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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娇 凌风起 31455 字 14天前

第121章 第121章“三殿下,臣女一直在……

颜嘉柔一怔,下意识地便想要回头,来人却一把揽上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口唇,将人一路往后拽。

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挣扎了几下,根本徒劳无功,只能被他拖行着往后退。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正好掩去了他们的动静。

她透过竹叶的缝隙远远地看到姬乐踮起脚尖,伸手圈过对面之人的脖颈,似乎……是在亲吻他!

她死死地盯着这一幕,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奈何身子被人禁锢,始终无法挣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亲吻缠绵。

一滴泪自她眼角划落,她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眼神空洞无光,连挣扎都已经放弃。

整个人像是再无生机,只余一具死气沉沉的躯壳。

这般宛如行尸走肉地任由身后之人一路拖行,直到出了竹林,被他扳过身子,摇晃着肩膀一声声地叫着“嘉柔”,她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眼前之人竟是萧珏。

萧珏皱眉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颜嘉柔,眼中涌上万般疼惜:“嘉柔……你……”

颜嘉柔怔怔地看着他,唇瓣轻轻翕动:“太子哥哥……”

她慢慢地睁大眼睛,似乎才清醒过来,方才所见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她被迫一遍遍地回想起萧彻和别的女人姿态亲昵地拥吻,噬心一般的痛苦与被背叛的愤怒席卷了全身,继而慢慢渗出一丝绝望……她发泄一般地猛推了他一把:“你为什么要拦我!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萧彻……萧彻他竟然和姬乐……”

“我知道,”萧珏深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道:“我也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他们敢背着我做这种事,难道还怕被我亲自撞破吗?!我倒是要亲口问他,他骗了我这么久,欠我的,该怎么还?”

“你便是亲口问了又如何,嘉柔,你该知道,这根本改变不了分毫,难道你方才冲出去撞破二人的奸//。情,一番质问之下,萧彻就会回心转意吗?”

“不会的,你只会与他彻底撕破脸而已,而在怪病未被治愈之前,你现在便与他撕破脸,实在讨不到半分好处。”

泪水淌了满脸,她瘦削的肩膀轻轻颤动,像是秋日里随风飘零的落叶。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浸染了浓重的绝望:“那我该怎么办,太子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和他回到从前……”

到底是爱恨相依,这般说着,便又怨恨起来:“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这么喜欢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说过会永远喜欢我,他说他不会骗我,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

“他骗我……他骗我!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不会原谅他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萧珏目光深寂地审视着她,眸底戾气渐渐上浮。

她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穿?说是不原谅,其实根本是放不下。

“嘉柔,”他重重地换了一口气:“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放不下他吗?”

他握住她的肩膀,力道收紧,咬牙道:“你清醒一点,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你,你方才也听到了,他不过是将你当做利用的工具,折辱的对象,却独独不是倾心相待的妻子,只有我,嘉柔,这么多年来,只有我对你始终如一。”

“那个姬乐,早年在家破人亡时被江沉鱼救下好心收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几乎是看着萧彻长大的,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便勾搭在一起了。”

“说起来,我那三弟的敦伦之礼,或许还是她启蒙的呢。虽则我朝男子也点朱砂,来以此分辨是否已经人事,可这东西,里头的门道多得很,要想作假也并不难。嘉柔,你这段时间与他整日厮混在一处,如何,他让你这般念念不忘,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若真是处子之身,怎么于男女之事那般精通?虽则兰陵人的确天赋异禀,但也并非生来便什么都会,这风月场上的功夫,可都是要在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他传闻不近女色,从前身边并无侍婢伺候,可贵妃在世时,他可是三天两头往披香殿跑的,一待就是大半天,而贵妃前脚刚刚薨逝,他后脚便将姬乐接了过来,用意何为,难道你如今还看不出来吗?”

“说是不近女色,想来不过是不想亲近魏人,怕那些魏人宫女是我母后派来的耳目,所以才一概不碰,转头找姬乐纾//。解,否则以兰陵人重//。欲的天性,他怎么可能真做到如传言一般?嘉柔,你是信他与姬乐早已暗地里苟//。合多年,还是信他一直暗恋你,一边整日与你斗嘴作对,一边喜欢你喜欢到不惜违背自己的天性,也要为你守身如玉?”

“这样的话,你自己信吗?”

“倘若他真的这么喜欢你,大约能为你去死吧?又怎么会转头与姬乐在避仙亭幽会?”

“若论先来后到,嘉柔,其实你才是那个后来者,你要问什么呢?听说那个姬乐一直对你颇有敌意,你从前不知缘由,如今还不明白吗?莫要自欺欺人下去了。”

颜嘉柔闻言,脸色又是一阵惨白。

是啊,她想,她还要问什么呢?

萧珏看了她一眼,忽然握上她的手腕:“你若是还不死心,那我就让你再看上一场好戏,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着牵着她转身往前走,颜嘉柔此时神情呆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地任由他牵着走了。

——

太液池浸在冬日的寒烟里,有风拂过,水面荡起细碎的波纹。

萧彻刚踏过玉崠桥,远远便看到前方倚在白玉栏杆旁的身影。

女子裹了一身银狐裘,狐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一件淡蓝织金襦裙,颈间围着一圈白狐毛,簇着白皙精致的下颌,衬得脖颈修长,气质清冷疏离。

她今日梳了一个鬟髻,环心插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垂珠缀玉,在日光下泛着细碎光芒。

萧彻淡淡地一挑眉。

许是有一段时间不曾见到萧贞儿了,今日这般远远看着,萧彻总觉得她与平日不同。

不过当下他并未察觉出不对,负手慢慢走了上去,唇边噙着一丝笑意:“贞儿,约我在此,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话音刚落,女子便转过身来。

极美的一张脸,雪肤樱唇,艳而不俗,像是枝头高悬的一轮冷月,冷浸浸地流淌着清辉,美丽而冷清,不容亵渎,亦无心无情。

她出生于顶级门阀,是崔氏嫡系唯一的嫡女,生而高贵,通身的气质仿佛刻在骨

子里。

美得锋利,美得矜傲。

是崔令颐。

萧彻唇边的笑意凝滞,慢慢收敛了神色,只似笑非笑道:“原是崔大小姐,巧了。”

“不巧,”崔令颐深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地道:“三殿下,臣女一直在等你。”

第122章 第122章“崔令颐,你究竟想做……

萧彻微微皱眉:“你……是你让贞儿约我来此?”

“不错,殿下对我始终避而不见,不如此,我也见不到殿下。”

“呵,贞儿真是出息了,竟帮着外人来骗自己的哥哥,我算是白疼她了。”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想帮你。”

“帮我?”萧彻嗤笑了声,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审视着她:“我说崔大小姐,你我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吧。”

崔令颐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我知道你想要储君之位,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

“哦?”萧彻掀起眼皮,饶有兴味地道:“崔大小姐要如何帮我?”

“你娶了我,崔氏自然会助你更快、更稳地坐上那个位子。”

萧彻挑眉:“你父亲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崔令颐看着他,眼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静静地在眸底流转:“不过只要你答应,萧彻,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说服我的父亲。”

“哦?这倒是奇了,崔大小姐一向眼高于顶,怎么如今却主动要与我成婚?我只怕,高攀不起。”

“我并非厌恶你……”崔令颐垂下眼睫,轻轻地道:“我是崔氏嫡女,既享受了家族带给我的荣耀,自然也要承担家族的使命。崔氏与兰陵族人有世仇,昔年家主便被兰陵女子引诱,泄露了布防图,险些成了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后在杀了那名兰陵女子后也自裁谢罪了……”

“崔氏一族,自此立下族训,认为兰陵人最擅蛊惑勾引之事,卑贱下作,崔氏族人,断不可与其有牵扯。”

萧彻眸底一片冷然,唇边却掠过一丝笑意,愈发凑近了她,气息若有似无地轻拂过她的脸颊,缓缓道:“那我们崔大小姐,如今就不怕,被我蛊惑勾引了么?”

嗓音透着磁性,带着几分散漫怠懒,分明漫不经心,却又偏偏格外撩人。

萧彻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漫了上来,是淡淡的沉水香,明明是凝神静气的熏香,却莫名让她一阵浮躁,一颗心再也静不下来。

崔令颐心神乱了一瞬,抿唇道:“我从前是怕的,”她说着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上萧彻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一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匆匆地移开视线,只道:“可是现在,殿下不是已经洗清了血脉争议吗?”

“所以你就要嫁给我?倘若我还是你口中卑贱的兰陵人,你还会想要与我成婚么?”

他正要继续说什么,眸光微动,忽然瞥见她玉白的耳垂不知何时已经红透,哂笑了声,“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冷清不凡的崔家大小姐竟然也会脸红,这戏,未免也做得太真了吧。”

他道:“崔大小姐,你想嫁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大魏未来的储君。从前储君是萧珏,你便想嫁他,如今眼看他已现颓势,而我有望储君之位,你便又想嫁我,是不是?”

“在你眼里,我与萧珏都是一样,不过是你成为皇后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崔令颐抬头,眸底浮着朦胧的雾气,掩去了许多情绪,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看不真切:“你和萧珏,当然不一样。”

“三殿下,”她道:“你与太子之间,我更希望你是储君。”

萧彻微微一怔。

但很快便又漫不在乎地笑起来,冷冷地看她一眼道:“如今储君之位已是,你自然这么说。”

“你这样的人,会有真心吗?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我又为什么要做你权衡利弊之下的棋子?”

他说着慢慢直起身子,最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好了崔大小姐,我没功夫陪你在这里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你以后,也别再找我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崔令颐愣了一下,缓缓攥紧了拳,像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心,抬步追了上去:“萧彻,别走,你听我说——”

萧彻人高腿长,步子迈得自然大,很快就拉开她一段距离。

这次分别,下次恐怕很难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崔令颐心中一急,脚下跑得快了些,一不留神扭到了脚,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

萧彻听到动静后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到底还是转过了身。

一双皂靴缓缓映入眼帘,崔令颐怔怔地抬头:“三殿下……”

萧彻神色淡漠,不耐地朝她递出了手:“起来。”

“崔大小姐出门,身边竟连个丫鬟也不带,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出了事,只恐赖在我的头上。”

崔令颐抿唇不语。

这一跤跌得狠了,连手肘都被狠狠磕了一下,如今抬手都有些费力。

萧彻看出了她的窘迫,强压下不耐,俯身蹲在她面前,双手握上她的肩膀,正要扶她起来,崔令颐却忽然浑身一颤,毫无征兆地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嗓音带着一丝轻颤,只道:“三殿下,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萧彻身体立刻绷紧了,一瞬间惊不能语,冷声道:“你做什么?”

“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崔令颐将脸埋入他的怀里,声音渺若尘烟:“听我说,我会帮你,我会让你在岁暮祭之前就登上那个位子,只要你娶了我。迟则生变,早一些达成心愿,省却诸多力气不好吗?”

“崔氏有‘起死人、肉白骨’之称的玄麟丹,虽则言过其实,却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要尚留有一口气在,无论伤势多严重,抑或是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只要服下玄麟丹,便都能救活。父亲答应我,等到了我出嫁那日,玄麟丹会成为我的嫁妆——这便是我的诚心。”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三殿下,我也请你帮帮我……”

“崔令颐,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崔令颐唇边绽出一个飘忽的笑,极为清冷的一张脸,出尘绝艳,却像琉璃一般脆弱易碎。

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她只喃喃地道:“我只是,想按自己的心意活一次罢了。”

“只有这一次。”

“这么多年,我实在太累了……”

“萧彻,你能抱抱我吗?”

……

对面的紫云阁上,颜嘉柔站在高处,木然地望着底下的一幕。

崔令颐正紧紧地缠抱着萧彻,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萧彻的神色,也听不清二人的对话。

但萧彻的那张脸,太过夺目,即便隔了这么远,她依然能一眼分辨出。

他身上披了一件墨灰鼠裘大氅,内里露出锦袍一角,是雨过天青色,与方才在竹林所见的一般无二。

算算时间,与姬乐幽会完出来后再到玉崠桥,的确差不离。

确实是萧彻无疑。

方才没看到脸,只听到声音,还可以说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如今亲眼所见,却是避无可避,不得不信。

萧彻,她想,你知道,我有多想为你找借口吗?

可惜啊……

姬乐、崔令颐……

你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首之约,终究是你先违背了。

再不愿见这刺眼的一幕,颜嘉柔面色惨白,仓惶地撇过脸去,转身匆匆下了阁楼。

萧珏往底下瞥了一眼,唇边浮上一抹冷笑。

转身又立刻追了上去:“嘉柔,等等。”他从身后拽住她的手臂,问她:“我那位三弟的风流债可远不止这些——你还记得淮州的万花楼有一名花魁,叫做花遥的么?”

颜嘉柔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了身,抬头看向萧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涩然地响起:“你……你怎么知道?”

花遥她自然记得,二哥便是为了与人争夺她才会失手杀了人。

萧珏此时提起花遥,言下之意,莫不是连花遥都与萧彻有私情?

心中已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她只觉一阵晕眩,连忙伸手扶上一旁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

萧珏这时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她道:“我派人去了一趟黔州,你二哥有话要对你说,要说的话,全写在这信里了。”

颜嘉柔预感这书信内容必与萧彻有关,当即别过脸去,下意识地便想逃避:“……我不想看,太子哥哥,你别逼我。”

萧珏闻言淡淡地收回书信,倒也不逼她,只道:“这信虽是写给你的,可信中内容我早已看过,你若不想看,我念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萧衍在信中说,他落到如此下场,皆是萧彻所为。疯马案借萧衍之手让我被马蹄踩踏,重伤要害,既坐实了他戕害皇兄的罪名,也让我深陷无法人道的丑闻,一箭双雕,何其阴毒。”

“在淮州时,也是他做局,让萧衍失手杀了人,那万花楼的花魁,花遥姑娘,便是他的棋子,既是棋子,丢卒保帅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一名花魁不惜毁去容貌也不肯将他招供,嘉柔,你该是能想到的。”

“这样的手段,他早就用过多回了,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早说了,兰陵人一贯如此,一个个都是祸水模样,所以才会有‘亡国’一说,他们最是下贱,为达目的不惜利用皮相勾引,惯是会蛊惑人心,此事不分男女,我那三弟青出于蓝,则更是个中翘楚。嘉柔,醒一醒吧,可莫要被他蛊惑了。”

颜嘉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一把夺过萧珏手上的书信,手指像是不受控制,一直在抖,数次之后,才终于抽出信纸,展开一看,信中所写,赫然与萧珏所言一般无二。

甚至信中还披露一些她与萧衍在淮州那几日的细节,根本不可能作伪。

——这封信,确实是出自萧衍之手。

眼泪无声地淌落,泪珠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信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墨迹。

萧珏说的,全都是真的。

于是过往那些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又再度浮现,那日她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萧彻倚在门口与薛止的对话,对话的内容分明是想让崔钰彻底恨上萧衍,而不是替萧衍摆平崔润之死。

她当时便隐隐觉得怪异,可是并没有深想,如今看来,一切果然都是萧彻设的局。

萧衍待他那样好,她一直以为两人手足情深,谁知道他居然会背后捅他刀子。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令人胆寒。

萧彻为了那个位子,连一向交好的二哥都能背叛,更何况是她?

她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他口中用来摧垮萧珏意志的工具、用来报复和折辱的玩物。

看着昔日说着讨厌他、处处与他作对的幼妹,有朝一日,也并不例外地为他沉迷,甚至丑态毕现、毫无尊严地向他求欢,他该是觉得很快意吧。

是啊,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解气的报复手段吗?

何其高明,又何其残忍。

他演的真好,她曾经是真的以为他有多喜欢她,可到头来,却是被他骗得团团转。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要冷,不过刚入冬的天气,寒意便已然料峭,冷意沿着骨缝渗入,顺着经络一路攀爬至心口,像是被淬了冰的银针细密地扎入,那种疼是泛着彻骨冷意的。

她忍不住起了颤//。栗。

萧珏也觉察出她的不对,她的一张脸毫无血色,整个人都在抖。

他握住她的肩头,紧张道:“嘉柔,你怎么了?很难受?”

颜嘉柔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声音轻飘,像是远在天边:“太子哥哥……”

她道:“我不想再做傻子了。”

“什么?”萧珏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不由得万般疼惜:“嘉柔,这不是你的错,是萧彻骗了你,该死的是他。”

“对不起,是我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禁不住诱惑,背叛了你,成了萧彻对付你的工具,间接地害了你……”

她唇边逸出一丝苦笑,喃喃地道:“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将她按入怀里:“嘉柔,不要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只要你现在清醒过来,一切就还不算太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对你。”

“至于萧彻,你如今该是彻底看清他是怎样一个人了,”他抚摸着她的后脑,附在她耳边,幽幽地道:“倘若你还没有彻底死心,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那就去含光殿看看吧。”

——

玉崠桥上,萧彻到底还是推开了崔令颐,只是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语气是一贯的冷淡,只道:“没有崔氏助力,我照样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完成我母妃的遗愿。”

“崔大小姐,我自问不是什么君子,倘若放到从前,你想找我合作,各取所需,未必不可,可如今我已有了真正想娶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牺牲她,所以我不可能娶你。”

崔令颐惨淡一笑,声音飘散在冬日的雾气中,无端显出几分渺然:“我早应该想到……不过我并不后悔,三殿下,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活过一次,是吗?”

萧彻眉心微蹙。

崔令颐看着他,唇边弯起一个极轻的弧度:“你喜欢的人,是清河公主么?”

萧彻皱眉:“你怎么……”

“很意外吗?”崔令颐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怔怔然地道:“因为你每次看她的眼神,我都熟悉至极。”

“好了,三殿下,”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臂,朝他微微一笑道:“不是说不会丢下我的么?便请劳烦扶我去对面的亭子吧,之后只需知会贞儿一声,她自会通知我府上的人,如此一来,便不会损了殿下的清誉。”

萧彻看了她一眼,喉结滑动,到底还是搀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往亭中走去。

桥的尽头便是水榭,相隔不过数十米。

她扭了脚,不得不走得极为缓慢,萧彻亦配合着她放慢了脚步。

于是这短短的一段路,便仿佛变得漫长起来。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东瀛茶道有一句话,叫做“一得永得”①,今日他扶着她走了这一段路,算不算“执子之手”?

即便只有短暂的片刻,却也曾拥有过,多年后回想起来,大约也会觉得美好。

——

颜嘉柔浑浑噩噩地走在宫道上,耳边不断回荡着萧珏临走时说的那一句话“倘若你还没有彻底死心,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那就去含光殿看看吧。”

“那就去含光殿看看吧……”

“那就去含光殿

看看吧……”

一抬头,果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她唯恐遇到萧彻,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立刻掉头往回走,不防迎面忽然撞上一人。

来人“哎呀”了一声,手中似乎捧着什么物件,随着碰撞应声落地。

颜嘉柔受了惊吓,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漆金乌木箧斜正倒在青砖上,里面的书帛散落了一地,倒不是什么机密的卷宗,不过是《六朝骈文集注》、《盐铁论拾遗》这类文集或是与政事有关的书卷。

而低头正在整理,正是姬乐。

颜嘉柔缓缓攥紧了手,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方锦帕从书页中滑出,瞧这颜色样式,分明是女子之物。

颜嘉柔一颗心又突突跳动起来,鼓膜随着心跳剧烈震颤,耳朵顿时嗡鸣一片。

她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直觉这绣帕的主人必然也与萧彻有私情,便立刻近乎失态地俯身去拾夺那方绣帕,拾起后才注意到绣帕底下是一本卷宗。

——众多文集书卷中,唯一的一本卷宗。

许是出于某种直觉,她也一并拿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入目便是一个人的名字——姜嫣。

手一抖,一张云纹纸从卷宗中滑出,上面赫然又是另一个人的名字——贾唯。

于是她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她是见过这两样东西的,就在萧彻的书房。

而这两个名字,姜嫣,贾唯,一个是萧彻现在名义上的母妃,助他洗清血脉争议;一个是在朝堂上为他颂功美言的寒门领袖,是萧彻一派如今的中流砥柱。

原来如此……原来他从这么早就开始谋划谋局。

她自嘲地笑了下,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凉,低头展开手中的那方绣帕,只见绣帕右下角赫然绣着两个字。

一个人的名字,花遥。

像是被冰冷的潮水淹没口鼻,周遭的一切声音都瞬间湮灭,她随之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那种彻骨的寒意再次漫了上来,像是带刺的藤蔓,慢慢缠绕束缚住心脏,又在某种刺激下倏忽收紧,心口便霎时传来一阵窒息的疼。

她无忧无虑地长到十五岁,平生从未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伤,拜萧彻所赐,这一生受过最大的伤,便是眼下这一身情伤。

他带她初尝情爱滋味,的确带给了她许多甜蜜欢愉,却也让她领教了什么叫做剜心之痛,生不如死。

一夕之间,她仿佛被迫长大了许多岁。

早知道短暂的欢愉过后,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她宁愿从来没有开始过。

眼下还有什么不能明了的呢?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所有人都可以被他利用,只为了谋夺那个位子,便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她真蠢,其实早有端倪,一切都有迹可循,是她一味沉溺在萧彻的柔情蜜意里,不肯去看,不肯去想,于是到如今才被迫看清,代价就是已经陷得极深,若想拔除,必得经历一番锥心之痛、血肉模糊。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姬乐作势福了福身:“原来是清河公主,奴婢看今日太阳不错,想着帮殿下晒一下经书,方才刚刚收回来,正要进殿呢,不想冲撞了您,还请您勿怪。”

颜嘉柔冷冷地看着她。

姬乐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微微挑眉,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忽然“呀”的一声,说道:“公主,殿下的东西,您还是不要随意翻看的好。”说着也不等她反应,一把将她手上的东西夺了过来:“尤其是这方绣帕,是故人所赠,意义不凡呢。”

颜嘉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可知这方绣帕是谁赠给他的?你不是喜欢萧彻吗?难道丝毫不介怀?”

姬乐不以为意道:“我爱慕殿下,却从未想过独占他,只要他好,我便觉圆满。月亮高悬于顶,是众人的月亮,月光曾经照在我的身上,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对殿下的爱,可没有公主你那般自私。”

颜嘉柔只觉有一种荒诞的可笑,便突地笑出了声:“我自私?”

她点了点头:“是啊,我便是一贯骄纵任性,自私自利。好笑,姬乐姑娘难道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吗?”

颜嘉柔上前一步,凑近了她,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明月高悬,我便是恨他独不照我。月光既照在我身上,便该只属于我,若是做不到抑或是掺了假,我便不要了,我可没有姬乐姑娘这么伟大,这算什么?化小爱为大爱吗?”

说完才想起姬乐是一直知道她和萧彻之间的事的,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当着她的面和自己卿卿我我,她居然忍了这么久,可不是伟大至极吗?

不由得又发出一记哂笑。

她看着她,面容有一种冷然的平静:“他欠我的,我一定会让他还我。”

姬乐却仿佛应激一般,一张脸瞬间变得扭曲:“还?你想让他还什么?清河公主,我告诉你,他从不欠你什么。倒是你,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只怕终其一生,也还不了了。你就是个害人精,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带给他无尽的灾祸。用他的血,害他的命,一边享受着与他的鱼水之欢,一边转头把他给卖了,不将他敲骨吸髓不肯罢休。如今倒还有脸让他偿还你?偿还你什么,他还有什么,一条命吗?你若还对他残留一丝真心,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颜嘉柔慢慢蹙起眉心,完全听不懂姬乐的这番话,明明是他负了她,为什么落在她的口中,仿佛她才是那个罪人:“……你在说什么?”

姬乐一怔,像是才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将一缕鬓发别至耳后:“没什么”,她复又抬起头,唇边绽出一抹奇异的笑,幽幽地道:“说起来,今日原本约公主在避仙亭见面,可我在亭中等了许久,也迟迟不见公主现身,不知公主可有见到我为你备下的那一份大礼啊?”

颜嘉柔猛地抬眼,又被迫想起了在竹林里所目睹的一切,心脏一阵抽疼,痛苦与嫉恨像是一条毒蛇,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你!”

这分明是挑衅,而她一向最受不得激,当下便抬手想要掌掴。

“怎么,公主想要动手?”

姬乐无谓地笑了,继续激怒她道:“无妨,公主虽无皇室血脉,但到底占了个公主的名号,既是公主,想要责打奴婢,奴婢又岂敢有二话?只是打在脸上,若留了痕迹,待会儿殿下问起,奴婢如实交代,只怕殿下怜惜心疼奴婢之余,觉得公主苛责下人,骄纵跋扈更甚从前,心中愈发不喜了,届时公主可莫要再寻死觅活才好。”

“你!”

二人正对峙着,身后忽然有脚步声渐近。

一道森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姬乐,你在做什么?”

姬乐一怔,循声转头望去,面色微变:“殿下……”

萧彻

负手朝两人走来,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在做什么?”

“我……奴婢只是替殿下晒了一下书,方才收回,正要搬回殿中,谁知半路上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引得公主生气,便要……”

萧彻冷冷道:“既冲撞了公主,还不道歉?”

姬乐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殿下……”

明明是颜嘉柔要掌掴她,他明明看到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她道歉?他就这么偏袒她?姬乐攥紧了拳,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咬牙道:“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颜嘉柔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萧彻略抬了一下手:“下去吧。”目光却早已望向颜嘉柔。

姬乐忍耐道:“是。”说着便转身离开,与萧彻擦身而过之际,却忽然听见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冷声警告道:“再有下一次,便不必留在含光殿了。”

姬乐面色一白,指甲深深地陷入乌木箧外层的金漆中,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个“是”字,低头逃也似地离开了。

姬乐走后,殿外一时便只剩他二人。

颜嘉柔低着头,却能感受到萧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时心乱得厉害,耳边回响起萧珏劝诫她的话:在怪病未被治愈之前,你现在与他撕破脸,实在讨不到半分好处。

若是摊牌了,必然撕破脸,眼下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若是和萧彻再待下去,难保不会被他看出端倪。

忽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落,颜嘉柔抬头望去,原是姬乐方才离去时便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走到一半,居然又将书箧摔落在地。

这一声显然也吸引了萧彻的注意。

颜嘉柔便趁着这个当口,放轻脚步,抬步悄悄离开。

只是将将擦身之际,手臂却一把被人拽住。

萧彻转过脸来,略略侧过身,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不是来含光殿找我么?”

“怎么见到我就溜,嗯?”

第123章 第123章“小兔,来都来了…………

颜嘉柔别过脸,只能道:“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碰巧路过……”

说着便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惜试了几次都不能够,不免着恼道:“你放开我,我要走了!都说了不是来找你的了!”

萧彻“哦?”了一声:“不是来找我的么?”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低头凑至她的耳旁,哑声道:“不过小兔,来都来了……”

“什么?”

颜嘉柔尚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却忽感身子腾空,回过神来一看,萧彻已经把她整个抱在怀里了,正转身往殿内走去,她着急地蹬着双腿,胡乱拍打着他:“你放开我!你把我放下来……我不要进去!”

颜嘉柔发起脾气来没有分寸,有几次拍打在他的脸上,那力道与掌掴无异。

他微微偏过了脸:“又打我?”

“今天怎么了,这么不乖?”

颜嘉柔闻言冷笑道:“我又不是你的玩意儿,为什么要乖?”

“哦?当初某人求我和好时,说的可是‘以后都会很乖,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颜嘉柔神情有些不自然,蹙眉道:“反正……你放我下来!”

“我偏是不放呢?”

“萧闻祈,你混蛋,你放我下来!!”

萧彻抬眉:“真这么想下来?”

他轻扯了唇角:“我答应你就是了。”

颜嘉柔狐疑地望着他,忽感腰肢上力道一松,她整个人骤然间往下坠。

“啊!”她当即吓得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紧紧圈住他的脖颈,防止摔下去。

他这么高,将她打横抱起后,她离地面尚有好一段距离,若是摔下去,一定会很疼的。

耳边这时传来一声闷笑,萧彻心情颇好地弯起唇角:“这才乖啊。”

“皇妹,不想摔下去的话,可要抓紧了。”

颜嘉柔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你是故意的!”

萧彻笑了下,转头看向她,也不否认:“好了心肝,急什么,等到了床上,自然会放你下来。”

等到了床上,萧彻将她放下来,她的脚甫一落到实处,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只是正要起身,萧彻便又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将人重新勾带回床上,转而翻身压在她的口口,嗓音喑哑:“小兔,去哪儿?”

“我……我要回承欢殿……”

萧彻含住她的耳垂,沿着颈侧一路……全删……一边熟练地解开她身前的玉扣,一手……,解开系带的活结,衣襟很快便散开,露出……,他将脸埋了进去……,含混地道:“不急,晚些再回去。”

颜嘉柔推拒着他:“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今日的所见所闻,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萧彻根本不喜欢她,这么对她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折辱她。

她不想再跟他做这种事了,可如今他压在她身上,她半分也推拒不了,想起他在竹林里说的那些折辱她的话,心中一片悲凉,嗓音也跟着染上了哭腔:“你放开我……”

萧彻抬头,浅色的瞳仁已经染上浓重的情//。欲,忍//。耐着道:“宝宝,到底怎么了?”

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湿意,他微微皱眉:“怎么哭了?”

颜嘉柔只是偏过脸,低低地道:“你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他钳住她的下颌,将她整张脸扳了过来,迫使她与之对视:“我可以让你回去,可是颜颜,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颜嘉柔眼睫轻颤,慌乱地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情绪:“我没怎么……我只是,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脸色确实十分苍白,身子也格外冷,原以为是今日天寒,在外面站久了的缘故,可如今他将她抱至殿内,又与她肌肤相贴,在床上温存了许久,怎么还暖不过来?

“颜颜,到底怎么了?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可是吹了风?”

颜嘉柔昏昏沉沉,苦于不能彻底撕破脸,却又没有好的借口打发他,闻言便顺着他的话道:“或许吧,可能有些受凉了……回去歇一下就好了。”

“早说了这几日天气冷便少在外面逗留,看来我的话,你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他嗓音微沉,终于从她身上下来,站在床边看着她:“我让人去给你熬碗参汤,喝完再回去。”

颜嘉柔慢慢坐了起来,低头整理着胸前凌乱的衣襟,笨拙地扣着玉扣。

往常事后都是萧彻帮她穿衣整理的,她习惯被人伺候了,从不沾手这些事,今日自己整理,难免有些生涩,玉扣几次都对不准,一时只觉诸事不顺,连扣子都欺负她,动作越来越急躁,后面竟发起脾气来,胡乱拽拉一通,倒像是想要扯坏玉扣。

萧彻轻叹一声,俯下身,手指搭上她端襦上的玉扣,柔声道:“好了,这也值得生气?我来吧。”

他熟练地帮她扣上玉扣,系上襟带,一气呵成。

又仔细地替她整理好衣襟,做完这一切之后,便丝毫看不出之前被肆意弄乱的痕迹了。

颜嘉柔全程低垂着脑袋,闷闷地不说话。

萧彻挑眉:“三哥帮了你,连句谢谢也不说?”也不知今天小兔是怎么了,一点儿也没有平时的黏人劲,不光嘴巴不甜,连人都不爱叫了。

“我为什么要说?本来就是你弄乱的。”

“行,”萧彻笑了下,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点了下头:“这事先不跟你计较。”

“不过我方才说的,你可听见了?要想回去,就得乖乖喝完姜汤。”

喝完姜汤就能回去?颜嘉柔抿唇,在心中盘算着:熬完姜汤加上喝完,统共加起来也没多少时间,不够萧彻做一次的,这么说来,他是答应不碰自己了?

也是,往常只要她身子不舒服,他再想碰她也会强忍着。

思及此,她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好。”

萧彻神色稍霁。

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弯唇道:“这才乖啊。”

——

萧彻吩咐完宫人去熬制参汤后,回来后发现颜嘉柔已经起身,正倚在窗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一棵梧桐树。

传言凤凰非梧桐不栖,有凤来仪,故而梧桐一向被视为祥瑞,宫中多种植。

只是梧桐并非松柏,能够四季常青,秋收冬藏,一到冬天,叶片便发黄掉落,只余光秃秃的疏枝,实在没什么好看。

小女孩都爱看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小兔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行将就木、毫无生机之人,才会有哀怜共感,盯着一树枯枝出神。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小兔今日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走了上去,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身子,将下颌枕在了她的颈侧,轻轻蹭了蹭:“看什么呢,嗯?”

颜嘉柔回过神来,垂下眼帘:“没什么。”

“那怎么今天一点儿都不活泼,整个人恹恹的?”

“……或许是累了。”

萧彻蹙眉,直起身,将人给扳了过来,低头看着她道:“颜颜,究竟怎么了?是还在为方才姬乐冲撞你的事生气?”

提到姬乐,便觉一股邪火上涌,冷哼了一声道:“她算什么,还不配让我生气。”

萧彻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往后你来的时候,不会再见到她了。”

颜嘉柔眼睫颤动了一下,

似乎是有些诧异,她抬头望向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

“方才在殿外的情形,你来的时候,该是见到了,我差点打她,你不怪我吗?为什么不问是非曲直,便斥责她?”

“不是说了我护短?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信你。”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弯唇道:“而且我知道我们颜颜,虽然骄纵,但心地善良,从不苛责下人,她一定是做了出格的

事,才惹恼了你,自然是她的错。”

颜嘉柔闻言,鼻尖不禁一阵泛酸,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虽然知道萧彻对她不过是做戏,可眼下还是生了恍惚,像从前一般,依恋地扑进他的怀里:“哥哥……”

却在嗅闻到他肩上的一缕幽香后,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那是……女子身上的花露香气。

她不由得想起今日在阁楼上见到的那一幕——崔令颐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该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吧。

一瞬间手脚变得冰凉,她的脸色又骤然惨白了三分。

强撑着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她攥紧手掌,抬头看向他:“萧彻,你今天去了哪儿,又见了谁?”

她脸上仍强撑着笑意,窗外的天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唇边的笑意渐渐显出几分虚幻:“你的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香气?”

既是试探,也是决意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萧彻在微微怔愣之后,眸光微敛,斟酌了片刻,说的却是:“……也没去过什么地方,身上的女子香味,想必是方才被一个毛手毛脚的宫婢撞在身上,残留所致。”他不可能说出实情,萧彻想,小兔从来天真单纯,却唯独对与崔令颐有关的事格外敏感,她今日本就闷闷不乐,若是再让她知道他今天见了崔令颐,身上残留的香味也是来自她,只怕更要胡思乱想,郁郁寡欢了。

颜嘉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喃喃地道:“这样啊……”

果然,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是真。

她眸底笼上一层寒光,终于在这一刻对萧彻彻底死心。

——

姜汤被端到眼前,热气氤氲。

按照从前的经验,小姑娘只爱甜食,最讨厌喝药,似姜汤这种不甜不苦的,则更是倒胃,她喝这种东西,一贯是要人哄着的。

萧彻正想开口说几句软话哄她乖乖喝下,谁知下一刻,颜嘉柔却一把从他手里接过姜汤,仰头将其一口喝尽。

将药碗递还给萧彻,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喝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萧彻回过神来,挑眉笑道:“今天喝药怎么这么乖?”

“我们颜颜,终于长大了。”

他之前确实答应她喝完药就可以走,可他没想到她会喝得这么快,他只当她还在与他闹脾气,故意强忍着味道一口气喝尽,只为了快点回去,当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今天小兔乖乖送上门来,在他跟前晃荡一圈,光让他闻着味了,却不让他吃上一口兔肉,不是故意折磨他是什么?

这般行径,实在可恨,他偏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他将药碗搁置在床边的几案上,转而又从身后拥住了她,含住了她雪白柔软的耳垂:“小没良心的,这就走了?”

颜嘉柔忍着痒意,微微偏过脸去:“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你喝了姜汤就让你回去,可没说喝了之后就立刻让你回去。”

颜嘉柔回头瞪他:“你!”

萧彻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眉,一副“我便是这样,你又能奈我何”的无谓神情。

颜嘉柔知道萧彻的无赖劲又上来了,今天没让他弄,他此刻下口还口口着,身上没得到满足,便变着法儿地找她不痛快,只怕不给点甜头,他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她转过身,伸手捧过他的脸,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这样总行了吧。”

萧彻挑眉,琥珀色的瞳仁里蕴着笑意,忽然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将人往怀里按,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继而撬开她的唇齿,一路长驱直入,吮//。咬着她柔软的舌尖,肆意地掠夺她的气息。

这一个被迫的深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颜嘉柔整个人晕晕乎乎,再呼吸不过来时,他才终于慢悠悠地放开了她。

看着瘫软在他怀里,唇瓣红肿,眼神迷蒙的颜嘉柔,他这才觉出几分快意,餍足地舔了舔唇,道:“这样还差不多。”

第124章 第124章太子哥哥,我会按你说……

颜嘉柔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萧彻之前送给她的香囊,这个香囊里装着他命门的秘密,她一向保管得很好。

她将它锁在双鱼符漆函中,漆函的钥匙则藏在颈项间挂着的那个镂空双鸾金坠中,随身佩戴,从不离身。

甚至在沐浴或是和萧彻云雨时,身上已经**了,也未曾将金坠取下,这样一来,就绝不会丢。

她也从未向旁人透露过里面的玄机,连映雪问她这是什么,她都没有说。

萧彻和她行事时,注意力从来放在她的身体上,自然不管佩戴什么,不过次数多了,也难免问上一句。

颜嘉柔那时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总觉得若是将实情托出,会让他觉得她连钥匙都要随身佩戴,未免太过珍视,大约是爱他爱到要死了吧,他肯定会借机揶揄的。

她才不要让他知道呢。

萧彻便勾起金链,在指尖细细摩挲,觑了她一眼,玩味道:“怎么不说话了,嗯?”

“每次和我做的时候,都要戴这玩意儿,也不嫌碍事?”

颜嘉柔鼓起脸颊,小声反驳道:“不就是一个镂空香囊金饰么,那般小巧,怎么就碍事了?”

萧彻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碍着我摸乃子了。”

“你!”颜嘉柔瞪了他一眼,雪白的面皮涨得通红,半晌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金坠绕了一圈,垂至背后,之后凑上前去,双手圈住他的颈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喏,这样就不碍事了。”

萧彻看了她一眼,好笑道:“就非要戴这玩意儿?”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你连上床都不肯取下?”

颜嘉柔扭扭捏捏就是不肯说。

萧彻挑了下眉,忽然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抬起她的下巴,似睨非睨地打量着她:“镂空香囊……我知道了,你每回在床事上都要戴上这个,这里面该是装了助兴的催//。情香,是不是?”

“怪不得我每次都对你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你身上,原来小兔面上瞧着不谙世事,背地里却做这样的手脚,让我离你不得,好乖乖定期给你解药,是不是?”

颜嘉柔简直冤枉,连忙分辨道:“我……我没有……”

“没有吗?那你说,我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想干你?”

颜嘉柔羞耻极了,偏过了脸,细如蚊讷地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萧彻掐过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扳正:“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下了药?跟我做的时候,每回都要戴着劳什子镂空香囊,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我没有!”颜嘉柔眼尾泛着绯色,脸蛋也红红的,不知是羞是恼,只不服气地道:“许是……许是你是兰陵人,天生性//。欲旺盛,所以才会……”才会一见到她就发//。情,却要赖在她头上!这镂空香囊里虽然也确实加了一些香料,可决不是什么催//。情香!

“一派胡言,”萧彻弯唇,轻咬了她的耳垂,喑哑道:“倘若是我的原因,那为什么我对别的女人毫无兴趣,你一扑上来,我就。了,还说不是你在随身佩戴的香囊金饰中动了手脚?”

颜嘉柔一怔,美眸中渐渐浮上迷茫,她本就不聪明,这回真被他绕进去了:“我……我也不知道……”

萧彻勾唇:“你看,连你自己都解释不清。”

“呜呜……”

“还不肯说实话么?”萧彻附在她的耳畔,作势恶狠狠地道:“不说实话,我今晚就干死你。”

“把你干到双腿都合不拢,下不来床,就权当小兔不肯说实话的惩戒了。”

颜嘉柔被吓傻了,哭唧唧地道:“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哦?那说来听听。我为什么只对你这样,动不动就想干你?”

颜嘉柔被屈打成招,只好被迫认下这笔账,委委屈屈地道:“因为……因为我偷偷在香囊上动了手脚,所以你才会把持不住……”

“错了,宝宝。”

萧彻轻叹一声,低头吻去她颊边的泪水:“是因为太喜欢你,才会这样。”

颜嘉柔慢慢地睁大眼眸,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萧彻根本就是在戏弄她,他怎么可能真的信她随时随地佩戴装有催//。情香的香囊,那还不得时时刻刻发//。情?这不过是他逗弄她的由头罢了,他一贯便是这么恶劣:“呜,哥哥,你坏死了……”

“这就坏了?还有更坏的呢。”

“嗯……讨厌……”

……

尽管她的香囊里并没有佩戴什么催//。情香,可后来那晚上她还是被他干得半死。

记忆回笼,从前两人床笫之间的调情打闹,虽则总是萧彻欺负她,但她除去身子有时实在吃不消之外,也觉一丝甜蜜,她想,萧彻总是喜欢她的,所以但凡有一丝余力,总是尽可能满足他,也时常为不能让他尽兴而感到愧疚。

如今想来,实在愚不可及。

萧彻只怕从头到尾,都只将她当做傻子玩弄罢了。

她唇边浮上一丝冷笑,低头把玩着垂至胸前的镂空香囊,啪嗒一声,打开了香囊,从里面取出了钥匙。

从前费心地佩戴,如今却是不必了。

——萧彻将他的命门秘密装在香囊里送给她,她原本打算这一辈子都不打看,也不叫旁人知晓。

可世事变幻,她自己都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她就改变了主意。

萧彻满口谎言,她也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命门秘密是假,可萧彻当时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个秘密,既然愿意告知,应当不会作假。

至于他为什么愿意将他的命门秘密装在一个香囊里,在情浓时当做一样取悦她的礼物送给她,总不能是因为实在爱她爱到了极处,只恨不得拿性命证明。

颜嘉柔想,大约是他实在太过自负,自负到以为她永远都会任他掌控,做一个毫无所察的傻子。

即便给了她装有命门秘密的香囊,她恐怕也根本不会想到打开——她根本不会有害他之心,又何必打开。

可惜啊萧彻,你也有失算的一天。

——

她取出钥匙后打开了xx,从里面拿出了萧彻送给她的锦囊,终于第一次知道了他命门的所在——

是左胸口第三根肋骨往下一寸。

她松了一口气。

因为萧珏告诉她,只要她将匕首刺入他右胸口第三根肋骨往下一寸,淫狐在她身上种下的印记便会褪去,她和萧彻之间的羁绊也会被彻底斩断。

这样一来,她的怪病自然也就痊愈了。

只是刺他一刀而已,兰陵人体质异于常人,不会轻易死去,既非命门,便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她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她只是不想要萧彻了,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绊,她有什么错?说到底,她会染上这个怪病还不是因为他!

她想是他欠她的,是他一直在利用她、欺骗她,一边说着爱她,要了她的身子,转头却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她算什么?

她亲耳听到他说,不过是将她当做玩物,一个肆意折辱玩弄的傻子罢了。

她却为了他伤害了自小亲近的太子。

她如何能不悔,如何能不愧?

这些日子的情爱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骗了她的感情,不过挨上一刀,即便痛些,那也是他该受的。

她受到的痛苦,若有五分,必叫他尝十分,如此才算解气。

更何况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害惨了她另外两位兄长,她该是为他们报仇的。

只是为什么,她还是这般犹豫不决?

她想她真是疯了。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是会不忍心。

是兰陵人的痛觉是常人的十倍不止吗?

不,让他痛苦,这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吗,辜负她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萧彻痛苦,她只会觉得快意。

那到底是什么呢,让她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有什么念头如游丝一般一闪而过,待到要细想,却又抓不住了。

——

她到底下不定决心。

便为着这桩悬而未决的心事,辗转反侧,魂不守舍。

于是大病了一场。

虽生了病,这场病却生得正是时候。

她这段时间本就不想见萧彻,担心被他看出什么,但她从前三天两头地跑去找他,总是黏着他,如今骤然变得冷淡,只恐惹他怀疑。

可是她现在生病了,那便有借口不去见他了。

便是连她要解药,也得他送上门来。

——

萧彻近来发现小兔对那事较从前冷淡了许多,身子还是一般铭感,一碰就出水,只是在床上总忍着,不爱叫出声了,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心软肯纵着他c弄多次,总是一绞出解药,便说累了。

萧彻有时也会诉说不满,从身后拥着她,轻轻啃啮她的耳廓:“小没良心的,真把我当解药了?自己舒服了,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嗯?”

他牵过她的手,引导着她慢慢往下,哑声道:

“你摸摸,它才刚得了点趣,这就没了?”

“好颜颜,再给一次吧。”

若是放在从前,她经不住他这般软磨硬泡,必然心软松口了,然后是一次、两次、三次……他的胃口像是永远都填不满。

但如今她只是转身轻抚他的脸,一双眼睛乌沉沉地看向他:“萧彻,我近日生了病,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等过段时间吧,好不好?”

“宝宝,我早问过太医了,出些汗对你的病情只有益处,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依你。”

他牵起她的另一只手,低头一根根地亲吻含吮她的指尖,嗓音沙哑:“这几日的账就先欠着,等你病好了,我一定干死你。”

颜嘉柔牵动唇角,笑得有几分虚幻:“好。”

——

在众人眼里她只不过染上了一场轻微的风寒,甚至算不上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得的是心病。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含光殿,萧彻便隔三差五地来承欢殿找她,时常给她带些宫外的新奇小玩意儿过来,就连荣记斋她最喜欢吃的几样糕点,因都是极甜的,他从前总限着她,这段日子倒也不拘着了。

“我听人说,吃些甜的,心情会变好,小兔最近都蔫了,便破例纵着你多吃几块吧。”

萧彻摸了摸她的脸颊:“有开心点儿么?”

香甜软糯的芙蓉糕入口即化,往日每每吃到,都觉欢喜无限,如今竟也觉得索然。

她忽然觉得疲倦,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怔然地道:“只要你陪着我,我怎样都是开心的。”她多希望他没有做那些事,一切都是假的。

萧彻牵唇笑了下,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这是自然,我永远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他道:“我是你的。”

这样的话真好听,即便明知是谎言,也还是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她有甚至会生出恍惚,有那么一刻,什么都不想去管,什么都不想去理,只觉得若是萧彻愿意一直骗她,也未尝不可。

直到那日她侧躺在榻上,熏香袅袅,甜腻得发紧,她午后困倦,做了一个梦。

梦中太子退位,父皇薨逝,萧彻终于如愿以偿,登上高位,她也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下一刻,画面一转,她突然被他推到在地,他看向她的眼神,再无半分往日温情,只冷冷地道:“皇妹,番邦使者来朝,请愿与我朝结秦晋之好,需派出一位公主远嫁北楚,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为适合了。”

“皇妹这般美貌,我见犹怜,北楚一定会满意的。旁的几位公主都是我的亲妹妹,血浓于水,我难免不舍。而皇妹并非皇室血脉,白白占了公主名号这么多年,既享受了公主的尊荣,自然也该担起公主的责任,你说呢?”

北楚气候苦寒,路途遥远,她在气候宜人的大魏都城

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小娇生惯养,与温室里的花朵无异,哪里受得了北楚的磋磨,何况北楚皇室好色暴虐,以折磨女子为乐,她不过是个冒牌公主,他们又真的会善待她吗?

北楚与都城相隔万里之遥,这一去山高水远,气候恶劣,北楚人又是不好相与的,只怕她注定客死异乡,今生再也见不到萧彻一面了……

她仓惶地跪在地上,伸手徒劳地去抓他的衣角,哀哀地道:“不要,不要赶我走,萧彻,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别赶走我,我不要去和亲,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乖的……”

“若你留下了,那我怎么办呢?”

忽然听到女子娇媚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姬乐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彻的怀里,柔若无骨的柔夷攀附着他,勾起唇角,眼神挑衅,颈侧的吻痕昭彰着二人非比寻常的关系。

“公主,如今殿下已登大宝,你便再无利用价值。我隐忍多时,你如今也该让位了。我们两情相悦,你何不成全呢?”

“至于和亲之事,”她眸光微转,勾起唇角,幽幽地道:“你若是真心爱他,就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吧,这也是你唯一的价值了。你这一身娇养的皮肉,皆为皇室供养,如今,也该到了回报的时候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敲骨吸髓,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再弃如敝履。

“不……不要……”

她冷汗淋漓,猛地睁开眼,尖叫着从床上坐起。

甜腻的熏香钻入鼻腔,脑袋是昏睡初醒后的晕沉发胀。

昏睡?原来只是一场梦……

她刚松了口气,余光却忽然瞥见站在床边的姬乐!

她笑意盈盈,微微俯身看向她道:“公主,您醒了?”

颜嘉柔面色骤然间惨白,拥着锦被往后缩:“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殿下今天太累,恐怕不能过来了,我怕公主空等,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映雪知道我是来替殿下传话,便让我进来了。”

她说着撩了一下发丝,状似不经意地露出颈侧的一枚吻痕,轻轻叹息了一声,颇有些苦恼的样子:“殿下今日必然是累着了,将我好一通折腾,公主,你近日是不是饿着他了?所以他才这般……”她脸色微红,露出极为羞赧的小女儿情态:“却是苦了我……”

颜嘉柔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哆嗦着唇瓣道:“你……你说什么……”

眼前姬乐颈侧的吻痕与梦境中的交叠,一瞬间梦境与现实的界线变得模糊。

脑袋一阵阵发晕,沉得厉害,连眼前所视之物都开始出现重影,她模模糊糊地看到姬乐退了出去,一张脸在周遭光怪陆离的景象中变得扭曲,连声音都尖锐而诡异,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笑声。

这一切都像极了一场噩梦。

头疼欲裂,颜嘉柔痛苦地捂住脑袋,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

姬乐走出承欢殿后,低头捻了捻指尖残留的香灰,又放在鼻端轻嗅了,依旧是甜腻熏人。

这是太子给她的“拈妄丝”,点燃后久闻能让人陷入梦境,将心魔映射入梦中,而且时间一长,容易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极易受梦境影响,认为心中最惧怕的事极有可能真的发生。

“拈妄丝”与颜嘉柔平时所用的熏香味道接近,映雪隔段时间就会从香典署领取香料,而要骗过映雪,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于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颜嘉柔头脑简单,从小无忧无虑,顺风顺水,唯一的心魔无非是以为萧彻对她不过是利用,真正所爱的另有其人。

所以她会梦见什么并不难猜,而她故意在自己的颈侧掐出一道印记,让她误以为是吻痕,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番刺激之下,她自然神思恍惚,煎熬痛苦,这个时候太子再劝她,必定事半功倍。

毕竟,她对萧彻的喜欢,其实也肤浅的很,负隅顽抗不了多久的。

——

萧珏进去时,房中的熏香已经燃尽,香炉旁积攒了长长一段香灰,蜿蜒呈蛇形。

颜嘉柔斜靠在床栏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

短短几日,她的脸已经瘦了一圈。

五官的精致被凸显出来,愈发美得惊心。

只是脸上的神情仿佛哀莫大于心死,眼神怔怔的,空洞而死寂,像个毫无生气的美丽假人。

萧彻皱眉,只觉心中一阵痛惜,他自然不忍心颜嘉柔伤情至此,只是为了帮她斩断和萧彻的孽缘,也只能如此了!

说到底,都是萧彻害的。

他带给颜嘉柔的伤痛,他往后自然会千倍百倍地帮她讨回来。

思及此,他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抬手抚上她的脸侧,叹息道:“嘉柔,怎么瘦了这么多……”

颜嘉柔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凝滞在他的脸上,似乎许久才认出他来:“太子哥哥,”她道:“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太子哥哥说,我会帮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不,你帮不了我,这件事谁都帮不了我……”她兀自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道:“萧彻很快就会不要我了……用不了多久,等他登上大宝,我再没了利用价值……折辱和报复也早已足够……他就不会再对我假以颜色了……他会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对,他喜欢的是姬乐,青梅竹马,他们何尝不是青梅竹马……”

“姬乐从小就照顾他,他待她原本就与旁的宫婢不同,太子哥哥,你说的对,只怕男女敦伦,也是她为他启的蒙……因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脖子上……”

瘦削的肩膀轻轻颤动,她到底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只是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太子哥哥,我想回到从前,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如今的每一刻,于她而言,都像是生不如死。

心像是被剜去一块,血淋淋地敞着窟窿,迟迟不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

那个可怕的梦境、姬乐颈侧挑衅的吻痕、竹林所闻、阁楼所见、二哥的信、花遥的信物……

都像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匕首,深埋入她的体内,一遍遍地来回翻绞,不啻于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

她急于寻求一个解脱的方法。

如果喜欢一个人便要这么痛苦,那她便不要喜欢了,再也不要了。

她仿佛溺水之人,急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萧珏便给了她这根稻草:“嘉柔,你如今这么痛苦,是你以为自己深爱萧彻,而萧彻又背叛了你,所以才会如此。”

“可哑医早就告诉过我,得了那种怪病之后,你的心性会受到狐毒的影响,那淫狐畸恋萧彻,才会借你的身与他欢好,这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何况情欲之事,有了欲,便容易让人误会有情,你年纪小,分不清也是有的。”

颜嘉柔轻轻颤动眼睫:“你是说……我并不喜欢萧彻,只不过是受白狐的影响,才会如此?”

“是,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在适当的时机,将匕首刺入他右胸第三根肋骨下一寸,怪病便可治愈,你与萧彻的羁绊会彻底消失。到了那个时候,你便能认清自己的本心,不受淫狐的影响,再也不会为他难过,因他伤心。”

她想她实在是太痛苦了,迫切地想要寻求解脱之法,所以终于点头答应:“……好,太子哥哥,我会按你说的去做。这是他欠我的。”

她想,她再也不要喜欢萧彻了。

萧彻机关算尽,心狠手辣,陷害萧衍,又令萧珏重伤至此,她做妹妹的,本就该为哥哥们报仇。

就算先不论这份仇,单她和萧彻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了。

这一刀,便当做彻底斩断他二人之间的情分,也算偿还他欠她的情债。

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第125章 第125章她刺中的果然是他的命……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月余,入冬之后,天气

一日比一日冷。

鼻子里呼出的都是白汽,映雪想,今年的冬天,的确比往年更冷。

京都的气候一向算不得冷,历年冬天都是暖冬,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这样冷。

事出反常必有妖,宫中已有流言,说是今年的冬天恐有大事发生,所以才会天将异象。

不过再大的事,也跟她这个小宫女没什么关系。

于她而言,颜嘉柔今日是否吃得舒心,睡得香甜,便是天大的事了。

她自小服侍她,说是她的贴身宫女,更像是她的姐姐。

颜嘉柔在她眼里,那是天底下再没有的可爱,容貌自不必多说,娇美动人,加之心地善良,天真单纯,待她也是极好,偶有娇蛮,也不过是小女孩使性子罢了。

她想这世上见过她的人,该是没有不喜欢她的。她也衷心希望她能永远这般无忧无虑下去。

只是近来不知怎么,她时常一个人怔怔地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好久,脸上也许久没有笑容了,整个人再不似从前活泼。

不光白日里精神恹恹,她晚上也总是睡不安稳,似乎噩梦缠身,也只有三殿下过来的时候,她才会强撑起一丝精神,像从前一样待他,之后拥着他,在一番折腾之后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她也曾问过她是否有什么心事,她只是神色怔仲地摇了摇头。

她的小公主也有秘密了,她想。

映雪搓着手,放下了撑窗,转头对着颜嘉柔笑道:“主子,我瞧这天气,估摸着再有几日就能下雪了!”她说这话时语气难掩兴奋,不为别的,只为下雪天能哄颜嘉柔高兴。这几天她总是郁郁寡欢,她只盼着下雪那日能重见她的笑靥。她的小公主,从前可是她的开心果呢。

她记得她很久之前就开始期盼下雪了,有段时间甚至每天早上一起来,第一件事就问她今天下雪了么?弄得她啼笑皆非。

至于为什么,京都不常有雪,雪花晶莹轻白,纷纷扬扬落下来,如梦似幻,大约姑娘家没有不盼着下雪的吧。

况且三殿下还答应过公主,若是下雪了,定会为她堆一个世上最好看的雪人。映雪私下里猜想,他堆的指不定便是他自己呢,毕竟这天底下,该是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映雪对颜嘉柔说完,原以为她会很高兴,孰料她听完后,依旧阖眼躺在美人榻上,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映雪蹙眉朝她走了过去:“公主?”

颜嘉柔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平静无波,只道:“下不下雪,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映雪,以后这事不必再提。”

“……是,公主。”

映雪面上浮现忧色,连下雪也不能令公主高兴了,难不成那些梦魇便真的如此可怖,害得公主忧虑至此,连赏雪的心情也一扫而空?怎么这么多帖安神药下去,也不见效呢?看来得叫太医换个方子才行。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上前走近了几步,想说些宽慰开解她的话,可到了近前,仔细端详了她的面容,只觉她近来又消减了不少,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颜嘉柔见她久久地盯着自己,略一怔仲,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怎么,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她眼睫低垂,唇边牵出一个自嘲的笑,神情却分明又有几分落寞:“远远不及崔令颐和姬乐了吧……”

映雪一惊:“怎会?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与她二人作比?崔大小姐容貌闻名于大魏,号称京都第一美人,倒的确不负盛名,但公主您也并不逊于她呀,她是冷清出尘,您是娇美动人,各有千秋。至于姬乐姐姐,她不过是生得略清丽些罢了,哪里可以和您相提并论呢。”

“虽则公主近日清减了些,不过这样一来,倒有几分病西子的韵味,美貌更胜从前了。”这话虽是映雪为了宽慰她所说,倒也并不假。

“是么,”颜嘉柔低低地道:“可是萧彻说,他更喜欢我从前的样子。”

映雪一愣,忙道:“那是因为公主您对三殿下有所隐瞒,说您近日清瘦是刻意少食瘦身所致,他心疼坏了,所以才会那样说。”

“是么,”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半晌后,忽然渺若烟尘地道:“不过他喜不喜欢,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就像今天冬天是否会下雪,于她而言,也都已经不再重要。

——

东宫内。

萧珏立在窗前,入了冬之后,天色早早就昏暗下来。

一旁点着一盏铜雀衔枝灯,烛光暧//。昧,他眼睑低垂,一张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窥不清神色。

李戎站在他身后,说道:“殿下,紫宸殿传来消息,圣上这几日已接连突发晕症两回,因很快就清醒过来,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你我都知,那是长久服用金乌丸所致,一旦出现晕症,三日内必定中风。”

金乌丸,即上回萧珏进献给萧元乾的丹药,号称能入幻梦,与江沉鱼相会。

“父皇果然没抵挡的住与江沉鱼相会的诱惑,将军料得不错,即便他一向疑心深重,对孤极为设防,但倘若诱饵是江沉鱼,他便如吸食罂粟的蜂蝶一般,明知有毒,却仍难以抵挡。”

“殿下圣明。只是据我们的人打探到的消息,圣上虽到底禁受不住与贵妃梦中相会的诱惑,但用药并未十分放纵,且时间也不算长,按理不会这么快便中风,只怕是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才导致进程加快,只是这般催逼所致,毒素在体内并未足够积累,不知他日后是否会有康复醒来的一天……”

萧珏冷笑道:“无妨,他只要中风昏迷,孤自然有法子让他一直昏迷下去。”……

“是,那殿下打算何时动手?”……

萧珏眯起眼睛:“不是说三日内他必定昏迷吗?那便定在三日后吧。”

刚好三日后是月圆之夜,便可以以此为借口,告诉颜嘉柔,那正是她动手的合适时机。

“李将军,还记得孤之前跟你说过么,萧彻上回以‘事先得知弥勒教会进宫行刺,所以才在当日埋伏于披香殿附近’为借口逃去谋逆的罪名,事后弥勒教并未进宫行刺,萧彻称其‘计划泄露,临时取消’,既然当日他未能如愿见到弥勒教进宫,那孤这回就成全他。”

“他既然能用‘弥勒教’做幌子,那孤自然也能利用‘弥勒教’来达成孤的目的,早在萧彻当初用弥勒教做借口洗清谋逆罪名时,孤便已经萌生此意。于是便派人装扮成僧人监视弥勒教在民间的活动,伺机渗入。”

“那人叫崔琰,熟悉民间三教九流,擅长交际与伪装,很快便渗入弥勒教,逐步晋升为护法,取得了教主卢无咎的信任。卢无咎此人,一向冒进,自上位后一直密谋行刺父皇,之前萧彻既然敢以此为幌子,便证明不是空穴来风,”

“上次之所以取消了计划,倒的确也勉强算得上是‘走漏风声’——他们安插在宫中的内应被萧彻发现,一一拔除了。”

“可是既能拔除,自然也能再次安插。崔琰的背后是孤,让孤替他们在宫中‘安插’几个眼线岂不是易事?他们只当一切都是崔琰的安排,毕竟崔琰当初以受朝廷迫害为由投靠弥勒教,又通过捐献重金获得卢无咎的接见,孤给他捏造的身份,是罪臣之后,钱财颇丰的罪臣之后,在宫中有些门道也没什么稀奇。”……

“届时那老东西一中风,孤就命崔琰将消息在弥勒教中散开,卢无咎冒进,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攻入皇宫行刺,那老东西的中风,则是孤给他的机会。”……

“既然宫中的‘内应’都已经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萧元乾的中风,自然便是那一场东风了。”

“他们想要攻占都城,颠覆大魏统治,再没什么比当

今圣上中风,宫中大乱更合适的时机了。”

“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孤既然敢放弥勒教的人进来,自然也会提前部署好禁军亲卫,等借他们的手杀了萧彻之后,这场闹剧也会随之结束。”

“届时父皇中风不省人事,萧彻又被弥勒教的人所杀,自然便只能由孤来监国。而一旦掌握监国大权,父皇又迟迟不醒,那么孤继承皇位,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李戎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兰陵人天性狡诈,体质又异于常人,不光如此,三殿下的身手也不俗,臣担心……”

“你担心即便打他个措手不及,弥勒教的那帮乌合之众也根本杀不了他?”

“放心,弥勒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萧珏勾起唇角,幽幽地道:“真正杀他的,另有其人。而且一击必中,他也决不会还手。”

——

承欢殿内,春情正浓。

博山炉里白雾袅袅,室内弥漫着甜腻的熏香,混着浓重的麝香气息,一室暧日未。

隔着帘幔,依稀可以看到床上两道交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粗重的喘//。息声渐止,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从一旁的衣桁上拿过衫衣,如霜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清白皙的脊背上布满红痕。

那是女子情动难//。耐时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

情事的激烈可见一斑。

今晚的小兔的确异乎寻常的放浪形骸。

萧彻将内衫披在身上,拇指擦过唇边,上面还残留着温软滑腻的触感。

啧,小兔的那里可真软。

他懒洋洋地扯了唇角,难得有几分餍足。

正要下床,身后却忽然环上了一双手臂,柔若无骨,却紧紧地环抱着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萧彻,别走……”

嗓音仿佛能掐出水来,自然是娇柔入骨,却又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啜泣,如泣如诉:“再陪我一会儿……”

萧彻眉梢微抬,扶上她的手,慢慢转过身来:“怎么了,心肝?”……

回应他的是她热切的亲吻。

红润柔软的唇瓣堵上他的唇,问询的话便被尽数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萧彻抚上她的后脑勺……便立刻反客为主,将她推倒在……,狠狠地吻了上去。

小兔身娇体软,一向最易推倒。……怒删两百字……

一吻结束,他看着已经……的小兔,凑过去轻吮着她的耳垂,含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熱秦,嗯?”

颜嘉柔失神地盯着头顶的承尘,嫣红的唇瓣微张,……

怔怔地道:“……最后一次了。”

萧彻正侧身支在她身旁,用指尖勾缠着她的一缕乌发,闻言略一挑眉,漫不经心地道:“嗯?什么最后一次?”

颜嘉柔眼睫轻颤,像是才回过神来,微微偏过了脸:“……没什么,我是说今夜的最后一次。”

“今夜还来啊?”萧彻唇角一挑,在她耳边戏谑道:“你身子吃得消么?就不怕,全删……?”

今夜小兔不知怎么,简直……全删

颜嘉柔侧转过身去:“不要就算了……”

“不要?嗯?谁说不要?”萧彻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全删了为什么还标黄,含混道:“给出去的东西,又怎么能收回……”

颜嘉柔……此时也忍不住推拒怒删两百字别

萧彻抬起头,唇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那吃哪里,嗯?”

颜嘉柔眨了眨水雾弥漫的眸子,眸底透着一丝茫然:“我……”

“哦,我知道了,宝宝全删……是不是……”

颜嘉柔脑子稀里糊涂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正想再问,萧彻已经……

她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全删了为啥还锁?

“萧彻,别……”

……

萧彻却忽然抬起头,拇指拭去唇边……,笑得有几分邪肆,懒洋洋地道:“宝宝。过了,接下来,该我了。

“唔……等一等萧彻,全删…………”

渐渐又响起女子婉转的……,似难奈,又似……

……

不知过了多久,等一切云收雨散之后,萧彻姿态亲密地拥着颜嘉柔,怜爱地亲吻着她,细密的吻从她的额头落至颈侧。

“宝宝,”他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还是不忘问她:“还没说今天为什么这么热情呢,嗯?”

颜嘉柔转过脸来看他,目光乌沉沉的:“你不是一直嫌我娇气,做个一两次便受不了了,不能让你尽兴吗?那么今天,我就让你尽兴一次。”

“哦?”萧彻笑问:“怎么今天这么好心?”

颜嘉柔轻垂下眼睫,敛去了眸底的情绪:“因为,这是礼物。”

“礼物,好端端的,送我什么礼物?”

“……你明天就知道了。”她道。

不知为何,声音显得有几分轻飘。

“我们颜颜,也学会卖关子了。”萧彻笑道:“好,我便等着明日。”

他将下巴枕在她的肩颈处,轻轻蹭了蹭:“不过颜颜,说到礼物,这么多年以来,你每回都只对萧珏的生辰上心,费尽心思地准备他喜欢的生辰贺礼,却对我的生辰贺礼敷衍之极,你扪心自问,我送你的哪样不是费尽心思,你便这么对我?真是小没良心的。”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萧彻说这话时,语气竟有几分罕见的委屈。

其实他送她的那些生辰贺礼,她几乎没怎么打开过,送得敷衍,收得自然也不会上心,不过随手丢进库房里罢了。

后来她和他好了,那些生辰贺礼,因为年岁太久,她也一时没记起这回事。

若是他们感情依然稳固,她还是那般喜欢他,经他今日一提醒,她回头是会将那些贺礼翻出来,只可惜……

她抿了抿唇:“从前我喜欢他,自然待他上心些。你那时总是与我作对,我生着气,难免便有些敷衍。”

“可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萧彻抬起她的下颌,茶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望进她的眼里,语气分明有几分烦躁,末了到底只是轻叹一声:“自然只该对我上心。”

他说着与她额头相抵,鼻尖轻轻蹭了蹭她,哑声道:“往年对我的亏欠,也该一一补回来了。”

颜嘉柔轻声道:“那你想怎样?”

眼见小兔咬钩,萧彻心情颇好地弯起唇角:“很简单,我如今快二十了,那么便该有二十份用心的生辰贺礼,好颜颜,以你我的情分,要你送我这二十份用心的生辰贺礼不过分吧?”

“我……”颜嘉柔叹气道:“二十份生辰贺礼,萧彻,我一时去哪里寻来给你呢?”

萧彻轻笑:“急什么,又没让你立刻给我,往后二十年,你每回送我生辰贺礼时,多备上一份不就是了。”

颜嘉柔闻言一时怔然,喃喃道:“往后二十年……”

“是啊,”萧彻牵起她的手,与她手指交扣,低头轻吻了她的手背:“颜颜,我们是要白首到老

的,我们往后,会有不止一个二十年。”

青年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说着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就像从前两人无数次的温存。

颜嘉柔有一瞬的恍惚,片刻后,她牵起唇角,笑意透出几分虚幻:“好。”

——

萧彻这天晚上到底没有回含光殿,实在是太晚了,而且今晚的颜嘉柔格外黏人。

在此之前,他未曾留宿过承欢殿。

今晚也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与她整晚同塌而眠,才知道她的魇症比他所知道的要严重许多。

她几乎整晚都在做噩梦。

梦中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哭着让他别走,别离开她。

他眉心紧蹙,一遍遍地安抚着她,他不知道为什么颜嘉柔会做这样的噩梦,这般患得患失,明明他几乎已经要把心剖给她看了。

“真是小可怜。”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近乎温柔地叹息。

他想,或许是他对她还不够好,才会让她这么不安。

那么以后,他会对她更好。

——

颜嘉柔整晚都噩梦缠身,他自然也不得安寝,几乎是彻夜未眠。

天将明时,忽觉寒意陡盛,起身一看,隔着窗纸隐隐约约看到有什么东西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开窗一看,才惊觉外面竟下了雪。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回头将这个惊喜告诉颜嘉柔,却忽然想起她才没睡一会儿,便立刻噤了声,好在没惊醒她。

他兀自穿了衣,放轻动作地走了出去。

雪居然下了有一会儿了,庭院里已经积了一层积雪,不算厚,但足以堆砌雪人了。

萧彻弯唇,俯身搓了一团新雪……

……

当旭日的第一缕阳光从云翳中射出时,他才刚刚堆砌好一对雪人。

这般在雪地上待了一个时辰,寒意渗入骨髓,身子几乎已经冷到麻木,好在答应小兔的事总算做到了。

他堆砌的雪人算不上最好,却一定是最用心的。他的心意,他想颜嘉柔看了之后,自然会明白。

——

等出了承欢殿,向南过紫宸殿,正要抵达含元殿时,却被告知萧元乾忽然中风了,一切朝事暂免。

“怎会?我前几日见父皇,他的精神尚且很好。”

“回殿下,太医也诊不出确切原因,估摸着是骤然入冬,气候过于严寒所致。”

…………

萧彻便跟着承恩去了紫宸殿,孰料前脚刚到紫宸殿,后脚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弥勒教的人不知怎么,竟然混进皇城了,且钻了禁军换防的空子,已经攻入内廷,眼下正在宫里到处作乱呢。

因着事发突然,宫中守卫也反应不及,眼下宫里到处都乱作一团,若说哪里最安全,则必然是眼下所处的紫宸殿,这里常年有萧元乾的亲卫驻守。

只是别的宫殿便未必了……

宫中的女眷甚至是进宫赴太后赏梅宴的贵女、命妇们,也都一一来了紫宸殿……

萧彻却独独不见颜嘉柔的身影。

不好,承欢殿地处偏僻,离紫宸殿最远,颜嘉柔昨晚又被他折腾了半宿,天将明是才沉沉睡去,此刻未必能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不行,他必须去承欢殿找她!

等出了紫宸殿,迎面正撞上燕骁带了一队禁军过来加固防守,见到萧彻正从紫宸殿出来,当即沉声道:“这个当口,宫中到处乱作一团,殿下不好好待在紫宸殿,出来做什么?”

萧彻:“宫中如今形式如何?”

“那些弥勒教的人以营造司的名义分批混入皇城,有些则混进送水队和粪夫中,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有上千人之众,而且他们在宫中有内应,许是买通了宫中的太监,帮他们开了宫门,不过到底是群乌合之众,羽林将军已经率羽林军前去剿灭乱党了,用不了多久,当能平息这场混乱。”

萧彻皱眉道:“也就是说,他们还会流窜作乱一段时间,颜颜在承欢殿不安全,我得去把她带回来。”

燕骁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她!”

“罢了,我拨几个人手给你,速去速回。”

萧彻按上他的肩,闻言轻扯了唇角:“谢了,兄弟。”

燕骁深看了他一眼,只道:“速去速回,我在紫宸殿等你。”

——

萧彻在路上遇上了一股流窜的乱党,他们见他通身的装扮与气度,猜到他是皇子,当即红了眼,立刻挥刀朝他砍去。

不过以萧彻的身手,他们自然伤不了他分毫,只是在打斗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其中有一人对付他时,并不像旁人一般拼命,且虽然以黑巾遮面,一双吊梢三角眼却让他觉出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侧身时耳后露出的一颗红痣则更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当下心中就浮上一层疑虑。

这时身后有人挥刀向他砍来,他耳廓微动,猛地回身一脚踢向他的心口。

那人当即被踢出一丈远,摔落在地后,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萧彻却瞥见从他腰间掉下一个物件,竟像是宫中监造司的腰牌,逆党怎会有宫中的腰牌?弄到监造司的腰牌,可比收买太监可要难得多。难怪能混进这么多人,只怕背后之人并不简单。

然而当下自然是颜嘉柔最为紧要,于是萧彻只是捡了腰牌放入怀里,也不再与那些逆党过多纠缠。

——

等到了承欢殿后,远远看见颜嘉柔站在回廊下赏雪,周遭并没什么异动。

看来承欢殿地处僻静,逆党尚未来此处作乱。

萧彻松了口气,朝颜嘉柔走了过去:“颜颜,跟我走。”

颜嘉柔听闻动静,转过脸来看他:“萧彻,你来了。”

她微微笑起来,隔着漫天细雪,看不清面容,于是笑意更显虚幻:“你看,下雪了。”

萧彻喉结滚动,上前牵过她的手:“我看到了,乖,等晚些我再陪你一道赏雪,现在先跟我走。”

他说完正要带她走,忽然一支羽箭“嗖”得一声破空而来,萧彻立刻带着颜嘉柔侧身躲避,羽箭堪堪擦过他的前额,他皱眉转头望去,只见萧珏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身后跟着东宫的府兵,他手上拿着一把弓弩,正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弓弦。

萧彻将颜嘉柔护在身后,缓缓眯起眼眸:“太子这是何意?”

“哦,是三弟啊,弥勒教作乱,孤心系嘉柔,特地过来承欢殿察看。没想到这雪白得颇为晃眼,孤一时没瞧清,还以为是逆党呢,险些伤了三弟,实在是对不住了。”

“是么,”萧彻淡淡掀眸,意味不明地道:“嘉柔有我护着,便不劳太子操心了。如今弥勒教作乱,太子该领着你的亲卫共同抵御外敌才对,大是大非面前,我想太子该是拎得清。”

萧珏仍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弟说的是啊,孤受教了。”

萧彻蹙眉,眼皮跟着一跳,萧珏今天不太对劲,从一开始见到他带着府兵出现在这里时,他便隐隐觉出不对了。

当务之急,是先带颜嘉柔离开这里。

他朝一旁的那支禁军略一点头,众人会意,替他率先开路。

萧珏略一抬手,府兵分列两侧,像是为萧彻等人让行。

萧彻牵着颜嘉柔的手,正要带她往前走,却发现颜嘉柔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转头望向她:“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别怕,”他柔声道:“有我在。”

颜嘉柔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听她的声音在漫天飞雪中轻飘地响起:“萧彻,你还记不记得,昨晚你问我,为什么要送你那样一份礼物。”

“记得,你说明日我便知道了。”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粲然一笑:“说起来,这会儿已经是‘明日’了——宝宝,怎么突然说这个?”

“是啊,这会儿已经是‘明日’了……”她抬起头,雪**致的面容在雪色的映衬下愈发全无血色,透着一种苍白的羸弱,仿佛琉璃般美丽易

碎:“我想,也是时候告诉你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