眼睛仿佛点了蜡烛一样。孟夫人的厌恶越发厉害,但她又看见了唯一没盯着姜清杳看的六郎,心里就埋怨起来。

一样读书的孩子,自家的这幅模样,庶出的却偏那么争气。

谢姨娘看孟夫人脸色几经转变,递了茶给孟夫人,孟夫人慢条斯理啜了口才道:

“起吧。”

哪怕姜清杳在家也不少立规矩,这礼也见的腿都打颤了。孟夫人又看姜清杳两眼,才总算开口:

“老爷房中不缺伺候的人。”

这话一出,不少人心思活泛起来,二公子沈昶几次去看母亲,见母亲理也不理,就忙与谢姨娘打眼色,谢姨娘踟蹰着还没开口,孟夫人就抢先道:

“六郎屋里还没个伺候的人,你去六郎房里伺候吧。”

“是。”

姜清杳愣怔了一下才应声,继而有人走到身边,声音清冷:

“多谢太太。”

想来是六公子了,但紧接着咯噔一声响,吓得姜清杳一哆嗦。沈观目不斜视,孟夫人冷冷扫了一眼。

是二公子,将茶盏重重搁在小几上,七公子拽了拽他衣袖,他看向沈观,冷嗤一声。孟夫人厌烦起来:

“不早了,都回吧。”

晨昏定省,今日结束的仓促了些。姜清杳有些惴惴,正不知该如何,身边人淡声道:

“随我来。”

姜清杳亦步亦趋跟着,才走到房檐下,沈观就被堵住了。还是二公子。

沈昶看着隐在沈观身后全瞧不到踪迹的姜清杳,就觉着心里不顺畅,他刮刺沈观:

“六弟好福气。”

“二哥客气了,太太垂爱。”

沈昶气更不顺了,但姜清杳就听不了那么多了。她身后也来了人。自以为摆了姜清杳一道的谢姨娘摇风摆柳的出来,在她身后嘲笑:

“初来乍到,可要好生伺候六公子。”

姜清杳回头,这才看清谢姨娘长相。是有几分姿色,但刻意求风情却落了媚俗,二十来岁的人生如三十岁。但姜清杳应了声是,又诚心挚意的朝谢姨娘行了一礼:

“多谢姨娘。”

她是真心道谢,谢姨娘却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哽在喉咙,不上不下,胜利的快感转变的莫名其妙,让她败了兴致。

人都散尽了,姜清杳才跟着沈观往外走,从灯明火亮走到一片漆黑,羊肠小道仿佛没有尽头,眼见姜清杳有了喘.息声,沈观才终于推开大门。

姜清杳扫一眼就知道了,沈观不得宠。

院子里漆黑一片,依稀能辨别回字形为数不多的屋舍,只有正房亮着微弱的灯,沈观在院子里停顿了一下,才指着东边两间厢房:

“你暂且住那里吧。”

然后沈观就径直回屋了。

姜清杳看着沈观背影,这是没瞧上她?

沈观进门,就瞧见趴在窗户缝偷瞧的阿瓜。阿瓜是他的小厮,眯眼看了好半晌:

“姜家送来伺候老爷的姑娘,太太这是赏爷了?明年可就会试了,太太没安好心。”

外头姜清杳朝东厢去了,屋里有书架桌案,后头一个小榻,看来原是沈观书房。她捡了个椅子先坐了,从离开客栈后就一直强撑着发软的腿,这会儿再撑不住了。

结果不算好,但也不差。不枉她费心思打听沈家事,谢姨娘也没叫她失望。沈尚书再好,也比她爹年岁还大了。

姜清杳无奈的笑了下,不知她那好二姐如今怎样了,当初姐妹斗的风生水起,都不想被当玩意儿似的送给沈尚书,她棋差一着,但谁想她爹竟还留了后手,把剩下那个送给内务府大总管了。

还不如沈尚书呢。

从南边到盛京,再到尚书府,姜清杳的伤怀早过了,她简单收拾了,就在矮榻上草草睡下。

第二天一早姜清杳起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沈观早不知去处,姜清杳忖着时辰又来昨日的角门。还是崔婆子当值,她现下看姜清杳就有种豆腐掉进煤灰里的可惜感。

姜清杳会看人脸色,也懂人情往来,她给崔婆子又递一把铜钱,崔婆子便悄声与她说个不停。沈观生母前年病死了,一个不得宠的妾没了,还不如雨点打在荷塘动静大。至于沈观,一个庶子样样比嫡子强,沈家几个庶子女,数他最招孟夫人厌恶。

且沈观明年二月就会试了,还有半年光景,孟夫人这会儿却把她送到沈观房里,用意显而易见。

这样看来,她的处境实在不算好。

没多大会儿角门被敲响,姜清杳使了钱,几个婆子热络的帮她将两口箱子搬去沈观院子。

姜清杳正收拾的时候,看见院门口有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含恨盯着她,待她想一探究竟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这日夜里,沈观没回来。

第三日,姜清杳早早起来,对镜装扮。

姜泰送女儿是为讨好沈尚书,给姜家讨个皇商的名额。人送进来了,自然要探探口风。而这事顺不顺利,决定着她将来的日子好不好过。

果然午后有人来带她去前院书房,姜清杳就见到了她脸色铁青的爹,也见到了乍然过后蹙起眉头的白胖沈尚书。

沈尚书能在户部这紧要又肥美的位置上一坐多年,还是很懂事的,但他唯有一样,喜欢年少又风情的娇软姑娘。无疑姜清杳是他见过的姑娘里,最满足他一切幻想的人。

姜清杳在角门外哽咽着将进府那日情形都细细说给姜泰,不巧的是姜泰昨日去内务府大总管的外宅,也没听到什么叫人安心的话。

姜清杳看姜泰脸色,期期艾艾:

“爹,这天底下哪有人不喜欢银子?爹把东西掩饰了送给大人不就是了?”

“要真这么容易,也不必把你们姐妹都送来盛京了。沈尚书谨慎的很,怎么会做这种落人口实埋下隐患的事。”

姜清杳想了想:

“那要是六公子孝敬父亲,谁又能说什么呢。”

姜泰忖了忖,从怀里摸出银票递给姜清杳:

“快入秋了,明日我叫冬儿给你带几匹好锦缎。”

不是送,而是带。

“爹,我瞧着六公子性子冷,这事儿也不知成不成。”

“成不成都得预备着,咱家不缺银子。”

姜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要不是儿子读书不争气,他也犯不上费劲儿挣皇商,抬姜家地位。

无疑,银子是绝不能缺的。

一路回去,姜清杳推门进东厢,乍然就看见屋里还有人。沈观听见声响回头,姜清杳就怔住了。

姜清杳没错过沈观眼中的淡漠,但掩盖不住自己眼中的惊艳。能叫孟夫人厌恶的相貌,她算见识了。若说沈观比沈尚书年轻,这让姜清杳对他天然就有两分好感,那么如今看见这张脸,怎么也得再添三分。

“六,六爷?”

姜清杳不由得脑袋栽在沈观怀里,将通红的脸颊藏起来。

少年摸摸她柔软的乌发,又亲亲她。

很温柔的说:“这有什么呢?不过爱吃些东西罢了,胃口好呢。”

姜清杳闷闷应了声,只觉得沈观除了骗了她那事,其他时候都真好,又温柔又体贴,是真君子呢!

她正准备抬起头来,不装鸵鸟了。

沈观揽住她腰,低下头,凑近些在她耳边,哑着声:“该请绣娘再做一批新的小衣呢,我瞧着清杳似乎又长了些。有些兜不住了。”

第 63 章 第 63 章

她收回!!!收回刚才的想法!沈观就是个大变态!

姜清杳面无表情,大力推开他,推一下不够,还用那股牛劲儿用脑袋顶着沈观的胸膛,将他顶摔下床去。

少年应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还朝姜清杳笑吟吟,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姜清杳瞪他一眼,心里为刚才的想法懊恼极了。

连带着好几日都用提防的眼神看他。

沈观现在多瞧她一眼都会被她瞪回去。更是近不了她身。

少年有些悻悻的摸摸鼻子,跟在姜清杳身后赔礼道歉:“清杳,莫恼我了。我保证下回再也不说这样的混话了。”

今日是休沐。姜清杳惊呼险些出口,却被这道声音止住了。

“爷。”

一整日的辛劳委屈,终于在极致的畏惧下倾泻出来。

沈观在黑暗里低低的叹了口气:

“走吧。”

姜清杳挪了两步,脚步很沉,沈观看着她,忽然蹲下身子。姜清杳诧异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顿时红透了脸,小心翼翼在黑暗中四下看过,才悄声道:

“爷,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姜清杳怕被人看见嘲笑沈观,但又尝试着走,虽是累的厉害走的艰辛,仍旧咬牙道:

“我能走。”

沈观看她又挪了几步,忽就攥着她腕子,弯腰用力,就把人背在背上了。姜清杳一阵晕眩,沈观已走开了。

“爷!”

姜清杳小声惊呼,拍着他肩膀让他放下,沈观却没理她。她不敢在乱动,怕引来人瞧见。终究是累极了,午饭晚饭也都没吃,这会儿没了力气,渐渐的,就伏在他背上了。

初秋的衣衫很快透出彼此的体温,还有姜清杳那颗怦怦慌跳的心。

一整日的委屈辛劳,在这时候伏在他背上时,顿时消散了。她看着地上二人的影子,甚至生出了几许甜滋滋的味道来。

姜清杳想,他心里该是多少有些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会来接她?怎么会背她?上回又怎么会为了她,与沈昶敌对呢。

一双细嫩的手轻轻搭在沈观肩头,瞧着多从容,内里却有多慌张。沈观背脊感受到姜清杳砰砰急跳的心,微微抿起嘴唇,但很快就觉察到旁边的小道上,有些许微光。

姜清杳也觉察到了,朝那边看去,正见小路上有人提着灯笼正朝这边望着,阴鸷神情在她看过来时,抿出一丝狰狞的笑。

是沈昶。

姜清杳浑身一凉,慌忙收回眼光,她看沈观微微侧头,想是也看见沈昶了,便默不作声。沈昶没动,沈观也若没瞧见他,背着姜清杳从那条小道前走过。

亥时四刻,各处大多入睡,孟夫人也躺在帐子里昏昏欲睡,芮妈妈从外头进来,隔着帐子低声道:

“太太,六爷来接姜姑娘了,背着走了呢。”

孟夫人眼没睁,满意的笑了笑:

“那样的姑娘,哪个男人不心动?瞧她受委屈,总要心疼。也警醒警醒姜氏,这么好些日子了,阳奉阴违,寸功不见。这种事,男人总要食髓才能知味,她是六郎房里头一个女人,只凭着姿色,又能纠缠多少?”

芮妈妈应和了两句,又忧心忡忡道:

“太太,二爷也来了。”

孟夫人顿了一下,倏的睁眼坐起来,被撩开的帐子显露她的震惊愤怒:

“我不是交代下去不许和二郎透露姜氏在春晖阁的么?”

芮妈妈忙跪了:

“奴婢交代下去了,这春晖阁上下哪个敢不听太太的话呀……”

她忽的住口,孟夫人看她这模样:

“怎么?”

芮妈妈将猜测道:

“太太,除了咱们春晖阁,知道姜姑娘一直在春晖阁的,还有六爷院子里的人啊。”

孟夫人顿时想出是谁了,咬牙道:

“小贱人,心思不浅啊。”

沈观的院子是沈家后院离正房最远的院子,沈观一路将姜清杳背回去时,姜清杳都快要睡着了。才进院子,采薇就提着灯过来,见沈观是背着姜清杳的,顿时变了脸色。

沈观一边往东厢走一边道:

“怎么还没回去?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采薇咬了咬嘴唇,看沈观将姜清杳送进东厢,等沈观出来看她还站在原地。

“爷,这么迟了,路上黑,我害怕,今儿我睡在外稍间吧。”

“外稍间现改成书房了,只一个矮榻,睡着不舒服。”

沈观从她手中接走灯笼:

“我送你回去。”

采薇看了一眼东厢,随着沈观走了。

第二日休沐,沈观才吃过早饭,春晖阁的妈妈又来了,只在院子里便扬声道:

“姜姑娘,太太请您过去呢。”

姜清杳睡一夜还没太缓过来,早起恹恹的吃了半碗粥,显然没饱,但委实没什么胃口。听见外头叫,不觉苦笑,便朝主屋看去。

沈观拿着书,似乎看的入迷,直等到姜清杳随人走了,才叫阿瓜研墨。阿瓜磨了许久,忽然想起什么:

“爷,采薇今儿怎么这时候了还没来?”

今日姜清杳到春晖阁,孟夫人才用过早饭,看着屋里插瓶儿的菊花抱怨:

“瞧瞧这摘的什么花儿,摆的模样也难看。我瞧着还是你办事稳妥,就去园子剪几支菊花来插瓶儿吧。”

姜清杳应声,就有春晖阁的丫头领着她往花园去了。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带着采薇过来了。

菊花种在花园深处,初秋时节除了菊花,月季开的也还不错,姜清杳想孟夫人喜欢牡丹的人,想是喜爱热烈雍容,菊花应时节,但清雅高洁少了几分几许热烈,她选了几支菊花后,便又剪了几支嫣红的月季。

待回到春晖阁,芮妈妈等在廊下,屋里隐约传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姜清杳略有诧异,芮妈妈笑道:

“奴婢犯错儿,太太正在处置,姑娘先往偏间将花插了瓶儿吧。”

姜清杳不是多事的人,便往偏间去了。等插好了瓶儿,芮妈妈赞了几句,便将花瓶抱着进正屋了,片刻出来,就叫人送姜清杳走了。

姜清杳诧异,今儿这就完了?

出了春晖阁,姜清杳还有些恍惚。她摇头失笑,瞧着时辰还早,就与冬儿一同去大厨房了一趟,要了两样点心,煮了一壶菊花枸杞决明子茶带回去,沈观镇日看书,这茶刚好明目清心火。

只是提着东西才进正屋,就听见采薇的哭声。等进了外稍间一瞧,采薇伏在沈观腿上正哭的厉害,依稀可见红肿的侧脸,姜清杳顿时想到方才在春晖阁时正屋里噼啪作响的声音。愣怔间,沈观朝她看过来,眼神竟冷漠沉厉,骇的姜清杳退了一步。

沈观垂眼:

“你先下去。”

姜清杳回头看冬儿,从她手里接过食盒:

“你先下去吧。”

冬儿愣怔着走了,姜清杳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将门也关上了。采薇的哭声渐渐嘶哑,姜清杳直觉不好,果然沈观便道:

“是你与太太说,采薇对你多有不敬,请太太责罚她么。”

是问话,但却透着笃定的味道。姜清杳心一凉,但凡涉及采薇,沈观从未信过她。她正要开口,采薇又道:

“爷,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往后一定敬重姜姑娘,将她当做您一般侍奉,您别再为这些扰了心神不能安心读书,是我不好,给您添了烦恼。”

“我没有。”

姜清杳蹙眉,但辩解的苍白无力。春晖阁的人必然知晓她这两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春晖阁的人说的话,沈观更不会信。采薇听她说话,立刻惴惴不安,仿佛被打怕了,往沈观身上依偎过去,头也不敢回,声音颤抖: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掌嘴的婆子说我对你不敬,叫我记在自个儿的本分。那日芮妈妈带郎中来给爷诊脉,骂我下贱不配进屋伺候,这屋里有姑娘做主呢,叫我安分。姑娘,我已经记住了,往后再不会犯了……”

沈观看向姜清杳的眼光越发的冷了,芮妈妈骂采薇的事,他还不知道。但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芮妈妈在给姜清杳撑腰。更像是警醒采薇,不要妨碍姜清杳伺候他。

芮妈妈那日说的话是实话,沈家三等丫头只是粗使,不能进屋伺候。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到沈观跟前的,姜清杳也不能为芮妈妈说的话辩解,仿佛与春晖阁一心似的。

沈观看脸色难看无话可说的姜清杳,再看采薇脸上清晰的堆叠的巴掌印,被叫去春晖阁掌嘴,这些巴掌仿佛都打在他的脸上。这哪里是在教训采薇?分明是在教训他。是因为他没与姜清杳圆房?还是没有沉湎美色?

“阿瓜,先带采薇下去上药。”

采薇立刻攀着他腿直起身子,细弱的声音颤抖:

“哥哥,别动怒……为着我,不值当,不拘有什么,都到会试之后再说吧。”

沈观将她扶起来,交在阿瓜手里,并将她送出门,将门关上。但他关上门后却维持着关门的姿势,头也不回:

“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同她计较。”

“爷,我没有。”

别说在春晖阁,便是相熟的崔婆子跟前,她都从未提过采薇。面对沈观的不信任,她是心痛的,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沈观误会她。

“爷,昨日芮妈妈说,您身上的墨梅是我绣的,太太很喜欢,叫我给她绣块帕子……”

知道墨梅是姜清杳绣的,除了姜清杳和沈观,只有阿瓜和采薇。沈观勃然大怒,一掌打在桌上:

“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本就质地不佳的砚台被一掌打碎,尖锐的碎片刺破沈观的手,就见里头倾洒的残墨里夹缠着几缕暗红色,在桌案上缓缓流淌。

姜清杳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也揪痛起来。

她说的话,只是告诉沈观,采薇确实去过春晖阁。她不求沈观无条件的信任,但至少遇上什么事,能听她分辨过后再断生死。

一次一次的失望,终至现在,失望透顶。

那些懵懂的感激和喜欢,被沈观扼杀在心里,她心头钝痛,却硬忍着眼泪,倔强的不肯在沈观跟前服软。

沈观回头看她:

“你走吧。”

“你说什么?”

姜清杳惊诧之际,沈观已转过身子背对她,冷漠道:

“你来之前,这个院子至少是清净的。”

姜清杳惊愕过后,笑了一下。那种尖锐的刺痛毫无预警就出现在心里,让她难过的有些窒息。

她以为沈观几次三番,心里多少会有她的。可如今看来,他心里分着三六九等,而她,属于次等的。在他心里,也是个品性不佳的人。否则他怎会查也不查就断定了她的罪名。

否则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依赖上一个人,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头一回为了他患得患失,伤心至极。可沈观没要她喜欢啊,是她自己不争气。

人怎么可以这样矛盾呢?拼尽全力的保护,温言软语的说话,体贴的背她回来,却也可以这样恶言相向,一把钝刀子捅进她心里。

姜清杳仓皇的点了点头,满心酸楚。她自问从未对不起沈观,也从来没有顺从孟夫人的意思败坏他,因此得到的惩罚,到头来只换到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

她转身就走了,冬儿忙跟上去,主仆径直出了院子。

阿瓜从西厢出来,张了张嘴,看沈观没有现身,也没再出声。

沈观从窗子瞧见姜清杳跑出去,眼光沉沉。

她走不了。

芸香半夏看得一头雾水,表情一言难尽:“小姐,你干什么呢!”

姜清杳很严肃,包袱一扎,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回姜府一趟,沈观问你也别说,等沈观回来,你看看他是不是带了道士回来,来给我通个信!”

两个小丫头呆若木鸡,愣愣的点头,看着姜清杳把包袱往怀里塞,少女纤瘦的身形变得臃肿起来。

姜清杳朝府外走去。

沈观带着道士从府门进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没等姜清杳说什么呢,少年已经神色古怪的,盯着姜清杳的肚子猛瞧。

第 64 章 第 64 章

沈观视线太直白,神情也太好懂。

姜清杳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少女涨红了脸,还没等她解释什么。

少年已经大步上前来,小心的搀扶住她的手臂,盯着她的肚子看,很惊喜的样子:“清杳!”

“这是我们的……”孩子吗?

姜清杳咬牙,捂住他的嘴,不许他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出来。

臭沈观!

她有可能在他离府不到一个时辰就怀上一个已经好几个月,显怀了的孩子吗?!

采薇搬弄是非姜清杳尚没那么生气,可沈观不辨缘由就断了她的罪责,叫她又气又难过。才为他打算,给他要茶熬粥,都喂了狗似的。

姜清杳赌了这口气,终究她想尽信照顾他,也要被他怀疑,索性远着他,叫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这日起她只在东厢,连日常侍奉也不往跟前,沈观也不找她,倒是好几日都不曾见过面。

这日姜清杳正与冬儿在枇杷树下纳凉,看着琵琶果挂了一树,盘算着什么时候摘了拿蜂蜜熬些枇杷膏,秋冬咳嗽用来正好。多日托病不见的谢姨娘,忽然就造访了。

“呦,你这日子过的,倒比主子还惬意。”

谢姨娘才进院子就瞧见琵琶树下的红泥小炉,薄荷梅子茶的味道飘的满院儿都是。

姜清杳见礼,将谢姨娘让到石桌旁坐了,给她倒了一盏薄荷梅子茶。

“这天儿,入秋了还这样热。”

谢姨娘拿帕子扇了扇,转头上下打量她几眼,嗤笑道:

“白瞎了这幅好样貌,别说我没提醒你,六爷待采薇可是不同,亲表妹兼之伺候十年的情分,还是给他姨娘送了终的,你要再不起劲儿,等将来采薇收房,你还有什么日子可过?做妾的,要没个子女,也没宠爱,还有什么活路?”

她把自己说红了眼,又立刻咽下去了,端盏子喝了一口道:

“听说六爷从不叫你近身伺候,你自个儿倒是想想法子,总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姜清杳明白了谢姨娘的来意。

看来沈观仍旧潜心读书,叫她没了耐性。见姜清杳不做答,谢姨娘转了话头:

“你现今在六爷房里,太太可是不好置喙的。你若不得宠,六爷不肯为你多说只言片语,你姜家就是万贯家财也没用。”

这话掐了姜清杳七寸,姜家得不到沈家相助,她就是姜家的弃子。姜家弃了她,她在沈家也将寸步难行。沈观说不说话还真不紧要,但孟夫人却是个能左右沈尚书的人,得罪不起。

姜清杳嗫喏道:

“六爷苦心读书,明年就会试了。”

谢姨娘看她这样,就知说的话管用了。这要不是快会试了,也不必如此,但她只道:

“书也不能死读,你瞧二爷,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歇的时候得歇,这乡试才能考了亚元。六爷这么死读,吊着底儿才算考过了。太太就是怕六爷还这么着敖坏了身子,又考不好,才叫你来伺候。可你倒好,只顾着自个儿轻省。”

姜清杳抿着嘴唇垂头不语,谢姨娘叹气:

“老爷太太都盼着二爷和六爷都中了,这可是满盛京难寻的佳话!老爷太太一高兴,你姜家的事还不好说?等姜家做了皇商,你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妾?”

谢姨娘的鬼话,姜清杳一个字儿也不信,但也只能道:

“我记下了。”

“记下有什么用?”

谢姨娘从袖中抽了本书放在她跟前,姜清杳扫一眼,惊恐的移开眼,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儿。

“羞什么?都进了六爷的房,做了六爷的女人,这种事早该经了。”

谢姨娘慢慢起身,点了点那本避火图:

“好好学学,让六爷身心舒泰,才能读好书,明年高中。”

姜清杳要起来送她,她按住姜清杳:

“好好儿学,你让太太高兴了,比什么都强。”

姜清杳被按下去了。

谢姨娘走后,姜清杳就把避火图挥到一边烦闷道:

“怄了这么好些天,自个儿再往前凑,怪没意思的。”

冬儿在旁忍笑,她不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二人怄气了。

姜清杳却想怎么能搪塞过孟夫人,与沈观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怄下去。想他几次在沈昶跟前护着自己,那回在去书房的小道上,甚至于沈昶动了手,不由心软下来。转念又想那日他的神情他说的话,什么叫采薇不是生事的人?合着都是她生的事?

这一下又恼起来,把帕子绞来绞去,好似那是沈观,让她磋磨着解气。

想了两日也没个结果,倒是快中秋了,那日沈观必然休沐,姜家也肯定借机给沈家送节礼,倒是个时机,顺其自然的下了这个台阶儿。

这口气,也只能忍了。

但这日夜里,忽然就狂风大作雷霆雨注。

东厢窗子吹的梆梆作响,姜清杳是睡不着了。才坐起来,就觉着屋里闷热的很,可风太大了,又不敢开窗。她躺着听风雨声,却是渐渐觉着屋里凉快下来,临近清早,甚至觉着几分冷意。

院子里轻微声响,姜清杳将窗户推了缝隙,一股冷风钻进来,她打了个激灵。

秋季一场雨一场寒,到现在还没停的大雨,不但解了初秋的燥热,还叫这天迅速冷下来。她扫一眼檐下正撑伞的沈观,还是那身夏天的衣裳,走入雨中。

“六爷!”

姜清杳叫了声,沈观看过来。

“天凉,添件衣裳再走。”

但沈观脚步匆匆就走了。

姜清杳哆嗦着关了窗子,等起床出门,才意识到今日的冷,可与她想的还不一样。

晌午阿瓜匆匆回来,翻找了一身衣裳带走。将要黄昏时,姜清杳就在檐下煮了姜茶。

没一会儿阿瓜焦急的声音传来,一叠声叫着采薇,可采薇这会儿还没过来。姜清杳站在檐下就见沈观脚步匆匆进来,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走到一半,他忽踉跄了一下。

“爷!”

阿瓜惊叫,偏抱着书匣,姜清杳下意识过去扶,可还没走到跟前,他又站稳了,姜清杳便停在半路。才要转身回去,沈观忽又倒下了,不偏不倚,正对着姜清杳。

姜清杳吓一跳,虽奋力扶着,可哪撑得住?连退几步,直到沈观伸手抵在墙上,才总算缓住身形。二人之间,倒成了将姜清杳困囿于沈观身前的局势。

姜清杳又不争气的心慌了,惴惴抬眼,看沈观紧蹙眉头闭着眼,可见是头晕。阿瓜慌将书匣扔进冬儿怀里,就与姜清杳合力将沈观送进正屋。三人忙碌,谁也没看见院门处沉着脸的采薇。

方才沈观那般逼近,姜清杳现在还慌张不已,心想这台阶儿来的,也太迅猛了些。将沈观安置后,看他身上湿透了的衣裳,姜清杳问阿瓜:

“不是打着伞?爷什么湿成这样?”

“要不是二爷……”

“阿瓜。”

沈观虚弱的阻止阿瓜,姜清杳探手试了下额头,果然已滚烫的烧了起来。

“还是去禀报太太,趁着天还没黑,快请个郎中来。”

“不用,叫阿瓜出去请就是了。”

阿瓜去开柜子,摸了半晌脸色难看,姜清杳见状从荷包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阿瓜踟蹰着,到底还是接了银子跑出去。

但阿瓜跑了,姜清杳扭头就发愁。沈观这一身湿衣裳谁给换?总不能叫他还穿着,那可就病的越发厉害了。

“爷,您换个衣裳?”

“你先下去吧。”

沈观这声音听起来就不叫人放心,但姜清杳还是出去了。她才出正屋,采薇与她错身而过的进去,但没片刻也出来了。姜清杳在檐下盛着姜茶,看采薇站在正屋门外。

屋里响起咳嗽声,采薇转头进屋,沈观已自己换过衣裳,只穿着一身中衣,衬着脸色越发的不好。姜清杳送姜茶进去,才要让沈观喝,采薇忽然拦道:

“还是郎中来看了再说吧。”

背着沈观,她语调柔软,眼底却显然的不信任,仿佛姜清杳在姜茶里下了毒。

今日骤寒,沈观是受凉,及时喝些姜茶逼出寒气,是会好的快些。采薇当着沈观的面儿就敢耍这种挑是非的把戏,姜清杳抬手,一盏姜茶自己就喝下去了。

采薇诧异,姜清杳扬声唤冬儿,冬儿将红泥小砂锅端进来,里头还有两盏姜茶。她重新倒了,越过采薇:

“爷,我煮了姜茶,您喝么?”

沈观睁眼,看姜清杳冷淡的眉眼,一阵晕眩,伸手过去。

这是要喝的意思,姜清杳就去扶他起来,采薇却过来挤开她,不可避免的撞倒沈观,惹得沈观又是一阵晕眩。

“采薇……”

沈观轻轻推了她一下,采薇满脸委屈的让开了。

入夜,阿瓜总算请来郎中。沈观是染了风寒,只是来势汹汹。阿瓜是给了一两银子的,又随郎中回去抓药带回来,天色已然不早。这时候大厨房已经封火,能熬药的只有姜清杳的小碳炉和砂锅了。

“给我吧。”

阿瓜才把药送到姜清杳手里,采薇顿时来夺,姜清杳忙就松手。包药的纸哪经得住这样撕扯,这回她没忍,立时就道:

“你夺什么?这可不是砚台!”

阿瓜是眼瞧着采薇去夺的,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一下,却没多话。采薇拿着药:

“我给爷熬,不劳烦你。”

姜清杳本要回一句那也别使我的碳炉了,可看着沈观,终究忍下去了。没人给她做主,自己争了气还要挨责怪。采薇撞开她要出去,沈观忽然道:

“采薇。”

采薇又回到床边,沈观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哽咽道:

“要不是她,二爷能这么算计您?”

沈观头晕的睁不开眼:

“没有她,沈昶就不算计我了么?”

这是句公道话,采薇无话可说。

“天色不早了,还下着雨,你回去吧。”

“奴婢今日留下来照顾爷。”

姜清杳看见沈观微微蹙眉,他又道:

“回去吧。”

采薇咬了咬牙,把药愤愤塞回姜清杳手里就走了。

屋里一时静默,姜清杳看阿瓜身上也是湿衣裳,这一路请郎中还没换:

“把碳炉提到外稍间吧,你去换身衣裳。”

阿瓜有些难为情,毕竟他虽没针对过姜清杳,可也没给姜清杳过好脸色。他讷讷应了,把碳炉提进来,姜清杳就在外稍间熬药,他忙跑回去换衣裳。

阿瓜才跑出去,姜清杳就听见了几声响亮的喷嚏。看样子阿瓜也是要病了。

姜清杳很好奇沈观的衣裳是怎么湿的,读书又不会站在雨里。但她没问。

阿瓜换好衣裳过来,耸肩搭背,这是畏寒的样子。姜清杳暗自叹气,熬好药阿瓜要去给沈观送,姜清杳拦住了:

“你是不是也病了?”

阿瓜笑了笑:

“是有点儿头晕,方才发冷,这会儿热,不妨事。”

姜清杳摇头:

“去把药吃了。”

她端着药就进屋了。

沈观并没睡沉,虽烧的难受,却还强撑着在心里温习今日看过的书,听见声响就睁眼,看见姜清杳冷淡着眉眼进来。他勉力坐起来,就着她手把药吃了,姜清杳就要走。沈观看她背影,忍不住笑道:

“气性倒不小。”

少年说着,还探手来摸姜清杳的额头。

姜清杳:……

呜呜呜,说实话反而不信了。说假话他还那么认真。

沈观笑起来,转念就说:“不过清杳说的有道理,平日我定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才会让清杳刚才说出那些话来。”

“清杳说,和我在一起,只希望我能让你开心些。可见我平日是做得不够了。”

姜清杳有点懵。

少年凑近些,小声:“今天晚上,让我服侍清杳开心吧?好不好?”

第 65 章 第 65 章

沈观将服侍清杳开心说得很诱人,凑在姜清杳耳边说了好一会儿。

他声音好听,说得话却混,越说姜清杳耳根越红。

眼瞅着就要被少年那张漂亮脸蛋蛊惑的点头了,迟疑一瞬,还是坚定的摇头。

“不要。”

姜清杳推开他。

少年错愕一瞬,见姜清杳果真很坚定,瞧着是真不想的,沈观怔在那儿,一时间也不想着服侍不服侍的事儿了,只心里反复想起姜清杳的神情。

似乎……似乎没以前那么喜欢他的模样了。

姜清杳进门当晚采薇就知道人进了沈观房里,硬忍到沈观在才现身,就是想叫姜清杳知道,她在沈观心里的分量,让姜清杳自个儿掂量。

可如今沈观手里这件衫子却叫她不安,尤其当着姜清杳的面,她及时制止了阿瓜的话。

姜清杳是带冬儿来见沈观,并将今日的事禀报给他。如今处境复杂,更该越发小心,她便禀报的事无巨细,包括孟夫人嘱咐的那一句。

姜清杳没忽视沈观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她不太理解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子,缘何会有这样的神情。那种轻慢,透着对于小手段的瞧不起。

她很快收回思绪,悄声道:

“爷,今儿只怕还要劳烦您。”

“嗯。”

那边阿瓜与采薇不知说笑什么,险些压过沈观的声音。姜清杳主仆回到东厢,冬儿就忍不住赞了起来。

“姑娘,这六爷年轻不说,生的可真俊俏。”

她看出沈观对姜清杳的淡漠,却没戳破,只捡好听的道:

“庶子也有庶子的好处,等将来咱们姜家做了皇商,姑娘与六爷那就般配了。只是可惜了,这房里太寒酸了些。”

姜清杳低声道:

“听说六爷生的好,书读的也好,处处压过嫡子,太太不喜欢他。”

“生的好,是看出来了。可之前打听的,六爷乡试是吊着底儿进的,但沈家嫡出的二爷可是亚元,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哪里比嫡出的好了?”

姜清杳抿了抿嘴,没将猜测说出口。

瞧孟夫人如今的做派,乡试前还不知做了什么呢。她转口问冬儿:

“你今儿出来时,二姑娘那边有消息了么?”

冬儿摇头:

“老爷又跑两回了,回回脸色都不好,我听他与大爷说话,好像徐大人不喜欢二姑娘。”

姜清杳想不喜欢也好,把人退回去,往后日子还能好过些。

沈观请安后又去了沈尚书书房,回来站在东厢门口与姜清杳说了结果,然后他在姜清杳道谢后沉默了一下,又道:

“太太让你明日与我一同去请安。”

姜清杳哑口无言,孟夫人这算什么?是敲打她还是敲打沈观?沈观浅淡的笑容里仿佛蕴含了什么,姜清杳觉着这种时候是必要表白一番心迹了:

“爷,我知晓我往后的依仗在哪儿。”

这个答案,沈观还算满意。他垂眼依稀看见腰腹间一朵墨梅,沉吟道:

“她们总会想法子让你屈服。”

姜清杳也垂头,声如蚊讷:

“我本就是爷的通房。”

这回换沈观怔了一下。是啊,她是他的通房,有些事是情理之中,但至于沉不沉湎,智不智昏,全看他自己了。

沈观神色淡漠走了。

冬儿在里头听他们说话,有些担忧:

“在南边儿时多少富家公子慕着姑娘,还不如早早儿在南边定下亲事呢。”

姜清杳却清醒的很,她是庶出,那些富商嫡子不会娶她做妻,但做妾和嫁给庶子对于她那个做商人的爹来说,效用都远不如现在。她那有些宠爱的二姐都还是这样结果,她不觉着自己会有多特殊。

昨日的银票不过是趟趟路,今日沈尚书再度收下银票,大约会给姜泰一句明白话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姜清杳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裳,跟沈观去春晖阁请安。谢姨娘照旧在孟夫人身边奉承,孟夫人身边还簇了个娇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眼间几许骄纵。

一屋子人说笑,姜清杳总觉有道灼灼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局促不安,她悄悄抬头望过去,就见沈昶朝她勾唇一笑,姜清杳忙移转目光,就对上一道凌厉眼神。

二少夫人何氏是个厉害的,姜清杳低头,她又去看沈昶,沈昶虽不怕她,但碍在人前,还是收敛了目光。

沈昶眼神太过□□的显露心事,这让姜清杳慌乱不已,下意识往沈观跟前依偎。沈观照旧沉默在人群外,就觉着后背被人轻轻挨上。他余光扫见何氏针一样的眼光,心生几许愉悦。

送到他手里来的好事,断没有松手的道理。

挨了一刻来钟,孟夫人总算放了人。姜清杳跟着沈观出来,还在院子里,就听身后沉沉脚步,继而有人贴了上来。姜清杳只觉头皮发麻,忙紧走两步,凑到了沈观身旁。

“六郎。”

沈昶叫住沈观,沈观低头看姜清杳有些惊慌的神情,上前半步,将人挡在身后:

“二哥。”

沈昶看不见姜清杳了,脸上假笑也懒怠敷衍。

“二月就会试了,这会儿时辰还早,不若咱们去大书房看会儿书去。”

沈观微侧头朝姜清杳道:

“你先回去吧。”

“哎,别啊。总得有个研墨的不是?”

沈昶生怕姜清杳逃了,竟探手去扯姜清杳。沈观伸手去拦,廊下芮妈妈瞧着大惊,忙吩咐小丫头两嘴就扬声道:

“二爷,太太还有话与您说呢,您快回来!”

沈昶顿住,不耐烦起来。屋里孟夫人听小丫头耳语几句,恨不得扯沈昶在眼前打两下,但碍着江氏还在,只得道:

“昨儿得了一块好墨,说着要给二郎拿去,还是忘了。”

江氏与八姑娘说话迟了几步,并不知院子里生了什么事,沈昶满脸郁色在进门时掩藏起来,江氏嗔道:

“腿脚倒快,也不知等等我。”

江氏才怀了三个来月的胎,眼下满府正宠着,与沈昶说话也就放肆些。沈昶也笑:

“这不是出去不见你,又折回来了。”

外头姜清杳早已惊惧一身冷汗,沈观垂头看她一眼,低声道:

“走吧。”

他走在前,姜清杳跟在后,亦步亦趋,比头回跟他回去的时候跟的还要紧。沈观知道她心里发慌,这时候说两句宽慰的话能叫她安心,但他什么都没说。

姜清杳头回直面沈昶,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惶惶。可这是沈家,不是南边的姜家,沈昶若有心,她难避开。何况如今她只是个庶子通房,真出了事,也只会怪她狐媚引诱爷们。

待到进了院子,沈观见月光下姜清杳惊惧模样越发娇怜,到底叹了口气:

“二公子莽撞,往后避着他就是了。你不用怕,他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姜清杳顿时红了眼眶:

“爷……”

声音轻颤,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沈观这处境,想护她也难,何况如今这样,沈观也未必愿意护着她。

姜清杳这一夜睡的不好,起的也就迟了,更没什么胃口。才收拾了,就有人敲院门:

“姜姑娘在么?”

姜清杳探头见是个脸生的丫头,那丫头满脸不耐烦:

“六爷在大书房,唤你过去伺候笔墨。”

姜清杳诧异:

“六爷不是去书院了么?”

“今儿书院休沐,爷们都在大书房读书呢,你快去吧。”

沈观有阿瓜,再不济还有采薇,很犯不上让旁人来传话。姜清杳怀疑起来,推脱道:

“等我换换衣裳再去。”

丫头冷了脸:

“你一个通房,伺候爷推三阻四,看咱们禀报芮妈妈有你好果子吃!”

这要叫孟夫人知道,只怕又生事端。姜清杳想去前院大书房这一路人都不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遂交代冬儿两句就出来了。

一路上沈家仆从往来不少,姜清杳还是小心翼翼。等走过通连前后院的垂花门,就转上一条小道。小道很短,离垂花门又近,实在不是个做坏事的好地方,姜清杳紧走几步,眼见要出去了,忽然眼前一暗。

姜清杳下意识就顿住脚步,可迎头而来的人却往前凑,狭路相逢,她到底还是一头撞在那人肩上。

沈昶揉着肩,笑容意味深长的盯着姜清杳,一步一步前进,仿佛猎食的猛兽。

“姜姑娘急什么?都不看路,把爷肩头撞的这样疼,想是要青了。”

姜清杳一步步退,欲要转身就跑,却被他扯住一把胳膊。防她叫嚷,顺势也捂了嘴道:

“若惊动旁人,我就说是你引诱我。你说老爷太太是信你还是信我?你在沈家这样,老爷还管不管你姜家的事?”

姜清杳惊恐无比,绝望的红了眼。但她仍旧狠命挣扎,往他钳制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抓去。沈昶急促道:

“你从了我,我保你姜家的事顺顺畅畅。你也不必怕沈观,有我给你撑腰,他也得好好儿待你。”

姜清杳挣扎的越发厉害,沈昶眼见要惊动小道外头,怒不可遏,松开捂她嘴的手就往她细弱的颈子扼去。姜清杳顿时觉着一阵窒息,惊恐铺天盖地而来,她用力拍打抠挖沈昶扼她的手,但胸腔里的气息终究是越来越少。

沈昶狞笑:

“你若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为你做主,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

话倏然而断,姜清杳也觉口鼻间忽然能涌入大量气息,失了挟制,她软软倒在地上,拼命大口呼吸。方才窒息充血红透了的眼睛也顿时蒙上一层泪光,她尚在窒息过后的惶恐迷蒙中,只看清身前站着一道人影。

哪怕眼前再模糊,也瞧清了那是谁。

“爷……六爷……”

姜清杳从来软嫩的声音这时候透着沙哑和委屈,甚至轻浅的叫人听不清。

沈观没有回头,只是肃冷着神情,直视沈昶。

沈昶冷不防被人一个手刀砍在臂上,疼的受不住松开手,就被人狠狠推开了。再然后,恼羞成怒的他看清来人,忍不住冷笑:

“六郎,你是安心要与我作对了?”

沈观凑过来,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姜清杳愣了下。

沈观很得意,又装作好像方才偷偷亲了姜清杳一下的不是自己一样,问她:“是不是黑了?”

姜清杳咬唇,哼了一声:“是黑了,黑成炭了。”

沈观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