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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BOSS们 superpanda 31512 字 15天前

而后,还没等到霍婷一个一个联系以及申请帮助呢,“吴芳莲”就发来私信了。

“再也不忘用户名”的爷爷还真的是猜中了!

此时吴芳莲已57岁,她丈夫则是59岁。

她竟然是学国政的,毕业之后在外事局,目前已经要退休了。她丈夫是学化学的,出乎意料,毕业之后他并没有从事化学,而是去了中国登山协会当教练,后来也组织或者陪同了登山协会的许多活动,这几年则开了公司,一边儿卖登山器材,一边儿以现在的这个年龄还在学其他的极限运动,比如潜水。

而那块手帕,也果真是定情信物。

交往那天,女生自己绣了手帕,送给男生。男生说自己会带着手帕走遍世界10座高峰,还说:“我举起它,这些玫瑰就是峰顶。”

女生笑他傻。

可结果呢,他一座都还没登上过呢,那块手帕就被弄丢了!

吴芳莲说这没关系,又绣了一块新的手帕给他,而这一次,它真实地当过世界十大高山的“峰顶”。

她送给他的几朵“玫瑰”,至少在那一刻,是世界的最高点。

但对于那个“定情信物”,他们其实是有遗憾的。

为什么就遗失了呢?

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当然,几十年过去,这事也早渐渐淡忘。

对于手帕,他们从没想过还能找到。

几十年间,他们有了一对龙凤胎,女儿是个学霸,在闯荡,儿子则是个学渣,在身边,儿子的口头禅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不还有我姐姐吗?我饿不死的。”

他们二人始终恩爱,而每一次那块手帕登上“10大”的一座之后,回到家里的那一天他们都会庆祝一番。吴芳莲会认真地给她丈夫写封情书并历数近年的重要瞬间,再在手帕的空白部分绣上一个漂亮数字——代表是第几高峰,以及一个登顶日期。

等10座峰都收集全后,他们便将那手帕封存起来了。

今天早上,得到允许后,霍婷将他们两人的故事发出来了,也让网友们知道后续。

而这样喜闻乐见的结果,自然又是得到了许多关注也引出了许多评论。

“秦深,秦检。”霍婷声音轻轻柔柔的,“等你彻底恢复之后,我们一起把他们的定情信物寄给他们,好吗?我们一起捡到的,也一起寄出去。吴芳莲说,下个月就是他们俩结婚整整三十周年的纪念日了。”

秦深嘴角撩起来:“好。”

他依然是非常虚弱,但那一刻,他整个人变得非常有生机。

霍婷没勉强秦深说什么话,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望着彼此,嘴角全都带着点微笑。

秦深旁边的监测仪“心跳”那栏的数字也悄悄地爬升上去。

81、82、83……连呼吸都变快了些。

霍婷看看检测仪,笑意更甚,她又再次瞥向秦深,秦深轻轻移开目光。

他望向窗外,可嘴角依然带着弧度。

最后探视时间即将用尽,于是霍婷收起手机,隔着被子轻轻地捏了一下秦深的手。

他的手本能似的动了一下。

…………

接着霍婷回到拉萨,跟毕姗姗合作起来给度假村打广告。

毕姗姗想到了个非常非常有趣的点子,叫“工作在世外桃源”。

以“招聘”的名义来做一波宣传。

毕姗姗与度假村的官方讨论了下,选了几个招聘岗位,比如球场的草坪工人,再比如温泉的SPA按摩师。

毕姗姗想拍摄一支“世外桃源”的短片。

蓝天、雪山、云海、草地、鲜花、野生动物在肆意地奔跑嬉戏、普通游客在雪山前挥舞球杆、山路、森林、能享受私密的18洞温泉、能观赏云雾的溶洞温泉、千年古树、洁白哈达、五彩经幡、转经筒、玛尼堆、日照金山、藏族哥哥藏族姐姐唱着歌儿跳着舞蹈、牦牛火锅等等美食在散发着阵阵香气、冥想课程、瑜伽课程……

离山最近、离天最近。

远离城市也远离现代,这里可以放松自己。

而出了酒店,驱车不久也能见到湛蓝的湖泊、翠绿的林海、幽深的峡谷、洁白的冰川,度假绝对不会感到无聊。

霍婷相信毕姗姗。

而每个周五,霍婷都会去看秦深。

从ICU出来以后,秦深已经转到成都做后续的康复治疗,不想留下后遗症,康复中心是在全国都非常有名气的。霍婷则每周五晚过去成都,每周日晚再回到拉萨。

偶尔如果有个假期她还可以继续待待。

康复是从心肺开始的,而后到肌肉。

某天霍婷走进病房时,秦深正在吹气球。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坐在床头,捏着气球,先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想吹进气球——

却没做到。

“……”霍婷叫他,“秦检!”

秦深立即望向门口。

霍婷迈着步子走进病房:“在锻炼心肺吗?”

秦深点了下头,说:“嗯。”

“有进步吗?”

“好像没有。”秦深缓缓摇摇头,“我还是吹不了这个气球。”

霍婷静静看着他。

秦深说:“所以……好像没有。”

“也不一定吧。”霍婷坐在病床边上,说:“可能就是还没达到能吹起来的程度吧。但应该是有进步的。比如一个四岁的孩子和一个五岁的孩子,甚至一个六岁的孩子,都是吹不了,但差别其实也是很大的。”

秦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说:“我不知道。”

霍婷略微想了一下,将一只手几个指尖放在秦深的双唇前,隔着两寸,说:“吹一口气?我感受一下。过两天再吹一口气,那,即使还是吹不了这个气球,我也能比较出来这两天你进步了多少。”

秦深:“…………”

霍婷催促:“试试?”

秦深似乎窘迫了下,说:“我可以自己——”

霍婷却是笑起来了:“来么。来。”

秦深再次:“…………”

脸都变红了。

霍婷虽然皮肤白,手指却不是纤细的,有圆润的指尖,指甲被磨得很平整,干干净净的。手指偏长,骨节也偏大,秦深想起那天晚上她一只手就拎出箱子的力量感。

终于,秦深吸了口气,将温热的一股气息吐在霍婷的指尖上,又抬起眼睛看向她。

霍婷笑笑,也看看自己的指尖,又迎上目光:“好的,我已经记住这个感觉了,不会忘记。过两天再试一次,我比较下。”

秦深轻轻瞥开眼睛:“……好。谢谢。”

“不客气。”

霍婷将秦深病床的桌板支起来:“我今天早上又做了点饭。医院东西吃不惯吧?”

“吃得惯。”秦深说,“我什么都吃得惯。”

霍婷又笑了,将两个饭盒打开来:“尝尝吧?这是排骨汤,另外这是——”

秦深一直看着她:“谢谢。”

说罢提起筷子尝了一口排骨汤里的豆腐。

一个汤,一个丸子,还有一个豆干。

秦深想夹一颗豌豆,可他还没有康复好,肌肉多少不受控制,啪嗒一下,豌豆又掉回豆干里了。

秦深又夹,豌豆又掉回豆干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霍婷笑笑,又掰开一双筷子,夹起一颗饱满的豌豆送到秦深的嘴唇前,另一只手接在下方:“来?”

秦深看着她,半晌后垂下眼睛,探过去,乖乖地吃下去了。

之后秦深每次吃完几口排骨、配菜、丸子、豆干或者米饭,霍婷都喂他两颗豌豆。

午后阳光照进病房,暖洋洋的。不是西藏的那种烈日,而是一种温馨的和煦。

秦深两颊好像微红。

一次霍婷喂了对方一颗豌豆后便没动作了,可秦深还在乖乖地等,半晌都没去夹别的。

“嗯?”霍婷逗他,“干什么呢?难道是在等第二个?”

“……”秦深摇摇头,要夹别的了。

可霍婷却在这时候将第二个给送到了他的唇前:“来?”

他们视线缠在一起,都带些戏谑,半晌之后他们一起笑起来,秦深张开唇齿,吃下去了。

最后霍婷收了东西:“喜欢吗?”

“……”秦深努力地表达自己,“嗯。”

“以后还想要吗?”

秦深又说:“……嗯。想。”

“好乖。”霍婷收拾桌上碗筷,“那我下次再做几个菜。”

…………

因为下肢并未受到伤害,没等到完全做完康复霍婷秦深就一块儿到某邮局去寄手帕了。

这也是一种仪式。

他们本来是想要从珠峰邮局寄出去的,然而秦深仍然在做康复,他们便将寄手帕的最终地点改在成都。

想赶上那对夫妻三十周年的纪念日。

霍婷轻轻扶着秦深,他们两个走进邮局。

霍婷依然字迹娟秀,一笔笔地写下来了“吴芳莲”的收信地址。

“他们马上三十周年了,她丈夫也走完了世界上的10座高峰。”霍婷感慨道,“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这时收到‘定情信物’肯定会是有意义的。”

秦深同意她:“当然。”

30年啊。

30年后他的身边会是谁呢。

是她吗?

真希望是她。

霍婷最后拆开包装,又摸了几下手帕上绣出来的玫瑰花:“马上就要说byebye喽。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秦深也伸出手指摸上去。

玫瑰一共有两朵,他们两个靠在一起,每人指尖按着一朵,摩挲着、流连着。

40年了,手帕已经烂过几处,可玫瑰花却依然鲜活。

“好了。”霍婷又把那手帕揣进包装,“寄出去吧,毕竟不是我们的东西。它已经跟男女主人将近分别40年了,现在肯定想立即就钻进信封回到他们的身边,我们不要留它了吧。”

秦深嘴角勾出弧度:“嗯。是。”

不过虽然这样在说,付了邮资,眼睁睁地瞧着邮局将那包裹送上车子后,两人心里难免还是空落落的。

毕竟留在手里很长时间了。

但,确实不是他们的东西。

两人一起走出邮局,外面太阳耀眼睛。

出来以后霍婷突然对着秦深笑了一下,说:“秦检啊,其实,我有样礼物想送给你。”

秦深静静地看着她。

霍婷便拿出一块东西:“喏,桃花。不是玫瑰,是桃花。我也不会绣这些,是淘宝上买回来的十字绣,特别简单。”

“……”秦深接过来。

果然是桃花。

他们两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对方的那天,曾经一起看过桃花。

在嘎朗湖。

粉嫩桃花、青稞麦田,天上蒙蒙下着小雨。

那天她还捡了一根桃花枝条送给秦深。在车上他开了车窗,几朵桃花被吹落在她的肩上,粉嫩嫩的。

他的手指抹过桃花,想将一切都记在心里,包括形状、颜色、一切。

有些地方确确实实可以看出她的生疏,有些线紧了,又有些线松了,有些针叠在一起,鼓起来了,又有些针漏过去了,空在那里。

比吴芳莲差得远了,可秦深认为可爱极了。

“谢谢。”秦深折起那块布料,小心收好,又犹豫了下,道,“其实……我本来也想绣一个什么东西送给你的。”

霍婷:“哦?”

秦深又说:“但……我的力量还没恢复。手指的精度不够。医生说可能还需要一个月。”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霍婷问:“所以呢?”

“所以,”秦深目光非常认真,努力地表达自己,“我恢复了再补给你,行么?”

霍婷说:“行啊。”

“不过……”没想到霍婷还有其他话,“秦检,为了早日恢复力量,你还是要多多锻炼。不管是肌肉训练,还是心肺训练,都要努力地做。”

“嗯?”秦深不懂。

“等一会儿……”霍婷道,“用尽力气搂我的腰。另外现在深深吸一口气,这口气能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哦。”

秦深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霍婷的意思,他深深吸了口气,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个揽着另一个的颈子,另一个搂着前一个的腰,他们两个敛着眸子,找到彼此的嘴唇,心跳如擂鼓,亲吻彼此。

柔软的、甜美的。

这个吻无比绵长。

秦深果然在练“心肺功能”“肌肉功能”,他紧紧地搂她的腰,用力地拥抱着她,舍不得放开,吮-吸她的下唇、上唇,即使好像已经到极点了,却仍然在勉强自己,离不开她。

着迷似的,脑子阵阵眩晕着。

“好啦。”半晌之后霍婷终于推开秦深,“你连个气球都吹不了。现在还要憋着自己?别憋坏了。那医生就要骂你了。你一路都是好孩子吧?没被骂过吧?”

秦深微微喘着气,脸颊微红,他刚才确实勉强自己了,因为离不开。

然而仅仅几秒之后他就又把霍婷给拖回怀里,再一次吻了上去。

热烈的、缠绵的。

还是在勉强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一个月前,在中枪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她。

晃动钥匙、寻求救援的那一瞬间,他也想到了她。

第58章 度假村(四)【一更】端午。

对“请纽约的专业公司给报的奖做package”,张斩从来没放弃过。

她从霍婷那借了40万。

她这个人非常固执。

“民俗街”是好的项目,有评委们钟爱着的“传统文化”“厚重历史”,一个故事一段历史,传播效果又惊人地好——曝光率、点击率、转化率、回报率等等指标都惊人地好。而且由于口数量,随随便便一个数字就是其他国家几十倍。

它还具有社会意义,无数的人知道了历史,了解了文化,甚至亲自去民俗街报了课程、学了手艺。

张斩觉得如果错过这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一年了,甚至说,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辈子了。

她想拼。

她不希望几十年后后悔自己省了这个钱。

将资料全交给纽约后,张斩一直在跟进着。

也没全听对方的,也会给出她的意见,不断研究、不断修改,增加这里、删掉那里、package渐渐变得完整。

纽约公司说曹木青那些研究有趣极了——曹木青将战略的传播路径给研究得清清楚楚,其中还有许多个与传统的传播通道不同的地方,张斩一些无意之举却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有创新,有意义,绝对可以增加筹码。

张斩感激曹木青。

东星公司的很多人知道张斩干的事情——张斩自己掏了80几万请纽约的专业公司给金狮奖做package,都在暗地里咋舌,然而张斩并不在意。

有的时候认识她的什么人见到了她,说:“牛x啊,Zoe!”

张斩也只笑笑,回答:“我想试试。”

“好。”对方也常常鼓励她,“爱拼才会赢!”

撕过之后Kate直接辞了东星,要出国了,因此也有一些人感慨Kate:“她何必呢!”

张斩则会淡淡回应:“是啊。她有病吧。”

在这期间张斩也曾见过几次Adam,她明确地告诉了Adam:她一定会留在中国。

“Zoe,”Adam说,“东星也有德国公司,宾珞也是它的客户,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你可以调动到德国东星,继续服务这家公司的。英语、德语非常相像,你聪明,可以很快学会这门语言,也可以有大的发展。事实上英语、德语相似的词可能将近三分之二。而且那边节奏会慢一些,个人时间会多一些……我们两个的收入还能大幅度增长上去。”

“Adam,”当时张斩问Adam,“你想去总部当EVP,也更喜欢那边的工作环境,对吗?”

这简直是当然的——升成高管,还清闲不少。

Adam沉默了下,如实回答张斩:“嗯。”

张斩说:“可我不想离开这里。”

“……”Adam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有些悲伤地问,“张斩,你再考虑一下,好吗?答应我,再考虑一下。”

张斩也只好答应他。

…………

绝对最终做个了断,是在端午的时候。

那天,张斩约上了Adam去卢沟桥参加活动。

每到节假日,这边都会举办活动,比如中秋节的“卢沟晓月”与端午节的“龙舟大赛”,每一次都非常热闹。

张斩故意到早了些,在卢沟桥转了一圈,因为她之前也从未来过。广告公司大多数在市中心的商业圈内,离丰台区还是挺远的。

她今天也开了好久车。

端午节,节日气氛非常浓郁。

天气晴朗,天空蔚蓝,白云也是轻飘飘的。

永定河上,龙舟赛道早已经被红色气球分隔开来,终点处也有浮旗,等一会儿就会有十一艘龙舟大船在十一个桥洞里面,而桥上面是座座石狮。

东面桥头立着一座“卢沟晓月”的石碑,乾隆皇帝提的字儿。大家都说他的字丑,张斩觉着倒也还好。

东面桥头的宛平城墙下则搭着一个大型舞台,造型漂亮,背板精致,等到晚上,城墙上及城墙下会有一场端午晚会,上下联动,肯定会是热热闹闹的,此刻工人好像还在布置舞台的灯光。

张斩慢慢溜达过去。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舒舒服服的。

走近城墙,它却突然显现出了一种复杂的气质。

城墙上与城墙前正在搭建华丽舞台,可城墙的墙体上却遍布着深深的弹孔。

大的、小的、斑驳交错。

那些弹孔如此清晰,甚至无需细细地看。

墙体上还挂着一个金属牌子:【七七事变弹坑遗址。】

于是子弹的呼啸声像从1937年穿越而来,那边的人想打进北京,这边的人则守卫北京,那时两个排的全部士兵都战死在这座桥头,从此大家共赴国难。

城墙下有许多石鼓,密密麻麻,每面鼓上都写着一桩日军暴行,延绵不尽。

当年是枪声,现在是鼓声,旁边高铁呼啸而过。

走进宛平城,里面也有众多景点。

比如大王庙,也叫龙王庙,几百年前修建起来祈求龙王保佑这条河的。

石拱券门的正中央是探着首的夔龙,在祥云中翻转挪腾,两边则是两条蟠龙。

此时龙王庙也正热闹着。

作为“赛龙舟”的一部分,从今早上起,大家就在放鞭炮、打龙鼓、拜龙船,请龙、拜龙,祈祷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小姑娘合着双手,念叨:“保佑我能考650!保佑我能考650……!!!”

她男朋友在她旁边质疑道:“龙王还能管这个?”

小姑娘道:“万一呢?见到神就拜,总归没错的!他们都是同事关系,龙王收错快递会转交的。”

男朋友:“……呃。”

张斩笑了,觉得短短的几句话就能显出她很聪明,大概能考650的吧。

城内还有抗日战争纪念馆与抗日战争纪念雕塑园,都很大。

张斩缓缓溜达许久,直到与Adam约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

Adam一见到张斩就愣了一下。

他过去每回见到张斩时,张斩要么穿职业装,要么显得性感,可今天她却穿了一套非常古典的汉服。

衣服是去年就做好了的,张斩今天却第一次穿。

服装颜色并不清雅,而是浓郁的黑红两色,上面还带金色绣纹。

衣袂飘飘,红色飘带一荡一荡,一路过来好多人都在偷偷地观察她。

张斩头上别着发簪,恰恰正是定情那日从“民俗街”买的发簪,另一侧则别着红花。

她的头发颜色很黑,也很亮,非常适合这身装扮。

Adam定定地望着她。

“走吧,”张斩的手轻轻地挽过了Adam,“去看龙舟。”

Adam说:“……嗯。”

永定河边人山人海的,张斩的手挽着Adam,站在一起,等着比赛宣告开始。

有些小孩骑在他们爸爸肩膀上,探着脖子看。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些微妙,这样普通的情侣约会似乎很久都没有过了。

“龙舟历史好久好久了。”张斩说,“最早应该是祭祀的,后来呢,又说是为了纪念这个、纪念那个,而在这其中流传最广的,当然就是纪念屈原了。说当地人划着龙舟希望将他打捞上来。我觉得它可以有各种意义啊,随着时间流逝过去,承载的也多起来了。”

Adam自然是知道这些的,道:“嗯。”

在岸边的吵吵闹闹中时辰到了,龙舟要被“点睛”了。

说是为了叫醒龙。

舞台上,11个龙首架于龙架,一个男人走上台子,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很认真地涂着眼睛。

Adam问:“他是谁?”

“不知道。”张斩摇摇头,“也许是丰台区长?”

“你见过吗?”

“……不知道。”张斩又说,“真不知道。”

即使见过也早忘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发现好多领导长得一样——胖胖的长一个样,瘦瘦的又长一个样,区分不了。

龙睛点好,龙头装上,出龙了。

岸上的人敲起鼓,撒起金箔——当然都是假的金箔,热热闹闹的。

张斩说:“据说里面最‘老’的龙船都已经100多岁了。是那家人搬来北京后从南方给运过来的,好像走了好几个月,现在也退

出来参加比赛了。”

Adam好像有些意外:“100多岁?”

张斩确认:“嗯。”

趁着他们摆设船,张斩问Adam:“你押哪一艘啊?”

Adam望过去。

这次比赛男女混合,每一艘都男女皆有。

Adam认真地观察了下,指着一艘:“那个吧。”

“那我就选这边儿过去的第三艘吧。”张斩说,“比起那艘,这一艘上有几个人瘦弱了些,但左右两边非常平衡。你仔细看,每一排的左右两边身高、体重都几乎一样,所以我认为他们有更精心的准备以及更细致的安排。那几个瘦弱一些的也许力气还更大一点呢,或者耐力更足一点,光招表面上强壮的人其实只是图省事儿。”

Adam笑了,道:“有道理。”

12点整,比赛开始后,气氛竟然非常热烈。

龙头的人在打着鼓,龙身的人则用尽力气摇着船桨、划着龙舟,鼓声阵阵,十分密集,每个选手都喊着节拍。永定河水被搅起来,那些水花溅在周围,龙舟几乎被淹没了,岸上的人只能瞧见龙头以及团团水雾在河面上疾驰过去。

观众们也呐喊着、欢呼着,人人都有押宝对象。

张斩之前押宝的船起步阶段落后了点,但也许真的平衡性好或者耐力更足,到了最后20米时,它渐渐地超到第一。

“第一了哎!”张斩还是喜欢“赢”的,她指着龙舟,看向了Adam,头上发簪摇动了下,另一边则别着红花,她的眼睛在五月的阳光里面像黑宝石,动人极了,Adam又一次怔愣了下。

当那艘龙舟冲过终点时,岸上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和鼓掌声。

而鼓声也同样到了顶峰,声音又大又密集,那些骑在爸妈肩上的小孩子一脸兴奋。

张斩跟随大家一起,说:“我其实也第一次看。我老家没这个比赛。”

Adam:“我也是。”

张斩笑笑:“猜到了。”

接着又有其他比赛,张斩把握着Adam胳膊的手向下边儿挪了一截,手指插-进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Adam也立即紧紧地搅着张斩的手指,两人轻轻靠在一起,看着河里,也想着什么。

张斩略略靠向Adam。她汉服的袖子轻轻蹭着Adam衬衫的袖子,布料摩擦,肌肤也有感觉,是另个人正靠着自己,而这感觉,是其他人都不可能给他们的。

他这双手曾抱着她、颠动她,她也双手也曾搂着他。

等比赛全结束了,观众的船冲进河里——不参加比赛的游客们也可以推船来游河。船里的人向岸上的人挥起了手,岸上的人也跟船里的人打着招呼。

张斩则牵着Adam手,去端午的小摊子上尝试别的。

一个摊子在绣香囊。

“哎,做香囊呢。”张斩说,“过去吧Adam,我想做个香囊送给你。”

“……”Adam好像也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跟着张斩。

几个老师指导大家缝香囊,叫大家先用硬纸板画出自己想要的形,张斩便随手画了一个正圆形的。

接着把布料放在下面沿着形状裁剪下来,留几毫米做香囊边。

张斩手指修长细瘦,她捏起艾叶放进去:“这东西呢叫作艾叶,能避寒的。”

而后又是一点雄黄:“这个,驱邪的。”

又是一点朱砂:“安神的。”

又是一点别的:“散热的。”

几样后她也不认识了:“这些……我也不知道了。总之是好东西。”

Adam抬起眼睛看她。

拿起针线要缝口了。

张斩其实也不太会,然而她在认真地学,一针一针细细密密地缝过去,也封起来,封口处再塞入丝绳,也固定好。

张斩在丝绳上穿了两个晶莹剔透的玛瑙珠子,香囊显得漂亮极了。

“送给你了Adam。”张斩说,“从今天起保护你的。”

“……”Adam攥在掌心,拿到鼻端嗅了几下,“中药味儿。”

张斩同意:“对。”

Adam又问张斩:“你曾经送给其他人过吗?”

“没有。”Adam的一手握着香囊,张斩则抬起眼睛,沾着一些中药味儿的手指尖抚过Adam硬朗的眉骨,而后是鼻梁,拇指指腹抹过嘴唇,而后她手指一滑,几根指背又贴着对方的脸颊轮廓顺下来,说:“Adam,我真的喜欢你。”

Adam眼睛一跳。

他眼窝深,目光显得更沉。

“行了。”张斩看着Adam,把Adam手指一根根地合起来,让Adam握紧香囊,“保护你的。永远不要弄丢了,永远不要忘记我。”

“张斩——”

“走吧。”张斩却是一个回身,只留给对方她的背影。

袖子好像不大舒服,张斩一边走,一边突然张开双臂,她的指尖探出袖口——刚刚才摸过他的脸,又倏忽而过,两手重新拢到身前。

后面还有画扇面的。

张斩说:“这些都是团扇。我们会在团扇上画画。”

Adam问:“你要画吗?”

张斩深深看他一眼:“还是算了吧。团扇也叫团圆扇、合欢扇,寓意是要团圆美满。”

“……”Adam似乎慌起来了。

他明明已经有准备,却依然是慌起来了。

“我小时候学跳舞时还曾经学过这个呢。”张斩拿起一把团扇,遮着自己,而后轻轻晃动一圈,缓缓露出一只眼睛,美丽、锐利,她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望着Adam,定了一瞬,Adam恍惚了下。然而才刚做完这个动作,张斩立即又转回身子,毫不犹豫地放下扇子,衣袂飘摇地离开了。

Adam愣愣地看着张斩的背影,几秒后才跟上去。

后头还有包粽子的、系五彩绳的……

到了三点,官方又有舞狮节目。

一开始是醒狮表演。

它慵慵懒懒,眨眨眼睛,打打哈欠,抻抻懒腰动动筋骨,诙谐、可爱,而后渐渐变得灵动也变得威勇,“出山”之后腾跃、跌扑、走桩、跳台、旁边的人敲着大鼓,热闹极了。

“好像每年都有舞狮的,中秋有,端午也有。”张斩告诉Adam,“卢沟桥就是以桥上的石狮子闻名的,那些狮子形态各异。而且很神奇的,石狮子的确切数量竟然没人能数得清,史料记载全不一样。传说乾隆皇帝数了三遍,可每次都有新数字,连建国后的几次统计都得出来了不同的结果。官方还给每一只石狮子都编号了呢,也数不明白。”

Adam也起了兴致:“哦?”

张斩搜出一篇文章:“对,我没记错。我小时候的课本上石狮子是一个数,后来官方修改成了498只,现在官方又说是501只,哦……因为之前修复了三只。这座桥的历史太久,许多雕刻都看不清了,有的桥柱有两三只,狮子爸爸狮子妈妈狮子宝宝的,但看不清,有些人就漏过去了。”

“原来如此。”Adam想要挽回张斩,“张斩,我们以后也可以一起来数。”

张斩笑笑,却不回答,又继续道:“然后呢,在这地方表演‘醒狮’,又有一些特别的意义。所以这边每年都醒龙、醒狮。”

Adam问:“是什么?”

张斩一笑:“你搜索一下‘1937卢沟桥’,看看这里发生过什么。”

Adam果然认真地搜索了,也明白了。

他知道历史,却迟钝地没对应上这里。

舞龙表热闹非凡,表演者还跟前排的小朋友们互动了下,有的小孩胆子很大,会摸摸它们,也有的小孩胆子很小,“嗷”地钻进妈妈怀里。

等到表演结束之后他们两个在活动的摊位上面吃了东西,尤其是甜粽子,又坐了会儿,终于等到端午晚会。

Adam发现,每一回去休息区,张斩都会补一点妆,今晚一直是美丽的。

晚会共有两个舞台——一个是在宛平城楼上,一个是在宛平城楼下,两个舞台在联动着。

一群孩子朗诵《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还有着一个“穿越时光”的节目,大家穿着各朝以及各地服装,表演不同的端午习俗;

美丽的“采莲舞”;

有趣的“粽子舞”;

琵琶演奏《龙船》……

各色光柱让城墙上下的舞台亮如白昼。

毕竟只是地方晚会,质量自然一般般,但因为是现场表演,气氛依然热烈极了。

这种没有大牌明星的晚会其实也很好。

散场已是晚上九点。

“Adam,”张斩指着桥头说,“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Adam则颔首:“好。”

于是,踏着月光,他们一起走上了桥。

桥长长的,石头已经老化了,旁边两侧的桥柱上,石狮子的形态各异。桥柱内侧布有灯带,每座石雕都有一束光温柔地照射着它,供行人们看清它们。

果然,许多狮子的面目已经多少模糊了。

人其实很多,张斩与Adam静静地走。

“Adam,”终于,张斩说,“你的提议,我认真地思考过了。”

Adam明白张斩的意思,也直接问她:“你没办法改变主意,是吗?”

“对。”张斩回答,“去德国的话……就必须学新的语言,

可我不想中断事业。我现在的状态很好,‘民俗街’已入围戛纳,现在正是冲的时候,我不想打断自己。对,我可以去德国东星,但一开始能干什么呢?闲着吗?我不想荒废这几年,我好像正在巅峰期。”

Adam沉默了下,说:“我明白。”

“另外,”张斩又道,“即使之后学了语言,我就可以做好一切吗?我不了解德国文化,也不了解顾客心理,我没法做出‘民俗街’这种作品。‘广告’是要打动对方的,是要产生共鸣的,我不确定我的结果。我害怕因为你而失去自己。对,那边工作清闲一点,但那并不是我真正渴望的。我不是‘想有工作’而已,我是想有成就。”

“……抱歉Zoe。”Adam说,“我之前是太天真了。你这一行……比较特殊。”

“嗯。”张斩并没怪罪他,“而且这里市场好大,一个活动反馈好多,我喜欢这些,也沉迷于此。”

顿顿,张斩又道:“同时……今天我更确定了,我在这里才有归属感。我喜欢这里,我的归属在这里,我的朋友在这里,我的事业也在这里。抱歉Adam,我不会跟着你去别处。”

说到这儿一整座桥走完了,他们两人来到桥下,面对着彼此,站在桥头。

“你好像想吻我一下。”张斩嘴唇荡漾开来,说,“但算了吧。不过——”

张斩抽出一直口红:“这一支是我最喜欢、也一直在用的颜色,你好像也很喜欢。这一支是全新的,没拆开过。送给你吧。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这个颜色——”

张斩笑笑:“就送给你下任女友吧。或者,照着牌子买。”

说完,她把那口红轻轻地放在Adam的掌心里。

Adam动了下脚,说:“张斩——”

张斩送过口红过便后退一步:“Adam,你知道吗?古时候啊,这座桥是永定河上仅有的一座桥梁。北京人若想去南方,这座桥是必经之路,是去南方的唯一通道。所以说,送朋友过卢沟桥,就是送朋友离开北京。”

汉服上的金色绣纹反射出了潋滟的光,黑发边的那朵红花也艳丽极了。

Adam明显又慌了一下:“张斩!”

他一向都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此刻却又慌了一下。

“Adam,今晚我送你出北京。”张斩微微笑着,发簪吊坠在端午的春夜风中轻轻晃动,她说,“再见。祝你今后前程似锦。”

第59章 度假村(五)【二更】Adam。……

与Adam分手之后张斩其实在等待着。

她那天穿了汉服,约Adam过端午节,送香囊,送口红,其实都是揣着心思的。

她希望Adam能留下来。

Adam希望她能跟过去,她希望Adam能留下来。

她真的很喜欢他。

可Adam并没冲动行事。

也对,张斩想:如果冲动行事,他就不是Adam了。

跟林柏鸣提出分手的时候她非常愤怒,这次跟Adam提出分手的时候则有些伤心。

她的确是伤心的。

可即便如此,对于张斩来说,奖项才是最重要的,是确保了能一辈子跟随她的一样东西,也是真正确定地能一辈子保护她的一样东西。

荣誉才是属于她的,Adam则不是。

于是她更加积极地与纽约方准备材料。

一条一条的说明,一个一个的数据,一项一项的反馈,一页一页的设计。

她本以为永远不会再次见到那个男人了,可谁知道竟然不是。

“Zoe!”某天Amelie突然又兴奋起来,道,“你还记得宾珞吗~?那边突然叫我们组过去一趟,做做交接!”

“啊?”张斩感到十分莫名,“交接?什么交接?”

“呃,我其实也不太清楚。”Amelie道,“大帅哥好像要回总部了,他们正在交接工作。帅哥似乎想让新vp认识认识他之前感觉不错的vendor们,让我们都介绍一下给宾珞的过往案例,也介绍一下我们平时做事情的流程、方法,让下任先了解一下。”

“原来如此。”张斩点点头,“是他的风格。”

永远都体贴、周到,让所有人受宠若惊的那种体贴与周到。

就像那一次他们东星明明没有被选中、他却依然打来电话表达感谢以及欣赏的时候一样。

怪不得他升得快呢,德国总部都想要他。

现在他马上就离开中国了,还是尽心地把资源详细地交给继任者,节约新vp上手的时间。

“是啊,”Amelie也说,“所以人家升得快呢。才在中国区干了两年吧,就要调回宾珞总部了。现在宾珞卖得一般,就靠Adam在负责的那几款车撑营业额……去年勉强守住了豪华乘用的第一名。”

张斩点点头。

Amelie又悲喜交加地道:“好事是我又能见到帅哥了,坏事是将来都见不着了,他跑了,嘤嘤。”

张斩笑笑。

Amelie能直白地说出“嘤嘤”,她却不能。

…………

要见Adam了,张斩又精心地打扮了下。

即使他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再次走进宾珞大门,张斩心情也有些许复杂。

曾经每次都是开心的,现在却带一点伤感。

在会议室里等了会儿后,Adam终于进来了。

Ronald不在,张斩坐在中间座位,Adam则绕过长桌,拉出椅子,两手轻轻压着扶手,在张斩的正对面风度翩翩地坐下来。

张斩发现Adam的衬衫是庆功宴的那一件。

当时她不小心将半杯酒泼在上面,而后,帮Adam“擦干酒液”时,她摸遍了他上半身的每寸肌肤。

那天,张斩第一次见到里面的肉-体。

现在那件衬衫干干净净、一丝不皱,可张斩知道里面的风光。

第一次的冲击好像一直绵延到现在。

她依然想解开它,但大概不会有机会了。

他们分手了。

二人目光轻轻一撞,Adam介绍他的左边:“早上好。这一位是Kayden,之前一直在新加坡,他今后会负责宾珞R系车的市场工作。”

Kayden好像是新加坡的华裔,他见到张斩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看着张斩,唇边笑意都压不住:“你们好。非常高兴认识你们。”

张斩则站起身子伸出右手,说:“您好。我叫Zoe,负责文案。我也非常高兴认识您。”

Kayden自然也站起来,握上去。

两只手捏在一起,还用力地摇了一下,Adam的目光黏在上面。

张斩又介绍同事:“这位是Amelie,也是文案,那位是Leo,负责设计。”

大家一一握过了手。

Kayden还想寒暄一下,道:“我之前在新加坡时——”

然而他才刚刚起了个头Adam便直接打断了他:“好了,时间有限。陈年往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进正题吧。之前R5的那支广告,斗车的,就是他们组做出来的,创意、执行都非常出彩,以后如果有类似的可以先问问他们。”

Kayden颇意外地看了Adam一眼,因为Adam平时是从来不打断别人的,可他也没想太多,只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也看过那支广告,当然就想:是什么人想出来和做出来的呢?点子太棒了。执行也棒。现在终于见到你们了。感谢Adam。”

Adam淡淡瞥他一眼。语气生硬:“不客气。”

两边之后复盘了下当初的合作过程,说了一下合作流程与东星的工作模式,双方初步认识了彼此。

“我当时都尖叫起来了。”宾珞市场一个姑娘道,“我当时想:天啊,这是可以在电视上播出的吗?!性张力也太强了吧!”

Kayden问:“性张力?”

“对,”那个姑娘说,还竖起两手的食指,靠近一下,又分开,做起示意来,“互相勾引,互相拉扯。我对你

有意思,我知道你也对我有意思,哎,就不说,看看谁先忍不住。太会了。”

她说到这里张斩和Adam又抬起眼睛望向对方。

当初正式拍摄之前,他们两个是试验过的。

在这样的“争斗”之中,能否当真勾引对方,能否当真被对方勾引。

而答案显然是“能”。

会议中途时Adam给所有人点了饮料。

“哇这个奶茶,”Amelie惊道,“是Zoe你最喜欢的哎!Zoe你最喜欢的店,天啊,居然还有你最喜欢的口味!你的口味那么奇特,我都没见其他人点过。”

张斩目光瞥向奶茶:挑挑眉:“给我那个RedPassion吧,我今天想换个口味,挖掘一下其他可能,人不应该一成不变。”

Amelie便将那一杯发给自己,把RedPassion递给张斩,“砰”地一下扎进吸管,垂着眼睛嗦了一口:“早该这样啦。哎,其实你这个还挺好喝的,我以前都错怪它了。”

另外一杯拿在手里,张斩张开嘴唇咬住吸管,草莓、树莓、樱桃、石榴、山楂等等水果的味道冲上舌尖,酸酸甜甜的,张斩笑笑,将那饮料搁在一边:“其实这个RedPassion也还不错。我应该也多试试别的。”

Amelie:“就是嘛!”

接着张斩又看看Adam:“来吧,继续复盘。”

之前Adam的目光一直落在Amelie手里的那杯奶茶上,他当然是给张斩点的这个,可张斩却拿了别的。

张斩出声以后Adam的眼睛才移回文件,说:“好。”

接着双方又讨论了些别的问题。

到12点左右时,双方的人做了收尾,这个会议结束了。

张斩笑说:“我们现在也认识了。以后如果有新项目,麻烦首先想到东星。”

Kayden说:“当然。东星是好公司,我以前在新加坡也跟东星合作过几次。”他终于是说出来了。

张斩则道:“那您已经非常了解东星了,以后就请多多关照。”

“好。我们双方互相关照。”

Kayden四下望望:“Adam好像去接电话了,你们几个等一会儿?跟Adam也道一个别吧。”

“应该的。”张斩回答,“那我先去个洗手间。”

“好。”

最后一次见Adam,张斩依然补了个妆。

较劲似的。

出来后却意外瞧见Adam就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张斩:“……”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Adam发现张斩补了个妆,两只手抄在兜里,静静地看了片刻,而后语气凉凉地问:“换了口红吗?以前不是这个颜色。”

“嗯。”张斩回答他,“那个已经给你了。我换这个。”

这个颜色是淡淡的。

妆容是要有重点的。以前跟Adam在一起时张斩总是突出唇部弱化眼部,现在却在突出眼部弱化唇部。她的眼睛锐利、美丽,Adam静静地看着她。

张斩轻轻推他一下,没推动,问:“Adam?”

Adam没反应。

张斩又问:“AdamMayer?”

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姓氏,Adam再次被拖回从前。

Adam说:“我们不该分开来的。”

张斩眼妆动了心思,精致极了,她说:“可一星期后,我们就永远都不会见到彼此了。我在这一边,你在那一边。我们只能分开。”

Adam没说话,张斩轻轻凑过去,嗅嗅对方的肩膀,又说:“酒味儿……一点点都没有剩下。那杯是我最喜欢的酒。”

它让他们在酒吧的走廊里勾引彼此,可现在却一点点都没有剩下了。

说完张斩推开对方,让Adam让出道路,说:“拜拜,Adam。我依然是那一句话,祝你今后前程似锦。”

推开他的时候张斩也随着对方转了半圈,二人实现始终交汇,而说完这句,张斩便移开眼神,大步地离开了他。

Adam的手则按在自己那件衬衫的布料上,张斩刚刚碰过的地方。

一路上,几个男人偷偷观察她。

回到会议室,Kayden还在等着她。

见张斩回到房间,Kayden说:“Adam刚才回来过了,知道你还在洗手间,就又出去了……不过应该马上回来。”

张斩点头:“好。我再等等他。”

“对了,”Kayden望着张斩,说,“下个月我们宾珞有个活动,是个酒会,你也可以来参加的。哦,Leo也是。”

说到这里Adam正好走进房间。听见这句,Adam的目光望向张斩。

张斩自然意识到了,于是她对着Kayden笑了一下:“好啊。”

Kay似乎并没想到他的邀请如此顺利,受宠似的,问:“真的?”

张斩则说:“当然真的。”

“……”Adam瞥开目光。

宾珞是男友的批发基地吗?

每一个坐过他这个位置的男人,都会成为她男朋友?

…………

随后几天,针对项目,东星以及宾珞又都发了一些资料给对方。

Adam要回德国了,他们不想哪天需要R5那款车的资料时出现岔子,又要Adam重新介入进来。

那样就过于混乱了。

事实上,向张斩索要资料的那个人主要是Adam。

他前前后后一共大约发给张斩七八封email,要这个、要那个,甚至还要了一份当初曾经被拒绝的比稿文件——那次Adam给东星打了电话表达感谢以及欣赏,而后发现张斩就是“张柔柔”。

在email里,Adam总是写同样的话:

【麻烦尽快发送一份xxxx的最终稿,宾珞这边留作备份。】

可张斩呢,却从来都不回Adam,她每次都将Adam要的东西立即、直接发送给Kayden,然后抄送给Adam。

在张斩的回复当中,Adam不属于对接人员,只属于“相关人员”。

email只是给Adam看上一眼,而已。

…………

这样大约过了一周。

Adam离职的日子也渐渐要到来了。

一切好像无可挽回。

Adam真的要走了。

张斩以为二人缘分即将结束,却没想到,一天晚上下班之后,当张斩走进小区时,她意外地发现Adam正站在一边。

高大、英俊,气场压人,一米九的身高站在那里显眼极了。

Adam并不急躁,他静静地等在那儿,两只手揣在兜里,安静地望着街道。

一街灯火,满城流光,所有东西都在粘粘稠稠地荡漾着。

张斩走到他的面前,问:“Adam?你怎么来了?”

Adam垂下眼睛,见张斩的嘴唇上面又涂着那个淡淡的唇膏,便伸出手,拇指轻轻擦掉了它,问:“我就只值一个cc?发给Kayden,抄送给我?”

“你马上就离开中国了,当然只值一个cc。你甚至已经在‘前客户’的分组里了。”话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张斩目光忽然扫到Adam的手掌结着血痂,她握着对方的手腕抬起来,惊讶地问Adam,“你的手是怎么了?”

Adam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说:“不小心割伤了。”

“哈???”张斩问,“割伤了?什么东西割伤的?这么大的一个口子。”

“那件陶器。”Adam却浑不在意,“我们一起在‘民俗街’做的那件。”

张斩犹豫了下:“它……?”

“我装行李时心神不定,一不小心打破了它。我立即去接,没太注意,割伤了手。”

“……”张斩简直无语了,她放开Adam的那只手腕,说,“你进来吧,我先帮你的手处理一下。”

“张斩。”Adam却打断了她,告诉她,“我刚刚已经拒绝调动了。”

“……”张斩轻轻抬起眼睛。

看着Adam。

“我刚刚已经拒绝调动了。”Adam说,“我未来会留在这里。”

张斩静静地看着他。

Adam也看着张斩。

这一回,他们两个的眼神,与前几次在一起时完全不同,是温和的。

事实上,自端午节分手以来,Adam常常拿起张斩送给他的那只口红,拔开盖子,沉默地看着,也沉默地想着。

那天最后见了一面,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他们将要离开彼此,也许永远见不着了。

见他时,她甚至换了口红、换了妆容,喝另个口味的奶茶,与其他人讨论宾珞,给其他人发送资料。

刚才整理个人物品时,他又想起许多过往。

在马来西亚,他们走过小巷、走过黑暗、走进灯光。

在宾珞的大楼当中,他们一起打过桌球,她的球杆撞击白球,她的手指抚过台面。

在宾珞的测试场里,他们一起驾驶宾珞,车头相对,目光相交。

在酒吧的走廊里面,她带着酒气,手指摸上他的喉结、胸口、小腹,以及他的嘴唇。

在民俗街,她将刻着她名字的章印在自己胸口上沿。

他们一起制作陶器。

在他家里,他们狂热地接吻、狂热地做-爱,一次又一次。

在永定河,她穿了汉服,她送他香囊,用团扇遮住一只眼睛,她送他走过了桥、出了北京,祝他今后前程似锦。

他一样样收拾东西。

民俗街买的戒指。

四面各有一只神兽,神兽都在一个圈内,对应着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她送给了他,说能保护他。

同个地方买的扇子。

扇子上面是藏头诗,有他们两个的名字,还是首情诗。

印章。

他保存他的、她保存她的,却互相印在对方肌肤上,是一种归属的象征。

竹编生肖。

这一回,他保存她的,她保存他的。

最后是杯子。

上面写着两人的名字。一个是张斩,一个是AdamMayer。

他还想要她。

想继续要她。

杯子碎裂,他没去捡,这种事情并无意义,于是他打了电话给总部,说未婚妻在北京,他想继续留在这。

这才是管用的。

张斩轻轻叹了口气:“你先进来吧。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张斩不如霍婷细心,但基本的包扎工具家里头还是有的。

Adam伸出左手,张斩轻轻握着手腕,先擦去血迹,又拿起棉签蘸了碘伏抹在伤口上,晾干了,用块纱布包裹起来。

Adam拢起手指收回手掌:“谢谢。”

“不客气。”

他们目光望着彼此。

因为担心Adam的手,回来之后张斩直接帮Adam包了伤口,因此,在门口时被Adam抹过的口红还晕在唇角,浅浅淡淡的,模模糊糊的。

而后Adam轻轻揽过张斩颈子,他们开始接吻。

缠绵的,又热烈的。

他们吸-吮对方的嘴唇,搅动对方的舌尖,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动情。

一吻结束,Adam的目光凝视张斩,突然倾过身子,拿起一旁的棉巾纸,继续擦掉她的口红。

动作轻柔却强硬。

张斩的唇都有点儿疼了。

而后Adam从自己的西裤口袋掏出张斩送他那支,拧出膏体,捏着张斩的下巴,涂抹过去,一次一次的。

表情专注,动作认真。

等涂好了,Adam又吻上去。

张斩也热烈地回吻他。

Adam的唇上也沾染上了那种艳红,他好像更受刺激了,碾压着、摩挲着,品尝着,他甚至探出舌尖去勾尝着那种味道,是香甜的、黏腻的。

Adam解开自己的皮带,咔哒一声。

隔着内裤,他引着张斩的手指去碰触自己的器官,说:“两个星期了,它已经要不行了。”

张斩指尖轻轻上下,它依然是那样坚硬。到顶部时她用手指甲刮擦两下,Adam的唇间溢出一声。

张斩垂下眼睛,观察了会儿。在视线下,Adam的东西跳动了几下。

张斩褪掉他的布料,又看了会儿,转过身子慢悠悠地扯出一张消毒湿巾,擦自己的收藏品似的,

***

擦过两边,张斩半蹲在沙发前面,目光锁着Adam的眼睛,手指……

Adam也看着她,突然好像难以维持,靠上沙发背,闭着眼睛,健壮的胸膛上下起伏。

张斩一直不紧不慢,半刻之后Adam好像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站起来,一把捞起张斩横抱起来,一边往浴室里走。

他的东西磨蹭着她。

两人进了淋浴间后Adam便打开花洒。

水花立即淋上他们。

张斩头发还随手盘着,Adam的却全被打湿了。

他随意地撩起头发。

张斩再次感到神奇。他的额头好像平时想垂下来就垂下来,两边带着一点弧度,露出饱满的额头,而只要向后面抓上两下,头发就会背到后面去。

室内温热,水汽蒸腾。

衣服全部贴在肉-体上,他们扯着对方的衣服。

张斩褪下dam的衬衫,Adam则解了张斩的裙子。

她摩挲他背,他揉着她胸膛,两个人脖颈交缠。

张斩稍微退开一点,瞧着清水淋在对面Adam的肉-体上面。

腹肌是湿的,长裤、内裤也都是湿的,早就已经裸露着的某个部分偾张着,被大片水浇在上头。

张斩回过手,泵了一些沐浴露,开始细细替Adam的那个部位做清洗。

热度尺寸都惊人极了。

她的动作轻柔、缓慢,却用了些力,握着、掐着,Adam终于再次忍受不了了。

他一把捞起张斩的一条腿,另一只手从张斩的腰后面绕过去,接过那条腿,空出的手泵了一些清洁某处的护理液,

拨开已经湿透的布料,揉在里头,抹开了,洗净了,又摘下喷头淋上了水。

内裤布料弹回去了,却好像更——

张斩大口喘起了气。

而后Adam将张斩靠在浴室一面墙上,套上套子,

***

张斩轻轻闭上了眼。

其实只是两周而已,却像经过很久很久。

过了会儿,姿势好像不大舒服,Adam干脆将张斩的两边膝盖都捞起来,握在手里,将对方顶在墙上,

***

Adam动作十分凶狠,幅度大,程度深,他们并没关上淋浴,水淋到张斩盘起的脚,再顺着腿肉滑下来,滴滴答答的。

“硌……”张斩说,“后背硌……”

她的后背抵着瓷砖。

Adam看了一下,抱着张斩走出浴室拿了一条身体裹巾,回淋浴间垫在墙上,又继续进入了她。

那条裹巾非常大,Adam担心张斩碰到后脑,把裹巾也提到上面,包着她的头,搭着她的肩,张斩轻轻闭着眼睛。

与Adam在一起时,身体内部爆炸一般的感觉毫不费力。

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Adam的衬衫以及西裤全脱掉了,整个身体裸-露着,可张斩的内衣内裤却依然还在她身上,只是全部都湿透了。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缠,喘息融汇,

张斩脚尖逐渐绷紧,最后那刻用力全力紧紧地盘他的腰,大腿甚至痉挛起来。

***

她“啧”了一声。

后来他们换了姿势。

淋浴墙

下安了砖凳,张斩两手撑在上头,弓着背,Adam则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胯骨,这样空间占大了些,淋浴的水浇在他背上,温温热热的。

张斩自己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像这样。

内衣、内裤也被丢掉了,他们彻底裸程相见。

***

狂欢,整个晚上都没停过。

到了床上,关了灯,Adam捞着她腿,埋下头,细细地品尝着她。

张斩发出一些吟叫,紧接着又是结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包扎过的右手手掌又流出来了一些血迹,血沾在女人的大腿上。

Adam刺痛着,却也疯狂着,他把那鲜血轻轻地抹在张斩的唇上,说:“我更喜欢这个颜色。”

张斩知道对方是指自己换掉唇色的事,沾着血迹的嘴唇却笑了一下,说:“好。我记着了。我有的时候会涂这个的,但其他时候你确实就管不着了。”

Adam的眼睛颜色很淡,他探过颈子,吻张斩的两片嘴唇,吮对方的舌尖,说:“那就只有折磨它了。”

张斩也启开嘴唇。

最后一夜过去,张斩觉得某个地方麻麻的,还略略痛。

感到实在不可思议。

Adam躺在一边抱着她,蹭蹭她的肩,说:“Zoe,摔碎了的那个杯子……我们一起去黏好,行吗?”

“嗯。”张斩累极了,阖着眼睛,“可以啊。去做修复吧。”

Adam满足地又蹭蹭她的肩:“嗯。”

张斩又问:“你之后还会在宾珞吗?”

“是。”Adam说,“应该也会升成EVP,负责宾珞更多产品。我还没谈,先过来找你的。”

“好吧。”张斩扯开唇角,笑笑,“那就等着你的新职位了。”

“Zoe,”Adam又道,“其实,在仙本那第一次遇到你时,我就有一种感觉,我们会在一起。”

所以送到酒店,他才又回了次头。

“……”张斩心里柔柔软软的,也说,“我好像,也对你一见钟情。”

她那时都不了解他,可全身的细胞却都好像已经跃动起来,想被他的手指以及手掌抚过,想在他的手指以及手掌下战栗。

第60章 传世(四)【一更】“两个垃圾”。……

因为“偷跑”那个屁事,毕姗姗的生意惨淡。

然而她的几个手下还指望着她吃上饭呢。

不过毕姗姗心大,压力大了几天之后就死猪不怕开水来烫了。

“随便吧……”她想,“无所谓啦~啦啦啦啦~”

大不了,员工不雇了,房子不买了,睡桥洞又能如何嘛。

她睡眠好,根本不怕的,而且据说汽车的白噪音是很好的助眠工具呢!现在四处都是天眼系统,安全也是有保证的……吧?哎大不了就睡二环下吧。

而且她也不会睡桥洞啊,她还可以当月嫂呢!

当月嫂后睡别人家、吃别人家,节省一点一年可以攒十几万呢。她还有学历、会英语,能用双语带小宝宝,肯定能当金牌月嫂。

攒个5年,带着爸爸去看看病,其实还好哈哈哈哈。

条条大路通罗马呀~通罗马~

这天,闲到长毛的毕姗姗在班级群里聊天儿。

一个男生哀伤地道:“哎……我女儿的投票名次之前一直是第一名,结果啊……第四名的同学爸爸是我们这一个厅长,他在朋友圈吆喝大家给他儿子投上一票,还叫大家给他儿子拉拉票,转发一下,这短短一天,他儿子就涨了2000票,呜呜呜呜……”

“?”毕姗姗问,“怎么回事?”

那个男生便又更加哀伤地交代缘由:“我女儿参加了个市里的才艺比赛,最终排名是由网友的投票名次来决定的。我女儿一直是第一名,可现在掉到第二名了。第四名一个晚上就增加了2000票左右,他的爸爸有本事,好多人想巴结他,我就一个破品牌经理,没本事,哎。”

“哈???”毕姗姗说,“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女儿下水军!让他爸爸知道一下背离人民的下场!”

“啊呀。”同学纠结道,“真人水军吗?”

“要机器有机器,要真人有真人~”毕姗姗说,“放心,我现在开传媒公司,手里水军一大把呢!”

“我想想哦……”

班里的人刷起“笑死”,毕姗姗还收到一条单独评论,来自大白。与大白的聊天框里,大白说:

【毕姗姗啊,你真可爱。】

毕姗姗:“…………”

突然一阵恶寒,毕姗姗又被油了一下。

创业之初的时候,大白曾经介绍给她某国企的市场专员,当时她也答应大白成了之后请吃大餐,然而后来就没下文了。她没拿到那个项目,自然也没请过什么大餐。

因为那国企的四五个人叫毕姗姗做20万的活儿、开50万的发-票,再取出30万的现金交给他们应个急,“挪到其他的项目上”,还抱怨国企增加预算的流程太复杂了。

毕姗姗害怕,便拒绝了。她认为那30万块并不会“挪到其他的项目上”,而是进他们自己的口袋里。

拒绝之后毕姗姗将这件事告诉大白了。大白好像十分惊讶,还道了歉,说不知道那群人竟然都是这副嘴脸。

此后毕姗姗与大白一直没再发生什么联系。他们本科曾暧昧过,但毕姗姗感觉对方现在好像油大劲儿了。

然而此刻,电光石火之间,毕姗姗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被泄密的游戏公司对接自己的那个人,叫“孙哥”的,与大白……似乎、应该,是认识的!

二人都是毕姗姗的微信好友,于是偶尔,在朋友圈里,毕姗姗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交流互动。

而且似乎还非常熟。

她并没有跳出去过,因此孙哥应该并不知道她和大白是认识的。

孙哥发自己的健身成果,大白点赞。

大白发自己的烹饪图片,王哥评论。

孙哥发公司的冲榜数据,大白又点赞。

大白发公司的时尚大秀,孙哥又评论……

而且,当时大白介绍给她的国企市场专员,那个叫作Eric的,跟孙哥也有过互动!

毕姗姗绝对见到过!

毕姗姗:“………………”

他们,不会,全部都是一个圈里的吧?

脑子有一点点转不过来,毕姗姗盘着腿儿,坐在床上,盯着大白墙整理思路。

他们都是认识的——

其实毕姗姗一直怀疑大白就在收回扣。

所以,他介绍来的也是收回扣的。

而且越到后面毕姗姗就越是怀疑。

创业久了,毕姗姗也发现了:非常神奇地,这圈子里,收回扣的总能认识其他那些收回扣的,他们就是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而后互相之间介绍“资源”。

无比神奇。

管毕姗姗要过回扣的好多人都互相评论过。

A手头的某供应商是愿意给回扣的,于是A之后将这个人介绍给B。

B手头的某供应商也是愿意给回扣的,于是B之后将这个人介绍给C。

以此类推。

像要回扣这种事情呢,毕竟不好跟陌生人提起来吧,容易出事,于是只能跟认识的谈,比如以前的同学啦,再比如以前的同事啦,彼此之间要有点情面。

可一个人靠自己又能有多少以前的同学和多少以前的同事呢?

于是大家就相互之间介绍一下。

套用一下经典广告词:一传十、十传百,成为全国(圈子)皆知的秘密!

事实上,在毕姗姗告诉大白Eric他们在收回扣后,毕姗姗可以瞧见,朋友圈中,大白以及Eric那群人仍然还在频繁互动。

他并没有远离他们。

不过当然这一切依然只是怀疑而已。

孙哥……毕姗姗琢磨着:如果孙哥也是那种人,那……会不会,把游戏的核心内容卖给外网那个博主的,就是他呢???

孙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毕姗姗正头脑风暴呢,大白就又送上门儿问了一句:

【出来吃饭吧?好的餐厅你随便选哦~!米其林。】

他甚至还发了一个北京米其林的列表,如数家珍,说:

【这两个是做粤菜的,这两个是融合菜,这两家在五星酒店。】

又装装且油油地说道:

【米其林嘛,重要的是要有创新,不但好看而且好吃,做法也都是特殊的哟!其他店里都不会有哟!并非那种简单机械的做法和千篇一律的味道~~~】

【啊,这样的吗,哈哈哈哈……感谢科普。】毕姗姗其实半点计划都没有,只是跟着感觉走,【可以吃的

呀!】

…………

于是,周六晚上,吃米其林了。

大白那天发了列表,叫毕姗姗选个餐厅,毕姗姗不太清楚,也不想查,她只认识自己当初给顾乘泠点过的那家。

当时她借“明嫣堂虐待明星!”那篇文章要到了钱后,给顾乘泠点了一个五星酒店的套餐,什么什么“单人品鉴菜单”——APP上就只有那个,要1000块!但顾乘泠却将套餐钱给她全部充了话费。

大白果然是油油的。

顶奢品牌做了几年,他现在呈现出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气质。

他穿着一件白T恤以及一条肥裤子、套着一件皮夹克、戴着一副大墨镜、斜挎着一个小包包,皮带尖掉下来,毕姗姗一下子就犯了潮人恐惧症。

他本科时也是潮的,现在好像更潮了。

“大白呀,”坐下来后毕姗姗问,“你还在原先的那家公司做市场吗?”

“是呀,”大白回答,“还在做顶奢。”

“哦……”毕姗姗又问,“公司还在东方广场吗?”

“对,”大白回答,“公司还在东方广场。”

毕姗姗又随口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哈哈哈哈,”大白回答,“住xxx那一片儿啊。我喜欢那边的环境。下班之后去个酒吧喝点东西,再逛逛商场,享受生活。真不知道来了北京还天天儿窝五环外的那群人在想什么。有意思么。”

毕姗姗中了一箭,但为了任务强忍着自己,说:“哦……”

席间大白炫耀道:“我过年时又买了部车。是宾珞的。全配下来后是70几万。”

毕姗姗急忙夸赞道:“啊……好有实力。”

“想坐一下吗?”大白得意地问,“去SKP逛逛街?”

“啊,”毕姗姗又说,“可以坐吗?嗯嗯,好的哦~谢谢,我还没有坐过宾珞呢!而且我也没有去过SKP!”

SKP,贵得很。

她的衣服一般都是拍广告的服装道具。

模特们穿完了,她就穿上了。

这些衣服千奇百怪。

大白换了一个姿势。

他轻轻地靠着椅背,一只手肘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另只手则拿着勺子,微微吊起一边嘴角,看着对面的毕姗姗笑。

毕姗姗:“…………”

一顿饭上,毕姗姗想套出一点《传世》公司孙哥的事,可话题却总离得很远,她又不能过于明显。

大白一直在讲“时尚”,他曾见过这个明星他曾见过那个明星的,作为“高贵”的品牌方还是顶奢的品牌方这个明星要奉承他那个明星也要奉承他,A耍大牌,B没文化,等等等等,可毕姗姗现在并不感兴趣。

愁。

不过幸好,他们两个还要一块儿坐他的车去SKP。

今晚还是有机会的。

出餐厅时,莫名地,毕姗姗就感受到了两道奇异的目光。

好像钉在她的身上。

浑身不自在。

“……???”毕姗姗扭动脖子,然后瞬间僵在原地,“!!!”

顾乘泠!!!

顾乘泠在盯着他们!!!

虽然顾乘泠只露了眼睛,但毕姗姗能认出来他。

天啊,毕姗姗想起来了,顾乘泠曾经说过:她点套餐的这家餐厅是多年前他的最爱,但当时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进去过了,甚至没想到过,他当时还触动于这个巧合。

结果现在,在被网暴的这个当口,他又过来了。

点了东西来取走吗?

他们两个还撞上了!

“……”不想干扰自己调查,毕姗姗忙扭回脖子,装作并没看见过他。

顾乘泠也:“……”

坐上宾珞,毕姗姗依然没有任何的查案头绪。

大白认识那个“孙哥”,然后呢?

他们可能都在收回扣,然后呢?

究竟能有什么线索?

破脑袋,快想啊!

快想!

可破脑袋转了半天,想不明白。

就在它马上要宕机时,毕姗姗突然之间瞧见宾珞的仪表盘。

她的直觉帮助了她,目光竟然一下子就被里程数拉过去了。

“里程”那里数字奇低。

只有1500公里。

毕姗姗是随性的人。

她先是感受到了哪里有一点奇怪,静下来后分析画面,她脑子里才逐渐地产生出了清晰的画面,也才逐渐地整理出了奇怪的地方。

她静静地勾画了下东方广场到大白家的路线图,感觉确实有些不对,便又悄悄地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地图的APP,起点输入大白的家那个潮人云集的地方,终点输入“东方广场”。

路线慢慢显示出来。

一共三条建议路线。

其中最短的一条单程也有整整的20公里。

而车子已经买来四个月了——

如果大白开去公司,那每周至少开200公里。

这样算来,现在的仪表盘上,1500公里的里程数显然就是对不上的。

“大白呀,”想到这里毕姗姗嗲声嗲气地问,“你每天都开这辆车去上班吗?”

“对啊,”大白想也不想,“每天开这祖宗去上班。”

“哦~”毕姗姗问,“每天都开,累吗?单程需要多长时间呀?”

“哎,”大白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单程就要一个小时,呵呵。不过北京嘛,太正常了。我上班路上听听BBC,也就过去了。呵呵。”

“啊,”毕姗姗问,“那为什么不坐地铁呢?”

大白厌恶道:“我不喜欢坐地铁。都七八年没挤过地铁了。空气一点都不清新。”

“我懂。”毕姗姗忙体贴地道,“咱们可是做奢侈品的,当然不能挤地铁啦。否则就会有酸气的,奢侈品就卖不好啦。”

她说完之后竟生理性地“哕”了一下,忙压下去,变成一阵无声的“哕”。幸好大巴在开车,没注意她。

可大白却道:“是这样咯!”

毕姗姗:“…………”

一路跑到SKP,大白带毕姗姗挨个儿地逛那些个奢侈品店,如数家珍:

“呵呵,他家今年换设计师了。新的风格有点俗了。”

“我很喜欢他家今年春夏的秀。有复古风。设计师又支棱了下。”

“他家也是堕落了。”

“他家的这个系列依然是非常经典啊,永远不过时。”

“他家这些都不太行,但秀款不错,要买他家只能买秀款。”

“哎,他家现在就只是在抄袭自己,可悲啊。”

他太熟悉了,奢侈品店的SA们都被大白给唬住了。

大白要给毕姗姗买,毕姗姗没要。不想要也不敢要。

但大白自己花起钱却毫不手软。

逛街两小时,他买了一双鞋子、一顶帽子,以及……三条内裤。

内裤都是大牌的,5000块三条。

毕姗姗:“…………”

5000块钱三条内裤?大白怎么有这么多钱?

从SKP出来以后大白又要送毕姗姗。

“啊这个就不需要啦,”毕姗姗说,“我自己叫个车吧。我们不在一个方向,你明早还要上班呢。”

听到“你明早还要上班呢”,大白果然不再反对,将毕姗姗送出商场,款款地道:“那,毕姗姗,小姗姗,我们下周继续见面吧?”

毕姗姗说:“啊——”

大白:“你名字叫‘毕姗姗’,所

以感情也会姗姗来迟吗?”

毕姗姗:“呃——”

大白:“姗姗来迟也没关系。”

大白头上抹着发胶,深情款款的:“我们还有一辈子。”

毕姗姗:“……哈哈哈哈。”

她现在已经不懂上本科时她为什么会跟大白暧昧过了。

张斩她们也不拦着她点,哎。

…………

回家以后毕姗姗就利用关系开始搜寻大白公司的员工。

她在好几个资源群里问:【那个那个,谁认识这家公司市场部的员工吗?其他部门也可以!我不是想拉活儿哈,我只是想打听个人。】

虽说陷入“泄密”丑闻,但这点事,大家还是愿意帮她的。

尤其是被“通天”骗过的人。当时“通天”广告公司用超低价赢下比稿、拿下项目,再把项目都交给其他广告公司来完成,却一分钱都没给过下游的广告公司。“通天”以为这些都是合同纠纷、债务纠纷,下游的广告公司们并不会有任何办法,可毕姗姗受不了气,她直接去税务局把通天给举报了。她在群里面收集到了一大把的转账记录去税务局举报通天,请税务局查查它。

因为这事,被骗的人全都非常喜欢她。

现在她只是想打听个人,而广告公司手里都有大量客户的联系方式,或者曾经做过活,或者曾经比过稿。

北京圈子就这么大,于是很快,毕姗姗就寻到了个中间人。

【麻烦你打听一下这公司的白艾伦。】毕姗姗问,【他还在市场部工作呢吗?还是他已经离职了呀?】

对方很快打听回来,她告诉毕姗姗:

【白艾伦吗?这白艾伦去年年末就被开除了呀!】

【啊,】毕姗姗问她,【为什么呀?】

【收回扣!】中间人道,【据说他都跪下来了,要悔改,说他妈妈有什么病……求公司别叫警-察。公司最后放他一马,光开除了他。】

毕姗姗:【啊……】

弄明白了这些事情,毕姗姗并没犹豫,就给白艾伦发了消息:

【大白呀,传世公司那个孙哥,你应该是认识的哦?】

微信的对话框上很快便出现文字:【对方正在输入……】

大白“输入”很长时间,似乎是在考虑回答什么。

大概已经听说过了“传世游戏”与“闪闪传媒”关于泄密的纠纷,他一开始可能想否认,但随后应该就猜出来了毕姗姗的判断依据——朋友圈的互动记录,知道自己否认不了,便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认识啊。但完全不熟。朋友圈的点赞关系,聊不上天,更说不上话了。】

摆明了不愿意掺和。

【是吗?】毕姗姗把朋友圈的几张图发送过去,【可我感觉,你们好像非常要好呢。】

“……”大白说,【表面功夫,装装而已。怎么了啊姗姗?】

他装傻,毕姗姗也不遮掩自己了,她直截了当道:

【你们肯定非常要好。这样,你应该知道这孙哥的一些喜好吧?一些兴趣?比如,他好像经常发健身照?你有推特没?如果没有你就现在用你邮箱注册一个。然后你今晚就告诉孙哥,你在推特上看到一个牛坏了的健身达人,想转给他也看一下,管他要一下他的账号。】

游戏画面以及玩法,是推特的游戏博主爆出来的,在外网。

很难查。

毕姗姗寻思,即使是一块儿收回扣的“扣友”关系,如果大白直接去问“你把传世的机密信息卖给外网游戏博主了?”孙哥应该也不太会跟大白说实话的。

那第一步,不如让大白先要到账号而后搜寻一下蛛丝马迹。

依他们俩的这重关系,对方未必会有戒心。

说不定……会把他之前联系博主的推特ID发给大白。

如果对方谨慎到了在外网也建个新号出卖公司,那……就再想想其他办法。

就再说。

【???】大白果然不高兴了,他说,【我做不了。我们不熟。这不是骚扰人家吗?】

毕姗姗是什么都不怕的,“女斗士”的声名在外,她立即说:

【你快点发!否则我就把你之前收受回扣被你公司给开除了、还跪在地上求你公司放你一马的这件事发到群里说给全班听!】

【???】

大白瞬间惊呆了。

足足隔了两三分钟,他才道:

【毕姗姗,你污蔑我!!!】

毕姗姗说:【污蔑你?哈哈哈哈,你自己知道真假!!!你快点去问账号!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了,我超级疯的!!!】

【你不是这样的。】大白好像非常受伤,【毕姗姗,你不是这样的女孩子。在我印象里,你天真、纯洁、可爱,你不是这样恶毒的女孩子。】

毕姗姗答:【可我就是这样恶毒的女孩子啊。】

大白:“……”

之后大白又挣扎了会儿,可毕姗姗用尽全力逼他,最后大白终于放弃了,道:

【我问问。但不确定他会回答啊,我们真的完全不熟。】

毕姗姗说:【你先问。聊聊孙哥肯定、一定会感兴趣的话题。】

大白:【……我试试。】

半小时后大白果然给毕姗姗看了截图,问:【可以吗?】

毕姗姗定睛望去。

他给那孙哥发的东西是:【孙哥,我发现了个奶超级大的白妞儿,在推特上,像个西瓜。你有账号没?我私给你。】

毕姗姗:“……???”

“孙哥肯定会感兴趣的”,是这个?

但毕姗姗依然是说:【可以。】

仅仅过了一分钟,孙哥就忙不迭地回答大白:【有。这个就是我的账号:PursueMyDreamForever。奶多大?发来看看。】

毕姗姗想:还“PursueMyDreamForever”呢……他究竟是给自己加了什么滤镜啊。救命啊。

她连忙在推特上搜索账号,很快便搜到对方。

她赶紧查看“PursueMyDreamForever”这个人的关注列表。

推特并未提供一键屏蔽关注的功能,毕姗姗查看下来,赫然发现最早曝光画面的那个外网游戏博主就在孙哥的关注列表上!

而且除他之外,孙哥还关注了许许多多跟《传世》有关系的游戏博主。

“……”毕姗姗又打开最早曝光“传世”的那个外网游戏博主的主页。

耐心地翻那博主的全部推文,以及下面的全部评论。

她翻了许久,而后,终于,毕姗姗在那博主某条推文的下方发现了“PursueMyDreamForever”的评论。

推文还是关于《传世》,孙哥回复说:【根本不对。假消息。下个活动是端午节。】

其实毕姗姗并不清楚这个账号跟泄密账号是同一个,抑或不是同一个。但很显然,他的外网的大号ID给这博主留过评论,还关注了他。

即使后来又建了账号小心地泄露机密,他也很难掩盖从前他常用的外网账号关注过对方的痕迹。

他可能自己都忘记了他曾经的活动轨迹。

同时,因为是大白在要账号,他又从没发过什么,便没产生任何戒备。

“哈,”孙哥账号跟爆料的外网博主有过互动,这点东西已经足够“传世公司”开启调查、甚至把这孙哥送进局子了,毕姗姗一边给传世的高层领导发微信,一边想:“两个垃圾。”

很神奇地,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毕姗姗并没太焦虑,她一直乐观地认为:一切都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