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李燕庸发疯
这一幕刺痛了李燕庸。
他向来是个克己复礼的人,哪怕少年时,头次面见圣上,也全然冷静。
生来就似是没有情绪一般,没人会挑起他的情绪。波动一点,怕都不成。
可如今,在蔺照雪坐在宴席里推杯换盏,笑着时不时回应着和李总恒的相处时——
蔺照雪却突然发现,眼前宴席里昏黄的灯火,被一个高大的素色修长身体死死挡住。
她的视线里陷入一片黑暗。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蔺照雪的手腕便被死死地抓住,分毫都动弹不得。
她被一股特别大,并且不容拒绝的力气猛得一带——
腰身就这么轻松提起来,恍然到衣袍都打翻了金杯。
蔺照雪不得不抬头,
却正对上李燕庸冷幽如深泉的眼睛。
此时,这双常年冷静的眸子,却酝酿着深沉的幽黑。
他当众抓着蔺照雪的手腕,死死不放,压根没顾忌什么礼义廉耻。
蔺照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燕庸。
随后,李燕庸直接拉着她往宴厅外走去。
宴会很大,都忙着相互结交。
对于李燕庸这神经兮兮的举动,暂时没人看见。
蔺照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懵了一瞬:“李燕庸,你疯了?”
惊慌之下,就眼疾手快要去喊和兖王交谈的李总恒。
可李燕庸却只是扣着她的手腕,淡声提醒:
“你可以喊。”
“到时候让宴会的人都瞧见侄子和叔父的新妇在一起,看看明天会传成什么样。”
就这么一句话——
他的声音极其平静,却快狠准,精确地捏住了蔺照雪的命门。
蔺照雪现在外头的身份是为人妇,现在和一个外男拉拉扯扯——
要真被人瞧见了,李燕庸官大,顶了天被说一句风流,后人又会歌颂他的功绩。
但她不一样。
蔺照雪要喊人的声音,就这么被他一句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被拽的这一路,蔺照雪跌跌撞撞。
为了挣脱,拿尖指甲去挠他、拿拳头去打他、拿巴掌拍他。
甚至等出了宴会厅,人稀疏了,没人看见的地方,她都要拿牙口去咬。总之身上能用的物件都用遍了。
可他的力气就是特别大,像尊定在泥土地里的佛像,任凭风吹雨打,却一点都不带松动。
最后,在一处寂静的后山。
杂草丛丛,廖无人烟,绝对不会有人找到,也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李燕庸才算是停下快得吓人的步子。
他冷着眉眼,恹恹地松开手。没有什么温柔,甚至还带着点没好气。
蔺照雪被他甩在跟前,整个人都差点没站稳。
晃了晃,努力稳住身子,这才得以喘息。
站稳的第一瞬间,蔺照雪就是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人——
嗯。
四周保准没人了。
这个地方隐蔽到鬼都不会踏足。
李燕庸冷眼睥睨着她的环顾,抱胸,说:“不用看了,这个地方没人,谁都找不来。”
“和李总恒的事,说给我听。”
蔺照雪正揉着手腕。
闻言,抬眼,面如明镜地看他,没有半分遮掩:
“你不是都看到了?就是你认为的那样。”
她很敞亮。
李燕庸冷嗤:
“我认为的那样?”
“我认为,我们夫妻才是至亲,他是什么,你用来气我的工具?”
蔺照雪懒得和他争吵,面色微冷:
“随你怎么想。”
“问完了?问完了,我就走了。”
李燕庸却根本没有放蔺照雪走的意思。
他把她逼退在一个特别小的空间,蔺照雪跌坐在草垛上,让她根本没法子离开:
“别继续闹了,不论你和李总恒的关系到底如何,和我回去。”
李燕庸如今都不叫李总恒叔父了,反而是直呼其名。
今日发生这种事,他早就不想着什么礼教了。
蔺照雪根本没想到以前对什么都冷淡的李燕庸,今日会这般死缠烂打。
她看着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告诉他现实:“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
闻言,李燕庸面上仍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却没了什么儒雅。
死死握住她的肩膀。
一个向来看得开,从来不屑于死缠烂打的高官,此刻却不耐烦地下意识说出一句心里话:
“那又如何?”
“你只要活着,就属于我。”
他的掌心笼着她,随手贴在她的身上,熟稔得像二人还是亲密夫妻。
蔺照雪只剩下无力。
以往最喜欢吵的人,此刻早就没了吵的心思。
李燕庸看着她这幅心神俱疲的模样,理智才算是回笼一二。
看到他,便是无力,谈起李总恒,便是笑靥如花吗?
他沉沉盯着蔺照雪,看着她这幅灰败麻木的模样。
理智、教养,还有他都没意识到的心疼,战胜了铺天盖地的郁闷和火气。
他深吸口气。
过会,紧紧抓着蔺照雪肩膀的手,力气渐消。
他阖了阖眼,最终还是克制地转过身。
“抱歉,我的错。”
他又恢复了那个陌上君子的平静模样
最后只嗓音平淡地留下了一句:
“今夜你乏了,好好休息。”
蔺照雪只是沉默。
*
玉兰虽然鲜少说话,生来木讷。
但实在秀外慧中,什么都听蔺照雪的。
蔺照雪舍不得她,但她并不想做不通情达理的人。
在李府孤立无援的那段日子,亲近的人都没了,没有人手,才需要麻烦下玉兰。
等稳定下来,便不继续麻烦玉兰了。
现在爹娘和她之间的问题已经说通,蔺照雪也就放心去麻烦爹娘,让爹娘帮忙把五年前她身边的一些得力丫头拨回给她。
可在她给玉兰银钱铺子、要放她走的时候——
玉兰又说不走。
蔺照雪奇怪。
玉兰不是每日晚上要照看孩子?事多如牛毛,怎么如今又不走了?
蔺照雪一直以为她早早就成婚了。
玉兰却改口说,孩子只是哥哥家的,她帮着照看一段时间而已。
也是,玉兰的打扮也不像成婚的。
玉兰的年纪已经算不得小了,正是嫁人的时候。
蔺照雪就怕她意气用事,耽误了自己。
玉兰却说,要让她嫁给别人,追随别人,她受不了。
若是成婚便为相许终生,那她觉着姑娘才是那个可靠的人,她要嫁也是嫁给姑娘。
蔺照雪虽然对于这段说法惊了一二,但最后还是被她打动。
玉兰,一直坚定站在她这边。
她向来不会强人所难。
既然这是玉兰自己的意思,愿意留在她身边,她特别支持,自然乐得开怀。
只是对玉兰现在不去府外,全天都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举动感到有些奇怪罢了。
她有点太紧张她了。
*
李燕庸回了府邸。
看似,他已经恢复往常无波无澜的模样。
可李燕庸做到这个位置上,向来生性多疑,脑子也转得快,想得多。
他只是表面上不显于色。
但心里,却有了一个怀疑。
他想到了蔺照雪死活不让打开的箱子。
为什么不让他看?
蔺照雪又有什么秘密,是他这个枕边人都不能知道的?
哪怕很清楚蔺照雪的为人,但按照李燕庸的处事风格,他心中有了疑问,便会查清楚,他并不会留没有利益的情面。
一个想法,在李燕庸脑海里展现。
李总恒和蔺照雪,今日在宴席上亲密成那般模样,互相身体上的熟悉,明显是早就认识的。
他和蔺照雪分开不过一年,他们不可能会做到这么亲密。
那么,箱子里面,装着的物件。
和李总恒的情书?
李燕庸曾经在搬箱子的时候,察觉里面是信件。
蔺照雪又是个爱写点东西的人。
书信,可以排苦思,自然也可以寄情思。
呵。
除了这个可能外,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给他瞧的?
李燕庸很快就让人把蔺照雪一直心有余悸的箱子,给搬了出来,搬到他书房里。
李燕庸答应过蔺照雪,李燕庸也是个端方君子,这毋庸置疑。
但今日,他就是不想再要什么君子风度,忘了什么诚信守诺。
他没有任何得犹豫,直接三两下撬开了锁,“嚯然”一声,把箱子打开。
第32章 第32章火灾救他的人
箱子打开。
李燕庸的视线移到箱子里。
箱子是牡丹纹的,个头有茶酒桌那般大,里面乘着的物件也多。
放在最上头的,是头灯。
获取时间,是在去年元宵灯会,他斥责蔺照雪不顾丁焕花自尊,于是剩蔺照雪一人时,蔺照雪独自赢来的。
头灯下,是一堆密密麻麻的信。
信件多,却被蔺照雪叠得很齐整,还有木板相隔,防止凌乱。
蔺照雪向来心细如发,被照顾这些年的李燕庸最清楚。
果然是信。
他随手把头灯扔在书案边,注意力全在底下的信件上。
这时候,李燕庸的脸色很差,眉头皱得从来没有这么紧过,手臂的青筋也略略凸显。
后,面对这信件,面对心中的猜测——
他一个从来不会犹豫的务实之人,现下竟然也被情绪所扰。
他合了合眼,微不可察地绷紧气息。
最后,还是随手抽了封中间的信纸。
拆开。
碧云春树的纸,娟秀地写着簪花小楷,明显蔺照雪的风格。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字迹,多少年的朝廷文章经验,让他几个呼吸间,便看完了这信的内容。
没有什么通奸的内容。
甚至,是全关于他的,关于李府的。
看到内容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李燕庸本来该恢复闲庭信步的模样。
可此时,他却没有分毫松开眉头的意思。
甚至蹙得更紧。
因为信里,写的是她在李府的事。
李燕庸突然发现。
她在李府的处境,和李燕庸了解到的她在李府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比如手里拿着的这封信,写的是蔺照雪和李燕庸曾经吵架的事。
在李燕庸的视角:
她垂泪,诉苦。
可李燕庸并不理解她苦在哪。
她在世家府里过着宗妇的日子,还大权在握,夫君还是炙手可热的新贵,是嫡长子。
有什么可闹的?
又有什么可苦闷的?
所以,他以为是她借题发作想要闹脾气,博关注不懂事,所以心下烦躁。
他只以为是女儿家闹脾气。
李燕庸那时候才从灾民那赶回京城,见过了太多饿肚子的饿殍,所以完全共情不了蔺照雪,只冷冷警告她:
不得已的事很多,你的日子好得太多,别不知足。
可这封信里,她那边的视角却是:
婆母生着重病,李燕庸去赈灾不在京城,他树大招风,保不准要被参一本。
李燕庸不在府里,她身为管家娘子,必须守好李府,独当一面。
除了应付一天天来府里探听消息的人,卖消息的丫头小厮——
舅父还趁着李燕庸不在,整日找茬子。
为了让府里安定,她不是要防止被舅父把事闹大波及李燕庸,主动去跪祠堂,便是拿自己嫁妆去填李府的账。
蔺照雪当时还挺着个大肚子,心力交瘁。
因为精疲力尽,差点滑胎,瘦了一大圈。
差点滑胎,崩溃大哭的那日——
李燕庸这个主心骨,撑着蔺照雪坚持的念头,总算回来了。
她心下一松,想和自己的夫君诉苦。
但他却只是斥责她,说她不知足。
李燕庸心中狠狠一震。
他恍然。
他盯着她的字迹。
他似是才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燕庸开始一封封地把所有的信全都拆开。
时间长到,蜡油都滴干了,他的指尖都变得极为干燥。
可眼睛却一眨不眨,只认真专注地看着信:
有蔺照雪爱屋及乌,亲力亲为伺候他重病母亲的事。
有蔺照雪执掌中馈,和各个心怀叵测的亲戚斗智斗勇,心力交瘁的事。
有蔺照雪为他含辛茹苦诞下独子,难产落下病根,外加孕期不被丈夫重视,却也都没叫过一点苦。
甚至把他对儿子的那份忽视和亏欠,一起补给了儿子,怕他和儿子生疏,长大儿子恨他。
里面是蔺照雪的苦难。
是李燕庸从未涉足却都有参与的地方。
后宅的事,多如牛毛。
蔺照雪却没让他担心过。
蔺照雪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多事的人。
相反,真正的蔺照雪,和李燕庸记忆中的她不同。
她是个最悉心,最能忍痛,从来不给他添麻烦的人。
她处处为他考虑。
所求的,不过是个夫君的关心。
她做的事,早早就超过了妻子这个身份所应该做的事。
可他呢?
却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
他只照着传统婚姻,男主外女主内,按部就班地进行婚姻。
从没有用过心,看到她的付出和想法。
她所求的是两同心。
想要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共扶持白头。
想要的是以爱为基础的婚姻。
他所求的是务实。
他在前朝打拼,给她安稳日子,她做个后宅妇,安分守己就行。
想要的是以生活为基础的婚姻。
这就是两个人之间存在着的问题。
也是为什么蔺照雪改了脾气,两个人最终还是会闹掰的原因。
蔺照雪改了,但李燕庸,自始至终都没有改过。
婚姻向来不只是女人去妥协,而是两个人都得改。
李燕庸突然发现,蔺照雪所求的以爱为基础的婚姻,李总恒恰好就有。
他想起了蔺照雪和李总恒在宴席上的恬淡温馨,胜蜜糖甜,李总恒体谅她。
又想起相同的场景,蔺照雪在他面前,却只有争吵,不被理解的苦闷。
甚至纠缠多年,最后只能无奈给他留下的一句话:
我可能不适合婚姻吧。
她到了最后,说自己不适合婚姻,也不愿意说是他的错。
他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对她是否婚外情的怀疑。
直到李燕庸翻到了最后一封信。
这封信,是箱子里面最崭新的一封,是时间距离最短的。
时间在五年前,也就是蔺照雪死前,勉强还能提起笔的时候。
她写下的最后一封绝笔信。
李燕庸读完了这封绝笔信。
却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
又要再看一遍。
到了最后,他几乎把每个字都嚼烂了。
紧紧攥着信纸的手,遽然松了力气。
不是丁焕花救下的他吗?
这封信讲述的事,是他和蔺照雪因为丁焕花的事,正在冷战的时候。
而蔺照雪不想冷战了,所以主动去寻了李燕庸,想要主动破冰。
是她,撞上了他被陷害,被打晕在了桌角下,被火灾困住的场面。
李燕庸知道那日的火有多大,浓烟滚滚,四处只有烈火和断壁残垣的砸落的刺耳声音。
只模糊着,记得一个娇小瘦弱的影子,背着他,出了火灾。
他再睁眼。
只看到一脸忧切的丁焕花,关切地望着他,脸上抹了厚厚的灰。
他以为,是她背他出来的。
他还在想,丁焕花看似柔弱卑劣的性子,实则有股韧劲。
这是他所欣赏的,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以为舅父歹竹出好笋。
所以,他答应娶丁焕花做续弦,答应舅父的请求,给丁焕花求得丞相府干女儿的身份。
因为他一直亏欠她。
所以,他总是下意识关心丁焕花,怕她因火灾亏损的身体,一不注意,出了问题。
因为他很清楚和丁焕花的关系纯正,只是因为恩情,所以怕蔺照雪吃飞醋,所以在蔺照雪面前,总是护着丁焕花。
只为了个假冒功劳的人,委屈了蔺照雪。
不想。
是蔺照雪。
是她的恩情。
甚至——
蔺照雪为了救他,本身就病入膏肓的人,直接病倒了。
这也是蔺照雪五年前离世的直接原因。
他不知道该怎么想象,那日她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大力气,背着他一个比她高整整半个头的成年男人,越过断壁残垣,把他生生背出了火场。
他记得,在床榻上时,他抱着她,她是那么瘦弱,腰身仿佛一捏就会折断。
他根本不敢再用力。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李燕庸向来端正的身影,此刻却略显颓废地愣着神。
运筹帷幄的眼睛里,竟然也多了点茫然。
他坐在高凳上,半靠在背靠上,遍地都是写满字迹的信纸。
而身侧,被蔺照雪彻底封存在箱子里的头灯,没了火光,灰蒙蒙的。
绚丽多姿的彩绸,也都被捆起来,在李燕庸的书案上静静躺着。
只剩下冷了的茶圈还在晃动。
*
李燕庸执拗地去找蔺照雪。
他的动作很快。
他说:“我都知道了。”
蔺照雪如今面对李燕庸,脸上也只有走过这一遭,雨后天晴的恬静。
她诚恳地说:
“我眼光不错,我也敢想敢做,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勇敢努力地追了你很久。”
“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就像我喜爱你,就果断追逐你一样。”
“如今,我说放弃了,也真的放弃了。”
年少夫妻,最了解对方了。
他突然明白,他在蔺照雪这,不可能了。
她真的放手
了。
针针刺心。
等第一次意识到他真的要失去蔺照雪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后悔了。
他从来都把蔺照雪当成一个亲人,把她当成一个不会离开的人。
因为太过熟悉,从来没想过去维系,去想过她会离开。
他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不甘。
可无奈,如今已经太久了,久到足够一个人忘记。
她已经能做到坦然迈进下一个阶段了。
他困惑,他想。
她怎么能放手得那么坦荡。
李燕庸死水一般循规蹈矩的人生中,是第一次见蔺照雪这样,如此热烈坦荡、敢爱敢恨,只为自己活的人。
当初联姻的那些娘子,画像摆在李燕庸面前,让他选。
李燕庸公务事忙,看一眼都懒得瞧,只让爹娘帮瞧便好。
只有蔺照雪,为了让两个人成亲,跑来他值房死缠烂打。
明明打扰了他办公,按理来说,他应该直接烦了她,并清楚这种人嫁进府里会不安生,狠狠拒绝她。
但他呢?
不但没拒绝,还来母亲面前,装作不经意拿了蔺照雪的画像。
他说:“就她吧。”
一直只把心思放在公务上的人,头次给公务之外的人分了心思。
即便知道她是个大麻烦,她不适合自己。
他还是选了她,做夫人。
又怎么会不喜欢。
*
真实生活里,事情说明白了,双方不会纠缠了。
没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
蔺照雪在备嫁,而李燕庸,也和丁焕花继续安稳过日子。
丁焕花虽也被李燕庸冷了一阵。
可夫妻哪有一直冷淡的。
丁焕花主动破冰,邀约李燕庸去逛七夕。
他沉吟片刻,最终点了头。
第33章 反转丁焕花的下场
花朝节,蔺照雪和李总恒并肩而行,来到长街上。
她想要去吃糕点。
蔺照雪最喜欢吃糕点,借着今日这花朝节,当即就挥挥手,指着糕点铺,指挥李总恒去买芡实糕。
可在门口等的时候——
她突然瞧见了一对老熟人。
是李燕庸和丁焕花。
他们也在这糕点铺子前面,估摸着也要买糕点。
蔺照雪并不想过多纠缠,于是立马隐匿身形,压低了帏帽。
但似乎是冤家路窄。
李燕庸没有发现蔺照雪,但丁焕花却不经意间,瞧见了蔺照雪。
不知是出于宣示主权,还是单纯地想炫耀一波李燕庸对她的特殊和关爱。
丁焕花笑盈盈地来到李燕庸跟前,软下声音,指着面前的糕点铺,道:
“我记得姐姐最喜欢吃这家铺子的糕点了。”
她在上次灯会的时候观察到,蔺照雪买了挺多这家糕点的。
丁焕花以为,李燕庸对蔺照雪根本没有丝毫的关心。
所以不会知道蔺照雪的喜好。
她想借此膈应一下蔺照雪。
听到话头扯到她身上,蔺照雪叹息。
她早就不想掺和了。
可无奈她和李燕庸的生活重合度太高,才总是碰见。
她一听又是关于自己的事,直接没有犹豫地离开,回了自己的马车。
蔺照雪不会继续黏糊,说断就断。
可在丁焕花落下这话——
李燕庸却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话:
“我也记得,她向来喜欢吃糕点。尤其是硬的,有劲的,比如花娘子家的芡实糕。哦对,花娘子家的绿豆糕是粉块的,也偏硬,她也喜欢,以前总让我在下直的时候,给她买两包带回去。”
“可我是命官,没时间给她胡闹。便总是托下人给她带,她还说我带的不一样,我并不理解,明明味道都一样,谁带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一句谴责的话,可李燕庸的眼睛却分外温柔,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罕见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和她才成婚那些年,她就总趴在我的书案旁陪着我办公,手边摆着一盘花娘子家的糕点,一壶雪茶。因为我批公文的时间太久,她还总是吃多了,撑得半夜里肚子都难受,脸都憋红了。”
“我斥责她。但其实我觉着很可爱,可能,还有点心疼,可我又必须得让她长记性,想让她爱惜点自己的身子。所以等她睡着了,常常左手给她揉肚子,右手批阅公文。”
李燕庸如数家珍地诉说着蔺照雪的喜好。
没有一点他表面显露出的,对蔺照雪的冷淡。
他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往日若清池一般幽静淡漠的眼睛,竟然也变得固执。
还夹杂着诸多怀念。
丁焕花懵了。
曾经,李燕庸对她的关切,让丁焕花以为李燕庸真的爱上她了,无关恩情,所以才敢在今日任性。
可今日,她听到李燕庸对蔺照雪的极度熟悉,熟悉到她喜欢吃什么口味、软硬、店家都明白。
这狠狠打了丁焕花的脸。
这份熟稔,是丁焕花和李燕庸认识这些年来,从来都没得到的。
她这时候才突然有了个念头:
李燕庸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把她当外人。
所以,才能保持相敬如宾,从来不和她吵架。
敬意爱护,也可以不是喜欢,只是因为他亏欠她。
这让丁焕花慌乱,让她急躁。
她看着完全不顺着她意思,反而对蔺照雪的喜好如数家珍的李燕庸,气急,打断了他的话,还阴阳怪气道:
“夫君,您既然对蔺照雪的喜好如此熟悉,不如就去面前这糕点铺,买糕点给她吧。”
她的本意,是想让李燕庸哄她,让他止住话头。告诉李燕庸,她生气了。
结果李燕庸认可了她的说法。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哄她。
甚至他还认真地点了点头,似是找到了什么新大陆。
头也不回地去买了。
丁焕花彻底坐不住了。
李燕庸虽然最近冷着她,但他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能够在府里随意出入,甚至能给他送汤。
每日送过去的汤,还都是空的。
(这让丁焕花以为,李燕庸并没有真的想和她闹掰。)
可也因此,丁焕花这些日子,能清楚地感知到李燕庸的心不在焉。
他总看着蔺照雪的物件,愣愣看好久。
明明李燕庸向来是最珍惜时间的人。
甚至,把曾经收起来的蔺照雪的画像,也都摆回来了,直晃晃地放在他的书房里。
面对李燕庸的举动,丁焕花这些日子,已经忍了很久了。
她一直在逃避。
可今日,李燕庸的话和行为,让她不得不正视一个事是:
李燕庸根本忘不了蔺照雪。
他也从来都没忘记过蔺照雪。
他一直都爱着蔺照雪。
思及此,一向以柔弱的面目示人的丁焕花,突然就装不下去了。
她气得追上魔怔一般的李燕庸,拦到他跟前,恨恨地道:
“你买了又给谁吃?!她早就走了,你清醒点吧李燕庸!!”
就这么一句话。
把陷入自己回忆的李燕庸,给打醒了。
他原本失焦的眸子,在丁焕花尖利刺耳的声音刺激下,渐渐变得很清醒。
他似是猛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过了好久。
他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和稳重。
再看向丁焕花的眼神,变得极度冷漠。
很像冷血动物的眼睛,没有丝毫情绪。
丁焕花被这
眼神震得,后退了一步。
李燕庸没有理会丁焕花的质问,根本没打算费心思解释,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她。
后,转过身,朝着西边走去。
丁焕花咬了咬牙。
踌躇片刻,最后还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只是,越走越偏。
等丁焕花发现前面是什么的时候,李燕庸停下了脚步,他的手下,已经把她拖进了破庙。
丁焕花被绑住了手脚,被李燕庸的手下随手压制在了草垛里,衣着发丝,全都在挣扎中凌乱。
而李燕庸,仍旧是那副素色衣袍,站得笔直,在破庙里,却像是小菩萨。
他没有情绪波动地,俯视着丁焕花这幅凄惨的模样。
丁焕花变得紧张。
破庙阴森恐怖,在场冷冰冰的每个人,都绷着脸看她,特别吓人。
她颤抖着声音,问:
“夫,夫君,把我带来这做什么?”
李燕庸道:“你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丁焕花想到了什么,纤弱的脖颈吞了吞口水,但还是尽力稳住声音道:
“夫君,焕花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您若不信,我可以以死明志……”
李燕庸却突然上前,掐住了她的脖颈。
是那种夹着肉,让人窒息的掐法,游走在生死边缘生不如死,残酷冷漠。
他声音平静,打断了她的假话:
“认清点现实,我没空和你打哑谜。”
他直接说:“除了冒领救命恩情,你还做过其他的吗?谁是同谋?”
“把所有你知道的事,给我讲明白,所有细节都需要。”
“不若。”
李燕庸给她瞧了瞧刑具,“肉身上,你和你父亲,都可以受着。”
又随手给她指了指趴在神龛下的乞丐:
“贞洁上,你可以受着他。”
“说。”
“你没有选择。”
李燕庸掐着她脖子的力气更大了些。
丁焕花面容憋红,呼吸已经不顺畅。
在即将到达崩溃时——
求生的欲望,让她急忙点点头。
李燕庸的眼神没有凶狠。
但那股血腥和过年混迹朝廷的狠厉果决,不怒自威。
让受惯了李燕庸温柔的丁焕花,头次直观感受到,李燕庸为何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高官权贵。
见丁焕花答应,李燕庸才算松了力气。
她发丝垂在下颚,大口呼吸。
丁焕花大脑充血,心里只有浓重的不甘。
她并没有立刻回李燕庸的问题,而是抬眼,问:
“不可能,你不可能对我没有一丝心软。”
“那不然,为何这些日子,我送给你的汤,你都喝了?明明你不缺。”
“还有,你在得知真相后,对我也只是冷漠,甚至不限制我自由,甚至今天答应我的邀约……”
李燕庸只冷静道:
“汤倒给持心的狗了,所以空了。”
丁焕花的念念有词,被打断。
李燕庸:
“知道我为什么这两个月,忍你那么久吗?”
“就是为了处理和离的事,要快点和离,要稳住你们父女,防止你们有别的风吹草动。”
丁焕花愣住。
李燕庸:
“况且,今天,就算你不邀约,我也会主动邀约你。”
丁焕花怔怔问:
“是因为和离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今日您才答应邀约,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严刑拷打我?”
这是事实。
李燕庸已经不耐烦了:“快说。”
他随意招招手:“持心,你来。”
丁焕花的嘴最开始很死。
但身上受了些逼问的手段后,她带着点恨意,带着点疯狂,还带着点对求生的欲望。
总之抱着所有人都完了的态度,一股脑全说了。
五听过后,李燕庸确认丁焕花没有什么还藏着掖着的了。
他让压着丁焕花的人松开。
丁焕花松了口气。
她以为没事了。
但李燕庸并没有给她松绑,就带着人离开了。
丁焕花心里浮现起了不好的预感。
李燕庸逼供她的地方是破庙,往往会有一些流浪的乞丐在这。
身处破庙的男乞丐的命运,无非是继续当乞丐。
可被抛在这的女人,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被来这碰碰运气的牙婆绑船上,都算好的。
可要遇到流浪的男人,一个,两个……
她的名声没了,怎么见人?只能去死!
不,怕是生不如死!
丁焕花不敢去想。
恐惧充斥着她。
她慌乱又惊恐地问:“夫君,夫君是要把我舍在这吗?!”
闻言,李燕庸的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丁焕花彻底慌了。
环顾四周,手脚捆得死死的。
她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眼前一黑。
在破庙的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她哭着说:“爹,爹您来救我,我要找我父亲,父亲!”
闻言,负责关门善后的持心,却补了一句:
“您叫您父亲也没用。”
“我们大人向来会斩草除根。您家都被抄了,而您父亲本人,流放岭南,此生不能当官,沦为庶民,做岭南最脏累的活。”
“您没什么后盾了,就自生自灭。”
李燕庸离开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张大的眼眶里直接滴下来,她惊恐地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男乞丐。
李燕庸真的,真的不管她了吗?
怎么能这么绝情?
丁焕花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这时,身边男人要伸过来的恶心手指,遽然被掌风打落。
她的身上,被披上了一件披风。
她能感受到被披风环绕的温暖,和淡淡的婴香。
第34章 第34章李燕庸拦婚
蔺照雪新婚前日的夜里,是最后能反悔的时间。
但李燕庸却掐准这个时间,找了过来。
月色下,他就杵着个身子,直愣愣在蔺府前,死活不肯走。
玉兰传话:
“我们姑娘说,有什么事,等婚礼完成之后,李大人再来吧。”
可李燕庸却说了这样一句话,他面色平陌:“我不是来抢婚。”
“若是婚礼的另一方有秘密,她完全不清楚,她能安心成婚吗?”
玉兰把他的话传过来。
李燕庸的话正中蔺照雪的心思。
她心下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推开闺门,出了屋子,独自来到了府外,面见李燕庸。
蔺照雪并不想叙旧,于是干脆直接地问:“你有什么想告诉我?”
她思量片刻,“是关于李总恒的事吗?”
李燕庸点点头:“是,但也不全是。”
“你想知道你为何会离世,又为何能死而复生吗?”
蔺照雪心下一紧,问:“什么意思?”
都说她是过劳,以及郁结于心而死。
但,她其实对此诊断有所怀疑,总觉着她真正的死因不是这样。
她怀疑的原因如下:
其一,蔺照雪的身体,其实本来就不差,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甚至从小走街串巷,身体特别好。
她连孩子都只生了一个,生孩子后恢复得也不错,甚至特别快,不可能身体差。
又怎么能过劳而死?
这实在是让她有些不解。
其二,在后宅的时候,她虽心伤,但也不至于郁结于心。
她并不是把所有目光都放在爱情上的人,相反,她有非常多的兴趣爱好,也有儿子,在李府接触更多的,反而是如何管家。
她对李燕庸的喜欢和执着,只是因为蔺照雪很专一罢了。
她不想放手,曾经才一直纠缠。
并不是生命里只有爱情。
李燕庸黑色的眼睛里有疲惫的血丝,却没有什么烦躁了,竟也有些恬静的缱绻:
“丁焕花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我顺着她的口供,总结出逻辑和思路去查,耽误了些时间。”
“现在才来
找你,很抱歉。”
李燕庸的话有些黏糊。
蔺照雪只不耐地催促道:“快说。”
李燕庸看到她眼里的烦闷,愣了愣,但还是说:“是李总恒,是他,让你的身体表面看起来渐渐垮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似是在说公事:
“当初的火灾,你还记得吗?”
“是他放的火,想把我困死在火场里,他好娶你。”
李燕庸唇角扯了扯,有了讽的意味:
“可他没想到,你会撞见我困在火场,还把我生生背了出来。”
“所以,他急了。”
“在你从火场出来之后,加大了药量,串通了医师,以火灾身体受损为由头,让你假死。”
“后,他把你的尸身运出去,这才停了让你看着虚弱的药。”
“五年后,你醒来,他又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让你以为是他救下了你,让你依赖于他,被他俘获。”
蔺照雪试图打断他直白的话,但李燕庸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我重逢之后,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总在我们见面有和好迹象的时候,丁焕花就会巧合出现,会打乱我们。”
“现在才知,是李总恒的人一直在你身边,把行踪告诉了丁焕花。”
“我们死别,再到走至今日生离,都是因为李总恒从中搅了浑水。”
李燕庸的话停了。
他不放过蔺照雪脸上的一点神色。
事实赤裸裸地摆在了蔺照雪的面前。
但蔺照雪只是冷嗤,她看着像是根本不信:
“别扯这些胡话,李燕庸,你根本就是疯了。”
蔺照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呵斥李燕庸,又是怎么挖苦他的。
总之,那话难听到,蔺照雪都觉着刺耳,更何况最骄傲的李燕庸。反正一定能把李燕庸气走,她知道他向来骄傲啊。
她说,她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取消了婚礼。
后,决绝转身离开,只留下李燕庸一个人,还站在府外。
呵,这话简直太离谱了,李燕庸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可关上门后,泪被气得已经止不住了。
她和李总恒的婚事,明天成不了了。
李燕庸就是故意今天来找她的。
因为李燕庸很了解她。
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所以,李燕庸偏偏选在了新婚前夜来找她。
时间太急促了,她只能暂停婚礼。
哪怕是给她两天富余的时间,在新婚前两天来找她,她都能稳定住情绪,和李总恒心平气和的谈谈。
而后正常进行婚礼。
可明天就是新婚了,时间来不及的。
当今之计,她只能暂停婚礼,防止自乱阵脚,防止踏一步错终生。
她必须先了解情况。
心乱如麻之下。
蔺照雪并不想坐以待毙。
在熄了灯,床上辗转反侧后。
她快速擦掉眼泪,而后,在本该入睡的夜里,自己一个人跑到了李总恒的府里,谁都没告诉。
可却在李总恒的府外——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蔺照雪连忙匿身,她躲在府门后,借着一点月色灯的火光,看清楚了来人。
是玉兰。
她浑身一震。
玉兰,竟然和李总恒认识?甚至交情匪浅?
她攥紧拳头。
一路跟了过去。
直到在李总恒的屋子前,蔺照雪停了下来。
她瞧见玉兰进了李总恒的屋子。
第35章 第35章真相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