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闻言,萧慎眉头大皱,许连夏也是一惊。 太子带兵出城可绝非
闻言, 萧慎眉头大皱,许连夏也是一惊。
太子带兵出城可绝非小事,若是叫御史台那些人抓住参他一本, 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顾不得这许多,忙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夏夏,你不可再胡来。”转身便要离开。
可许连夏才不听他安排, “我也去。”
她快步跟上。
赵如春本就不曾走远, 见状也赶忙机灵道:“我会照顾好母妃的。”
萧慎看着她二人, 微叹了口气,只能是让手下的人格外拨出一队侍卫照顾她二人。然后都急匆匆地出了门, 直奔城门口。
等平南王的人赶到之时,太子的人已经追出了城。
“人呢?”萧慎厉声质问道。
“回禀王爷,太子已经出城了。”守城的官兵答道, “好像是追着秦家的马车出去的, 此刻怕是已经到卧龙坡了。”
赵如春坐在马车里, 听见这回答, 心神一震, 手不自觉地颤抖,她素来是知道阿落有脾气的,只是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 居然敢私逃出城。
许连夏见她心神不宁, 握住她的手,冷静道:“别慌。只要秦家一日不倒, 秦姝落就不会出事。”
这孩子和她不一样, 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她靠在窗边,忍不住想要是当年她也有这样的魄力就好了。可惜她没有, 她瞧着这快要下山的夕阳,月亮就要升起来了,那将是不一样的人生。
“追!”萧慎下令道。
马车一路疾驰,倒是出乎平南王一行人的意料,太子的黑甲卫还没到卧龙坡,只是在离朝云观不远处的小竹林里便将人截停了,黑甲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整条路都包围了起来,彻底封禁,兵士手执利刃护卫在侧,谁都不敢放肆。
秦姝落坐在马车里,范南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秦姝落的衣袖,还有两个月她就快要生了,“阿落,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秦姝落抱着念笙,面容有些麻木又有些冷静得不寻常。
她以为她撞墙自尽的那一天就已经是她这一生的终点,可她活下来了,她偏偏活下来了。
上天待她不薄却又这么残忍,为什么还要给她活下来的机会?
活着让她同自己的仇人同床共枕,恩爱此生吗?
她装疯卖傻,她神志不清,她甚至让自己和萧洵都声名尽毁,成为这天下人的笑柄。
可他还是不放过她。
她好不容易离开那个挂满了喜字红绸的鬼地方,她只是忍不住趁着送表姐出城的时机也想离开,她也想去江城看一看,想去给宋钰送最后一程。
可是她做不到了。
她抬手把小丫头因为匆忙赶路而散开的小辫子重新编织好,然后微笑地问道:“念笙想不想回家?”
“想。”小丫头脆生生地回答,然后又握着秦姝落的手,贴心道:“小姨,可我想你也跟我们一块走。今年的芙蓉花要开了,小姨,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家吧。”
“芙蓉花啊……”秦姝落微微笑着。
“太子妃下车吧,殿下说了,只要太子妃愿意回去他既往不咎,就连宋夫人和孩子都能派黑甲卫护送回江城。”
帘外是沈陵川舒朗的声音。
秦姝落想啊,这可能就是命吧,当初她在这里救下他们,拦住了那些杀手,然后引祸上身,现在他们在这里拦下了她,断绝了她最后一丝丝的念想,她再也没有机会去江城了,也无法给宋钰守孝了。
“请太子妃下车!”
沈陵川再次震声喊道。
“请太子妃下马车。”
这一次连同着所有的黑甲卫一齐呐喊,声音几乎要将竹林里所有的鸟雀都震飞。
秦姝落面容麻木地听着这一声声的催促和呐喊,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萧洵还是不能放过她。
如果她就死在新婚之夜那天该有多好。
她为什么要活下来呢。
活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把父母亲族都害得无法回头吗?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当初她一时心软,秦家,宋家,范家可能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她也再没有新婚夜鱼死网破的勇气了。
她只是很绝望。
绝望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绝望到死不敢死,活又不能活,绝望到好像这一生已经看到了结局,她再也没有离开这座皇城的机会了。
她将在此终老,在这儿枯萎,在这里成为万千亡魂的一缕,更有甚者还可能搭上秦家满门。
“小姨,你哭了。”念笙摸着秦姝落脸上的泪痕,轻声道。
秦姝落抱紧了宋念笙,把头枕在了她肩上,控制不住哽咽道:“念笙,小姨……走不了了。”
再也走不了了。
她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萧洵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盛京城,可是送表姐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着上了马车,当马车出城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般,她以为她真的可以脱离这一切了。可是黑甲卫的马蹄声强劲而又有力地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黑甲卫一行人等了许久,久到沈陵川都想掀帘确认马车里的人是不是出事了,可里面偏偏传来了微弱的哭声。
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可他们都是练武之人。
“殿下,这……”沈陵川也有些怔然。
萧洵抿着唇,一身轻甲脊背挺直地坐在马背上,面色冷凝,一双眸子又黑又冷,谁都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没有出声。
车内,秦姝落从怀中掏出一朵白色的纸花,放在念笙手中,哑声道:“帮我戴上它吧。”
“小姨……”
第52章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清冷的光线透过竹林……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天已经彻底黑了。
月亮清冷的光线透过竹林枝桠的缝隙一缕缕地洒落在众人身上,地上。
沈陵川看着那马车都忍不住想,殿下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再拖下去,只怕今夜难以收场, 若是秦家姑娘愿意说两句好话,放软些身段, 怕是还能有救, 若是不愿……
可还不等他想好后路, 就见一只玉手在夜色之中缓缓将帘掀开,然后一朵娇弱又不起眼的白色纸花出现在眼前。紧接着, 他看见秦姝落从马车里出来,先是那张冷清的脸蛋,再是身子, 她一点一点地站直了, 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 身姿清瘦, 头上什么钗环都没有, 只有一朵弱不禁风的纸花。
“这是……”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一旁的冯春见了立马呵斥道:“大胆!”
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一身素服出现,更何况当今皇室并无国丧, 太子妃这是何意, 岂不是在诅咒皇家!
而秦姝落根本不在意他的呵斥,她只是看着那个骑在马背上, 一身轻甲, 眼眸锐利的男子,她淡声道:“放她们走。我跟你回去。”
赵如春等人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看着秦姝落一身白衣清冷的站在月色之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她是在为宋钰守孝。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几乎愕立当场。
世上竟会有这样深情的爱侣又会有这样悲情的故事,当初宋钰穿着婚服前来盛京赴死她是知道的,如今秦姝落又穿着丧服为他出城守孝。
如果……如果不是萧洵……她不敢想这会是一对多么恩爱的伴侣夫妻啊。
这一幕给她留下的震撼,不仅仅是美,更是精神上的叛逆和自由,以至于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她都难以忘怀。
萧洵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就在空气之中蔓延。如果沉默似水一般有实体的话,那几乎快要将在场所有的人都溺毙了。
冯春立在太子身旁,都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这秦家大小姐当真是大胆啊!便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能这样做啊!
萧洵看着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她身上破例,他明明知道她身上蹊跷不少,可他依旧纵着她,忍着她。
要不是他派人一直驻守秦家,暗中保护她,今日她临时起意忽然消失,他也未必能事先洞察。
可她呢?
一身素服,头戴丧花,她的眼眸为谁而悲伤?
去年初夏,她也是站在这竹林之中,那时她从天而降,就像山中精灵一般。他以为是天赐良缘,呵……
“天赐良缘。”萧洵呢喃了一声,自觉可笑。
“秦姝落。”
他终于开口了,这声音里含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唯一能让所有人都确定的便是萧洵动怒了。
“你亲手摘了头上这朵花,踩碎,我就当今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秦姝落与他四目相对,在过往的很多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可今天她说:“如果我不呢。”
萧洵笑了,仿佛在看什么不自量力的蝼蚁一般,他嗤道:“你在为他服丧。”
秦姝落抿唇。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南城的海寇原本一直是与防卫所对峙僵持不下,可偏偏宋钰来了。”
“海寇见他,便如见鲜肉,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块,以泄江城惨败之恨。他被一刀一刀捅杀,身上片片碎肉,皮肉不可遮蔽骨头。”
后面的故事,或许赵如春更清楚些。
那日她到南城,得知宋钰死讯之后便知要大事不好。
她花了好些时间,甚至搬出平南王府的名声压人这才知晓,原来南城将领招架不住这猛烈的攻势,便想出将计就计的法子,以宋钰为饵,故意设局。
让他先带一小队人马故作与大队伍离散诱海寇将领平成十四郎出营。
然后撑足三个时辰便可等到援军到来,一举将敌军歼灭。
可宋钰万万没想到,最后援军未来,等来的是南城将领乔束趁所有人不备,从后突袭,将海匪大营彻底捣毁,大伤其元气。
而他撑足五个时辰之后也被平成十四郎俘虏了。
十四郎与他多次交手,知他地位不低,原本想拿他换些好处,还能留他一命。
偏偏营地被毁,大势已去,他也不再幻想回防还能有东山再起之日,当下便恨出一股子劲儿来,把宋钰碎尸万段。
最后这仗是赢了,可宋钰和带领的人马全部战死。
南城将领立得头功,他说起此事之时,还洋洋得意道:“我这叫声东击西!这平成十四郎也不过如此!”
赵如春震惊不已,“你从头到尾就不曾想过宋钰会不会回来吗?也不曾告诉他后面的真实计划?”
乔束笑言:“若是告诉他了,他岂能轻易赴死?能演得这么真拖住平成十四郎?”
“可平南王不是让你保他性命无虞!”赵如春心惊道。
乔束听了,更是谄媚小声笑道:“姑娘,听话听音,你就让王爷放心吧,他的意思我都明白着呢。”
赵如春见他还一副得意不已的模样,瞬间明白,他怕是为了讨好平南王会错了意,更有甚者……可能父王就是这个意思?
乔束还道:“这人虽然死得惨烈了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可咱们也没亏待他,全都提请上奏,追封他们为烈士呢,也不算委屈了他们。”
赵如春听了只觉头脑发蒙,她不敢想阿落知道了实情之后会痛苦成什么模样。她更不敢把这里面的任何一句话告诉阿落……
这也是她后来一直害怕再见阿落,不敢似从前一般常常来看她的原因。
“他已经死得这般凄惨了。”萧洵恨声道:“你为他服丧,是想让他死后也永无宁日吗?”
她听着宋钰的死状,脑海中不断地想象出那一幕幕残忍的画面,她腹中一股恶心的感觉翻涌而出,猛地低头干呕了好几声,脑海中天旋地转的,险些从马车上跌落下去。
那朵丧花也在混乱之中从头顶滑落在了泥地里,被鞋底踩得细碎,早就消失不见。
“萧洵,你不得好死。”秦姝落咬着牙从喉间恨道。
萧洵揽着她,眸光狠辣又悲凉,“承你吉言。阿落,你要是真想我死,就别再搞这种惹怒我的小把戏了。你知道的,逞一时之快,只会让你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秦姝落脊背阵阵发寒。
如果说过去她还能把萧洵当做是一个恶人。
那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才彻底明白,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他只是一个恶心的拥有权势的欲望结合体。
而她如果想要反抗,就需要比他更强大的权势,而非如今这般任性妄为。
第53章他就在秦姝落愤恨又无力的目光之中,大手一挥,朗声道:“送宋夫人回乡
他就在秦姝落愤恨又无力的目光之中, 大手一挥,朗声道:“送宋夫人回乡!”
黑甲卫转身连成一排,将秦姝落和范南汐等人分割, 犹如一堵黑墙。
范南汐坐在马车之上,泪眼婆娑, 想说话却又碍于萧洵在场,不敢多言, 只是道:“阿落, 你多保重!”
“表姐!念笙!”秦姝落看着马车离开, 想再送一步都被萧洵拽着手腕给拉扯回来。
直到范南汐的马车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怒视萧洵, 哑声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萧洵轻笑道:“我甘之如饴。”
他在这夜晚之中就像是掌管生杀予夺大权的阎王,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清苦感。
秦姝落自知无法与他抗衡, 也瞧见了不远处的平南王一行人, 便想坐他们的马车回去。
却不想萧洵翻身上马, 越过她时直接把人拎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你干什么!”秦姝落斥道。
萧洵揽着她的腰, 把人按在怀里, 冷声道:“老实点。”
他自幼习武,力气大得很,一只手一揽一扣, 秦姝落便感觉身上像是被烙铁箍住了一般, 挣扎不得。
萧慎等人见没出大乱子,也松了口气。瞧着萧洵返程便让人退开, 让他先行。
“皇叔。”
“嗯。”萧慎看着他, 微叹了口气,嘱咐道, “下次不要这般鲁莽了。”
萧洵颔首,可眼眸却看向了平南王府的马车。
秦姝落心底也有一丝丝慌张,若不是她,也不会牵连到许姨。
许连夏面容淡漠,也看着萧洵,她到底年长几十岁,在这皇城之中什么样的鬼日子,什么样的烂人都见过了,一个萧洵还吓不住她。
只是她眸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厌恶,她不喜欢萧洵,这叔侄二人都一样的蛮横不讲理,让人恶心。
平南王妃可以不下马车,不行礼,但赵如春不行,她不得不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静,恭敬道:“见过太子,太子妃。”
萧洵充耳不闻,道:“皇婶,近来身子见好。”
许连夏微笑:“尚可。”
萧洵轻慢道:“瞧着是好很多了,否则这些日子怎会这般喜欢多管闲事起来。”
闻言,萧慎拧眉,“洵儿。”
许连夏莞尔一笑,“怎么比得过太子近日在京中的声名,听闻近来御史台屡屡上奏,想来是朝中不少大臣都有不满了。”
“夏夏!”萧慎又唤道,他声音虽大,却又不敢严厉,看着萧洵,老脸颇见为难,“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先行回府吧。”
萧洵冷哼一声,驾着马就要离去,却不想又忽的停下来,冷道:“皇婶这般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儿,倒不如想想自己的家事是否处理妥当,还是皇婶忘记了当年退婚之痛了。”
此言一出,许连夏脸色大变。
就连萧慎也面色乌黑,厉声道:“萧洵!”
话落,萧洵冷脸大喝一声,“驾!”直接带着秦姝落疾驰而去。
留下脸色各自难看的平南王夫妇。
秦姝落耳边风驰电掣,却依旧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的争吵声,“萧慎,你倒是有个好侄子。”
“夏夏,你听我说!”
“你听我解释!”
“……”
萧洵似乎也听见了,秦姝落被困在他怀中,听见很轻微的一道闷笑声。
她忍不住开口道:“你故意的。”
萧洵有些爽笑道:“是又如何。”
“卑鄙无耻,你拿这种事情戳平南王妃的痛处就不觉得下作么。”她破口大骂道。
“秦姝落,我下作?”萧洵右手缰绳一拽,骏马扬腿,立马就停了下来,秦姝落没抓紧缰绳,全靠萧洵臂膀的力量,险些掉下马去。
他一把箍住秦姝落的脖子,然后借机把人拎起来换了一个方向,扣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眸光锐利道:“想来你也知道平南王夫妇的故事。”
“阿落,你瞧,她与平南王冷战数十年,不也只能乖乖地当着这个平南王妃么。你以为靠她对你的那点怜悯之心,你就能从我手里挣扎出去么?”
他抚摸着秦姝落的鬓角,犹如毒蛇一般在她身上行走,秦姝落只觉后背汗毛直立。
“所以,乖巧些,别再做那些异想天开的美梦了。她逃不出这盛京城,你,也逃不掉。”他的话就像是恶魔之音一般,在秦姝落耳畔不断回响。
听得她忍不住恶心干呕,萧洵看着她煞白的脸蛋,抚摸着,忍不住想靠近些,再靠近些,他们的唇瓣分明只差毫厘。
秦姝落看着他靠近的姿态,就好像是毒蛇吐着蛇信子一步步试探往前,她用尽全力想要偏开,可是扣着她脖颈的手却越发用力,就好像要将她的脑袋都拧下来一样。
人是恶心的,唇也是冰冷膈应的。
她闭上眼,恨不得在心里默念佛经。诸天神佛,这一切都非她自愿,下辈子入地狱,可千万不能将她认作萧家妇。宋钰,你要是在天上瞧见了,这一切可都不作数。她心里数万次念道。
萧洵俯身,没有想象中的纠缠持久,而是蜻蜓点水一般,他缓缓松开手,看着月色下秦姝落姣好的面容,若不是这身衣裳是为了给那个男人戴孝,他还真想夸一声当真是冰清玉洁。
他抚摸着秦姝落的唇瓣,轻声道:“阿落,你认了吧。”
“我们忘记过去的一切,我会对你好的。”
比他还好。
要不是怕他发疯,秦姝落真想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唇擦烂,然后大骂他做梦,可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还死死地盯在她唇上,像是疯魔了一般,秦姝落忍着无尽的恶心才勉强逼着自己沉默下来。
他轻道:“阿落,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第54章默认?呵,要论可笑,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萧洵更可笑的人了。
默认?
呵, 要论可笑,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萧洵更可笑的人了。
秦姝落若非小命捏在他手里,又岂能这般乖乖听话。
她看着萧洵, 眸光中只有厌恶和不堪,连丝毫的怜悯都没有。
萧洵忍不住抬手将她的眼眸遮盖住, 她想要的是神仙眷侣,从来都不是怨偶。从前如此, 如今亦如是, 他一直觉得竹林相遇, 是上天给他和秦姝落的第二次机会,第一次在长春宫, 那时候他被仇恨蒙蔽了心,不曾抓住,可到底他们是命定的良缘, 否则上天怎么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轻声道:“阿落, 你别这样看着我。”
只要她看着他, 用那些怨恨厌恶的目光, 他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如果不是第一次错过了,可能现在他们就已经是一对恩爱夫妻,神仙眷侣了。
也就不会有宋钰什么事了, 更不会弄到如今这般死生相对的局面。
他不后悔对宋钰手下无情, 可他害怕看见秦姝落怨恨的目光,更害怕听见她的质问和责备, 他想不出除了威逼利诱, 还有什么方法能留下她。
无数次,他也想告诉自己, 不要再用那些狠话来伤害自己爱的人。
可是每每只要她提及宋钰,只要她为宋钰流泪而悲伤,他就做不到。
即便他上百次的告诉自己,他是这大庸的太子,将来的天下之主,可他还是会嫉妒……是的,他堂堂大庸朝的太子竟会嫉妒一个小小的六品指挥佥事。
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可他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他也想这双眼睛满含爱意和欣喜的看着自己,他也想听她唤一声洵哥哥,想听她说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我给你酿了梅子酒……
秦姝落不知道萧洵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是越发离奇了,这般遮盖住自己的眼睛又什么都不做,他到底想干什么?她琢磨不透,两人共骑一马又难受得厉害。她忍不住想稍稍往后挪一挪,又怕萧洵再次发疯,真要她小命。
可笑,死的人凭什么是她?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再也不会轻易言死,就算是要死,她也要带走萧洵,否则这世间岂不是太没有道理?凭什么好人不长命,又凭什么他们这些强拆有情人的恶人活得这么逍遥自在?
她伸出手忍不住想摸出怀中的那把匕首,那把曾经光彩夺目,如今满目残缺的匕首,她扬起手,月光下,地上相拥在一起的阴影之中忽然缓缓伸出一只手,手上高高举着匕首。
萧洵一心沉溺过往,将头抵在她的脖间,好似没有发现这一切般。
只要她刺下去……从今往后这世间就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也没有可以再禁锢住她了。
月色下,静谧无声。林间的风,夜晚的虫鸣似乎都在此刻静止了。
秦姝落认准了地方,就要用力。
“殿下!”
忽然一道疾呼声传来。
夜风好像一瞬间就开始流动了。
沈陵川领着黑甲卫疾驰而来,把整个林间和地面都震动得像是山崩地裂。
秦姝落险些手一抖,就划到了自己,好在是匕首落在了地上,稳稳地插在了马蹄旁边。
萧洵抬头,放下遮盖住秦姝落眼睛的手,看着她的眼眸,两人寂静无言,秦姝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喉间滚动了一下,呼吸在这一刻都快静止了,心跳快到她根本控制不住。
萧洵倒是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秦姝落的心漏跳一拍。
恰巧沈陵川等人已经走到近前,“殿下,太子妃,属下来迟了。”
萧洵依旧没理他,甚至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只是静静地盯着秦姝落。
秦姝落心有余悸,移开眸光,又不小心和沈陵川对上。
四目相对之际,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明明夜色那么黑,可她却敢百分百笃定,沈陵川一定看到了。
他看到了。
她甚至觉得,那一声“殿下”是他故意喊出来的。
秦姝落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她紧紧地握成拳,害怕叫人看出来她的异样。
然后强作冷静一般,淡声道:“给我一匹马,我自己骑回去。”
她的骑术实在算不得好,也就是勉强走走不会掉下来的程度,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和他们共处一地了。
否则她迟早会被他们吓死。
夜风拂过耳边的碎发,夏夜寒凉,秦姝落也倍感冷寂,呼吸都快停滞了,她也想象不出,方才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行刺太子的事情来……
不说秦家,她魏家几代忠烈,镇守边关,战死沙场……可她,她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秦姝落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二月寒潭之中。
她不敢想成了会如何,失败了又如何。
眼下又该如何。
萧洵看着她,她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
他喟叹一声,那一声叹息几乎是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萧洵无奈道:“给她一匹马吧。”
沈陵川应声:“是。”
他一挥手,身后的人便自己让出一匹马来,秦姝落翻身下马,可她腿软膝盖弯,整个人浑身无力,几乎是跌落下去的。
萧洵眸中划过一丝心疼,又觉得实在活该。
她上马时,一旁的侍卫想要帮忙,却被秦姝落拒绝了,她自己爬上去,动作狼狈不堪,可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这个地方的空气她再多呼吸一口心脏就要炸开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世上一定会有很多大逆不道之人,每每史书也写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手还是会颤抖,她的心脏还是会后怕,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颤。
她骑上马,顾不得踩没踩稳脚蹬就想飞奔而去,偏偏沈陵川一手抓住了她这匹马的缰绳,翻身下马,伸手握住秦姝落的绣鞋,然后把她的脚稳稳地放好在马镫里。
秦姝落呆滞在马背上。
又见他弯腰拔出了萧洵坐骑边上的匕首,将其擦干净,随即恭敬地交还给秦姝落,“太子妃的东西掉了。”
秦姝落几乎是两眼一黑,恨不得晕厥过去。
“下次别那么不小心了。”沈陵川虔诚道。
秦姝落看着那把匕首,只觉得好似催命符一般,左侧方那道近乎夺命的炙热的目光,她想忽视都难。
可这是她送给宋钰的礼物,也是宋钰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她不能不要。
秦姝落张了张嘴,唇瓣都在颤抖。
最后当着萧洵的面接过了那柄匕首,哑声道:“有劳。”
她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也顾不得自己骑术是好是坏,双腿夹紧马腹,狠狠一拍,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秦姝落的背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萧洵静静的看着,从始至终都未出一言。
沈陵川站在他身侧,也看着夜幕将秦姝落的背影掩盖,他低声道:“殿下吓着她了。”
萧洵忽然反手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沈陵川被打得头都偏了,唇间还溢出一股血腥味。
他吐出一口血泡沫,而后轻声道:“殿下对太子妃该是好些才行,否则西南盐案的结果出来,太子妃恐怕承受不住。”
“她已经……”
很苦了。
沈陵川垂眸呢喃道。声音里不免对她有了一丝怜悯。
萧洵磨着后槽牙,秦敬方巡查西南盐案消失一事迟早会瞒不住的,这也是他一直派人紧盯着秦家的另一个原因。
秦敬方如今到底是他的人,他没能护好自己的岳父,始终难辞其咎。
而且……据晏初回信,这次西南盐案恐怕牵扯的不仅是西南总督等人,怕是……还要牵扯到皇家。
西南一带,离滇西不远,那儿是二公主萧沅的驻地,牵扯到萧沅他就是再想彻查,恐怕也要留三分薄面。
一边是常年不见的二姐,另一边是……
萧洵的心口也似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
他眉间尽是郁结之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语气低沉,眸光阴寒道:“还没有秦敬方的下落吗?告诉晏初,不论死活,就算是尸体也要带回来。”
“是。”沈陵川铿锵有力地回道。
可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个人约莫是回不来了。
沈陵川敛眸。
秦敬方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官了。
这些年在京中不说做了多少政绩,至少他主管刑部之时,桩桩件件都是铁案,未曾见过什么冤假错案,连他父亲沈春同都赞不绝口。
只是近些年有些懈怠,常常推脱差事,偶有三司会审的大案之时,父亲会对他的做法略有微词。
可如今,沈陵川手指微微拢起,以秦敬方的身份和手腕,想要查出西南盐案里的猫腻恐怕不难,只是难就难在该如何脱身。
稍有处理不当,令皇家蒙羞,恐怕……
沈陵川抿唇,但愿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姝落一路疾驰,险些落马,好在是还会些许三脚猫的技法,一路平安回到了皇城。
她骑着马回到家,却见秦家完全不似往日一般灯火通明,而是一片漆黑,大门也紧闭着,毫无人气。
秦姝落心底咯噔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翻身下马,猛的拍门,“开门,开门!”
“我回来了,秦叔,孙伯,还不快开门!”
秦姝落呼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人出来,便只好自己猛的推开门,却见屋内依旧一片寂静。
她心底打鼓,今晨她出门的时候母亲还安慰她,让她安安稳稳地走,不必担心家中。
秦姝落自觉事情不对,直奔后院主屋。
却不想才走到中庭就看见了火光。
那是从祠堂传来的火光。
秦姝落拔腿就跑,好不容易赶到祠堂,只见魏粱雨的身体悬挂在房梁之下,身后是一条火龙,在把魏家列祖列宗所有的牌位都吞噬。
“不……不……”她颤声道。
“娘!娘!”
第55章“娘!母亲!母亲!你出来啊!”秦姝落在火光之外大声呼喊。“
“娘!母亲!母亲!你出来啊!”秦姝落在火光之外大声呼喊。
“来人啊, 有没有人啊,救火啊!”
可是整个秦家似是都被遣散了一般,她再怎么用力呼喊也叫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提起旁边的木桶,朝水缸里走去, 可是她提来的那点水儿,同魏家祠堂的大火比起来简直是螳臂当车。
秦姝落欲哭无泪, 魏梁雨的身躯悬挂在房梁之下, 也半点没有反应。
明明今早她还在母亲身旁醒来的, 可是此刻她却连靠近母亲的身旁都做不到,夜风吹过, 大火趁势增大,犹如飓风一般将祠堂甚至连着中庭和秦家一块儿席卷。
她眼睁睁地看着房梁倒塌,看着母亲模糊的躯体掉落下来, 彻底被火龙淹没。
秦姝落呆呆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水桶滚落在地上。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 风向似乎朝着这边来了。滚烫的火龙离秦姝落越来越近, 她麻木地站在原地, 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母亲为什么会忽然自戕,秦家的下人们都哪里去了, 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
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父亲还远在西南查案,若是他查案归京之后看见眼下的场景又会如何, 她该怎么面对父亲痛苦的目光。
火势越来越大, 周边的老百姓也跑出来查看情况了。
“诶,那是不是秦家啊?”
“是不是着火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里面还有人吗?”
“那儿是不是还站着一个人啊?”
“姑娘, 快出来啊!!危险!!”
身后的声音越发嘈杂,秦姝落呆滞在原地不动,她看着这明亮的火焰。
一滴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在这夜晚之中显得格外不起眼,可又那么滚烫,就像是溅落的鲜血一样。
从宋钰到母亲,再到不知何时归来的父亲,她看着他们一个个离自己而去,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她连和他们再见一面,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出趟门的功夫,家没了,就是顺道救了个人的事儿,自己的郎婿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有时候都想叩问上天,是否是她求神拜佛的时候心不够诚,所以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遭遇这样的变故,还是他们得了她的香火却术法不灵,让她一次又一次遭遇这样的苦难,如果是这样,他们有什么资格高坐佛堂?受世人敬仰。
秦姝落想不明白,她痴站在原地,火苗已经逐渐撩到了她的裙边。
身后传来了不同的声音。
“太子妃!”
“阿落!”
一道孤寂的身影站在火场之中,裙摆飞扬。
萧洵一下马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秦姝落!”
“秦姝落,你给我出来!”
他大声的呼喊着,想要冲进去救人,可是周围早就被人站满了,连他都挤不进去。
沈陵川见状也立马驱散人群,指挥黑甲卫救火。
“秦姝落!你出来!”萧洵好不容易挤进来,他心急如焚地唤道,“你出来,我再也不逼你了!出来啊!”
“想想你的父亲,你父亲还远在西南没回来!”
“你表姐!”
“宋家人!你想想他们!”
“秦姝落!”
听着这混乱又嘈杂的声音,秦姝落扯了扯嘴角,她自始至终呆立未动,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着这烈火乘着风将她吞没。
她想,人这一生就应该活在十六岁那年为止好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被萧洵侮辱,也不曾被京中世家贵女嘲笑,更不曾拖累父亲母亲被人戳脊梁骨。那时候宋钰也没有死,他还是最骄傲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会看着自己说:“你就是阿落妹妹吧。”
表姐也不似如今这般每日惶恐不安,她还会带自己去抓门口的知了。
那时候……那时候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认识萧洵。
他们不曾见过,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痛苦了。
太痛苦了。
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自她遇见萧洵起,这辈子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
一件都没有。
他就像是一个瘟神一样,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恩将仇报的人,她在这些岁月里,无数次幻想过,如果那天在小竹林,她没有抄近道就好了,如果那天在小竹林她没有出手救人,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罢了。
都罢了。
人生自古如是。
秦姝落感受着滚烫的火焰,她想,终于啊,这一切快要结束了。
她熬得实在是太痛苦了。
大火熊熊燃烧,房屋在人们的眼中坍塌,魏家祠堂彻底毁于一旦,房梁倒下,火花木板四溅,眼看着一块巨大的断木从房梁上短折而下,飞溅开来,就要砸到秦姝落身上。
只这一下,她就要彻底和火场融为一体了。
“嘭——”
一声巨响。
秦姝落的手臂上已经感受到了火焰的威力。
她已然是站在火场的最中心了。
可是此刻背后巨大的疼痛传来,她不得不睁开眼回头看。
萧洵将人压在身下,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殿下!”
他身上是巨大的实木,这里是祠堂,是存放魏家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用的都是最好的楠木,木质极其坚硬又沉重,可想其分量。
萧洵低咳一声,然后尽可能地将她遮蔽在怀中,哑声说:“阿落,别怕。”
秦姝落的心颤动了一瞬。
她眼眶一片通红,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可她闻到了萧洵身上的血腥味。
秦姝落愣愣地睁着眼睛,因着萧洵的遮盖,她看不到别的东西,只能凭借肌肤感受着火场的热度。
沈陵川等人见状,也不得不加快速度救火,然后带着黑甲卫冲进了火场,好几个人一道才勉强将萧洵身上的巨木挪开。
“殿下!”
萧洵见火势终于控制住了,唇瓣轻颤了两下,还未能开口,两眼一黑就彻底晕厥过去了。
秦姝落也被黑甲卫扶起来,她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将萧洵抬走救治。
整个人从始至终都是呆愣在原地的。
“姑娘,你手上的伤口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耳边传来一道温和又慈祥的老者声音,秦姝落怔怔地回头,只见是一个和蔼的老奶奶,正握着她的手,在包扎手上狰狞的伤口。
老人家叹息道:“这手怕不是要留疤了,哎,可惜了。”
秦姝落眸光模糊,泪眼婆娑,她哑着嗓子,神情恍惚,喃喃道:“可惜吗?”
老人家回道:“怎么会不可惜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老人家抖着手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宽慰道,“瞧瞧,多漂亮的姑娘,多好的年纪,以后可别想不开了。”
秦姝落看着手上有些陈旧的帕子。
漂亮……年华……父母……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了……
秦姝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痴坐在房中,房门已经落锁。
手上的伤口早就被重新包扎过了,还涂抹了药膏,可她丝毫感觉都没有,只依稀记得那条老旧的帕子不知道哪里去了。
今夜偌大的太子府灯火通明。
窗外来来去去的人影在明纸上忽明忽暗地留下倒影。
恍惚间秦姝落好像又回到了新婚那夜。
所有的人都在围城之外,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其中,然后等待着结果的宣判。
她不知道萧洵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他这般执着地救她是为何。
她缓缓的蹲下身,倚靠着床脚坐着,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儿,抱着膝盖,下巴枕在膝盖上。
这个夜晚是这样的漫长,又是这么的让人煎熬。
烛火摇曳,带走了时间却没有带走人的焦虑和痛苦。
秦姝落眸光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寂静是这夜晚所有的声音。
第56章秦姝落也不知道等了究竟有多久,久到她浑身冰冷,双腿麻木,久到她眼神
秦姝落也不知道等了究竟有多久, 久到她浑身冰冷,双腿麻木,久到她眼神发怔, 久到碧书都被找回了太子府,站在她面前, 她还在头脑发蒙的状态之中。
“姑娘。”碧书端来洗脸水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在秦姝落面前蹲下。
昨日, 秦姝落想要随表小姐一道离开盛京城之时, 为了掩人耳目, 便让她二人留在了秦家。
可后来……谁知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秦姝落看着她二人,眼神痴痴怔怔, 良久才道:“你们怎么来了?”
碧书勉强搀扶着秦姝落坐下来,然后贴心地给她揉按着膝盖和小腿,她看着秦姝落被烧得满目疮痍的手背, 不禁眼眶一红, 泪珠就落了下来。
她哽咽着解释道:“姑娘走了之后, 夫人就把秦家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在了一块儿, 然后归还奴契, 发遣散费,将所有人都遣散了,谁来求情都不行, 就连柳妈也被赶走了, 更不许任何人在京中久留。”
“你知道的,奴婢早就是无家可归之人。”碧书抹了抹泪, “离了秦家, 奴婢根本无处可去。”
于是乎,她拿了遣散费和奴契就一直在秦家不远处逗留, 想着也许有朝一日,姑娘回来了,她或许就有机会求姑娘开恩,再把她买回去。
可她没想到,她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秦家便起了大火,夫人葬身火海,小姐也受了伤,她一直在秦家附近徘徊,想着哪怕是最后尽一把力为夫人收尸也好,可是黑甲卫一直将秦家宅院团团围困,死守周围,一只苍蝇都不肯放过,还险些将她当有心之人给抓了起来。
要不是领头的郑首领见过她几回,她不是都要被当成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