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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娇 凌风起 26115 字 14天前

第111章 第111章谋反(修改过记得重看……

颜嘉柔从东宫出来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含光殿。

她进门后便脱了衣裙,轻手轻脚地往床榻边走去,萧彻睡得很沉,直到她上床后重新躺在他身边,他也未曾发觉。

那药果然管用。

颜嘉柔松了一口气,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许是刚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她此刻对他前所未有的愧疚,鼻尖忍不住泛上一阵酸意。

“哥哥,”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对不起……”

“你会原谅我的吧。”

会的。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他那么喜欢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原谅你。

她闭了闭眼,内心的不安被稍稍抚平。

“但愿如此。”她道。

她微微抬起头,借着月色静静地凝视着他,月光缱绻地流淌在他的眉眼之间,有一种清绝的潋滟,她看着看着,忍不住亲吻了上去。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不喜欢我……你不能骗我……”

……

萧彻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疼,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这还是从未有过的。

难道是昨晚纵//。欲过度了?

不对,他的体质不应该如此。

明明从来没有尽兴,又谈何过度?

奇怪。

正想得入神,腰上忽然环上一双手,柔弱无骨地圈着他,后背随之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绵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哥哥,”

小姑娘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浓重的鼻音,黏黏糊糊地道:“我好喜欢你……”

萧彻转过身来,摘下她圈

在他腰间的手,低头亲吻了她的手指,勾唇笑道:“怎么一大早就说喜欢我?”

颜嘉柔扑进他的怀里:“晚上也说喜欢你……每时每刻都喜欢你……”

萧彻弯唇:“今天怎么这么乖?”

颜嘉柔抱他抱得愈发紧了,闷闷地道:“我每天都很乖……”

萧彻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们颜颜每天都很乖。”

他道:“松手吧,我要出门了,你再继续睡一会儿,昨晚该是累坏了。”

颜嘉柔不太情愿:“今日不是休沐吗,为什么要出门?”

“出门自然是有正事要做,乖,松开吧。”

“我不,你再陪我一会儿嘛。”

萧彻挑眉,终于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着今日过分缠人的小兔:“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嗯?”

“昨晚缠着我不放也就罢了,怎么今日一大早便又是如此?”

颜嘉柔脸一红,嘴硬地反驳道:“谁……谁昨晚缠着你不放了……”

“不是你吗?一边哭哭唧唧地说快死了,一边双褪缠着我的腰,怎么都不肯放下。”

“我没有,我没有……”颜嘉柔怎么都不肯承认,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道:“哥哥,不许说了……”

萧彻抬眉,按住她的肩膀,将人从怀里微微推开,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揉搓着她红润的唇瓣,低低地诱哄道:“想佐吗?”

颜嘉柔怔怔地看着他,终于还是禁不住诱惑,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萧彻笑了下,抬手拍了拍她的皮鼓,身子后仰,靠坐在床头,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颇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他看着她,语调语调懒散地道:“自己佐上来。”

颜嘉柔闻言直起身子,跪在萧彻的面前,一点一点挪了过去,薛白的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红着脸扶着他的东西,兑准后一点一点地迟了下去,接着开始商夏饨图。

纱帐轻垂,偶有女子的低yin今逸出,带着婉转的缠音,说不出的娇媚酥人。

房间内的鹅梨香已经燃尽,香炉旁只余一段灰白的香灰,空气中飘散着着甜腻的香味,混着欢//。愉过后的暧日未气息,更添旖//。旎。

萧彻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熏香,但小兔喜欢,他便也开始为着她燃此种熏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动静终于渐渐停下,萧彻抱起累晕过去的小兔,让其平躺在床榻上,又为她仔细盖好了锦被,这才起身穿衣离去。

出门时见到薛止,叮嘱他道:“这几日我有要事在身,你帮我看着公主,别让她乱跑,只许待在殿中。她若无聊了,想法子陪她解闷逗她开心,想吃荣记斋的点心,便着人替她去买,只一点,甜食不准她吃太多,浅尝个味道也就是了,记住了么?”

“是,主子。”

——

这两日萧彻忙着和燕骁安排与部署人马,制定更为详细的计划,也没什么时间陪颜嘉柔,不过听薛止说,她这几日每天都乖乖地在含光殿等他回来,倒没闹着要出去,很乖。

只是变得愈发缠人了,晚上他不陪着,便睡不着,还时常做噩梦,梦到他不要她了,哭着从梦中醒来,醒来便往他怀里扑,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也不肯放手,要哄好久才肯再度入睡。

小兔突然变得这般粘人,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好事。

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他的小兔,也有秘密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三日后。

已近卯时,天光未明,披香殿的宫门在蒙昧的天光下愈发显得冷峻,朱漆门扉上的鎏金兽首衔环泛着冷光,深秋的风穿廊而过,叩响了门上的衔环,在这寂静的宫闱中更添几分萧瑟肃杀之意。

宫门两侧,是两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以朱漆立柱支撑,江沉鱼喜欢一步一景,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一扇纹路各异的雕花屏风,将廊内分成数个隐蔽的角落。

萧彻隐在回廊深处,身上玄色铠甲泛着凛冽的寒光。

回廊内,玄甲卫分列两侧,屏息凝神。

廊柱后的阴影中,弓箭手半跪于地,箭已上弦,对准着宫门的方向,蓄势待发。

这般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日光渐渐爬上宫墙,晨曦微露。

“殿下,时辰已到。”身旁的亲卫低声提醒。

卯正已到,按照燕骁给的消息,萧珏这个时候该动手了。

萧彻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遥遥望向宫门口。

那里却依旧毫无动静,落叶在秋风的裹挟中无力地飘落在地上,泛着死气沉沉的静。

他微微皱眉,只道:“再等等。”

“是。”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宫门外依旧是毫无动静。

萧彻手指紧紧攥住剑柄,指尖微凉,手心却渗出一层薄汗。

不对,太安静了。

静到诡异。

卯时羽林军换防守卫最弱,如今已又过去半柱香时间,萧珏若真要谋反,绝不会拖延至此。而之前与燕骁约定烟花为号,他若已经截到李戎,不可能不给他发送信号。

除非……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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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嘉柔这日很早就醒了,心慌得厉害,实在睡不安稳。

侧头向窗外看时,天才蒙蒙亮。

她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阵,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难道萧珏没听她的劝诫,依旧谋反了?不行!她一定要去东宫看看!

虽然萧彻临行前嘱托过薛止,让他看好颜嘉柔,不许她乱跑,但一来颜嘉柔这两天表现得很乖,让薛止放松了警惕;二来颜嘉柔毕竟不是犯人,反而是萧彻的宝贝疙瘩,薛止总不能真的把她当做犯人看押,用锁链之类把人捆绑起来,寸步不离吧。

再者他也不知道萧彻为了与她幽会特意为她留了一扇暗门,所以颜嘉柔想要支开他偷偷溜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果然也做到了。

第112章 第112章“被枕边人出卖的滋味……

颜嘉柔赶到东宫时,天光微亮,正遇上了萧珏带了一队人马整装出发。

她脸色骤变,立刻上前拦在他面前道:“太子哥哥,你果然还是要执迷不悟吗?”

萧珏略抬了手,身后的禁卫军齐齐止住了脚步。

“是嘉柔啊。”萧珏微笑道:“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们小嘉柔,不是一向最贪睡了么。”

“我睡不着。”颜嘉柔上前一步,双手拉住他的一条手臂道:“太子哥哥,你收手吧,我求你了。”

萧珏低头看了一眼她搭在他手臂上的一双手,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嘉柔,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太子哥哥,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我们嘉柔,真是好心肠,时刻都记挂着我,不枉皇兄疼了你这么多年,”他看着她,唇畔渐渐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微笑:“只是嘉柔,相比于担心我,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的三哥吧……”

“三哥?”颜嘉柔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萧珏:“好了,嘉柔不必担心我,我此去,不为谋逆,而是为了捉拿贼人,保护父皇安危。”

“嘉柔既然来了,便也跟着我一道去吧。”

——

披香殿旁的回廊内,萧彻直觉不对,骤然起身,下令道:“撤!”

身后一众玄卫甲纷纷起身,跟在他身后撤离。

然而刚走两步,他却忽然诡异地停下了。

兰陵人的耳里天生异于常人。

他耳廓微动,远远地,便听到宫门外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铠甲摩擦发出的金属声。

听声音,来的卫队不在少数。

而身穿的铠甲,似乎有一部分是“明光铠”,那是宫中羽林卫才会穿的铠甲。

萧彻瞳孔猛地收缩。

不好!

下一刻,宫门被猛地推开,天光已然大亮,刺目的日光倾泻而入,将回廊内的情形照亮得一览无余。

破门而入的羽林军已将萧彻的人团团围住,刀光剑影在日光下闪烁,像是无数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萧珏双手负在身后,抬步走了进来,他身穿一袭绛纱锦袍,并无披甲,一副随性不经意的姿态,倒真像是无意间撞见他一般。

他一步步朝他走来,袍角处用金线绣着云纹,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他望着他,似笑非笑道:“呀,三弟,你怎会在此处?”

身旁随行的羽林郎将却皱着眉,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三殿下,您……怎么是您?”

萧珏道:“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忌辰,父皇昨晚就宿在披香殿里了,我也有心想同父皇一道祭奠贵妃,也顺便劝慰父皇切

莫太过伤心,于是天还未亮便让苏全先行过来摆放祭品,谁知苏全去后却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告诉我披香殿内有异动,他听见了玄甲之声,似乎有贼人埋伏于此,想伺机对圣上不利。”

“我听后大为紧张,因担心父皇安危,立刻找来羽林郎将率领羽林军随我一道来披香殿查探,谁知一进门就见到了三弟你,三弟漏夜带兵潜入披香殿外,埋伏于此,不会是担心父皇安危这么简单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羽林卫从门外跑了进来,附在羽林郎将耳边说了什么,羽林郎将脸色微变,又转头禀告了萧珏。

萧珏唇角缓缓勾起,偏头看向萧彻,阴阴地笑了:“刚想说三弟在此,或许是担心父皇安危,虽然匪夷所思,倒确实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开脱的借口。”

“可惜啊,刚刚传来消息,燕骁私自带着驻防宫城的羽林军出城,谁不知他麾下入编的羽林军前身是燕家军,对燕氏的忠诚胜逾圣上,若无合理的解释,故意出城绕一圈掩人耳目,再折返入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想趁着宫中守卫不备,直捣皇城,与你里应外合——谁都知道,你和他关系一向紧密,近来更是频频会面议事,若说你二人皆不知对方所为,三弟,恐怕是没人会信的。”

萧彻看着他,蓦地一声笑了。即便是身陷险境,他依旧是一副散漫从容的态度,仿佛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用我的饵,钓我?”

“大哥,好手段啊。”

“好手段不敢当,”萧彻微笑着,往前走近了几步,附在萧彻的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与他耳语道:“不过,是有贵人相助罢了。”

“三弟,你就不好奇这个贵人是谁?”

心底有什么极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抽痛。

萧彻攥紧手心,只觉喉头骤然间干涩得厉害,一双浅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者,竟寂若寒潭:“萧珏,有话就说,何必故弄玄虚。”

“三弟,你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吧。”

“怎么样,被枕边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喜欢了她多少年,她便喜欢了我多少年,你以为,你与她几个月的鱼水之欢,便能抵消到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喜欢你,可只爱我,不必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毕竟床榻之上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

“生死关头,她选择的,永远是我。我不需要靠色相引诱她,她就会乖乖地帮我,她爱的,是我这个人,这才是真正的爱。而她爱你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你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味药,是一个下贱的玩物——三弟,你骗得了所有人,但骗不了我。你不可能不是兰陵人,不是江沉鱼的儿子,你生来卑贱,这一点,永远洗刷不掉。”

“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么,你之前的那些族人,若是男子,于我们的姑姑是什么,你于嘉柔,便是什么——不过是,面首罢了。”

“她只是在怪病的影响下,被你的皮相所惑,喜欢你的身子罢了。”

“但她心中最在乎的,永远是我。”

“所以我不会再吃醋,一个玩物而已,我若吃你的醋,岂不是自降身份,你说呢,三弟?”

他说着慢慢往后退开了些许,满意地看着萧彻眸底戾气翻涌,眼尾慢慢泛上血色,双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被握得咯吱作响。

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萧珏欣赏着他此刻的形容,萧彻在他面前,一贯是漫不在乎的神情,似乎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似如今这般因他的三言两语而失态,可不多见啊。

他哼笑了声,随即扬声道:“嘉柔,你三哥在这里,你怎么不进来跟他打个招呼呢?”

话音落下,萧珏身后的羽林军分列两侧,露出身后一抹绯红色的身影。

颜嘉柔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向前。

她尚未弄清楚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萧珏不是说去捉拿贼人么,为什么将萧彻围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只要萧珏收手,谋逆之事便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可……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她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掌控,想起之前萧珏对她说的那句:“还是担心一下你的三哥”吧,身体立时起了一阵颤栗,颇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难道萧珏想借此陷害萧彻?

她猛地抬头,一张娇美莹白的脸上血色尽褪,慌乱无措地看着萧彻,在萧彻一寸寸碎裂的目光中,一时竟连往前走都忘记了,只呆呆地立在原地,哀哀地看着他:“三哥……”

饶是早就猜到是她,但在亲眼见到她从羽林军后方出来的时候,萧彻还是尝到了锥心刺骨的滋味。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攫住,连呼吸都泛着绵密的疼。

从前漫不在乎、云淡风轻的一张脸,此刻终于彻底碎裂。

像是一直以来用来保护自己、不被他人看出弱点和伤痛的一张面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化作齑粉。

从小到大,他早已受够了世人的冷眼与中伤,一颗心也已经麻木。

他原本以为,他该是不会再痛了。

直到这一刻,他看到颜嘉柔出现在这里。

她又骗了他。

真是可笑,他为什么还天真到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真心待他。

明明早就在她身上栽过跟头,却还是执迷不悟,越陷越深。非要头破血流,落得一身情伤,才终于不得不醒。

事到如今,又怨得了谁?

只是……

萧彻攥着剑柄的手狠狠收紧,指间泛白,他看着她,只觉喉头忽然涌上一阵腥甜,一低头,竟呕出一口鲜血:“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颜嘉柔被吓坏了,失声叫道:“萧彻!”

她踉跄着跑到他身边,仓惶无措地去搀扶他:“对不起萧彻……对不起,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萧彻却一把将她推开,一抬头,眼神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冷:“滚。”

他一字一顿:“别再让我看见你。”

这个眼神,让颜嘉柔多年后都会哭着从梦中惊醒。

她被推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这一下力道并不重,她却一下被推懵了。

萧彻待她,一向是宠着哄着的,从未有过一次,这般绝情地将她从他身边推开。

她是真的害怕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泪水霎时决堤而出,很快淌了满脸,她哭着道:“萧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

她试探地向他靠近,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到底不敢去触碰他,她太怕再一次被他推开了:“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往常无论她犯什么错,没有什么是哭解决不了的。

可这次萧彻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她,嗤笑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场卖力却拙劣的表演。

“哭什么,既然目的都已经达成,清河公主,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颜嘉柔却哭得愈发凶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间断地往下淌落。

萧珏上前将人搂

在怀里柔声安抚,转头看了一眼三魂去了七魄,因颜嘉柔的背叛、遭逢了巨大的打击,几乎丢了心气的萧彻,心底终于浮上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第113章 第113章萧彻,别不要我,我……

萧珏带着羽林军,浩浩荡荡地前往披香殿,这一举动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他刻意走漏风声,很快“三皇子带兵包围披香殿,与燕骁里应外合,意图谋反”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正午,便已传遍了阖宫上下。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以贾唯为首的寒门官员并不信萧彻有谋逆之心,为其据理力争,直言如今二皇子被废、太子自坠马后伤到要害,久久未愈,三皇子却洗清了血脉争议,且在淮州赈灾与开设修文馆、编写《舆地志》中皆有功绩,在民间极有声望,势头大好,绝不可能生出谋逆之心,自毁前程。

却也有一些士族官员反驳道:“那可未必,太子重伤未愈,却未必没有治好的一天,他并无大过,又岂可因受伤而轻言废黜?圣上仍未下废太子的旨意,他一日未下,大皇子便一日是太子。难保有人等之不及,加上如今风头正盛,野心也随之膨胀,这才会铤而走险。”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三皇子天未亮便率兵埋伏在披香殿附近,燕骁又恰好在这个时候率兵出城。挑这个时候,不就是看准了江贵妃忌辰,圣上必去披香殿祭奠,而披香殿守卫薄弱吗?”

一时争论不休。

……

风波已经闹大,萧彻擅自带府兵埋伏皇城加上燕骁擅自调离禁军都不是小事,魏元帝只能下旨将二人入狱。

但却并未即可定下谋逆之罪,只说滋事体大,他必要好好审理一番再做定论。

——

地牢深处,经年不见天日,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潮湿。

颜嘉柔身处其中,只觉身子止不住的发颤,下意识地披紧了身上的斗篷。

石阶湿滑,她提着食盒,需要被狱卒搀扶着,才能缓步往前走。

萧彻所在的那间牢房位于甬道的尽头,她必须穿过长长的甬道,才能够见到他。

甬道幽深,暗得不见五指,唯有壁上残破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阵阴风,吹得烛火摇摇欲坠,更显阴森吊诡。

两旁铁栅后,被关押的囚犯见有人经过,一双双枯瘦的手从栅栏中伸出,狞笑着想要抓住她的衣角。

脚下忽然响起“吱吱”的声响,低头一看,竟然是几只老鼠从她的脚边蹿过,黑亮的眼睛在阴暗的牢房中更显吊诡。

颜嘉柔“啊”得一声,几乎是瞬间被吓得哭了出来。

狱卒连忙安抚道:“公主莫怕,那老鼠已经被我赶跑了。”

“地牢腌臜,实在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不若先行回去吧?”

颜嘉柔眼睫轻颤,尽管已经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但还是强行将泪水逼了回去,咬着唇瓣道:“我不回去。”

小公主瞧着软,性子倒执拗。

看来她与三皇子,倒真是兄妹情深啊。

狱卒闻言也不再相劝,继续在前面带路,领着她往甬道尽头走去。

等终于走到了萧彻的牢房门口,狱卒替颜嘉柔打开了房门,躬身退下了。

颜嘉柔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进去。

牢房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盏油灯勉强能够照物。

萧彻倚靠在墙上,屈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淬玉般的一张脸,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夺人心魄。

他脸上没什么神色,一双茶色的眼瞳淡漠地看着她。

颜嘉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裙边,又慢慢松开,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怯怯地叫了他一声:“三……三哥……”

萧彻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颜嘉柔刚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萧彻嗤了一声:“来看我笑话?”

“颜嘉柔,你听好了,”萧彻慢慢直起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回去告诉萧珏,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完不了,不信他看着,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里出去。”

“至于你和萧珏欠我的,日后我也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他说完又靠了回去,疲倦地垂下了眼帘,仿佛连再多看她一眼也不愿:“现在,滚。”

颜嘉柔几乎一下子就哭了:“我不滚……我为什么要对萧珏说那样一番话,我和他不是一体的,我和你才是……”

“呵,和我才是一体的?”萧彻抬眼看她,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颜嘉柔,这话你倒也说得出来?和我一体的为了萧珏背叛我?和我一体的为了萧珏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颜嘉柔,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他的眸底渐渐泛上血红:“我也是人,我也会疼的,你知道吗?”

他攥过她的下巴,指尖微微收紧了力道,逼近她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都多少夜了,怎么你一点情分都不顾?”

“你就这么喜欢萧珏?”他额角青筋凸起,戾气陡然上浮:“喜欢他到了这种地步?”

他到底还是深深地一闭眼,平复了体内的戾气,猛地收回了手:“吃里扒外的东西。”

力道之大,使得颜嘉柔微微偏过脸去。

她慢慢地重新转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氤氲着水汽,眼圈红彤彤的,一贯的楚楚可怜,看向他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萧彻一愣,随机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喜欢我?”

“一边睡着我,一边转头给萧珏通风报信,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他极为冷淡地扫过她:“说吧,还想骗我什么?”

“我没想骗你,”颜嘉柔低垂着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轻轻颤动着,她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伸手打开了一旁的食盒,一边将里面的一碟碟糕点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边道:“萧彻,这里的饭菜肯定不好吃,我给你带了几样点心过来,嗯……有玉露团、奶冻还有酥酪,都是你最喜欢吃的……”

“我特地让人从宫外荣记斋买来的,”她献宝似的,将其中一碟糕点端到他面前,雪白肉乎脸颊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抿了抿唇瓣道:“我一块都没有吃噢。”

萧彻面无表情地扫了那碟糕点一眼,冷嗤了声:“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这种糯糯叽叽又甜到齁这种的东西?”

他道:“我最讨厌吃这种东西。”

颜嘉柔有些无措地抬起头,眼睫轻颤,白皙泛红的指尖攥紧了碟子的边沿:“可……可你每次都买这种……”

“那是因为你喜欢。”

萧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和你在一起,我准备的膳食糕点,全都是你喜欢的,你难道不知道?”

颜嘉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萧彻,我……”

“看吧,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喜欢我?也是,一个工具、一味药而已,何必在乎他的

喜好呢?”

“无论是你上面那一张嘴,还是下面那张,都是一样的喂不熟,白眼狼。”

“不是的萧彻,不是这样的……”颜嘉柔说着,又吧嗒吧嗒落下泪来:“对不起,是我没有留心你的喜好,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我会改的,真的,我以后会改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以后?”萧彻搭在膝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声线冷平:“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颜嘉柔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连哭都忘记了:“你说什么?”

耳边嗡嗡作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住了她,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口处闷涩不堪,泛起一阵阵细密的疼。

萧彻把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现在怎么可以说不要她?

“萧彻,你不要我了吗?”她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哭着地扑进他的怀里,只能通过眼泪来宣泄她的情绪。

“你说过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说过的话,立下的誓言,怎么能不作数?”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很难过。”

颈侧传来濡湿的触感,他微微蹙眉:“别哭了,颜嘉柔,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要哭也别在我面面前哭,无端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不要!我就要在你身边!你……你若真的那么讨厌我,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不哭了……呜呜……你杀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知道的……你杀了我好了,就当是为你自己报仇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要这样耍无赖吗?”

“对,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萧彻到底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颜颜,我们之间,是你先背叛的。”

“我没有背叛……”她抽噎着,稍稍退开了一些身子,哭得实在伤心,好半天才缓过来:“萧彻,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没有吃里扒外,我只是想让萧珏收手,我不想看他这样错下去,你想从他手里夺回储君之位,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够如愿以偿,我想你高兴……可是谋逆这个帽子太大了,我真的害怕他会因此丢掉性命,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我做不到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所以萧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是你布局在等他,他还反将你一军,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是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泄露给他的……真的,我可以发誓!”

萧彻:“你不知道?颜嘉柔,这种事用你的脚趾想想也能够知道,你一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他意图谋逆——当然只能从我身上得知。”

“你说担心他性命不保,可是颜嘉柔,他是萧元乾的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可能真的要他性命,最多不过被贬为庶人,流放罢了。萧元乾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性命,他只是想他让出那个位子,仅此而已。”

颜嘉柔怔怔地看着他,抽噎着道:“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我太笨了,我没有想到这些,对不起……”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转头向萧珏通风报信。”

颜嘉柔哭着摇头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还小,难免犯错,圣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能因为我犯了一次错,就再也不原谅我了……”

“我不能没有你的,你别不要我,我求你了,呜呜……”

“好了,别哭了。”萧彻深看了她一眼:“我说过,我不喜欢见你哭。”

颜嘉柔闻言立刻止住了抽泣,瘪了瘪嘴,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哭了……”

她说着又往前凑近了些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哥哥,你能不能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肯定哭不出来了……”

萧彻被气笑了:“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调情吗?”

颜嘉柔失望地摇了摇头。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连忙起身,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弯腰披在他的身上:“对了,这件斗篷,是取自白狐腋下的三寸软毛做成的,一百只狐狸才能做一件,披在身上很暖和,我想天气入秋了,到了夜晚特别冷,牢房的薄衾我担心不够御寒,所以我特地穿了带进来,你披在身上,多少也能暖和些。”

萧彻看了她一眼:“把斗篷给了我,你自己不冷么。”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关心的意思。

颜嘉柔扬起唇,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妨事的。”

萧彻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下移,注意到了她襦裙下摆上沾着的污泥,上面似乎还有破损,皱眉道:“你身上怎么回事?”

颜嘉柔低头看了一眼:“噢,地牢太阴湿了,有些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关系的……”

“疼么?”

“……啊?”

“我问你,疼不疼?”

“噢,是有些疼……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

“其实这个倒没什么,方才在甬道上,我遇见了一只大老鼠,那才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呢!”

萧彻皱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来?”

颜嘉柔一怔,缓缓垂下了眼睫:“因为比起害怕老鼠,我更害怕你不要我了。”

萧彻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开口道:

“我接下来,有些话要跟你说,认真听着,皇妹。”

颜嘉柔乖乖地点了点头,软糯地“嗯”了一声,极力表现自己的乖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异常紧张,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

“这件事,我不怪你了。说到底,如果不是我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你也根本没机会背叛我,所以,我不怪你了。”

“可是颜颜,我们之间,便到此为止。”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我,我真的已经疲倦至极。”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自我母妃去世之后,我便背负了许多。”

“我答应过我母妃,我要为她完成她的心愿。我的母妃,或许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爱我的人,她的一生,已经够苦了,我既然答应过她,便一定要做到。所以我这条命,尚且有用,我要留着这条命,便绝不会再把自己置身险境,也不能再在人前暴露我的弱点,让想害我的人,有可乘之机。”

“而颜颜,你就是我最大的弱点。也是最有可能把我带至险境之人。旁人若想害我,只需从你下手,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我的命门。”

“对,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喜欢,连我自己都觉得唾弃。可若是我再放纵自己沉沦,将你留在身边,将来有一天,或许会为你丢掉性命,甚至是死在你的手上,也未可知。”

颜嘉柔只是哭着摇头,又一次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不会的,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那今日之事算什么,”萧彻动手推开了她,看你了她一会儿,到底还是抬手为她拭去了眼尾的泪痕:“好了,别哭了,你已经长大了,便不能动不动就哭。”

颜嘉柔转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眼睛红彤彤的,一双眼睛盛满希冀与祈求,分外渴望地看着他:“不行的萧彻,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别不要我,好么……我会乖的,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说的离不开我,如果是指怪病的话,我会再去找燕骁,大不了走点邪门的路子,总能有方法……你病情进展得那么快,我不久前问过燕骁,是你没有喝哑医给的那个药所致,你之前嫌弃那药苦,一直没喝,以后便不能了。”

“你重新开始喝那个药,或许能够再次压制病情,往后用血就够了。”

颜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萧彻,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帮我治好那个病,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斩断这个联系,往后便再也不必理我了,是么?”

萧彻目光低垂,只不说话,算是默认。

颜嘉柔一张脸骤然没了血色,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豁然起身,胸脯上下起伏,看着他道:“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旦生气,反而不想哭,不想在两人的对峙间落了下风。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依旧认为是我背叛了你,所以才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可是萧彻,我要告诉你,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你若是还不信的话……我……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

东宫内,萧珏正在窗边逗弄鸟儿。

这几日他心情不错,李戎从宫外给他带了一只绿毛鹦鹉过来,说这小东西颇有灵性,可以帮殿下解闷。

萧珏逗弄了几天,倒确实有几分意思,他用逗鸟棒拨弄了它几下:“说,嘉柔只爱我。”

鹦鹉扑腾了几下翅膀,跟着学舌道:“嘉柔只爱你,嘉柔只爱你……”

萧珏正逗得兴起,忽然从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颜嘉柔推门而入,见到他之后,立刻朝他跑了过来,脸上神情十分焦急,牵过他的手,便想带他往门外走:“太子哥哥,你跟我走!”

“嘉柔,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地牢,我要你帮我向萧彻解释清楚!”

萧珏脚步一顿,以极为诡异的姿势停顿了下来:“向萧彻解释?”

“哦?我有什么可向他解释的?”

他主动停下,颜嘉柔根本拉不动他,只得转过头来看他,急得都快要哭了:“他不肯理我了,他觉得是我联合你一起背叛他,你帮我去跟他解释清楚,就说我只跟你说让你不要谋反,以免万劫不复,旁的并没有说什么,也绝没有和你故意设局害他,这都是你自己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哦?就为了这个?这个很重要吗?做都做了,嘉柔,何必再做无谓的解释?”

“很重要!一定要解释的!只有解释清楚了,他才有可能原谅我!”

萧珏皱眉:“萧彻原不原谅你,就那么重要?嘉柔,你还有我,我们不要他,好不好?”

“不好!我便就是要他!”

萧珏重重换了一口气,耐心即将告罄:“那倘若我不去呢?”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一起去!”颜嘉柔也来了倔劲:“倘若你不跟我一起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萧珏冷笑:“你若是和萧彻重归于好,理不理我又有什么分别?”

“你……”颜嘉柔再不料萧珏会这般不讲道理,一时气急了,索性不管不顾地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萧珏,别怪我将这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父皇。萧彻设计你固然存有私心,父皇或许会怪罪,可你的罪过,却要比他大上十倍不止。在父皇眼中,我一向天真单纯,不聪明,自然也不会有心机,更是不懂说谎,你猜,他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若是不肯帮我,那大家都别想好过!我是为了你才惹他生气的,你现在居然不帮我,你怎么能这样呢!”

萧珏微微眯起眸子,嗓音沉了下来:“嘉柔,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现在居然为了萧彻,威胁我?”

“我也不想这样!”颜嘉柔哭着道:“是你先逼我的!”

两人正对峙间,颜嘉柔忽然呼吸变得急促,面颊也渐渐泛上潮红。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了身子,眼见就要跌倒在地,萧珏连忙上去扶住了她。

望着怀里神色难耐、额头上渗满汗珠、不住呻。吟的颜嘉柔,萧珏的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嘉柔,你怎么了?”

“萧彻……”颜嘉柔的眼神已经涣散,眸底湿//。润,两瓣红润柔软的唇微微开阖,轻轻吐露出一个人的名字:“我要萧彻……”

萧珏喉头发紧,他并非不懂男女之事,颜嘉柔眼下的这副样子,分明是情动了。

就像春日万物复苏,那些进入发。情期的山野动物。

不好,他想,她的怪症又发作了。

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第114章 第114章“这是最后一次做你的……

地牢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极轻的一声,却清晰入耳,愈发衬出此时地牢的寂静。

没人来的时候,地牢一贯是死气沉沉的静。

忽然从甬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步子略沉,像是负着什么重物。

是往他这个方向来的。

萧彻缓缓睁开了眼。

铁链作响,下一刻,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

萧珏一脸焦急地出现在牢房内,怀里抱着一个人,用斗篷整个包裹住了,瞧着体型该是个女子,只是脸上罩着风帽,遮住了面容。

“萧彻,嘉柔犯病了,你快帮帮她!”

萧珏的话音刚落,女子仿佛再难忍耐一般,纤细的脖颈沿着他的臂弯后仰,风帽滑落,完整地露出了她的一张脸。

娇美动人,是颜嘉柔。

只是原本雪白的面颊,如今遍布潮//。红,檀口微张,急促地喘//。息着,像是极热,又像是极渴。

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她费力地转过头看他,浓睫轻颤,美眸盛着水汽,又是可怜又是委屈地叫了他一声:“呜,哥哥……”

她的声音本就轻软,娇滴滴地仿佛沾了蜜,一旦撒娇抑或是呜咽,更是甜腻得仿佛带了钩子,酥人至极。

像是某种小动物发//。情时的求欢。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尾调,他再熟悉不过。

他微微挑眉,哦?这么快,又发作了?

也是,这段时间不是他去承欢殿,便是她来含光殿,她越来越黏着他,两人如胶似漆,自然见面就做那事,喂得太饱了,阈值也跟着不断提高。

到了如今,她根本连一日都离不开他。

可笑她身子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居然还有胆子背叛他。

也不知究竟是有胆子,还是没脑子。

抑或是吃准了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会继续乖乖地当她的解药。

萧彻微哂。

他轻扯了唇角:“你要我帮她?”

“真有意思,你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她吗?”

萧珏闻言脸色一阵扭曲,咬牙道:“少废话,这种事你们做得还少吗?怎么,以为我会吃醋?萧彻,我说了,你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她的一味药,嘉柔生病了,我只是拿你为她治病而已,不为别的——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萧彻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容人之量,我就要奉陪吗?”

“滚。”

“萧彻,你!你便忍心看着她如此难受么?”

“她能忍心,我为什么不能?”萧彻低下头,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她选择背叛我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怀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是颜嘉柔哭了。

萧珏愈发心焦:“萧彻,你这般见死不救,倘若嘉柔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够安心吗?”

“放心,死不了。”萧彻淡道:“她在与我有过情事过后,这个病发作起来的症状,便与狐狸发//。情无异。放在人身上,则像是中了媚药之后的反应,唯一的区别,是只有我能解。倘若纾//。解不了,便会难受,却也不至于有什么疼痛损伤。”

“她自小娇惯,不曾吃过一点苦,所以身上但凡有一点难受,便觉忍耐不了,巴巴地来找我,却又不肯吃药,如此这般,只会对我愈发上//。瘾。萧珏,我想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现下我教你个法子,你听好了。”

“我会给你一个方子,照方煎药,喂她服下,可稍稍抚平她体内的躁动,延缓病情进展,之后你派人过来取血,我会给她血,你把我的血喂她服下,搭配着药,应该能回溯到之前的状态,不再需要别的了。”

萧珏闻言面露犹疑,正要开口再问,怀里的颜嘉柔却忽然扭动起来。

仿佛更为躁动了,哭着道,“不要……不要吃药……我快要死了……哥哥,难受……”

萧珏当即便皱了眉,看向萧彻道:“不成,熬药少说也得一个时辰,况且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效,嘉柔她等不了了,你现在就帮她,快些!”

萧彻神色冷淡,只道:“我说了,我会给她血,我也只能给她血。”

“你难道就忍心看她这么难受?她即便不是你的女人,也是你的妹妹!照顾好妹妹,为她排忧解难,本就天经地义!”

“何况这事本就因你而起!

倘若不是因着你,那野狐怎会咬伤嘉柔,给她种上这等怪病!”

萧彻只觉荒谬:“可笑,那狐狸并非受我指使,说到底,她被狐狸咬伤,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帮她,不过是因为我本就喜欢她,愿意帮她。难道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被野狐咬伤,我也要帮她们治病吗?你觉得可能吗?”

萧珏深吸一口气道:“任何女子?她是任何女子吗?她自小交由你母妃抚养,还是小婴儿时你就抱过她,与她同吃同睡,她是我们一点点看着长大的,旁的女子能与她相提并论吗?”

“萧彻,你知道她方才来东宫求我什么吗?她求我跟她过来,向你解释清楚,她只是劝告我不要谋反,因为结局注定失败,至于旁的,并没有过多透露。这话原本我不想跟你说,可倘若你是因为这件事记恨她,从而不管她死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本意并不是想背叛你,她只是不想我万劫不复而已。”

“你与她青梅竹马不错,可我和她也是两小无猜,她知道你要做局害我,心生不忍,前来提醒,有什么错?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要她袖手旁观吗?你有什么理由怪她?”

“听见了吗,我说,她没有背叛你,你便不能这么对她,她为你掉了多少泪,你怎么敢让她这么伤心?”

萧彻搭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握了。

他垂下眼睫,静默了片刻,只道:“无论她究竟是不是有意背叛我,结果都是一样,她坏了我的计划,害我深陷牢狱。说到底还是骗了我,我累了。这样反复无常、满嘴谎话的喜欢,我消受不起,也不想再继续。”

“那种事,我只跟我喜欢的人做。”

“而她现在于我,与旁的女子并无区别。”

“我不再喜欢她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萧珏,你有空跟我在这里浪费口舌,药都该熬好了。”

萧珏一怔,刚想开口说什么,怀里的颜嘉柔情绪忽然彻底失控,大哭了起来。

她身子本就难受,又被萧彻那一句“不再喜欢她了”刺激得不轻,原本是来道歉,可当下反而起了几分气性——

她原以为向解萧彻释清楚便好了,谁知他知道实情后待她依然是这般态度。

她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索性赌气道:“太子哥哥,我们走……我不要他了……他不原谅我,我也再也不要理他了……我就是死,也不要再求他了……呜呜……”

话是这么说,身子却是不争气。

然而此刻气性上来了,便觉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再在萧彻面前这般摇尾乞怜,像条发//。情的小狗一样,丑态毕现,毫无尊严可言。

神志不清之下,竟拔下发髻上的流光簪,猛地刺向手臂,想以此逼自己清醒过来。

尖锐的发簪刺穿皮肤,鲜红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血迹浮在雪白的手臂上,恰似雪地绽放的红梅,极为刺目。

两个男人同时变了脸色。

“嘉柔!”

“颜颜!”

萧珏心疼得要命,抬头狠狠剜了萧彻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萧彻眉心深陷,滚动了喉结,到底还是伸手对萧珏道:“罢了,把她给我。”

萧珏眼神几番变化,到底还是将人递了过去。

萧彻刚刚将人接过,怀里的颜嘉柔便水蛇一般,立刻缠了上去,黏糊糊地凑上去亲他:“哥哥……”

萧彻:“不是说再也不理我了?”

她眨了眨眼,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没骨气地道:“人家可没有这么说……”

萧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转头将人轻轻放在一旁的木床上。

颜嘉柔娇气,他便将她之前给的那件狐裘斗篷垫在她的身下。

他坐在床沿边,将她环抱在怀里,低头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最后一次。”

颜嘉柔哼哼唧唧地不说话。

却在心中嘀咕:你每次都这么说。

最后一次之后,永远有下一个“最后一次。”

他们之间,才不会有真正的最后一次呢。

她得意地翘起唇角,柔若无骨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脸颊再度依偎上他的胸膛,感受着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躁动得以暂时平息,她终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哥哥……好喜欢……”

只是这般单搂抱着,却也只是隔靴搔痒,方才短暂平息的躁动此刻疯狂反噬,她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被燥//。意催逼得浑身难受,眼角溢出一点晶莹,催促道:“哥哥……”嗓音娇得能掐出水来。

萧彻低头扫了她一眼,依旧八风不动:“怎么,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指望我伺候你吧?”

“自己动手。”

颜嘉柔雪腮鼓起,小声嘟哝道:“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我又不是不会!”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颤颤巍巍地宽衣,只是手指一直打颤,解了好久也不曾解开。

萧彻喉结上下滚动,忍下帮她的冲动。

……终于解开了。

衣裙散落,随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萧彻连忙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抬手替她遮掩着身体,一面抬头带有警示意味地望向萧珏:“还不滚?太子殿下莫不是想留下来看活椿宫?”

萧珏面色一阵青白,猛地一甩袖子,到底还是悻悻离去。

只是出去后的萧珏并没有走远,而是自虐一般地站在墙角听着里面的动静。

暧日未的动静很快便传了出来,一下又一下,在这幽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

混着黏腻的水声和女子低低的娇//。吟,情到浓时,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萧彻……哥哥……好喜欢……”

萧珏眸底血红,额角青筋跳动。

他深深地一闭眼,狠狠地握紧了拳,克制住想要进去杀了萧彻的冲动。

听着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于他而言,不啻于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

虽然他总说他只是把萧彻当成颜嘉柔的一味药,并不介意,可如今亲耳听见,却是另一回事,他连一刻都难以忍受。

萧彻,他想,总有一日,他一定会杀了他!

第115章 第115章“既然这么怕,那当初……

牢房内,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床上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空中浮动着欢//。爱过后的暧//。昧气息。

颜嘉柔枕在萧彻的胸口,脸颊红晕未褪,红润的唇瓣微张,犹自微微喘//。息着。

萧彻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一缕乌发,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嘉柔轻轻抬起头,两鬓汗涔涔,身上更是一塌糊涂,今天萧彻的动作格外凶,虽然不曾弄痛她,但是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不过她并没有生气,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哥哥,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萧彻回过神来,低头看了她一眼,冷嗤了声:“天还没黑呢,这就做上梦了?”

颜嘉柔脸颊鼓起:“哼!”

萧彻拍了拍她的皮鼓,没什么耐心地道:“办完事了,下去。”

颜嘉柔哪里肯依,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干什么呀,我的腿还软着呢。”

萧彻蹙眉,到底也没动手将她推下去。

一个小女孩罢了,瓷娃娃似的,身娇体软,磕不得,碰不得,稍有不注意,只怕弄伤了她。

对付她,可比上阵杀敌要头疼得多。

小姑娘见萧彻不再让她滚了,不免得寸进尺,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和好呀?”

眼睫扑闪扑闪的,粉白的小脸上一派澄澈天真。

萧彻散漫地掀起眼眸,带有审视意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执着非常的少女,末了一扯嘴角,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下辈子。”

颜嘉柔眨了眨眼,歪着脑袋做思索状,红润的唇瓣含着一截葱白的指尖:“萧彻,你这是在和我许下来生之约吗?”

她脸颊浮上薄红,扭扭捏捏地道:“我……我愿意!”

萧彻:“…………”

萧彻:“我不跟傻子说话。”

颜嘉柔闻言却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立刻跳脚:“我不是傻子!”

眼眸浮上水汽,她幽怨地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叫我宝宝,现在吵架了就叫我傻子……哪有你这样的?”

萧彻睨了她一眼,淡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宝宝么?”

“嗯……因为你喜欢我!而且,我很乖……”

萧彻哼笑了一声,一张俊脸陡然逼近,看着她,极尽恶劣地道:“那是因为,你的脑子发育的,跟几个月的宝宝也差不了多少。”

“皇妹,是不是小时候落水,水流进了脑子,所以如今才成了傻子?”

颜嘉柔鼻子一酸,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强忍着泪意,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到底也只是重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啜泣道:“我也不想这么傻,可是我……我就是聪明不起来……哥哥,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对不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只相信你,再也不擅做主张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萧彻垂下眼帘,眉尾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怀里的颜嘉柔哭哭唧唧地为自己求了一番情,见萧彻始终没有回应,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在他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道:“哥哥,你就原谅我一下,好不好嘛。”

萧彻低头看她,小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斑驳,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浓长的眼睫上凝着泪珠,要坠不坠,好不可怜。

萧彻喉结滚动,只道:“我凭什么原谅你。”

“我……”颜嘉柔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嗫嚅着唇瓣,小声地道:“我……我还没给你生孩子呢。”

萧彻嗤了声:“谁稀罕。”

颜嘉柔眨了眨眼睛,挺凶蹭了蹭他,耳尖红红的:“可是哥哥,你说想喝我汝汁诶,你忘记了嘛。我还没给你喝呢,你就不要我了,那我以后怎么给你呢?”

“而且哥哥,”她神秘兮兮地凑至他耳畔,声音压得愈发低了:“我觉得我最近好像又长大了……嗯……我是说,个子长高了一点点,凶……凶也更大了,我知道你最喜欢摸那里了,你要是不要我了,以后就摸不到了噢。”

萧彻额角重重一跳,带有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颜嘉柔,你知不知羞的?”

颜嘉柔说这些话的时候本就觉得羞耻,如今被他用这种语气一问,愈发无地自容,哭着道:“我当然怕羞……但我更怕你不要我……呜呜……”

萧彻皱眉:“别哭了。”哭得他心烦意乱。

颜嘉柔哭声一顿,拿一双泪光盈盈的美眸去觑他:“那你原谅我嘛……”

萧彻眉梢微抬,伸手掐握住她的下巴:“既然这么怕,那当初又为什么背叛我?”

颜嘉柔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我知道错了嘛……没有下一次了……”

萧彻冷笑一声:“晚了。”

“没有晚,没有晚,我想过了萧彻,我会把实情告诉父皇的,我想他会相信我说的话,他那么宠你,一定会放你出来的。”

“那又如何?有些事,一旦做了,事后再如何弥补,也始终做不到不留痕迹。”他摩挲着她皓腕上的那只玉镯,缓缓道:“你十四岁时辰那日,我送你了这只‘昆山月魄’,结果因为我拦着不让你去见萧珏,你便赌气地将它掷地摔碎,后面虽然着人去修补了,可始终有一道暗青痕,只消放在灯下一照,便无所遁形。”

“如今我们之间,便如同这道暗痕,再难修补如初了。”

颜嘉柔用力抽回了手:“什么,我听不懂!”

“我是傻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人和玉是不一样的!”

萧彻喉结滚动,深看了她一眼道:“补玉便如同补心,颜颜,裂过了便始终都有痕迹。”

颜嘉柔伸手捂住耳朵,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

她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屡屡犯错,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被原谅了:“萧彻,我已经知道错了,我都这么求你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和我和好呢,我们翻篇好不好,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我发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违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的……”

“颜颜,我依然会是你的解药,我会给你血。每隔一段时间,你都可以让映雪来含光殿取血。”

“为什么要让映雪来取?为什么是血!我不要血,我要……”

“你要什么?”萧彻微微蹙眉:“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这般不害臊。”

“那也是被你调//。教的!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所以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她环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道:“而且你我都这样了,比夫妻还要夫妻,你怎么能不要我呢,话本里说,你这样的,叫做始乱终弃,是薄情郎……三哥,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她正缠着他死缠烂打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萧彻目光一凛,立刻帮颜嘉柔穿戴好了衣物。

萧珏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沉声道:“嘉柔,既然躁动已经平息,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里面渐渐没了动静,却迟迟不见颜嘉柔出来,他无法,便只能亲自过来接她,若非如此,他宁可死也不愿见到他二人衣衫不整地在同一张床上。

可嘉柔却还不肯走,跟他闹起了脾气:“我不!我要和三哥在一块!我的病还没好呢!”

萧珏深深换了一口气,自觉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嘉柔,别耍无赖。”

“听着,你若再这般不知轻重,闹出动静,你与萧彻在狱中苟且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御史台参他的奏折就能把人压死,他如今这样的处境,你犹嫌不够,想害死他吗?”

颜嘉柔肩膀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萧彻身上向来。

“哥哥,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不不,你一定会很快出来的,届时,我去含光殿找你!”

萧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牢门。

——

萧彻果然很快就出来了——

魏元帝在含光殿中找到了证据,说是萧彻那日之所以会埋伏在承欢殿中,不过是因为提前得到了密信,得知弥勒教的人混入了宫中,意图在那日行刺。

魏朝时期,民间造反的教派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弥勒教,弥勒教信奉弥勒佛,教义是宣扬弥勒佛将临世,赐众人安乐太平,从此世间再无贵贱,人人平等,因此吸引不少底层百姓加入,这些年来,一直是朝廷重点打击的反叛势力。

既将矛盾指向了弥勒教,萧彻护驾心切,自然无罪。

——

东宫内,萧珏将案桌上的茶盏重重地扫落在地,勃然大怒道:“什么弥勒教?怎么偏偏就这么凑巧,我看,这分明是萧彻留的后招!父皇竟然偏心至此,他犯下这等大罪,他也不惜为他遮掩!”

“还是

说,这证据根本就是父皇捏造的,就为了将他的心肝彻儿毫发无损地从牢里捞出!”

李戎在一旁微微眯起了眼:“无论是哪种可能,圣上对三殿下,真可谓是用心良苦,费尽了心思。太子,我想我们的方向错了——若想扳倒萧彻,或许,应该从圣上下手。”

“你是说……”

“圣上不是一向沉迷丹药么,尤其是贵妃死后,更是常常依赖丹药与之在幻梦中相会,殿下不妨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萧珏闻言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

萧彻这日回到殿中,晚上刚要就寝时,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动静,像是从床榻上传来。

他皱眉往床边走去,远远便瞧见锦被隆起一团,里面藏了什么人似得,正缓缓蠕动。

他眸底闪过一道寒光,屏息走近,正要动手,床上的那团东西像是有所感知,被子一拉,忽然露出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俏生生地对着他笑,甜甜地叫他:“哥哥!”

不是颜嘉柔又是谁?

第116章 第116章他也不算轻易原谅了她……

萧彻皱眉:“你怎么在这?”话音刚落,却又想到之前为了方便她过来,特地开了一道暗门,可从殿外一处后墙直通他的寝殿,当即便沉声道:“我明天就让人把那道暗门堵上。”

颜嘉柔一张小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呜,不要嘛。”

却转而想到自己此番是来与他和好的,且至少有七分的把握,只要将他哄好了,他自然便能改变主意,便又重新振奋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哥哥,我今天来,是来给你看两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萧彻一面问,一面走至床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像是有几分嫌弃:“粽子?”这个傻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也不知是在搞什么名堂?

颜嘉柔裹着被子挨蹭了过去,眸子在烛火摇曳中光芒流转,浓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眼尾微挑,有一种猫儿似的慵懒与狡黠。

她的瞳仁乍一看黑亮莹润,只细瞧了,却觉瞳仁深处晕开一圈暖金,荡漾着淡淡的琥珀色,又像是夏日日头最盛时落入眸底的浅芒,耀眼而温暖。

她无疑是美丽的。

娇憨可爱,明艳动人。

但他最难以忘怀的,便是她当初给他的那一点温暖。

无论是她婴儿时期的陪伴,还是孩提时期的维护。

都是赤诚而温暖,因为只是孩童,所以不加掩饰,没有目的,谈不上心计,才更显珍贵,最能打动人。

他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被恶意坏绕,自记事以来,周围充斥着大量的谩骂与诅咒,感受过的温暖实在是太少太少。

于是零星一点,便足以动心,甚至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当然,那是后话了。

颜嘉柔见他有些走神,愈发凑了上去,红唇微弯,脸颊梨窝浅浅:“那哥哥要剥粽子么?”

萧彻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她,无谓地一挑眉,本着想看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的态度,随意地轻扯了她的被角。

锦被滑落,萧彻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上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立时变得凝滞。

——这个小傻子根本寸缕未挂!

不,更确切的说,她身上穿了一件小衣,只是这件小衣的材质,既不是丝绸也不是纱罗,而是珠宝与琉璃!

莹润的珍珠由银线勾串成一件精致的小衣,虚虚地挂荡在她白腻的月同体上,奶白的肌肤与珍珠的光泽相得益彰,在烛火下泛着令人目眩的光晕。

琉璃薄而透,雕刻成扇贝的形状,笼在雪峰之上,她的凶的确是又变大了,那点琉璃只堪堪掩住如晕,一动便荡漾出一段诱人的汝波,只是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春光半掩,反而更勾起人心底不为人道的谷欠念。

偏她神情还一脸天真,故意扭了扭腰肢,珍珠琉璃便叮铃作响,折射出璀璨的碎光,裹着一身白腻的皮//。肉,在灯光下愈发迷人眼:“哥哥,好看吗?你喜不喜欢?我特地为你穿的……”

萧彻气息有些乱,偏过脸不去看她,蹙眉道:“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教的你?”

“唔,没人教我……是我自己跟书本学的……”

“什么?”

“就是……映雪帮我从宫外带了几本书回来,其中有一本叫做《追夫十八式》,里面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什么矛盾是同房一次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她眨了眨眼睛,煞有其事地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一本正经地道:“那就两次!”

萧彻嘴角抽搐:“……谁说要跟你同房了。”

颜嘉柔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道:“书上说了——但是如果夫君生着气,不愿意和你好怎么办?那就穿情//。趣小衣勾//。引他,对,就是我现在穿的这件!”

萧彻:“…………”

“颜嘉柔,你的脑子就是被这种乱七八糟的书给看坏掉的,你知道吗?”

“可这本书和那本《椿宫十八式》是同一个人编撰的诶,那个不是你叫我学的么?”她有些委屈:“为什么现在变成乱七八糟了?”

萧彻一噎:“……今时不同往日,你个傻子懂什么。”

颜嘉柔茫然地看着他,她的确不懂:“萧彻,你不喜欢我这么穿吗?”

“……不喜欢。”

“但是哥哥,”她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他的喉结,有些惊奇地道:“你的喉结变得好红啊,唔,更大了。”想舔。

“……还有,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萧彻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豁然一下起身。

颜嘉柔慢吞吞地仰起脑袋,檀口微张,隐隐可以窥见半截嫣红的舌尖,透着几分靡艳,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那里有多软,眼神里却有一种小动物般的懵懂:“哥哥……”

萧彻喉结上下滚动,转身离开了床榻,不过片刻,便又折返回来,身上多了一件狐盚斗篷,俯身披在颜嘉柔的身上。

将其包裹得严实后,捏过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下了床。

“出去,我说了,我们以后便只是寻常兄妹,我自问那日在牢里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碎玉留痕,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颜嘉柔赖在床上不肯走,他便略使了一些力道,两人力量悬殊,即便颜嘉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了分毫,很快就被萧彻一路拖拽至门口:“出去。”

萧彻待她从来不曾这般强硬过,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

她也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向他示好,结果却是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么?

她这番打扮,映雪看了明明说她凶大腰细,肤如凝脂,被这玉石小衣愈发勾勒出一副好身段,尤物一般,是个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

可为什么萧彻却没有反应的,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兰陵人一向重//。欲,如今他对她连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了,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已经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了?

鼻尖一酸,她攥紧手,强忍住泪意。

她自小骄纵,也从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和好不成,便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这会便发起脾气,那股无赖劲又上来了,指甲死死扣着门框,怎样都不松开。

她的这点力气,于萧彻而言,跟小猫挠爪没什么区别。

只是倘若生拉硬扯,难免会弄伤她,萧彻只能松了力道,轻轻叹了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嘉柔哼了一声,泪光盈盈地看着他:“我要怎么样,你不清楚吗?还要问人家……”

萧彻蹙眉:“我说了,我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对你,你又何必死缠烂打,非要纠缠?”

这一句话可算让颜嘉柔破防了个彻底。

她虽然一向爱哭,可真生了气,却反倒憋着一股劲,不肯落下泪来了。

除非是生气伤心到了极点,那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哭只是单纯地成了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譬如现在。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眼下哭得这么伤心:“我就是要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你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好了!”

“你已经不要我了,我若不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我们之间,岂非再无可能?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便要努力争取,我从前喜欢萧珏,便要天天跟在他身后,做他的小尾巴,如今喜欢你,自然也不会轻易放手!”

“我才不管你们的态度呢,在这世上,我只跟着自己的心走,天大地大,我的感受最大,我喜欢你,我便就是要缠着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想惹人嫌,但我又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你杀了我好了……反正我这么难过,我也不想活了……从那次骊山之行之后,我的人生就全乱套了,我也不想一辈子被怪病折磨,这般不人不鬼、没有尊严地活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拔下发间的流光簪递给他,眼皮泛着薄红,泪眼朦胧地瞧着他,似乎是在赌气,却更像是绝望之下的真情流露:“给你,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便再也没有人来烦你了……我们都解脱了……动手啊,为什么不动手……”

萧彻眉心深陷,眸光暗沉了下去,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他从来不知道小兔有这样执拗的一面,他生平第一次,对她的偏执有种颓然的无力感:“颜颜,你别这样。”

“你不动手是不是,好,那我

自己来。”

她话音刚落,便趁着萧彻尚未反应过来时,举起簪子狠狠地向手腕划去,这一下并没有收着力道,划得极深,像是抱了某种赴死的决心,决绝到令人生寒。

萧彻面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簪子,顺势将她揽入怀里:“颜颜!”

颜嘉柔那样怕疼的一个人,这次却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重新靠回萧彻的胸口,才终于呜咽出声:“哥哥,疼……”

“没事的,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萧彻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将她打横抱起,重新往里走去。

颜嘉柔手腕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伤口颇深,但好在没伤中要害,只是皮肉伤,止了血就没事了。

萧彻将颜嘉柔放置在床榻上,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低头仔细地替她包扎着伤口。

尽管他的动作已是十分伤心,可耐不住颜嘉柔娇气,还时不时地痛呼出声:“哥哥,轻点儿,疼……”

萧彻一颗心便立刻揪了起来,心疼到了极点,便愈发生出几分恼恨,一抬头,唇边便泛起一道冷笑:“怎么,方才划伤自己的时候倒不疼了?颜嘉柔,你疯了?竟然敢自裁?!”

说到“自裁”二字时,心腑便是一阵抽痛。

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打消这种疯狂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