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落看着她流泪,想为她拭去眼泪,可一抬手却是自己那只丑陋的右手,她想安慰碧书几句,却忽然发现她和碧书又有什么区别,她也没有家了。
秦姝落面容麻木,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空洞的。
明明看起来有很多颜色,可是她眼底却只能看到黑白两色,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世界都是灰色的,就连碧书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巴好像也逐渐变成了静音。
她知道她在开口说话,可是不管她怎么认真地看着碧书,她都好像听不见也看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姑娘!”
“姑娘!”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听不见声音,她还是会觉得很吵闹。
好像有一股声音一直从脑海中从心底深处发出来,占据着她所有的心神。
秦姝落闭上眼睛,好吵啊,真的好吵啊。
为什么会那么吵。
为什么。
“姑娘!”
“姑娘!”
碧书一眼便瞧出秦姝落状态不对,不论她怎么呼唤,姑娘都没有反应,就如痴呆一般看着她。
她赶忙起身朝外喊道:“快来人呐,叫太医,太子妃发病了!快来人!”
她一边寻来药包给秦姝落闻,另一边赶紧叫人,然后将秦姝落扶到床榻上去躺着。
姑娘本就有魇症在身,这些日子嫁进东宫之后情绪本就不大好,身子也不爽利,接二连三地生病,如今又遇上了这么一遭。
碧书都不敢想,这要是她,得疯成什么样。
门外的侍卫听见了,倒也不曾迟疑,赶忙去将太医寻了过来,沈陵川也一道过来了。
昨夜太子火场重伤,张院正一直守在府中,直至今早太子吐出胸腔内的积血这才转危为安。
原是想先去回禀陛下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不想太子妃这边又发病了。
张院正一来,便先给秦姝落把脉,秦姝落右手烧得血肉模糊,左手倒是可以诊脉,但她整个人神情痴傻呆滞,情况一瞧就知道不大好。
张院正给她诊过脉之后又细细瞧了她的眼睛和口舌,最后忍不住长叹一声,“太子妃恐是受了惊吓和极大的刺激,心魂有失,五感封闭,这才显得有些不对劲,待好好修养些时日,便能恢复过来。只是短时间内再不能受任何刺激了,否则便很容易生出异端来。微臣先给她开几服安神镇痛的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许是能好些。”
沈陵川点点头:“你去吧。”
“是。”张院正收起脉诊,小心退下。
沈陵川本是外男,也不便久留。他看了看碧书,吩咐道:“待会儿煎了药,让你家小姐服下。”
“是。”碧书道。
“若是她醒来后问及太子,你便说太子已无碍,让她不必忧心,若是问及其他,你一概言说不知,待问过冯春抑或是太子……和我,再作答,明白了?”
碧书忍不住抬眸瞧了瞧沈陵川,其实今日秦家出事之时,她在外头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外头有人在谣传,说是秦侍郎彻查西南盐案之时,竟与当地蛮夷同流合污,秦夫人火烧魏家祠堂,也不过是提前收到了消息,想要畏罪自杀,求陛下看在魏家往日的荣光上,不再深究。如此才能保住唯一的女儿,如今东宫的太子妃,秦姝落。
碧书紧紧攥着手指,心中就是再有万分不解也不敢多说一句,低头乖巧答道:“是。”
沈陵川这才算是放了心,低头状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的秦姝落,比之当日在小竹林的清冷挺拔,今天的她已经憔悴和清瘦太多了。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赶忙收回目光,垂眸,恭敬地退出房门。
外头的日子如何变换,秦姝落是不知道的,一碗安神汤下去,秦姝落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梦里她像是被禁锢在了某个地方,她一直想睁开眼,可是她不敢,她看不清前路,身旁全是漆黑一片,仅有一点点的光亮自天空坠落而下,像是阎罗殿的召唤来找她索命的一样。
秦姝落蜷缩在角落里。
她躲起来,周边总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在呼唤她。
“你怎么那么胆小?”
“父亲生死不明,母亲葬身火海。未婚夫被千刀万剐,死状惨烈。”
“换了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跟他们去了。”
“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啊?”
“怎么?萧洵舍身救你,你心软了?”
“我没有。我没有。”秦姝落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把自己的脑袋都藏起来,可是那声音为何还是不会消失。
“你心疼他?你担心了?”
“还是你害怕?害怕被牵连?”
“我没有。我没有。”秦姝落的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你走开,你走开啊!走开!”
“哼,没有就好。真是个废物,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好,连杀个萧洵都能放着这样好的机会被人打断,你说说你,还能干成什么事啊?”
那嘲讽的声音一句句地传来。
“还是说你根本不想杀他?你不敢?你下不去手?是不是!你是不是下不去手!!”
“不是,我不是!不是!!”秦姝落被逼问到浑身颤抖,额头鬓角全部都在冒虚汗,“你到底是谁,给我滚出去!!”
她挥舞着手臂,想要把这个不断质问自己,搅乱自己心神的人给赶出去,可是一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只见她着一身红衣,妆面极为妖娆又大气,脸上尽显上位者的高贵和傲气,那是秦姝落身上完全没有的肃杀和冷傲之气。
“我是谁?”她轻声笑道,旋即缓缓朝秦姝落伸出手,“我是你啊。”
“秦姝落。”她一字一句道。
秦姝落看着她,“不可能,你是秦姝落,那我又是谁?”
“你也是秦姝落。”红衣女子慢慢将她拉起身,轻轻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温柔的笑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阿落。我会永远永远保护你的。”
“从今往后,你身上所有痛苦又难以处理的事情都交给我吧。”
“我的使命生来就是保护你。”
“你只要跟着我,相信我,阿落,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所有欺负你的人,都该死。尤其是萧洵!”
话语间,她眸中的狠厉和凶残尽显无疑。
秦姝落猛地心惊一瞬,然后推开她,“不,你不是我,你不是,你不是。”
她颤抖着后退,“秦家的女儿是不会这样的。”
“我身上留着魏家人的血。我魏家三代人都为大庸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虽九死其犹未悔。”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忏悔着,就好似再给自己催眠一样。
“我……我不会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我……我……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外祖母是这样教我的。她是这么教我的。我魏家的血脉永远忠于这大庸朝,我魏家人的刀只能对着外敌,决不可对准自己人。”
哪怕魏家所有叔伯战死,哪怕魏家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哪怕最后是坐在祠堂门口守着满殿的灵台和牌位,可他们还是以魏家的列祖列宗为荣。
这是她魏家骨子里留着的血,只要朝廷有需要,抛头颅洒热血是他们应当的。
是应当的。
她一遍遍回忆着过去的所有。
神志越发清醒。
红衣秦姝落气急败坏道:“秦姝落,你会,你敢,不然我如何会出现!”
“你明明不想再忍受这一切,你明明受够了这该死的皇权,你明明很是不服气,怨恨这一切,觉得上天不公,你为何不敢反抗!你这不是忠诚,你是懦弱!你是愚蠢!”
“秦姝落,他们已经这样对你了,难道你还要为他们找尽借口吗?你看看这些人,真的值得吗?他们哪一个又对你心慈手软了?”
“秦姝落!”
“我不是!”
秦姝落猛然惊醒!抬眸便是嵌着金丝的帷帐。
可她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做得比红衣秦姝落更狠更绝。
第57章“姑娘,你醒了!”碧书在一旁心焦道。秦姝落呆呆地望着帷帐,
“姑娘, 你醒了!”碧书在一旁心焦道。
秦姝落呆呆地望着帷帐,头胀痛得厉害。碧书将她扶起来,喂她喝了些水, 秦姝落脸色才勉强好转些。
可她眼底还是一片灰白,耳中也是空茫茫一片, 要很用力才能很用力才能听见声音。
碧书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外头郑克带着人冲了进来, 冯春领头, 他尖拉着嗓子, 站在门口,一甩拂尘, 喊道:“太子妃,实在是对不住了,陛下有请。”
秦姝落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是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唇瓣, 能估摸出些许他的意思。
好像是陛下来了。
碧书在一旁面色煞白, 今晨她还听说, 太子的状况算不得太好, 虽是吐了淤血,可接连烧了好几日,现今才醒, 恐怕还要休养好些时日。
几个嬷嬷膀大腰圆地走上前来, 站在秦姝落的床边,仿佛她拒绝的下一秒就会把她整个人都架过去。
秦姝落沉默了片刻, 而后缓缓掀开了被子, 碧书为她穿鞋披衣,简单收拾了一下, 这才随着人起身。
冯春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太子妃识大体。”
说来,冯春很是不喜欢这位,自她嫁进东宫,太子爷就没有过过几天消停日子,当初大婚,真要是不想嫁人,何不拒婚?偏要在新婚之夜上演什么贞洁烈女,为爱求死的戏码,若不是太子一心记挂在她身上,就凭自戕这一个罪名,那整个秦家都没有好果子吃,更别提如今什么为了救她殿下也差点葬身火海了。
他可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何时见过殿下对一个人这样,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将自己也弄得一身伤的境地。
殿下如今还躺在床榻上起不来呢。冯春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眼眶湿润。
秦姝落整个人淡漠得就像是一团空气,她不凝神的时候,听声有些困难,是以没听清冯春在说什么,只是凭着他的表情,也能瞧出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可她也不在意了。
不喜欢便不喜欢吧。他们不喜欢自己,她也不喜欢这太子府,不喜欢这里所有的一切。
她抬步跟着人走去,只是在跨过房门时,看到了郑克,两人眼神有过片刻很短暂的对视。
秦姝落收回目光。
很久以前她是很钦佩郑克的,那时候她还是大庸朝少有的唯一的一个女将领。
可是现在……她也成了萧洵的人。
这整个太子府都是萧洵的人。
萧洵的卧房离这儿有一段距离,秦姝落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说来,她一直未曾与萧洵同房过,自她入住太子府,萧洵一直是住在书房的,他说会给自己时间,她便一直拖延着,如今看来,这一点也要瞒不住了。
路过星月阁,红梅也已经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
空荡荡的中庭,从前种上的芙蓉花早已消失不见,如今换上的桃花已经开枝发芽了。
即便是灰色的世界,也不免让人看出时间来过。
时间就是这样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好像什么都能抹去一样。
秦姝落到书房的时候,看见了满屋的人。
萧洵一副病弱之态倚靠在床榻上。
永嘉帝,李后,甚至还有四公主五公主等人围在床边,见她来了,便依次回头看她,气势凌人,氛围紧张,瞧着便像是十殿阎罗会审。
她站在门口,料定今日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秦姝落进门行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永嘉帝面容冷峻,没有说话。还是李后打着圆场,和善道:“瞧瞧,这都消瘦了多少,快起来吧。”
碧书刚要将秦姝落扶起来,就听一道冷漠又威严的声音传来,“跪下。”
气氛一瞬间便凝滞了。
碧书动作一顿,赶忙跟着秦姝落“咚”的一声立马跪地。
双膝触及冰冷的地面,秦姝落依旧是一脸淡漠,瞧着颇为倨傲。
永嘉帝面色更是难看了,他怒道:“你身为太子妃,不规劝太子,礼敬先祖便也罢了,竟是一次又一次的胡闹,如今还惹得太子深受重伤,你是以为自己仗着太子的宠爱,朕就不敢罚你吗?”
“父皇……”萧洵捂着胸口,想要出声求情,却被永嘉帝一句话就给噎回来了。
“你闭嘴,连后院的小事都处理不好,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永嘉帝冷言,眸光看向秦姝落,老辣又狠厉不可挡其锋芒,“秦姝落是吧。你父亲倒是为你取得一个好名字。”
秦姝落挺直脊背回道:“是妾身祖母所取。取自静女其姝,光明磊落之意。”
此言一出,萧洵的脑海中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震醒了一般。
他隐约中想起,当初也是有一个女子,跪在长春宫的门前,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女之名是由外祖母亲取,取自静女其姝,光明磊落之意。”
那时他还在心中感慨,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可惜参选的不是时候。所以他才说出了那般刻薄的话语。
“你以为朕在乎?”
秦姝落垂眸,是的,他们不在乎,萧洵不在乎,永嘉帝也不在乎,没有人在乎她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就像没有人会在乎她对这桩婚事的意愿,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究竟想干什么。他们都只会说她是在胡闹,只会责备和埋怨她没有辅佐好太子。
可她又为什么要辅佐太子呢?这个太子妃的身份是她想要的吗?
秦姝落静默不语。
“你心底不服?”永嘉帝问道。
秦姝落回:“妾身不敢。”
永嘉帝嗤笑一声,“你倒是真可笑。你知不知道仅以你私逃出城的事情,朕就能治你一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秦姝落敛眸,她刚想开口,就听永嘉帝又道:“还是你知道你秦家无人了,便觉得朕治不了你了?”
秦家无人?
秦家怎么会无人呢,她父亲不是还在西南查案。
无人?父亲……
秦姝落猛地抬头,直视天颜。
“父皇!”萧洵也是同一时间大声制止道。
“你说什么?”秦姝落看着永嘉帝,哑声道。
“大胆,竟敢直视圣上!”朱喜见她这般模样,大声呵斥道。
秦姝落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他们每一个都精致得像个假人,此刻正盯着她,好像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沈陵川倒是与她目光相接,可是片刻便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她。
秦姝落忍不住想站起身,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你要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抓住!”朱喜喊道。
只见几个嬷嬷上前,一把就把秦姝落给按住了,她被牢牢得抓住按跪在地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头也被摁着,很艰难才能抬头看清楚这些人的身影。
萧沁瞧见了也很是不忍,小声道:“昨日,二皇姐抵京,还一道带回了秦大人的尸体,据说是秦大人在西南查案之时不小心跌落山崖,恰好她要回京探望父皇便一道把秦大人的尸体运送回来了。”
皇后也应道:“是啊,沅儿有心了。倒是好久未见,这回回来定要她多住些时日才好。”
二皇姐?二公主萧沅?
她久不久住秦姝落不关心,只是秦家与她从无来往,她为何会运送父亲的尸体?
真的是因为恰好回京吗?
秦姝落大婚之前学习礼仪时,隐约听人讲起她远嫁多年,同永嘉帝的关系并不好,很少归京,甚至就连太子大婚都不曾回京贺喜。
怎么就忽然回京了?
父亲……尸体……
秦姝落头痛欲裂。
萧洵也是急得猛烈咳嗽,他这下是再也坐不住了,从榻上挣扎着爬起来,哀求道:“父皇,这是我府中的事情,就让我来处理吧。”
“你要是能处理得好,今日朕何必出手。”永嘉帝不满道。
“父皇,你再信我一次,我从未求过您什么,这一次,我求你了。”萧洵面容焦急又诚恳道。
永嘉帝瞧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气得猛一挥袖道:“罢了,朕也是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可朕告诉你,只此一次,你若是再敢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别怪朕再不留情面。”
“多谢父皇。”萧洵这才松了口气。
永嘉帝站起身,憋着一肚子气,带着人便要离开,路过秦姝落的时候,冷道:“朕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委屈,可你给朕记住了,太子就是太子,他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若是胆敢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你秦家无人又如何,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朱喜,回宫。”
“是。”
永嘉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秦姝落依旧跪在地上,她的手先前被很用力地按着,此刻正无力地坠在地上。
她跌坐在地上。
萧洵跪坐在床边。
两个人一室无言。
像是暴风雨前的夜晚,平静得令人窒息。
第58章沈陵川站在一旁看着不知该是进还是退。他以为能瞒久一些的,可是这
沈陵川站在一旁看着不知该是进还是退。
他以为能瞒久一些的, 可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些。
“太子妃,属下让人先扶您回房休息吧?”他轻声道。
碧书在一旁也低声道:“小姐,奴婢扶您起来吧。”
秦姝落跪坐在地上, 毫无反应。
萧洵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
沈陵川舔了舔唇,自知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 压下心中的不甘,应声道:“是。”
他领着人出了门, 然后关上了窗, 门窗紧闭的最后一刻, 他看见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此刻却是跪着挪动到一个小小的女子身旁。
房门在那一刻紧闭。
沈陵川隔着木门再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景象, 就像当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家女嫁进东宫一样,明明当初他也是为她所救,明明他们都是同一时间遇见的。
沈陵川双手紧握成拳, 缓缓转身, 冷声道:“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半步。”
“是。”门口的侍卫们回道。
他站在立房门的两步之遥, 脊背挺直,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和坚韧, 就这样安静地立着,守着屋里的一切。
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般沉默的模样,比那些歇斯底里发疯的状态更让萧洵害怕和担忧。
萧洵一边咳嗽着一边挪动到秦姝落身旁, “阿落……”
他的声音里也不自觉地透着隐忧, 他知道她的心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可这些他都能忍, 他相信总有一天, 阿落会回头看看他的,可现在他能留下她的筹码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秦大人不仅是你的父亲, 也是我的岳父,他身为国丈,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查清楚这一切的。”
“阿落,你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握着秦姝落的手,急切道。
秦姝落低垂着的眉眼终于有了半点反应,她抬眸完完全全是一张煞白似鬼的面容。
甚至比鬼还可怕。
“你真的会帮我吗?”秦姝落呢喃道。
这下她真的无人可依了。
萧洵将人揽入怀中,“阿落,我会的。”
秦姝落缓缓闭上眼睛,“萧子诚,我就信你这一回。”
“好。”
*
秦敬方之死在朝中引起了热议,尤其是前一日秦家又走水,靖西郡主薨逝。一时间阴谋四起。
有说是秦夫人猜到了丈夫查案不力,害怕拖累亲族这才选择自戕。
又有说秦夫人火烧魏家祠堂,三代英雄烈士牌位正是向朝廷以死进谏,告知秦家有冤。
还有说,秦家夫妇自查西南盐案一日起,就自知会有今日了。这西南盐案牵扯甚广,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无甚根基都秦家能动摇的。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秦敬方和魏梁雨的丧事终究要办,秦家也还是需要有人出殡。
秦姝落也终于名正言顺地被所有人允许回到自己的家了。
只是当她再次踏入这里的时候,秦家早已经破败不堪了。前院救火及时,倒是还有一两间勉强还能看的屋舍。
而后院祠堂被烧得彻底,除了一片乌黑的灰烬还有没烧完的木头什么都没留下。
魏梁雨的尸首就这样停摆在中庭的中心处。
被棺材收敛着,烧得焦黑,早就看不出人样了。
秦敬方的尸体也从刑部运回来了。
还是刑部尚书常大人亲自运回来的,他让人将秦敬方的尸体和魏梁雨一道并排放着,然后朝秦姝落恭敬地行了个礼,哀切道:“太子妃节哀。”
秦姝落一言不发。
常严又道:“刑部已经命仵作查过秦大人的尸首了,大人确实是跌落山崖撞击头部意外致死。秦大人与我同朝为官多年,往后太子妃若是有什么难处,微臣要是能做到,太子妃只管开口,微臣定不会推辞。”
秦姝落麻木地张了张嘴,“多谢大人。”
常严瞧着她状态也不算太好,微叹道:“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秦姝落轻嗯了一声。
碧书将人送走,一回头就见秦姝落让人把秦敬方的棺木撬开了,然后自己一只脚翻了进去。
她赶忙将人拦下来,“小姐,你在干什么?”
秦姝落看着她,平静道:“你没听见吗?父亲在叫我,他说让我陪他一块躺一会儿。我陪陪他。”
“小、小姐……”碧书止不住地颤抖。
秦敬方的尸首自西南运来,又在刑部停留了三天,遭遇解剖,此刻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堆臭肉烂肉堆放在一块。如今又是初夏,不说形状,光是气味,就已经是极难闻了。
秦姝落想要甩开她的手,进去陪陪自己的父亲母亲,可碧书怎么也不撒手,甚至是被派来保护她的郑克也要将她拦下。
她不明白,她和自己的父亲说会儿话,一块歇息歇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来阻止她?难不成她又犯了什么违逆规矩的大罪?
碧书死死地抱着秦姝落的腰,不让她躺进棺木里。
可她执意如此,便是看着那个早已没了人形的尸体也好似闻不到看不到一般。
“沈大人!沈大人!快救救小姐吧!”碧书瞧见巡逻的沈陵川,慌不择路喊道。
沈陵川见状,赶忙过来将人按住。
可秦姝落跟魔怔了一般,眼中只有那两具尸体。一心想与他们作伴,最后出于无奈,沈陵川一个手刀将人打晕了。
碧书先是心惊了一瞬,而后又无奈道:“多谢大人。”
秦姝落神智恍惚已非一日之事,自秦敬方的尸体送回来之后,她常常是不吃不喝得守在秦家灵堂之前,一身孝服,不言不语。
萧洵也由着她,不敢多管,同时也一直在暗中调查秦敬方的死因。自山崖意外跌落,这样的缘由说真实确实有可能,可说蹊跷也太蹊跷了些。
而秦家虽不是百年大家,可到底也非小门小户。
秦姝落名声再不济也是太子妃。
于是乎,来秦家吊唁的人实在不算少数。
只是除了平南王府这些素日交好的人和李秀莲这些不怀好意的故人,秦姝落怎么也没想到,还会见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不速之客。
第59章明日就是礼部为秦敬方和魏梁雨挑选好的出殡的日子了。 墓地……
明日就是礼部为秦敬方和魏梁雨挑选好的出殡的日子了。
墓地, 殡葬规仪,萧洵都已经安排好了。
只是秦姝落还不同意下葬。
这几日萧洵也一直拖着病体也在帮着忙上忙下,眼下撑不住先回府休息了。秦姝落倒也没再给他甩脸色看。
只是他说过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秦姝落也一直等着他的答案,她想知道父亲母亲为何会突然之间不是意外就是自戕, 她秦家缘何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了。
刑部尚书说只是意外身亡。
呵,秦姝落抚摸着棺椁, 这话谁会信呢。
她虽非朝中之人, 可也不是傻子。秦家在朝中这么多年, 父亲去西南之前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母亲也绝不是无故会自杀寻死的人。
当初魏家父子四人战死, 魏家一夜之间风雨飘摇,母亲和外祖母都挺过来了,没道理因为外人几句话, 因为可能办事不力, 拖累亲族, 母亲就火烧秦家自焚。
母亲在自戕之前, 做过的出格的事情, 就是把她从太子府带回了家,然后怂恿她跟着表姐离开。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切都是在为了保住她。
就像,父亲主动请缨去西南查案一样。
能够威胁她的双亲的理由, 从来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阳光是那样的耀眼, 洒落在秦家的黑砖瓦壁之上,让人不适得很。
碧书趁着太子等人都去休息了, 才终于鬼鬼祟祟地来到秦姝落身旁, 她看了看周围,除却守在此处的黑甲卫, 并无旁人,然后才小声地朝着秦姝落的耳边轻语道:“小姐,你让奴婢求赵姑娘找的人倒是找到了。”
“可是……柳妈昨夜就意外暴毙了,据平南王府的人回信是不小心吃豆子噎死了。”
柳妈是母亲身边跟得最久的仆妇,连她都被放奴契出府,想必母亲对今日的一切都早有预料,秦姝落原是想找到她,问一问母亲生前的异样。可是现在这条线索都断了。
“呵——”
秦姝落眼眶红润,嗤笑出声,“意外?又是意外啊。”
不止柳妈,似乎每一个她快查到的人都先她一步不是意外身故,就是彻底离开盛京城,连个下落都无。
她抚摸着棺木,纤细的手指有戒律的敲击着,他们是不是都觉得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还是觉得主要是意外就没有人能查得出来?
如今她也成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女,就连好友都没有几个,更不会有人帮她,所以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了。
他们是不是觉得她秦姝落天生就是受气,任人搓扁揉圆,连父母双亲亡故都没有资格讨个公道的。
秦姝落看着父亲和母亲的遗体,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觉得这对尸体恶心作呕,唯有她不可能。
她抚摸着那具焦尸。
母亲在事发之前将事情做得这样周全,想必是早就想好了今日的一切吧。
她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法事之上把自己带回家。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更难过,可她那些时日她还是一直在宽慰着自己,若无其事地照顾自己。
而自己……秦姝落垂眸,她一直沉溺在宋钰死去的悲痛之中,也没有关心过母亲的异常,如今想来,回府的那几天真是处处都充斥着不对劲。
母亲总是会看着自己,不自觉地眼角含泪,然后嘱咐自己要多穿衣,多吃饭。她只以为,她是许久不曾见自己,又或者是见她在东宫受苦,才这样格外关切的。
可如今看来,那时候母亲就已经是在向她告别了。
萧洵说会以二品大员的追封送父亲下葬,母亲也会加封公主之仪,可是人都死了,要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她就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自杀,想知道父亲怎么就忽然意外死亡了,那么多随他去西南查案的官员,怎么都没死?就他一个人失足跌落山崖,想来不觉得可笑吗?
而且父亲绝非文弱书生,他一身武艺虽比不上黑甲卫,可也不是草包莽夫,自幼又家贫,爬山涉水皆非新鲜事。
一个三品大员,就这么意外跌落山崖身亡。
秦姝落不认。
她不认。
谁都别想在她父母死因未明之时,让他们下葬。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给她父母身上泼一丁点脏水。
柳妈死了,秦叔没了,下一个是谁?
秦家所有的下人都还有活着的机会吗?
孙伯呢?他武艺好,又善观察,必不会轻易被所谓的意外致死。
而这一回她亲自动手查,她倒要看看,这盛京城的天到底有多黑。秦姝落转身,一脸肃杀之气。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被巡逻的沈陵川叫住了。
“别去。”沈陵川看着她哑声道。
秦姝落抬眸,“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沈陵川挪开目光,低声道:“此事牵连甚广,殿下已经在其中为太子妃周旋了。娘娘实在不必亲自涉险。”
秦姝落看着他,凝视良久,而后缓缓将手搭上了沈陵川的胳膊,低声道:“沈大人,我记得,你似乎还欠我一个人情吧?”
沈陵川胳膊一紧,低头不敢看她。
秦姝落瞧着他,模样长得倒是好,剑眉星目,气质又出众,家世不俗,只是和萧洵的狠厉、宋钰的阳光皆有不同,沈陵川像是水,山间的溪水,温柔随风,润物细无声,难怪五公主会喜欢上他。
若不是那日他表露出不一样,她倒是一直都没看出来。
俊朗的皮相下面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吗?
秦姝落欺身相近,刚要再言,就听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这就是你选的好太子妃!”
“你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秦姝落回眸,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宫装,精致又华贵,正站在门口朝着萧洵破口大骂。
秦姝落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沈陵川见状,赶忙弯腰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二公主,五公主。”
秦姝落收回手,来的人倒是不少。
可就是太吵了,在她父母坟前吵闹的人,都该死。
是了,她说的对,他们都该死。
秦姝落理了理衣裳,然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三人行了个礼,唤道:“子诚,沁儿,二公主。”
又无所谓地解释道:“这几日食不好,宿不好,方才起身猛了些,若不是沈大人搀扶,恐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她话语间颇为难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五公主忍不住看向沈陵川,问道:“是这样吗?”
沈陵川握拳回道:“正如太子妃所说。”
萧洵也走过来,搀扶着秦姝落,然后摸了摸她的手,明明是夏日,却凉得人心冷,他叹道:“这几日守灵,你实在是辛苦了。”
秦姝落倚靠在他怀中,低声道:“不辛苦。我就是有些难过。萧洵,我没有父母了。”
她眼睛一闭,就是豆大的泪珠落下。
萧洵顿时心都碎了。
这几日秦姝落一直是不吃不喝地在守灵,就连同他说话,也只是问及案情查得如何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愿意敞开心扉同他说这些话,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萧洵的心早就心疼得不知道碎成什么模样了。他想过无数次,他会和阿落有什么样的结局,他甚至幻想过以秦姝落不愿意服软的性子,在她父母逝去之后,他再没有理由能够留住她,她恐怕真的是会想不开。
所以这几日哪怕他自己身体也不大好,却依旧坚持偶尔会来秦家看一看她。
可如今……她憔悴成这般模样,又脆弱得几乎快碎掉了。
萧洵将人紧紧揽在怀中,“阿落,我会护着你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倚靠。”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他深情地承诺道。
秦姝落靠在他怀中,萧洵的体温是温暖的,可他的话却是无用的。
保护?他保护过自己吗?
分明她所遭遇过的痛苦都是来自于他,萧洵怎么还能把这种话说得出口。
她闭上眼,可是眼下她需要他的庇护,她想知道,母亲为何自焚,父亲缘何意外身故。
她要让他们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下葬,而不是因着帝王恩宠和仁慈。
她攥紧了萧洵的衣服,哭得越发大声,近乎撕心裂肺。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了她的父母之后还安然无恙。
没有人。
这是秦姝落这些时日来,第一次恸哭失声,无法自抑制。
她一直希望能光明正大地给宋钰戴孝,做他的未亡人,可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戴孝恸哭了,戴的却是自己父母的孝。
她以秦家的一切、父母双亲以及自己的未婚夫婿的性命葬送了那个过去怯懦、倔强又身不由己愚不可及的自己。
她悲切痛哭,似乎是想在这一刻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去,也不在在乎是否会被人看见觉得不够体面,她只是想,有那么一刻钟,她恨不得能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总是只会逃避,凭什么她连为她的父母查案翻案的能力都没有。
她不服。
不服。
这一切不公平,通通都不公平。
凭什么他们阖家团圆,其乐融融,她却要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凭什么?
萧沅在她身后看着,一时之间也摸不准这秦姝落究竟是演戏还是真心了。
只是麻烦在那秦敬方究竟有没有把账簿寄回京城?
萧沅抿唇。
这个秦姝落瞧着也不似个老实的,怕是留不得。
秦姝落双手环住萧洵的腰,甚至抓得太紧,有些弄疼了他后背的伤,可她从未如此主动过。
萧洵忍着痛,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孩子那样哄着,温和道:“阿落别哭,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流泪的。”
“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沈陵川就站在一步之遥,看着他们深情相拥。
第60章秦姝落靠在萧洵怀中,哭得伤心难耐,眼泪这样的东西素来只对在乎的……
秦姝落靠在萧洵怀中, 哭得伤心难耐,眼泪这样的东西素来只对在乎的人有用。她是不大相信萧沅前来真的只是为了吊唁父亲那么简单。
她一边哽咽一边朝着二公主道:“多谢公主殿下将父亲的尸体送回,若不是殿下, 恐怕父亲还无法叶落归根。”
萧沅嘴角抽搐,若不是因着夫婿, 她才不想插手这些事儿,而且她看着这个什么秦家女就不喜欢, 昨日在皇后宫中做客之时, 就曾听皇后提起过, 这个什么秦姝落从前不仅有个未婚夫婿,竟然还在新婚之夜寻死过, 当真是晦气极了。她是不喜欢李后,是以原本也只把这些话当做是谣言,听听便是, 可方才这女子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同沈家公子拉拉扯扯,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弟弟。
她抿唇冷眼道:“太子妃若真是有心, 恐怕就不会做出让秦家蒙羞之事。”
秦姝落敛眸, “殿下还是误会阿落嘛?”
萧洵也蹙眉, 忍不住回怼了自己姐姐一句,“二姐!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宫,我和阿落稍后便回。”
萧沅气急, 这皇城之中, 除去死去的大哥就只有她和萧洵是亲生姐弟,此时此刻, 他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跟自己说话。
萧沅不客气道:“洵儿, 你这是跟皇姐说话的态度吗?还是说娶了新妇忘了姐姐?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 我怎么会至今无嗣,被驸马看不起!”
“姐!”萧洵唇瓣紧绷,他不想让萧沅和阿落起争执。
更不想将自己的往事都剖开让秦姝落瞧见。
他是看见过秦家人相处的模样的,团圆夜,雪景窗下,一家人剪窗花,其乐融融。
那样的氛围也是他艳羡良久的。
萧洵不得不松开秦姝落,生怕萧沅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今次若不是萧沅执意要见阿落,他倒是不希望他们相见。
他回身,拉着萧沅轻语道:“宫里又新进了几位太医,医术着实不错,不如你先回宫,孤让他们晚些给你再把把脉。”
萧沅拽回自己的胳膊,“不用了。都说长姐如母,也就是这些年本宫不在京中,否则绝不允许你娶这样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子。”
她话有所指,萧洵是头疼得厉害。
一边是好不容易向他敞开心扉的阿落,另一边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而且此次秦家之事,二姐恐怕脱不了干系。
萧洵也自知她这次前来恐怕还别有目的,可他实在不想再刺激秦姝落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消息,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让她崩溃,让她难以接受,他都不愿让她知晓。更不想让她听见这些难听的话来。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她了,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
他实在忍不住,面容冷淡了下来,“皇姐,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驸马还在等着你呢。”
他后面两句话说得实在冷淡,任是萧沅在气头上,也觉察出些不对劲了。
这回回京,驸马原是不想带她的,可若不是还有洵儿……
萧沅咽了口口水,也有些拉不下面子,忍了又忍,道:“天色也不早了,驸马该是久等了,本宫便先回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解气道:“远到是客,原该是主人接见客人,倒是太子妃好本事,让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亲自找上门来,也不知是哪儿学来的礼仪,不过想想也是,太子妃无父无母,自然无人可教,本宫不会同你计较的。”
闻言,秦姝落的手指渐渐攒成拳头。
“回宫!”
萧沅走后,萧洵还回头安慰了一下秦姝落,“阿落,二姐素来心直口快,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秦姝落脸色难看至极,望向他时,却勉力扯出一个笑,“怎么会,我知她是你的至亲,姐姐说的话,我自当谨记,你放心吧,我改日会亲自拜访她的。”
萧洵摸了摸她的面容,微叹道:“你当真是长大了。”
不再似从前那般任性妄为了。
秦姝落垂眸,任由萧洵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然后看着萧洵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后,灵堂才恢复了清静。
沈陵川倒是不曾离去,她看向他,哑声道:“沈大人,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陵川看着她,他甚少这般直接地与秦姝落对视,可此刻,他似乎忘记了所有的规矩一般,与秦姝落对视良久,而后才道:“二公主封号明阳,性子直爽骄纵,算不得坏人,不过驸马爷乃是滇西首领,这么多年一直盘踞滇西一带,势力强大,是以早些年公主为了稳固殿下的太子之位,主动寻求和亲远嫁。太子妃还是不要与她硬碰硬的好。”
秦姝落挺着这些话,而后嗤笑一声,“你是想说我不自量力?”
“属下只是不希望殿下为难。”沈陵川垂首。
秦姝落回眸看着这灵堂,她父母的尸体还摆放在这里,可是所有人都已经希望她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了。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他们一个个的,当着你们的面欺负女儿呢。
秦姝落五指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里了。
沈陵川似乎也觉得这些话太伤人了,良久又补了一句,“此番过后,殿下对太子妃心中有愧,必会珍重太子妃。如今太子妃想开了,往后与殿下好生度日,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秦姝落几乎都要嗤笑出声了。
于她心中有愧?会珍重她?这些没用的废话她已经听了太多。
如果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怎么她父亲母亲的命案到现在还不曾给她一个答复?
还是说他们也不希望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所有人都想她安分守己,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问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