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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娇 凌风起 26115 字 14天前

倘若那簪子再偏一寸,会是怎么样,那样的后果,他简直不敢深想……

颜嘉柔低声抽泣道:“那我也是没办法了嘛……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好绝望,所以才……”

“我不喜欢你了,你就要寻死觅活?”萧彻气极反笑,连嗓音都有些发颤:“颜嘉柔,你便只有这一点出息吗?你想以此拿捏我,你以为我会吃这套?你既说我不喜欢你了,那你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你以为我会在意?想用你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我只问你,你的小命有几条?敢如此儿戏,倘若有个什么差池,到了阴曹地府,你岂不是要做个糊涂鬼?!”

颜嘉柔抽抽搭搭道:“那我只是个小姑娘嘛,我本来就没什么出息,脑子里装的,也都是情情爱爱,我自小便是要什么有什么,顺风顺水惯了,第一次碰壁,我不甘心,哥哥,只是太喜欢你了……”

“我没想威胁你,你要是真不在意我,我其实,也确实不想活了……”这话倒不假,她方才自裁,一半是想赌,赌萧彻仍然在意她,另一半则是当时听了萧彻的话后心如死灰,确实生了轻生之意。

不过现在看来,她算是赌对了,萧彻比她想象得还要在意她。

既如此,她就还有希望。

这般想着,便抬脚搭在他的腿上,轻轻磨蹭:“哥哥,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么做了,还不成么,只要……只要你对我稍稍好一点,我才舍不得死呢。”

好一点?怎样才算好?只怕非要遂她的心意不可吧。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还说不是在威胁他?萧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可她方才自裁时,眼底浓重的绝望,却也不像是假的。

一时心中极乱。

颜嘉柔疯过之后,这会儿倒乖顺下来,黏黏糊糊地又想与他亲近,手受了伤也不安分,搭在他腿上的右脚慢慢游走,磨蹭着他。

等终于包扎完之后,颜嘉柔忽然叫了他一声:“哥哥,还记得我之前说,我今日来,有两样东西要给你看么,一样方才你已经看过了,就是那件颇有巧思的小衣,只可惜你好像不太喜欢……”

说到这里,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像是有些低落,但很快眼眸又重新亮了起来:“不过第二件,你肯定会喜欢的!”

萧彻喉结滚动,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

她转动了一下手腕,被褪到小臂处的玉镯跟着转动了一圈。

床榻边放置了一盏云阶坠月落地灯,烛火映照下,随着玉镯的转动可以清晰地看见它的全貌,晶莹剔透,白璧无瑕,未有一丝暗痕。

竟像是从未碎过一般。

萧彻有些错愕:“你……”

颜嘉柔趁萧彻愣神间,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唇瓣,这才笑吟吟道:“我把它重新修补好啦!”

说话间仰起下巴,颇有些得意:“我央著贞儿去打听的,她是真公主,一向在贵女堆里混的如鱼得水,往来消息传递都在贵女圈内,她知道的自然比我多,她告诉我,京中的珠玑坊有一位玉匠,手艺巧夺天工,能修复碎裂的玉石于无痕,所以我就立刻过去找他啦!”

“他的手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用玉石粉补髓,粉末细小,完全渗入裂痕缝隙中,打磨抛光后,修补的玉石粉便与玉镯融为一体,裂痕便再看不见了。”

“不过这个匠人性情颇为古怪,说什么玉器通常为男女定情之物,补玉便是补心,若是心不诚,玉器修补得再如何天衣无缝,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他要先试探我心诚不诚,再决定要不要帮我补玉。”

“他让我去云华寺祈福,你也知道云华寺在青云峰上,那样高的山峰,修建了一百零八阶石阶,他让我三跪九叩,我差点死在那里……”

她说着低下头,伸手去触碰自己的膝盖:“你看,我膝盖上现在还红着呢,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萧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她两条雪白的腿上,膝盖却微微泛红。

他一时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吃惊?意外?生气?还是……心疼。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然而一开口,却只余斥责:“你疯了?他让你三跪九叩,你便乖乖照做?你一向骄纵,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乖顺了?”

颜嘉柔委屈道:“可是如果我不照做,他便不会答应帮我修补玉镯……”

萧彻深深地换了一口气,眸中有戾气浮动:“一件死物罢了,修不修补便那么重要?”

颜嘉柔的每一次受伤,都会让他烦躁不已,尤其是别人伤的她——膝盖上受的伤,他已经完全归咎于玉匠的刁难了。

“可我想让你知道,玉石即便有痕,也可以修补如初,”她举起手腕,将玉镯展示在他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萧彻,我做到了。你说补玉便如同补心,我只想问你一句,这句话,如今还作数吗?”

“你送我的‘昆山月魄’我已经修补如初,那么你对我的心呢,是不是也可以回到从前?”话问到后半句时,嗓音已带了哭腔。

萧彻喉头发紧,心绪不断翻涌。

一颗心更乱了。

理智已经摇摇欲坠,像是积雪化水,有了第一滴水之后,残雪消亡亦不过是迟早的事:“……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可能,”那便是有所松动了。

颜嘉柔眨了眨眼,眸底亮了一瞬,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雪白莹润的脚趾轻轻蹭着他,脚掌跟着缓缓游移,像是一种无声的挑//。逗。

当然颜嘉柔并不懂这个,她于男女之事上并未完全开窍,床笫之间,也向来是萧彻伺候她,她不擅调//。情挑//。逗之道,她虽然已经及笄,但还是一团稚气,只把这种举动理解为撒娇。

“哥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潋滟烛火下,小姑娘浓睫轻颤,眼尾泛着薄红,一张娇美动人的脸上泪痕泪光,微微噘着红唇,楚楚可怜地为自己求着情。

“你说补玉如同补心,如今我已经做到了将玉镯修补无痕,萧彻,你也要做到才是,对我的心意也要一如从前。”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为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又是穿了情//。趣小衣,又是修补玉镯,还不足以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么,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萧彻,你就再信我一次吧……”

“求求你了……哥哥,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嘛……”

她这般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见萧彻始终敛着眉眼,不发一词,便愈发用脚心磨蹭他的身体,想要借此夺得他的注意力,催促他回应。

不知踩到了哪处,萧彻忽然闷//。哼了一声。

颜嘉柔怔了一下:“哥哥,怎么了?”她觉得她的力道也不是很大,弄疼萧彻了吗?不应该呀。

出于好奇,她又试探地踩了一下。

萧彻猛地抬起了头,一张俊脸上有些微恼意,一开口,声音更是沙哑得厉害:“颜嘉柔,你踩哪里?”

颜嘉柔刚想说我也没踩哪里呀,正要开口,却忽然察觉到脚心下面那一团……全删求放过。

饶是她再迟钝,这回也反应过来她踩到萧彻的哪里了。

雪白的脸颊立刻浮上绯红,颜嘉柔,害羞地跟他道着歉:“萧彻,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彻蹙眉,气息有些不稳,低斥道:“那还不拿开,还在乱动什么。”

“哦,我马上……”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

颜嘉柔娇哼了一声,猫儿似得眼眸中闪过一丝顽劣与狡黠:“你不这么说还好,你一说,我偏就不拿开了……干嘛这么凶我!你的东西,从前哄骗着我吃过多回,那时怎么不叫我拿开?如今倒金贵起来了,连碰都碰不得了?话本里说,男人下了床就不认人了,最是容易变心,果然不错哼,我偏碰,我偏碰!”

这么说着,便又用力踩了几下,一边踩,还一边不知死活地继续道:“说起来我今天这番打扮,映雪说,衬得我的身段愈发玲珑有致,她看了都要流鼻血呢,再勾人也没有了,除非是太监,否则,没有哪个男人会把持得住的……可是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咬着手指,似乎真的有些不解:“……而且你如今剩下的……已经醒了,若放在从前,你早就欺负我了……可今日却还是这副死人样……”

“哥哥,我都说了我已经听你的话,好好拜读过那本椿宫十八式了,你就不想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么?”

“唔,”她低头凑近了些许,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萧彻,一边用掌心温柔而又残忍地研磨着他,一边用那双天真的眼瞳,无辜而又叹惋地问他:

“萧彻,你是不是……不行了?”

淡茶色的瞳孔漫上血色纹路,很快便蔓延至整个眼瞳,萧彻呼吸急//。促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

看向她的眼神,炙热而危险,像是想将她一口吃掉。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终于猝然而断。

“你说什么,你说‘我不行?’,是吗?”

颜嘉柔愣了一下,也被他这种吃人的眼神给吓到了,下意识地收回了脚:“我……我没这么说……唔,我错了,哥哥……”

只是脚掌才收到一半,白皙纤细的脚踝却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萧彻掌心缓缓摩挲着她的肌肤,冷笑一声,道:“晚了。”

颜嘉柔娇呼一声,下一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来时,已被萧彻牢牢压在……,他的额角青筋凸起,显然也已经忍//。耐多时,恶狠狠地道:“我看你就是歉糙。”

“。一顿就老实了。”

“今晚闹出这么多动静,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有胆子敢自裁了?还穿什么珠宝小衣,尽是些旁门左道,就是为了这个,是不是?”

“就是想让我干你,对不对?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颜嘉柔缓缓睁大了美眸,还不及反应,萧彻便已……全删求放过

床榻……全删求放过,女子的低低呜咽很快淹没在……

颜嘉柔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剧烈的青事,也是有过这一次的经历,她才知道从前萧彻待她有多克制。

她的嗓子都哭哑了,萧彻却仍不肯放过她,只冷笑着道:“皇妹百般勾引,不就是想要我这么对你吗?怎么,莫非只是叶公好龙?”

“瘾不小,人却这般无用,那还敢不知死活地招惹我?呵,傻子。”

“哭?还有脸哭?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比你还可恨的人了,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你何苦还要再来招惹我,将我拖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看我这样,你满意了?”

“敢背叛我,既想求得我原谅,自然要让我好好出了这口恶气。皇妹,你说是不是?”

回应他的只有女子破碎的呻//。吟。

等终于结束这一切时,颜嘉柔仍……

她微微侧转过身子,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在哭啊,审核以为呢)

萧彻躺在她身边,慢慢平息着躁//。动的气息。

他深深地一闭眼,忽然觉得有些懊丧。

他知道,他又一次着了她的道了。

而且他方才一味发//。泄,好像失了力道的控制,过了些……

实在是今晚颜嘉柔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是伤了自己,他本就忍了一股邪火,烦躁至极,有心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后面她又说那些话来扰乱他的心智,更是不知死活的撩拨他……

他恨她的招惹撩拨,搅弄得他心烦意乱,更恨自己的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玩弄于鼓掌。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便再也忍不住,彻底发泄在了她身上。

方才要不是最后找回了几分理智,颜嘉柔真的有可能被他干死在床上。

他喉结滚动,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侧对着他,竟破天荒地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一直在轻轻抖动。

他微微蹙眉,伸手扳过了她的身子,却正对上她一张淌满泪水的小脸,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无措:“颜颜……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萧彻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颜嘉柔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怀里:“哥哥,我以为……你要在床上杀了我……我怎么叫你都不停下,呜呜呜,吓死我了……”

萧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是我做过了些。”

颜嘉柔往后退开了些许,抬头看向他,轻轻抽噎着道:“便只有这个么……萧彻,你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便只能对我说这个吗?”

萧彻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你想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颜嘉柔哭着道:“你知道的,萧彻,求你,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眸里满是恳切与哀求。

萧彻闭了闭眼,那种心乱失控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又再度漫了上来。

已是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两人若不做声,房中便一片阒静。

只余灯花偶然响起的哔剥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彻缓缓睁开了眼,望着眼前哀哀看着他的颜嘉柔,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

“好,我再给你最后

一次机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沉//。沦的妥协,说道:“颜嘉柔,你听好了,倘若你再敢背叛我……”

话还未说完,颜嘉柔已经哭着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颈,哭得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

萧彻一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是说了你爱听的,还哭什么?”

“我……我只是太开心了,呜呜……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呜呜,你放心,我以后绝不背叛你,假如我再做出背叛你的事,我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她说着愈发搂紧了他,像是抱着一样稀世的珍宝。

她终于再度拥有了萧彻,从他说不再原谅她那一天起,到此时此刻原谅她,其实也不过短短几日,于她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轮回。

萧彻搂着颜嘉柔,却也是心绪翻涌。

背叛他的人,他通常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可如今他又一次为她破了戒,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只是无论对错,不管接下来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既做出了选择,便都得受着。

但愿小兔以后真的能乖乖听话。

这次吃了这么多苦头,他也不算轻易原谅了她,她该是会长教训吧?

但愿如此。

第117章 第117章找到治好怪病的法子。……

宸极殿内,鎏金博山炉里燃着龙涎香。

袅袅白烟从镂空的孔洞中逸出,沿着明黄的帷幔缓缓钻入内里。

床榻之上,魏元帝双目紧闭,两鬓汗湿,脸上有种奇异的潮红。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梦境,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应该是个美梦,只因他在睡梦中唇角依然挂着笑。

不知过了多久,香炉旁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段香灰,内侍怕惊扰了帝王难得的美梦,皆不敢上前清理。

正在这时,睡梦中的魏元帝忽然快速转动着眼珠,猛地睁开了眼。

他望着头顶的承尘,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片刻后,将手伸出帷幔,唤道:“承恩——”

承恩作为魏元帝的贴身内侍,一向从旁伺候,这时听见魏元帝唤他,便连忙上前托过他的手,小心地扶他坐起来:“陛下,您觉得如何?”

魏元帝靠坐在床头,背后垫了一个龙纹锦锻迎枕,等终于平稳了气息,这才缓缓开口道:“萧珏的药果然有用,自从之前的丹药药效不复从前之后,朕已经许久未曾梦见贵妃了……”

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不远处袅袅飘散的白烟上,不知是不是药效未过,眼前的青烟竟渐渐勾勒出江沉鱼的轮廓,一颦一笑,依稀可见昔日风采,萧元乾眼眶微热,待要伸手去触碰,“江沉鱼”却又倏忽消散了。

萧元乾一怔,眼底的一息光亮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承恩惯会察言观色,闻言便连忙道:“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今日有两喜。一是太子孝心可鉴,苦苦搜罗灵药进献陛下,为陛下排忧解难;二是陛下喜获灵药,药效显著,令陛下再见贵妃,心愿得偿。”

萧元乾摆了摆手:“……罢了,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哄朕开心。”

他说着微微眯起眸子,幽幽地道:“萧珏进献丹药,你觉得他会安好心?怕不是掺了毒,巴不得送朕早日归西吧。前些日子彻儿被诬陷谋逆,只怕也是他的手笔,若非朕从中斡旋,加上彻儿留有后手,只怕此事不能善了。”

承恩道:“陛下是否多虑了?太子进献的丹药在他走后您已让太医检验过,与您平时所服的丹药成分接近,虽不可一次过量服用,但按时少量服用,能使陛下龙体康健,精力充沛,当不至于有毒啊。”

萧元乾冷笑道:“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吗?萧珏资质本就平庸,如履薄冰地做了二十多年太子,怕是没有一日不担心自己被废,自坠马之后,更是成了废人,如今又被彻儿抢了风头,只怕整日里都在担心太子之位不保,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孝敬朕。”

“进献丹药,不过是想朕死得快一些,趁着他太子之位尚未被废,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罢了。”

“不说他进献的丹药,便是朕素日来服用的那些,你不会当真以为吃了便可延年益寿、振奋精神吧?便是能振奋,也只是一时的,是以榨取阳元为代价换回的短暂生机。”

“朕的身子朕还不清楚吗?自从服用丹药之后,每每兴奋过后,身子越发疲倦,延年益寿?为了一时的欢愉,折损阳元才是。”

承恩闻言大惊:“圣上……既是如此,您为何还……”

“你以为,自贵妃死后,朕独自留在这世间,还有何意义?承恩,你可知道,即便是春日盛景,姹紫嫣红,在朕的眼里,也都像蒙上了一层暗色,入目所及,不过灰蒙蒙的一片,竟无半点意趣,朕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于朕而言,漫长的余生,更像是一种酷刑,倒不如早早随了她去。只是在此之前,朕需得好好地替她完成她的遗愿,”他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愿景:“这样朕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她才肯来见朕……”

承恩道:“陛下对娘娘的心意,娘娘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够感受到。”

萧元乾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唇畔浮上些许苦涩笑意:“若她真能感受到,为何那般狠心,始终不肯入梦来见朕。”

“朕唯有服用丹药,才能编织一场幻梦与她相见,可如今,连丹药也渐渐失灵了……”

“萧珏进献的那些,倒颇有些用处,朕终于再度梦见了贵妃,实在是久违了……只可惜,偏是萧珏送来的,他心思不纯,送来的东西自然也包藏祸心,果然,朕用完之后,身子疲乏更甚从前,太医虽未检查出什么,可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只怕再多用几次,便要真的去见贵妃了,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朕还有事未办成,总要留着一条命在。”

承恩闻言悚然一惊:“……陛下既觉不适,安全起见,太子进献的那些丹药,不若还是交由老奴替您处理了吧。”

萧元乾缓缓阖上了双眸,“嗯”了一声。

承恩见状后退了半步,躬身朝他行了个礼,转身正要退下,身后却忽然响起了魏元帝的一声叹息:“罢了……”

他道:“暂且留下吧,少用便是,朕自有分寸。”

他到底还是贪恋那丹药织成的幻梦。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想念江沉鱼……与她相见的美梦,值得他拿任何东西去交换。

承恩一愣,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什么,躬身应道:“是。”

——

东宫内。

苏全弯腰将茶盏搁置在案桌上,李戎端起杯盏,撇了撇上面的浮沫,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道:“殿下既说陛下收下了你进献的丹药,那此事便算是成了,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父皇对我向来不喜,我进献的东西,他多半存有防备之心,即便收下了,也未必会用……何况我们在丹药里动了手脚,若是让太医查出点什么来,我岂非又坐实了谋害龙体之罪?”

“诶,殿下何必忧心,我不是说了,我往丹药里添置的那味‘梦陀罗’来自西域,这味药材是我出征时偶然所得,太医院的人见所未见,如何分辨的出,何况‘梦陀罗’说穿了,也并非穿肠毒药,药性与丹药大同小异,适量服用还能助人减轻痛苦,更好入梦,这怎么不算为陛下分忧呢?”

“不过是长期服用、过量服用,会使人中风罢了,可是药三分毒,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嘛。”

“至于殿下担心陛下收下丹药之后,因顾忌是您送的,便扔到一边,并不服用,我想您也多虑了,顾忌您是真,可这药陛下会服下也不会有假——便如您所说的,陛下早就为那妖妃昏了头,为了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那药能令他生出幻梦,得偿所愿,这样的诱惑,他是拒绝不了的。”

萧珏闻言若有所思,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

回廊下,姬乐正端着漆盘往前走,她为萧彻煮了一碗姜茶,姜有驱寒辟邪之意,刚好为他一洗牢狱的晦气。

想到萧彻,她的唇边又不自觉地浮上笑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意却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她见到一个人从偏殿的门走出来。

一副娇娇娆娆的模样,身段纤侬合度,一段时间未见,身前更见丰腴。

娇美的脸蛋上含着慵懒春色,不知何时开始已褪去了青涩,愈发显得风情妩媚。

身上披着一件斗篷,系带松松地系着,偶有动作,便漏出胸前的一片雪白肌肤,上面遍布红痕,触目惊心。

是颜嘉柔!

姬乐死死地盯着她,指甲不自觉地抠紧手中的漆盘。

她怎么会在这

儿?!

萧彻不是已经和她断了吗?

不过短短数日,她怎么又出现在了这儿!

难道他们又和好了?

不,不会的,她险些害死了萧彻,他再如何宠她纵她,也绝不会原谅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这般想着,稍稍松了口气,她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可下一刻,便见萧彻从里面走了出来,及至走到她的身边,动手替她系紧了系带,帮她戴上风帽。

不知低头说了一句什么,颜嘉柔又扭捏着身子开始撒娇,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直到萧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这才展露笑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姬乐只觉气血上涌,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扶着一旁的廊柱才能勉强维持身形。

他们居然,又和好了?!

颜嘉柔根本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傻子,自小被宠坏了,偏长大了萧彻也惯着她,便愈发不知轻重,惯会惹是生非,也从不吃教训,从前也就罢了,这回惹了这样的祸事,她原以为萧彻总该跟她断了,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两人便又如胶似漆了。

萧彻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了,他合该配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她虽然爱慕他,但倘若与他欢好之人是崔令颐,她绝不会多说半句,可为什么那个人是她,一个娇纵任性,一无是处的冒牌公主!

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她只会害了他!

姬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紧紧攥着漆盘,只觉愈发不甘。

——

自那晚被萧彻折腾得去了半条命后,颜嘉柔回去后昏睡了整整一日才恢复了些精力。

只不过她好了伤疤便忘了疼,身子一有好转,便又想着去找萧彻了,却没成想在半道上遇见了萧珏。

颜嘉柔一见到他就想躲,目光飘忽不定地移开,想装作没看到他,顺势拐进一旁的小径,可身后萧珏却已经追了上来,声音辨不出情绪:“嘉柔,怎么一看到我就想走?”

嘉柔无法,只好站定,慢吞吞地回转过身子,不情不愿地叫了他一声:“太子哥哥。”

“嘉柔还没说,为何一见到我就想走呢?也有几日未见了,我去承欢殿看你,你总有推脱,若非我在这去往含光殿的必经之路等你,恐怕还见不到你吧。”

嘉柔不会说谎,闻言便索性直接道:“因为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太子哥哥,上回的事我还生着气呢,眼下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好心提醒你,本意也是想救你一命,你不感激我就算了,却反倒要害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萧彻,也将我害惨了!”

“罢了,这些话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总之我不聪明,恐说漏了什么,又被你听去害萧彻,往后还是少与你说话为好。太子哥哥既有害人之心,怕也断了自戕之意,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我眼下还有事,便先不奉陪了。”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将将与他擦身而过之际,却闻萧彻冷笑了声:“有事?有什么要紧事?是又要去见萧彻吗?”

他眸光瞬间沉了下来,面容扭曲地道:“你与他没日没夜腻歪在一起,便连这片刻也不肯分予我吗!”

嘉柔也有些不耐烦了,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没错!我与他,便是连片刻也不能分离!”

“至于我和你,太子哥哥,我说过了,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

说完正要继续往前走,一旁萧珏却忽然幽幽地道:“倘若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为你治好怪病的法子了呢?”

第118章 第118章设法让颜嘉柔帮他杀了……

颜嘉柔闻言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转身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萧珏慢慢勾起唇角:“我说,你身上的怪病,我已经找到医治方法了。”

“就在三日前,我得到了哑医的下落,他知道如何彻底根治这个怪病,将法子告诉了我。”

颜嘉柔蹙眉道:“可是……几个月前,萧彻就为我问诊过哑医了,他当时明明说的是只能依赖萧彻帮我,并无根治之法。”

萧珏冷嗤:“那是萧彻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他看着颜嘉柔,唇边爬上一丝奇异的笑容:“而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能让哑医告知我实情。”

“嘉柔,你想听吗?”

颜嘉柔手指绞着手上的一方锦帕,咬着唇瓣,面上多有挣扎之色:“我…”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萧彻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听了……”

她刚刚才答应过萧彻以后要乖,他不喜欢她做的事,她都不会再做。

而且她相信萧彻,他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屑做那样的事,倘若真的有法子能够根治她的怪病,他一定不会瞒着她。

何况当初萧彻问哑医有无医治之法时,他明明是摇头的。

若真有法子,哑医也没道理骗他,治好了她,萧彻肯定会重金酬谢。

除非是那法子不是正途。

这般想着,只觉这事多半有古怪,她还是不要听了:“我……我不治了,我要走了……”

萧珏咬牙道:“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嘉柔,你向来骄纵,怎么如今被他驯服成了这副模样?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不治了?难道你要一辈子仰赖他而活?怪病一旦发作,便像一条发//。情的母狗,毫无尊严地向他摇尾乞怜,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只要这个怪病一日不治好,你便一日被他拿捏,他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嘉柔,你真的想这样吗?何况怪病加身,你又真的能分得清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只是受怪病的影响?你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么?”

“你真的不想弄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吗?”

“你又知不知道,你如今因怪病之故这般黏着萧彻,时间一长,必会惹他厌烦,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颜嘉柔越听一颗心越乱,思忖片刻,还是抬头望向他道: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根治这个怪病?”

萧珏唇角勾起:“很简单,只需要你用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右胸口第三根肋骨处,届时那只野狐在你身上种下的与萧彻的羁绊自然便会消失,印记褪去,怪病也就好了。只不过眼下时机还未成熟,你稍作忍耐,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届时你再行动,萧彻对你不设防,必能一击即中。”

“你说什么?你要我刺伤他?!”

“不错,唯有如此,羁绊才可消除。”

“不可以!”颜嘉柔一脸坚决:“我不会伤害他的!”

萧珏皱眉,忍耐道:“嘉柔,不过是右胸口而已,并非要害,何况兰陵人体质异于常人,没那么容易死,你在顾虑什么?”

“那也不行,他即便不会死,可也会受伤,会流血,会痛,何况兰陵人的痛感是常人的十倍,我怎么可以伤他呢?”

“太子哥哥,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做出伤害他的事。倘若要想治病,便要刺他一刀,那这个

病,我便不治了。”

萧珏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你便这么心疼?他不过流几滴血,受几分痛楚,能比治好你的怪病还重要?嘉柔,别傻了。他若是连这点牺牲都不愿意为你做,那他对你,又能是真心的吗?”

“他受不受伤,于我而言,就是很重要。太子哥哥,我该长大了,我要学会照顾人,他待我好,我便也要待他好,不能够再这么自私任性,消磨他对我的爱意了。往后别说是让他受伤流血,便是让他少一根头发的事,我都不会再做了。”

“好伟大啊,那你那个怪病呢,也不治了?”萧珏一时气极,口不择言道:“还是说,你根本无所谓,正好还可以借着怪病的名义享受鱼水之欢?看来兰陵人的滋味确实销//。魂,你一旦尝过,便食髓知味了,是不是?”

颜嘉柔原本是想好好与他说话,不料萧珏劝说不成,便这般阴阳怪气,她便也恼了,索性便顺着他的话道:“不错!我就是无所谓!左右我和萧彻日日都要恩爱,兰陵人天赋异禀、精力旺盛,解药根本不会短缺,我又何必非要伤害他来治好那个怪病呢?我愿意背负这个怪病一辈子,便权当是情趣了。”

“太子殿下,我言尽于此,你若无事的话,我便先走了。”说完也不再去看萧珏变青的脸色,提起裙角快速地跑远了。

萧珏缓缓攥紧了拳,猛地转过身来,望着颜嘉柔渐渐远去的声音,眸底一片阴霾。

若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会这么不乖,不听他的话。

萧彻,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嘉柔才会变成这样!

——

自从上次事败之后,萧彻便暂缓了动作,一则谋逆的风波刚刚平息,若再轻举妄动,只恐引人注目,徒增猜忌。二来眼下时机未到,有些事情,等着便是,他自然有他的事情要做,倒不用把心思全放在萧珏身上。

这段时间他忙于民政,修水利,改赋税,水利自不必多说,他提出的新政,不仅简化了税收程序,也减少了中间环节官员的层层盘剥。

于国于民都是一项利举。

他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而萧珏则迟迟不能破除不能人道的传闻,废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如今,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再有三月,便是一年一度的“岁暮祭”。

“岁暮祭”前朝便有,岁末是一年更替之际,“岁暮祭”便有“革故鼎新”之意,前朝就有太子失德,在“岁暮祭”之际被清算的例子。

——

含光殿,书房内。

萧彻屈指轻扣着案桌,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燕骁,只道:“不急,眼下我们静观其变便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萧元乾该是会在‘岁暮祭’期间颁布废黜太子的旨意。”

“‘岁暮祭’?倒确实是个合适的时机,前朝也有这样的例子,“冬主肃杀,以净乾坤”,帝王亲自向天地祖宗告罪,储君失德,愿值此“岁暮祭”废之。只不过萧珏虽然庸碌无为,如今也已无法人道,但说到失德之举,却到底也还没犯下……”

“所以才要等‘岁暮祭’,这几日萧元乾频繁召见钦天监,我那日寻了个由头找他过来,已经套出了话。‘岁暮祭’期间,天象有异,‘荧惑犯紫,白虹贯日’这正是大凶之兆,象征储君命格冲撞君父,若不废除,则帝星危矣。萧元乾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废黜萧珏,如今可不正是天降良机?”

“而且‘岁暮祭’时,会安排太子祭祀,届时我会让人在青铜鼎换成裂铜,等到他祭祀时,铜身受热后便会崩裂,神器自毁,岂不又是一项天怨?”

“天象大凶,神器自毁,届时你再命人去民间散布一些流言,就说这是天罚,只有废太子才能消灾,一旦形成民情,那么废黜太子,便是顺应民心、顺应天道之举,满朝文武,就是想劝谏阻拦,也无从开口了。”

燕骁闻言点了点头:“好。”

两人正议着事,门外响起了薛止的声音:“殿下,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您看……”

自从上次那事后,暗门被堵,未经通传,薛止也不敢随意放她进来了。

燕骁闻言一挑眉,正好事也议得差不多了,他便道:“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免得你嫌我碍事。”

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门却没有立刻关上。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

萧彻漫不经心地抬眉,朝她勾了勾手:“颜颜,过来。”

小姑娘乖乖地走了过去。

及至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抱起,按坐在了书桌上。

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绦带上,轻轻一抽,身上的斗篷便随之滑落。

里面的襦裙更是极易剥脱。

等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衣时,他故意装作讶异地一挑眉:“哦?怎么里面是真空的?”

嘉柔羞耻极了,细如蚊讷地道:“没……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穿小衣,是真空的,是不是?”

嘉柔呜咽道:“不是……是没有不穿小衣……”

萧彻“哦?”了一声,手指挑起她胸前一段极细的珠链:“根本毫无布料,穿与不穿有什么区别?”

“皇妹,穿成这样,是想来故意勾引我?”

“明明……明明是你让我这么穿的……”

“我叫你穿你就穿,还说不是想勾引我,嗯?”

颜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胸//。脯上下起伏,也有些恼了,偏过了脸,闷闷地道:“你……你不讲道理……”

萧彻轻笑了声:“我不讲道理?”

他摩挲着她白嫩的耳垂:“若是要讲道理的话,颜颜,一开始,明明是你先穿了来勾我的。”

颜嘉柔转过头来瞪他:“你!那我也就那一回而已……”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时萧彻铁了心要和她分开,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那样的昏招。

这个萧彻也真是,那日她穿成那样,他明明说不喜欢,可后来两人和好了,他却磨着她非日日穿成这样,彼时两人刚和好,她唯恐萧彻反悔,自然都依着他,没想到他越来越得寸进尺……每回行事,都要她穿这个。

一开始两人刚和好,自然是如胶似漆,她也天天往他这里跑,可时日久了,实在是吃不消,尤其是她每日都按照他的喜好穿各式各样的情//。趣小衣,依言挑//。逗他,他性致更佳,总是变着法儿地弄她,她实是有些怕了,便渐渐开始躲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如今算是领教到了。

今日萧彻不知怎么,欺人更甚,居然说她真空,初时听了,她实是吓了一跳。以为她这几日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当真一路空荡荡地走过来了。

思及此,她不免浮上几分委屈,眼圈红红地睨了他一眼,这一眼虽含了嗔怪之意,却是又娇又媚,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萧彻滑动了一下喉结:“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我又哪里招惹你了……”

“不知道吗?”萧彻掐过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摩挲,意味不明地道:“宝宝,你自己算算,你有几天没来我这里了,嗯?”

“我……才三天嘛……”

萧彻轻嗤:“才?都三天了,那前几日为什么不来?非要等到今日来?”

“我……”颜嘉柔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不说吗?那我帮你说,是倘若今日再不来,明日就要犯病了,大小姐没办法了,才屈尊降贵来我这里走上一趟,是不是?”

“我……萧彻,你别这么说……”

“我不这么说又怎么样,你便就是这个意思,难不成我不说,便不是了?颜颜,你当我是什么?也就当初求我时殷勤了一段时间,眼看我上钩了,便又不上心了,是不是?就这样敷衍我,你说哪里招惹我了,嗯?”

“我……我才没有敷衍……是你做得太过了,我真的吃不消了……那里都肿了,还不准让我歇几天么……”

萧彻眼睫颤动了下,搭下眼帘,凑近与她额头相抵,声音有些闷,“那你也不能躲我。”

“你可以和我说,但不能躲我。”

听上去,倒有几分委屈。

颜嘉柔愣了一下,但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反过来哄他道:“好啦,以后不躲你了,但是我说我不行了,你也要立刻停下,知道么。”

萧彻“嗯”了声。

颜嘉柔以为萧彻良心发现,以后该是会节制了,谁知下一刻,便听他在耳边道:“都休息三天了,该休息好了吧?”

他退开了些许,低头捏过她的手腕,一根根把玩着她的手指,随意道:“那本《椿宫十八式》,学得怎么样了?”

“嗯……”这要怎么回?颜嘉柔只能硬着头皮道:“该是差不多了……”

“是么?”萧彻弯唇:“那么,让我来抽查一下。”

到底是抽查还是c插啊,颜嘉柔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顺从地伸手搂上他

的脖子,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到床榻上,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要抱起她的意思。

嘉柔困惑地抬起了头:“哥哥……”

却正好撞进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瞳。

“宝宝,”他哑声道:“今天就在这里。”

“第十二式,记得吗?”

完蛋,颜嘉柔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窘迫地摇了摇头。

她脑子里都是浆糊,根本什么都记不住。

她答不上来,萧彻却不见着恼,只微微笑道:“无妨,我提醒你便是。”

嘉柔松了口气,下意识地道:“谢谢哥哥……”

萧彻眉梢微动,几不可察地笑了下:“不用谢。”

虽说他的小兔笨了点,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

这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他拇指轻擦过她的脸颊,“好心”提醒道:“乖,pa好。”

“对了,皮鼓再抬起来点……真乖。”

一阵衣物窸窣的动静过后,响起一声男人舒服的喟叹。

像是近入及至消魂之所,畅快无比。

“呃,好棒啊,宝宝。”

桌腿先是小幅度地晃动,到后来愈发剧烈,让人疑心下一刻便因承受不住这般剧烈的晃动而折断。

……

东宫内,苏全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递给萧珏,萧珏扭头盯着那碗药汁,目露阴鸷,忽然猛地伸手将其打翻了:“喝喝喝,喝这些药能有什么用?!是能让孤的隐疾治愈,太子之位得以稳固,还是能让孤的女人回心转意?!”

苏全两股战战,连忙下跪道:“殿下恕罪!”

萧珏深深地一闭眼,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太医院那帮老东西,只会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糊弄他,却死活不答应帮他在父皇面前说些好话,连“悉心调养,或能好转”这种模棱两可的场面话都不肯讲,难怪外面流言愈传愈烈。

偏萧彻这段时间又做出了一些政绩,出尽风头,照这样下去,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废黜。

再过几个月,就是“岁暮祭”了,按照魏元帝的性子,每逢岁暮,便要开始着手清算,“岁暮祭”期间需太子祈福占卜,这里可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届时若卦像不吉,借着“天意示警”之名,将其废黜也不是不可能。他虽无大错,可前段时间坠马后重伤消沉,整日醉酒,后来又因密谋谋逆之事,让不少部下来东宫商讨,借的却是陪酒之名,当初为了做戏并未顾及名声,如今却坐实了荒唐无状之名。

若深究起来,也能扣上失德的帽子。

何况前朝就有在“岁暮祭”废黜太子的先例。

他有预感,魏元帝一定会在“岁暮祭”上做点什么。

虽然在丹药的作用下,他未必能意识清醒地等到“岁暮祭”,但是为保万全,他还是该做些别的什么。

譬如釜底抽薪,直接杀了萧彻。

那么这太子之位,便只能是他的了。

原也为此有过计划,可不及部署,却发现这最关键的一环出了问题——颜嘉柔并不肯配合。

她这回却不好骗了,竟是油盐不进,为了不伤萧彻,竟连怪病都不管了。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股邪火。

不光是为不能哄骗颜嘉柔帮他,更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颜嘉柔对萧彻竟已这般在意。

萧珏重重地换了一口气,眉心随之深陷。

可倘若她不肯帮他,他要杀萧彻,尽管再如何部署,也实在谈不上有万分的把握。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颜嘉柔答应他才是。

“岁暮祭”将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入冬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又冷又急,颜嘉柔猜测或许不久后就会下一场大雪,她最喜欢下雪天了,从小便喜欢,雪花洁白纯净,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再美也没有了。

萧彻答应她,若是今年下雪了,便为她亲手堆一个世上最好看的雪人。

她于是变得更加期待,巴巴地盼着下雪。

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映雪,今天下雪了吗?

不过雪还未下,含光殿后院的一株红梅却已经盛开了。

灼灼欲燃,自然是极美,却又有一种别样的风骨,冷香氤氲,沁人心脾。

她不知不觉走近了,越看越觉喜欢,踮起脚尖,正想要伸手攀折,手才刚刚触及到最底下的花枝,旁边却忽然传来一人的呵斥:“住手!”

颜嘉柔一愣,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转头一看,见来人是姬乐,她本就不喜她,如今又被她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当下便蹙起眉尖道:“你干什么呀,这么凶,我不过是折一枝花而已啊。”

姬乐走到她身边,敷衍地行了个礼,冷声道:“公主恕罪,这株红梅是殿下儿时所植,意义非凡,这么多年来,一直极为爱护,还请公主不要随意攀折。”

颜嘉柔愣了一下,脸色微红:“原来是他……种的呀。”怪不得一眼望去就极为喜欢呢。

她道:“我不伤根本,只是想折一小段花枝,我不会践踏的,我会插在瓶中,浸了水好好养护,既是三哥亲手所植,他若忙时,我对着这花,便当做他陪在我身边啦。”

姬乐闻言,眸中冷意更甚:“公主若是真心爱殿下,又怎会忍心随意攀折他所植的红梅?”

“我……我只是喜欢……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只是喜欢这株红梅……所以才……”

“它本好好傲立枝头、迎风绽放,便因公主这一句喜欢,便要被折断吗?”

“便譬如人,若真心爱一个人,便是盼着他好,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将他据为己有。”

“公主的喜欢,说到底,还不是自私吗?”

颜嘉柔呆呆地看着她,她嘴巴笨,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又觉得她话外有话,暗指她对待萧彻并不是真心,一时又是委屈又是心急,眼里氤氲着水汽,眼看便要被气哭了,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她便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怎么了?老远便听到你们在吵闹。”

颜嘉柔不

必转头也知道是谁,顺势靠在了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告状:“萧彻,你看她,她凶我……我讨厌她!”

萧彻皱眉,目光淡漠地望向姬乐:“怎么回事?”

“殿下,是公主执意要折断您的红梅,我不过劝诫了几句。那株红梅是你儿时亲手所植,向来极为爱惜,从不许人……”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彻出声打断:“她又不是旁人。”

“一枝红梅罢了,她想折便折,你何必惹她不快。好了,下去吧。”

映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张脸渐渐褪了血色,僵硬地行了个礼,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树枝的断裂声:“喏,这下开心了?”

紧接着,便响起女子的一声娇哼:“……没有很开心,只有一点点!”

“除非,你再折一枝给我,唔,我要最上面,开的最艳那枝,两枝的话,刚好可以作伴,这样就不会孤单啦。好不好嘛,萧彻?”

萧彻轻笑,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自然无论皇妹说什么,都是好的。”

话音刚落,便一跃而起,脚尖一点树干,极快地折下一枝红梅,落地后递给颜嘉柔。

颜嘉柔欢呼一声,展臂扑入萧彻的怀里,黏黏糊糊地撒娇道:“哥哥最好啦!我最最喜欢萧彻!”

之后便是极尽暧//。昧的调情。

姬乐攥紧了手,惨白着脸,迅速离开了。

——

这日萧珏照旧问苏全颜嘉柔近日的动向,苏全斟酌着道:“……一切正如殿下预料,公主仍三天两头地往含光殿旁,依旧与三殿下十分亲密……不过有一日我见宫中出来时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我原以为她是与三殿下吵架了,可打探之后,才知道是与三殿下的婢女姬乐起了冲突……”

便将打探来的前因后果说与了萧珏听:“当时还有旁的太监在场,她说姬乐的脸都气白了,整个含光殿上下谁都知道姬乐喜欢三殿下,她仗着自己与旁的下人不同,一向以半个主子自居,其余下人皆不喜她,也就三殿下念着旧日情谊,才让她留在含光殿。”

“哦?”萧珏闻言缓缓眯起了眼:“这个姬乐,往后或许能为我们所用。”

话音刚落,一旁便响起鹦鹉的叫声:“姬乐!姬乐!”倒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苏全嘴角堆着笑,奉承道:“李将军送的这只鹦鹉,当真是个稀罕物,旁的鹦鹉只会学舌,它倒好,连人的声线都模仿得极像,方才那两声“姬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您在说话呢。这手绝活,快赶得上西市云来居表演口技的那位伶人了!”

他原本不过是随意一提,岂料萧珏听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握过他的手臂道:“你说什么?西市的云来居有伶人能表演口技?声线模仿得有多像?有九成吗?”

苏全愣愣地答道:“……回殿下,确然有此事。殿下和权贵们平日里都出入东市,所以恐怕不知西市之事。云来居那位伶人,的确善口技,能模仿声线,若不看脸,几难分辨。”

萧珏闻言眼睛一亮,眸底迸射出奇异的光彩:“……好,好啊,我有法子了,你速速叫那个姬乐过来见我。”

苏全一时尚未反应过来:“这……殿下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噢,是!”

——

姬乐站在殿内,低着头,双手交握,垂目看着地砖。

这是她第一次来东宫,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是紧张之余,更多的则是困惑:“不知太子殿下命人传唤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姬乐是吧?”萧珏坐在圈椅上,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在三弟那里当差,感觉如何?”

“回殿下,三殿下待下人一向宽厚,奴婢自当忠心侍奉。”

“哦?你对他,便只有忠心吗?便不曾春心萌动?”

姬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错愕:“太子殿下,您……”

“怕什么,这宫里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真说出口了,其实也没什么。你喜欢他,可他心里却只有嘉柔,你日日见他与旁的女子恩爱,心中该是十分难过吧?”

姬乐蹙眉,抬头望向他道:“殿下您……这是何意?”

“很简单,”他将手中的杯盏扣在一旁的桌案上,抬头望向她,缓缓勾起唇角:“我可以帮你拆散他二人,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

第119章 第119章颜嘉柔留在他身边,始……

姬乐闻言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殿下这是何意?”

“怎么,姬乐姑娘这是还堤防着孤?怕孤突然召见你,又说了方才这一番让你意想不到的话,恐怕是别有居心,企图设局害你的三殿下,是不是?”

被说中心事,姬乐神情顿时变得不自然:“奴婢……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萧珏打量着她,只意味不明地发出一记轻笑:“无妨,我和你主子向来不睦,你有此顾虑,也属正常。”

“不过孤今天叫你来,虽然事情牵扯到三弟,但并不为朝堂争斗,也不为储君争夺,孤不过是,想孤的女人,重新回到孤的身边罢了。”

姬乐一怔,目光仍是透着几分怀疑:“殿下,您……是指清河公主?”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萧珏说着起身绕过她往内殿走去:“也罢,孤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片刻后端着一个红酸枝福禄百宝嵌字画盒走到她面前。

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本画集递给她:“翻开看看。”

姬乐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翻开第一页,入目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五岁上下,长得冰雪可爱,宛如瓷娃娃一般。

她这般瞧着,却觉眉眼有几分眼熟。

再往后翻,依旧是女童的画像,只是随着页数往后,女童的容貌也随之发生改变——她似乎,渐渐长大了。

姬乐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为了验证猜想,她立刻把画集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入目的,果然是颜嘉柔那副娇滴滴的容貌!与她昨日所见一般无二。

望着这张脸,她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嫉恨,再重新翻看画册时,手指一掠,纸张簌簌翻飞,所有画像连起来,竟是颜嘉柔从五岁到十五岁,这十年间容貌的变化。

眼看着她从一个稚嫩的女童出落得娇美动人,亭亭玉立。

一笔一划,无不凝着执笔作画之人满腔的爱意。

姬乐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光知道萧彻对颜嘉柔爱逾性命,没想到萧珏对她的爱意也同样深重:“太子殿下……这是,您画的?”

萧珏“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画像上,蓦地柔和下来:“从一开始的兄妹之情、青梅竹马之谊,到她及笄长大后,越来越按捺不下的男女之欲。孤喜欢她,已经有十年了。”

“你可知道,当初是她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孤,像个小尾巴一样,整日跟在孤的身后,起初孤只当童言无忌,并不敢当真,可架不住她一遍遍在孤的耳边说,有多喜欢孤,长大后一定嫁给孤,这样的话听多了,孤还是当了真。”

“她喜欢了孤整整十年啊。”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即便在她的及笄礼上,她说的也依然是她终于长大成人了,可以嫁给孤了。既过了及笄,该是长大了,她难道还不能明了自己的心意吗?至少在那个时候,她还是全心全意喜欢孤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萧珏喃喃地道,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忽然他猛地抬眼,眸中一片阴翳:“便是那次骊山之行!”

“一切的一切,便是从那次骊山之行开始。”

“她不慎被野狐咬了一口,自那以后,便染上一种怪病,这世上唯有萧彻可解。她便不得不与萧彻纠缠在一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渐渐变了心。”

“你虽非兰陵族人,但在贵妃入宫之前便已侍奉在她身侧,你跟了她这么多年,应当清楚兰陵人的手段。嘉柔年纪小,本就没什么定力,第一次男女之事,便遇上兰陵人,会把持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这世上男女之事,由爱生欲,抑或是由欲生爱,不外如是。情与欲本就分不太清,嘉柔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误将身体上的依恋当做真心恋慕,再正常不过,孤不怪她。”

“孤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帮她治好这个怪病。”

“只要怪病痊愈,她与萧彻再没了羁绊,她会想起我的好的,届时,自然就会重新回到孤的身边。”

“孤如今已经找到了治愈那怪病的法子,只可惜嘉柔被萧彻蛊惑,沉溺于男色,竟不肯治那怪病,所以,孤需要姬乐姑娘帮忙。”

姬乐蹙眉:“我?”

“是,孤想请姬乐姑

娘帮孤演一场戏,一场嘉柔看了之后,必会对萧彻死心,愿意治愈怪病的好戏。他二人从此再无羁绊,形同陌路,这应当也是姬乐姑娘乐见其成的,不是吗?”

她当然乐见其成,甚至巴不得如此,诚然,萧珏的话于她而言,十分具有诱惑力。

倘若只要答应他的条件,演一出戏,就能将颜嘉柔从萧彻身边赶走,她又怎么会不愿!

可她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虑,踌躇道:“殿下,您……”

萧珏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道:“姬乐姑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孤说了,孤要你做的事,只为嘉柔,绝不涉及朝政争斗,自然也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做什么。”

“孤对嘉柔的感情绝不比你对萧彻的少,那本画册,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从来都是她先招惹的孤,孤等了她十年,如今怎么可能放手?”

“为了她,孤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你也看到了,如今朝堂上的形势于孤而言并不乐观,孤这个太子之位,能坐到几时仍是未知之数,保不齐哪天一觉醒来,废黜的旨意也已经下来了。”

“只怕这储君之位,孤早晚都要让渡给萧彻。”

“孤如今也已认清局势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这储君之位,他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可孤什么都能割舍,唯独嘉柔不可以。她只能是孤的,孤也只有她了,所以才想请姬乐姑娘帮孤这一个忙。”

“孤想,姬乐姑娘自小看着三弟长大,就算不论男女之情,只说主仆之谊,以及你二人姐弟间的情分,你也是盼着他好的吧。”

“三弟跟嘉柔在一起,于他有什么益处呢?嘉柔是个孤女,身后毫无倚仗,且她自幼被我们几个宠坏了,一生骄纵的臭脾气,人又天真单纯,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有时候却又过分黏人,需要你陪着她,逗她开心。她这种性子,非但于正事上帮不了他一点,反而需要他耗费心神去哄着她,说穿了,便是只会拖他的后腿。”

“三弟若能跟她断了,娶任何一个贵女,都能省不少力气吧。”

“孤前几日听贞儿无意间说起说崔令颐找她帮忙,让她想办法助她与萧彻见上一面,她有话想跟他说,她对萧彻的心思,我想姬乐姑娘不会不清楚吧?”

“倘若三弟能搭上崔家,他便不必这么辛苦了。”

“姬乐姑娘不必这么看着孤,没错,放在从前,孤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只不过姬乐姑娘也知道,崔令颐喜欢的,从来都是下一任太子,如今萧彻风头无两,取代孤是迟早的事,她本就暗暗爱慕萧彻,苦于崔家嫡女的身份,从小便背负着使命,这才一直按捺心意。如今适逢此等良机,她又怎么会错过?更何况孤坠马重伤,她即便不选萧彻,也不会助孤成事,话说到此处,姬乐姑娘还要怀疑孤吗?”

“孤说了,孤只想要嘉柔。”

“萧彻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从不会勉强,只要嘉柔死心,提出想要解除羁绊,治好怪病,他不会不答应。”

“于公于私,姬乐姑娘,你都应该帮孤。”

姬乐缓缓攥紧了手,眸中隐隐有异光流动。

眼前仿佛又浮现了红梅树下,萧彻搂着女子暧//。昧调情的画面,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子满面娇羞地躲入他的怀里。

那一抹飞上脸颊的胭脂色,竟比她手中的两枝红梅还要艳上三分。

实在刺眼极了。

他亲手所植的红梅,从前是何等的爱惜,不过因颜氏的几句撒娇,便一再攀折。

他如今对她的态度,是一种不计后果的宠溺,几乎是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他待她的不同了。

无论是骊山围猎时,颜嘉柔的马儿发狂,他为了救她,不顾性命地策马追入密林,还是离京前际,他为了给她留下足够的解药,放了几乎身上一半的血。

再到后来,她为了萧珏背叛他,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还害他身陷险境,可不过短短几日,他便忘了教训,颜嘉柔只需掉几滴泪,作态一番,说上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便又忘记当日所受的伤痛,转头与她和好如初。

和好之后,更是照旧与她恩爱不疑、如胶似漆。

辗转难寐的夜里,她也曾翻来覆去想萧彻为何如此,甚至那日终于忍不住当面问出了口。

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她心性单纯,当日之事,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我不怪她,她亦受到了惩罚。”

原来竟是一味地为她开脱,姬乐一时只觉可笑。

“殿下当真不怪她吗?即便原谅,居然也能做到心无芥蒂?姬乐实在不明白。”

萧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渺若尘烟:“我的确不怪她,但确然有那么一刻,我不想再继续。其实与其说恨她,不如说是恨我自己。我纵使万般清醒,也控制不了为她心痛,因她心乱。她一再纠缠,寻死觅活,我也根本毫无办法,只能遂了她的心意。”

他垂下眼帘,低低地道:“成全她……也成全我自己。”

“既已选择了原谅,那便自然要和好如初,若还心存芥蒂,那这样的原谅,于她而言,岂非是一种折磨?”

“我不做这样的事。”

“是我自己答应原谅的她,路既是我自己选的,自然不关她的事。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也都与人无尤。”

姬乐闻言只是怔怔地立在原地,良久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喜欢她,而且无药可救、飞蛾扑火一般地喜欢着她。

这个认知让她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他今日可以为她攀折梅枝,为她驾驭疯马,取半身血,这般不计后果,毫无底线,那么明日呢?

他又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颜嘉柔留在他身边,始终是个祸害。

她不但会误了他的大业,更是会害了他。

萧珏说得对,事到如今,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既有法子让颜嘉柔离开萧彻,何妨一试呢?

若说她之前对他还有防备之心,可在看了他的那本画册之后,已经去了大半。

——萧珏对颜嘉柔,果真是用情至深,那一笔一画,皆蘸满了爱意,这点是骗不了人的。

那剩下的一半在听他说他坠马之后,崔令颐已经完全弃了他之后,也已经消散了。

是啊,他如今这个境况,于储君之位已经毫无胜算,他该是已经彻底放弃,不作他想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萧珏,目光定定地道:“太子殿下,倘若殿下真有法子能令二人离心,奴婢愿配合殿下演上一出戏。”

萧珏闻言缓缓勾唇:“好。”

第120章 第120章萧彻怎么能这么对她?……

承欢殿内,颜嘉柔正趴在桌案上侍弄前几日攀折的那两枝红梅,映雪端着一盘雪酪酥走了进来,一边将那盘雪酪酥搁置在桌案上,一边道:“主子,奴婢方才见到姬乐了,她托奴婢带句话给您。”

颜嘉柔拈起一

块雪酪酥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雪酪酥入口即化,香甜软糯,好吃极了,她没忍住又吃了一块,但萧彻不许她吃太多甜食,她为了他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犹犹豫豫地在吃完第三块后,终于还是忍痛不再继续往盘子里拿了。

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问映雪道:“唔……姬乐?她能有什么话跟我说?”

映雪道:“说是前几日不小心冲撞了您,想要当面跟您赔礼道歉呢,约您明日申时在避仙亭会面。”

“避仙亭?是琼华岛西侧那片紫竹林里的‘避仙亭’?早年父皇最爱与贵妃在此处赏花,宫人不敢靠近,私下称作‘避仙亭’,如今贵妃虽已不在,但那里依旧少有人至,十分僻静。”

“她要道歉怎么不亲自来承欢殿,反而让我去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呢。”

萧彻叫她小兔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胆子比兔子还小,去宫中那种幽僻之所难免有些害怕,她无事才不会去呢,唔,除非是萧彻邀她。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泛起薄红。

她嘟囔道:“嗯……你跟她说,她有什么事,便来承欢殿找我,我不去避仙亭的。”

映雪道:“奴婢也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她说她为公主准备了一份大礼,非去避仙亭不可观之,还说倘若公主不去,那就是不肯原谅她。”

“因着与公主不和,她已遭殿下厌弃,倘若公主再不肯原谅她,她迟早会被赶出含光殿的。她自小跟在贵妃身边,早就将贵妃母子视作唯一的主子,贵妃已经仙逝,倘若三殿下也不要她了,那她便不活了。”

颜嘉柔闻言不禁蹙眉道:“怎么说得这般严重?萧彻待她像是半个家人,自是与别的侍婢不同,怎么会不要她呢,难道是我经常跟他告状,说她的坏话……”

说着立刻掩住了唇,难免有几分心虚:“映雪……我是不是太坏了……”

“怎会?主子最是心善,是她老是莫名针对你,以下犯上,若是遇上苛待下人的主子,打死也是有的。”

“那也太严重了吧……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些小事,我并不曾放在心上。都是女子么,当不用像对待男子那般计较。我也不想她因我的缘故真出了什么事……”

颜嘉柔以手托腮,支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拨弄着琉璃瓶里斜插着的红梅:“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要约我在避仙亭见面了,贵妃死后,听说只有她被允许时常出入避仙亭侍弄贵妃生前喜爱的花草,期间还种植了一些新品,她邀我过去那里,莫不是见我喜爱红梅,便想赠我一场绚丽花景来作为赔礼?”

映雪点了点头道:“是了,我正想跟主子您说呢,她找我传话的时候特地说了,如今正值冬日,宫中许多地方的花草都已经开败了,但避仙亭四周有玉澜池环绕,里面的花卉被温泉水浸养着,常年花开不败,公主若喜欢花,万不可错过此等盛景。”

颜嘉柔眼睛一亮:“果然被我猜中了!既是如此,我看她也是诚心赔礼道歉,我若不去,倒有些小心眼了,还是去一趟吧!”

颜嘉柔本想带映雪一起去,可次日映雪不知为何脸上起了红疹,她不惯带旁人出门,便一人独自赴约了。

申时天光大亮,去避仙亭倒也没什么。虽则偏僻,可那里还有姬乐在等她,也不算只她一人。

——

入了琼华岛后,往前继续走,很快便到了紫竹林,竹叶细密蔽日,风过时沙沙作响,衬得周遭更为静谧。

竹林的尽头,便是避仙亭。

她正要出林,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的动静。

几乎与此同时,从避仙亭中传出一道人声。

周遭静谧,人声便显得更为突兀,清晰入耳——

“你亲手为我所植的红梅,为何要攀折给那贱人?”

是姬乐的声音,她果然早就在避仙亭等候她了!

这般守时,倒确实有几分诚心。

颜嘉柔心中已经原谅了她大半,正要现身与她打招呼,却后知后觉察出几分不对:她说“你亲手为我所植的红梅,为何要攀折给那贱人?”,攀折红梅?怎么这般耳熟?莫不是在说她?可她不是来同她道歉言和的吗,为什么要骂她?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在骂她,那与她对话之人……

她猛地抬起了头。

目光所及,却只见到姬乐,站在她对面之人隐在亭柱后,她只能窥见他的一角锦袍,是雨过天青色,隐隐有几分眼熟。

不知为何,忽然心慌得厉害,她迫切想要去求证什么,刚要上前,姬乐对面之人却忽然开了口:“不过是怕她跟我闹,听着烦罢了。一个傻子而已,你与她计较什么。”

嗓音如幽泉过涧,玉石相击,极为清冽动听。

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那是……萧彻的声音!

颜嘉柔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捂住了嘴。

萧彻竟在醉仙亭这等僻静之所与姬乐幽会!

两人是什么关系?而且提及她时,他说她“不过是一个傻子”,语气全不似平时的玩笑,而是一种显见的鄙夷与不屑。

嘉柔咬紧了唇瓣,心底涌上万分的难过。

她一直以为她虽然不聪明,但萧彻并不介意,还是很喜欢她。

可原来……他……他竟这般看不起她么……

那他从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他说他只喜欢她一个,他会永远喜欢她……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和姬乐一起?!

她有心想立刻上前问个清楚,但又自虐一般,忍不住想继续往下听,正踌躇间,见姬乐颇为幽怨地道:“是么,可我总觉得,你对她实在过分宠爱了一些,只是做戏而已,用得着这样么?也不怕我怕吃醋。”

“不如此,怎么将她从萧珏身边骗过来呢?”

“都说了不过一个傻子而已,你吃她的什么醋,姬乐姐姐从小照顾我长大,我和你的情分,又岂是她可以比拟的?”

姬乐脸上这才浮上笑意,转而却又嗔道:“那你何时才能够与她断了,每日见你与她卿卿我我,我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快了,等我登上储君之位,她再无用处之后,我自然会把她一脚踢开。”

“真的么?虽则她蠢笨不堪,但确实貌美娇憨,你真舍得?”

“再如何不舍得,也不及姬乐姐姐来得重要啊。”

“何况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件用来报复萧珏、让他痛苦颓废的工具而已,我对她毫无真心,有的只是利用。”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忘了我当初接近她的目的了么?我知道萧珏喜欢她,将她视作此生最重要的人,若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他势必颓废懊丧,失去斗志,抑或是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智之举,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与我夺嫡争储,有着莫大裨益。”

“再者颜嘉柔此人,从小与我不对付,明明我和萧珏都是她的兄长,可她却只对他有好脸色,每年我的生辰,她不是忘了便是敷衍至极,随便拿个物件就当做生辰贺礼,待我还不如宫中的下人。我便是恨她恼她,与她积怨已久,一直想找个机会狠狠报复她。”

“老天有眼,居然安排了一只灵狐帮我,让她身染怪病,非我的精血不能缓解身上的躁动,这就给了我一个接近她的契机,后来我才发现她原来吃软吃硬,只要稍稍说几句甜言蜜语,编几个海誓山盟的诺言,她便信以为真,欢喜得不得了。”

“兰陵人于男女情事上向来极具天赋,最擅调情勾引,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如何把持得住?尤其是经历情事之后,食髓知味,自然愈发离不开我,对我一日比一日更为迷恋。前不久我故意说不要她,她还死乞白赖地来求我,玩些寻死觅活的把戏,为了和我在一起,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你说,她得有多喜欢我啊。”

“呵,她越是如此,我心中越是觉得快意。”

“不是最讨厌我,最看不上我吗?后来还不是乖乖地在床上给我草,我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乖得不得了,这般前后反差,实在解气。”

“如今我报复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的身子我也玩腻了,只差萧珏被废黜,等我坐上储君之位后,她再没了利用价值,届时我自然将她一脚踢开,眼下你还是多忍耐一些吧,往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亲近,又何必拘泥于一时呢。”

“那好吧,小彻,我总是信你的。”姬乐说着伏靠在对面之人的怀里,与他道:“只是那日攀折红梅之事

实在让我生气,那红梅可是我们的定情之树,竟然让那贱蹄子攀折了……原本你我该依偎在一起共赏红梅才是,如今我却是看到那株红梅便生气,便罚你同我共赏这避仙亭的奇珍异卉吧。虽是冬日,这里的景色却更胜春光呢。”

“好,”男人环上她的身子,柔声道:“自然都听姬乐姐姐的。”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

颜嘉柔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只觉心脏牵扯般的疼,像是要被狠狠拽出胸腔,又像是刺入了一柄带刺的匕首,来回绞弄,直至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好疼啊,真的好疼,怎么会这么疼呢?

她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她无措而彷徨,呆呆地立在原地。

在还未完全参透情爱之事的年纪,便被上了这样血淋淋的一课。

实在残忍。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抬手,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眼前仿佛又浮现了萧彻的那一张脸,依旧俊美蛊人,诉说着动听的情话。

然而她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已经渐渐看不清他了。

是啊,她好像,从未看清过他……

“萧彻,”她轻声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要说这样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听了,会很难过?”

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他正怀抱着姬乐,柔声地安慰着她,就像他从前待她的那样。

他抱了别的女人……好脏……

许是难过到了极点,又或许是这个认知带给了她莫大的刺激,她竟隐隐作呕。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萧彻对她的喜欢,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满嘴谎话,没有一句是真,全都是骗人的!

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报复她,将她当做一件工具,一样玩物,可笑在今天之前,她还一直以为他有多喜欢她。

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她竟也丝毫不觉得疼。

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像是反应过来,死死地盯着前方。

心痛难过到了极点之后,便是疯狂反扑的愤怒与不甘。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要当面问个清楚!他欠她的,她倒是要问问他怎么还!

可正要上前,身后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她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