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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原配 此脸不要 17553 字 15天前

蔺照雪只道:“所以也习惯性地忽略了我。”

“是吗?”

闻言,李燕庸回看着蔺照雪。

却沉默了。

蔺照雪笑了笑。

她伸出手:“把箱子给我。”

谁料,李燕庸却动都没动:

“给了你,你就会离开了。”

第26章 第26章李燕庸,我已经有了新生……

蔺照雪向来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人。

她干脆直接道:

“我和你也算是夫妻多年,都了解对方,知道你是个务实的人。

我就不给你说那些废话了,给你讲点现实的。”

蔺照雪:“李燕庸,你知道现在距离我离开李府,已经过了多久了吗?”

李燕庸很快就说:“四个月。”

他答的很快。

以前特别平静的人,这时候竟然有些呼吸不稳,还一字一顿地补充:

“你四个月都没回来,连一封信都没给我。”

清亮的丹

凤眼眼里有莫名的低落。

蔺照雪只说:

“四个月,足够一户人家从定亲到成婚。我们当初的姻缘结成,不就是这样?”

蔺照雪温笑,她语气平静地说:

“我说得很清楚了。”

“你应该明白,我已经有新生活了李燕庸。”

李燕庸首先就是不信。

他没有在意,反驳:“你曾经闹过很多次离开,但每次都回来了。”

蔺照雪只是平缓地问:

“可是李燕,我要走的时候,认不认真,你会不知道吗?”

李燕庸愣住了。

蔺照雪娓娓道来,似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曾经,我确实闹过很多次回娘家。”

“目的,只不过是想要引起你的重视,从没想过走。”

“我一步三回头,我哭,我甚至蠢到装病、自戕。就为了让你重视我,哪怕看看在后宅苦闷难言的我也好。”

“但最后,你都是冷眼看着我灰溜溜回到你身边。”

蔺照雪:“因为你不瞎,你清晰地看到我给的一步步台阶,所以你清楚地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离开。”

“可这次,有台阶吗?”

蔺照雪静静问。

李燕庸嘿然。

是的,这次,蔺照雪四个月杳无音信,根本没有丝毫的台阶,没有任何求和的意思。

蔺照雪叹了口气:

“李燕庸,你其实早就变心了,如今也只是心有不甘,没什么意思。”

“我们能抓住的,只有当下,而不是过去。我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继续执拗,你也会像我一样狼狈的。”

她的眼睛明亮又真诚。

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舍得。

李燕庸玉白的面上,突然露出讥讽的神色。

他朱砂一般的唇瓣扯出一点弧度,认真咀嚼着这三个字:“新生活?”

李燕庸语调静然:

“你要真的有新生活,为什么躲得我那么远?哪怕四个月过去,你身边也没有别的男人?”

李燕庸:“你只是在闹,想让我哄你。”

蔺照雪或许是懒得解释,只转过身去:

“随你,太晚了,我要睡觉去了。”

面对她的背影,李燕庸只说:“箱子我不会还给你。”

李燕庸的神色异常认真。

他攥紧蔺照雪的手臂,交代:“我最近事多,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必须保证我想要找到你时,我能找到。如果找不到,我就只好派人时时刻刻跟着你。”

蔺照雪气得骂了他一句狗东西。

李燕庸丝毫不在意,只是手力气更大。

他做到这个位置上,受的骂比这多了去了。

在他看来,实在的好处才最重要。

蔺照雪被他胁迫着,在他的俯视下,说:

“可。但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背影却决绝。

李燕庸只留下了一句:“等我。”

过了好久,那多年熟悉的脚步声离开。

蔺照雪站了很久。

等人走了,这才卸下了全部的坚强。

她在月色下抱着身子。

她这个人要强,说放下就放下,那绝对不会露出分毫脆弱在李燕庸面前。

她不会回去,这是她的原则,她得对得起自己。

只是因为今天再遇李燕庸的感受,而很狼狈。

七年的感情,浑身的瑟缩——

让蔺照雪以为自己能很快步入新感情的想法,显得尤为可笑。

距离确实会让人暂时忘记苦痛。

但本来就没赢的事,重回故地也不会翻盘。

都在证明,她还做不到平静以待。

人的感情和想法真的令人恶心。

比如蔺照雪就唾弃自己,她想——

她去要求李总恒不和别的女人纠缠,可她自己呢?

她之所以这么快便接受和李总恒的亲密关系,真的只是被他吸引了吗?

其实不然。

蔺照雪目的其实不纯。

她是报复性地和李总恒在一起。

即便她自己说得多么高大上,说自己是为了新生活才和李总恒接触——

可事实,就是蔺照雪带着点报复意味,想要证明没有李燕庸,她也过得很好。

这是私心。

是蔺照雪唾弃自己的地方,是她明白非常对不起李总恒的地方。

本来没跟来的玉兰,不知道为什么也跟来了。

她竟然也知道蔺照雪的位置,精准地在一片黑压压的花园里,找到了她。

玉兰问:“姑娘抱着自己,是哭了吗?”

蔺照雪:“只是太冷了。”

玉兰看了眼七月的荷塘。

荷香四溢,汗水滴滴,鱼儿时不时吐着泡泡。

她叹了口气,只是默默陪着蔺照雪。

第27章 第27章李燕庸用功绩给她换来了……

那日,李燕庸来寻蔺照雪,似乎真的只是心有不甘。

或许是被伤了自尊、或许是公务事忙,得把儿女情长全都抛之脑后——

除了那天七月仲夏时候,李燕庸寻过蔺照雪一次,往后的日子,李燕庸就和归隐了一般。

神龙不见首尾。

此后,蔺照雪没有得到过李燕庸的任何来信。

他也没来找过她。

表面看,两个人分开后的日子都挺好的,

李燕庸没了家务琐事,没了烦人的唠叨和女人的吵闹作死——

贤妻在身侧,他便能朝着自己的人生目标更使劲头。

蔺照雪看着,也同样过得越来越好。

她和李总恒,也在莳花弄草共赏花月的细水长流中,定了情。

就当蔺照雪以为,大家都往前走,李燕庸也完全忘了时——

李燕庸却在寒冬十二月时,让侍卫持心,给蔺照雪递来了消息。

蔺照雪收到持心递来的信纸时,正在和李总恒一起。

二人在蔺照雪的屋子里,从螺钿妆奁和木制匮里挑挑拣拣,挑选着去元宵家宴的衣裳首饰。

因为过两日便是元宵节了,这几个相熟的世家,便都会凑在一起,小聚一二。

李家和蔺家,这两个京中谁都会巴结的对象,自然也都受到了邀约。

等元宵节的时候,蔺照雪会以爹娘养在老家的女儿的身份出面。

毕竟在明面上,“蔺照雪”已经死了,便不能用“蔺照雪”这个身份了。

这时,李总恒拿了支金球簪,正认真地在蔺照雪头上比划。

像是在插花一般,左摆弄右比比,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活脱脱比蔺照雪对自己还上心。

他不论是审美还是耐心,都比李燕庸要好太多,说是两个极端也不为过。

其实,夫妻相互陪伴,就是蔺照雪想要的姻缘,想要的夫妻相处的模样。

可持心的信,打破了两个人的恬静淡然。

不知为何,李总恒的宅院向来戒备森严,可这次却很轻易地就放持心进来了。

持心把信交给蔺照雪。

蔺照雪抿唇。

却只是先把信攥在了手里,并没有拆开。

这纸质,一摸,就知道是李燕庸的来信。

主要是蔺照雪太熟悉他了。

蔺照雪和李总恒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因为李燕庸的突然来信,变得僵硬。

面对这幅场面,其实很尴尬。

但李总恒只是静静看着蔺照雪。

蔺照雪能感受到李总恒的注视,他明显在观她的反应。

这个时候,应该给对方一剂定心丸。

蔺照雪把拿着信的手随手垂在腿侧,明亮的眼睛正视李总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道:

“要元宵节了,别人家才来送信问候。”

“我就不拆开了,估摸着又是套话的祝福。”

见她这幅看起来浑不在意的模样,李总恒的嘴角也难得微微地扯出一点弧度:

“行了,不用讨好我。

你难道不看看写的什么吗?你好奇,我也好奇。”

李总恒示意蔺照雪打开就行。

自己却并没有窥探蔺照雪的隐私,而是在信件被打开后,就回避了场面,侧过身去。

蔺照雪见他的举动,心里暖了好多。

别看他生得凶神恶煞,活像个恶鬼——

实则最有原则,最尊重人的,也是他。

所谓猛虎嗅蔷薇,莫过于此。

她拆开了李燕庸时隔多日后,头次送来的信件——

不知为何,信件上的火漆很新,看着还没封满一个时辰的样子。

信被拆开

熟悉的白色信纸,上面用端正的墨字,干净简洁地写着四个字:来牡丹园。

熟悉的口吻。

蔺照雪低着头,看着信上端正的字迹。

他邀约她吗?

但她并不会去赴约。

蔺照雪清楚地明白,她现在和李总恒已经定情,相知相许,早就不方便去和李燕庸见面了

蔺照雪沉默的时间太久,于是李总恒回过身,瞧她——

却见到她看着信,陷入深思的模样。

甚至连她头上,李总恒方才给她放的两只像凤凰展翅的金钗滑落,她都没注意。

李总恒见她这幅模样,想帮她把发钗扶正。

但蔺照雪心里因被李燕庸这封信搅扰,竟然下意识心烦意乱地避开了李总恒的触碰。

她因李燕庸,下意识地抵触别人。

等蔺照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怔愣了一瞬。

旋即,慌忙去看李总恒的反应。

但李总恒,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没有什么怒火,而是眉梢挑起点高度,瞥向她:

“他邀约你?”

蔺照雪先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我?”

李总恒只是似笑非笑,不回答。

蔺照雪看他这副模样,当即凑得他近了些,认真地给他保证:

“即便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去。”

李总恒看她焦急讨好的模样,最后,还是轻笑了一下,安抚一样摸了摸她的脸,

“算了,去吧。”

“跟他说清楚。”

“这次说清楚,也好了解了。”他嗓子微不可察地有一丝冷然。

李总恒出奇地好说话。

蔺照雪都觉着有些奇怪。

她问,我今晚去李燕庸赴约,那你不需要我陪吗?

李总恒只是背过身,挥了挥手,

“我今晚也有事,顾及不了你。”

他的步伐走得很稳,和蔺照雪一些不好的记忆重合:

记忆里,有次李总恒也是有急事,也是这样离开。

那次蔺照雪记得很清楚,是她对他讲,自己特别喜爱李燕庸这个未婚夫。

戏谑地说妹妹不需要他了,还让他在婚宴上当她亲哥哥的角色,去当拦门的人,一起热闹热闹。

这是一句和哥哥打趣的戏言。

但李总恒那时候,却没接话。

他脸上也是像如今这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后,说自己有急事,离开蔺照雪的屋子。

自那之后,李总恒就没再出现过了,连着他的母家司家,也都在说他死了。

蔺照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慌乱,怕他又像曾经一样不告而别。

于是,她冲过去,把李总恒拦住,死死抓着他的腰不撒手,闷闷问:

“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李总恒捏了捏她的脸:“只是今晚不会出现。”

“但你可以放心一点,我只要还在人世上,就不会离开你。”

*

夜深露重。

蔺照雪实在不理解,李燕庸明明已经另有妻室,为何还要来她这纠缠不清。

还有,明明都已经是凛冬了,牡丹早就没有盛况了,李燕庸为什么又邀约她来牡丹园?

到了牡丹园的深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为了防止人多耳杂,传出些不好的——牡丹园里,仆妇侍从都离开了,只剩下蔺照雪和李燕庸两个人,在牡丹园谈事。

只有蔺照雪手里提着的月色圆灯笼,能照出些许光亮。

李燕庸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形修长,衣袍角垂臂,挺得笔直。

蔺照雪的灯笼火光照着李燕庸的面庞。

即便灯笼火光微弱——

但蔺照雪还是能瞧见李燕庸净白面上的倦意。

蔺照雪知道他的倦意,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在忙。

听闻他最近去岭南立了大功,今日才回了东京,才给朝廷禀告完。

这次的功大,他若是去邀功,就能直接做宰执了,他奋斗了一辈子的目的就达成了。

但这和她通通没有关系。

蔺照雪既然已经和李燕庸割席,也就不会做什么礼数,于是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寻我做什么?”

她今日,相对于曾经的慌张,做了万全的准备。

李燕庸并不在乎她的冷硬神色,只拍了拍手,让她抬头。

牡丹园倏然被灯火打通,一片明亮——

入目,牡丹绢花簇拥在牡丹丛里。

而牡丹花丛的最上头,是一具锦鲤花灯。

锦鲤鱼尾随风舞动,火红色的烛火照耀了牡丹绢花。

锦鲤花灯,是元宵节的时候,由帝后联袂而制的头灯。

蔺照雪讶然。

不过惊的是,元宵节头灯,不是因为帝后不和,已经是最后一届头灯了吗?

怎么如今,又有了一个?

她遽然回头,盯着李燕庸:

“这头灯是御赐之物,不得购入流市,你怎么得的?不要命了吗?”

李燕庸只是风轻云淡地看着头灯的鱼尾,语调平淡回道:“我是用这次去岭南的差事邀功,向圣上换得的。”

“喜欢吗?”

第28章 李燕庸抛下了蔺照雪李总恒,我们成婚……

蔺照雪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李燕庸的袖口。

她很明显地急了。

眼神里的关切和焦急,在硕大的头灯的照耀下,没有分毫作假,被李燕庸看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没过脑子,就把顾虑说出口:

“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完全可以拿这次的功劳去换得宰执之位。”

“错过这次,你又得再等几年?”

李燕庸和她的眼神对上。

他看她焦急的模样而眼底乍现的柔色,让蔺照雪渐渐冷静下来。

她松了抓他的衣袖的力气。

她在做什么?

她关心他做什么?

疯了,她怕是疯了。

她反应过来。

当即想要把手拿开时——

李燕庸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蔺照雪圆睁,瞪着他。

李燕庸没顾及她愤懑的眼睛,只是自顾自把她手里的灯笼放下,把自己手里的锦鲤头灯塞给她。

蔺照雪不接。

手攥成拳头,死死的不撒手。

可却因力气不敌,被李燕庸带着力气和技巧,一根根小心掰开。

李燕庸低着头,边掰她手指头边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燕庸的神色分外认真,加之他生得就像唇白齿红,像仙风道骨的仙童,一认真,竟然显得虔诚。

蔺照雪闭了闭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离开了,两个人完全都不可能了,李燕庸却要在这时候,出这幅模样?

心里闷堵,又气,又愤。

可最终,百般情绪,都只化成了无力。

蔺照雪轻声问:

“李燕庸,你这又是做什么?”

她其实明白,李燕庸现在是在哄她开心。

因为二人年少初遇时,定情时,都是在元宵节灯会。

头灯,是蔺照雪曾经最想要的东西,是李燕庸并没有为她赢得的物件,有遗憾。

所以,李燕庸要弥补这个遗憾,重新送她一个,哪怕拿功绩换不合的帝后共同做头灯,也没什么。

她觉着有点好笑。

她曾经想要弥补好和李燕庸的关系,想要李燕庸想起年少的美好,想到的是头灯。

但那日,李燕庸只冷漠着斥责她无理取闹,斥责她让丁焕花难受了,让她离丁焕花远点。

后决绝地离开,取了和丁焕花的次灯,独留她在原地,自己去了丁焕花的房里。

今日,李燕庸哄她,也是用的头灯。

李燕庸回她:“我们是夫妻,送些佐证我们年少时情意的物件,不是很正常?”

“这份情意,你割舍不掉,也不可能这点时间就忘掉。”

蔺照雪给他讲道理:

“蔺照雪这个身份已经死了,我不可能用这个身份继续活着。你,也早就有了丁焕花,我们的和离书很早之前就作废了。”

她侧目而视:

“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们早就分开,早就不会在一起了。”

李燕庸却说:“你还在乎丁焕花的事?”

“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丁焕花的事复杂,需要处理。”

“我需要时间。”

“但你要知道的是,我一定会和她和离,这点你可以放心。”

李燕庸给出定心丸。

得到这曾经不敢问的答案——

蔺照雪却只是浑不在意地抽开李燕庸的手。

她决绝地拒绝了他强硬要塞过来的头灯,只是平静地自顾自整理衣角。

闻言,她哂然,以陌生的疏离模样,甚至整理衣角的动作都没有停滞一下,道:

“你愿意拿功绩换头灯就换,你愿意和离三娶你就娶,娶哪家姑娘都行。”

“总之,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李燕庸那双常年静默的眼睛,突然有了点讽意。

他看着她的不在意,突然凑得很近,逼得蔺照雪节节退后,他闻言哂之,一字一顿,睥睨着她,问:

“你不在乎?”

“那你在知道我拿功绩换头灯的时候,为我急什么?”

他似乎要把蔺照雪整颗心都看穿,她赤果果曝露在李燕庸的面前。

他的眼睛淡漠又清冽,却有运筹帷幄的掌控力,“蔺照雪,我不信你会忘记我。”

李燕庸没再多言。

他作色,一副不罢休的模样,要让蔺照雪接下这头灯。

蔺照雪推都推不开。

头灯都快变形了。

她急得要命,想制止住李燕庸犟种的动作,“再这样下去,这御赐的物件,这头灯就要坏。”

“你死就死吧,但如果圣上怪罪,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徽儿,都得遭殃。”

李燕庸却没有一点地松动,平静地说出无赖的话:“那又如何,你先收了再说。”

蔺照雪恨得牙痒痒,他却只道:

“拿着,听话。”

他的话,把蔺照雪一个书香门第的闺秀,都气得暗骂:“狗官。”

“有病。”

听到这话,李燕庸却并没有生气,甚至发自内心地夸赞:

“骂得挺好听。”

“好久没听你这么说了。”

但很明显,蔺照雪听了这话只会更加无力。

李燕庸看到了蔺照雪眼角急得流泪。

他叹了口气,声音软了很多,这是以前对丁焕花才有的温柔模样: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我们可以共同去解决。”

“你就这么放手,不觉着可惜吗?”

他的声音有些蛊惑的意味。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们会分开。”

“说走就走,我很伤心。”

又补了一句。

这句说自己伤心,是真诚地只说自己对于她离开的感受,最为打动人。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心软。

李燕庸能做到如今朝廷二把手的位置上,利诱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也太过于能拿捏人心。

蔺照雪被他的声音带的,不自觉眼神失焦。

她看着李燕庸赤诚的模样,和记忆中喜爱的少年李燕庸重合。

以前的少年李燕庸,还没有这么死板冷硬,虽不会主动做那些羡煞旁人的恩爱事,但也会陪她闹。

只是后来她闹的太多了,他嫌烦了,也懒得哄了。

二人的感情要是不特别,要是不真挚,蔺照雪也不会坚持七年。

蔺照雪失神,被他的话影响,故嘿然。

硕大的锦鲤头灯,在蔺照雪头顶发黄发热,漂亮繁复,又是曾经深爱且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拿着功绩亲手换得的。

只为了哄你,他难得糊涂地放弃了梦寐以求的宰执之位。

蔺照雪咬牙。

李燕庸看着她低着头沉默的模样,灰败得像蔫了的葵花。

原本明媚的人变得蔫了灰,才做让人觉着难受。

李燕庸不自觉上前。

他比她高了半个头。

他抬手,竟然有种想把蔺照雪环在怀里的冲动。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明明像李燕庸这样克己复礼的人,从来都不会主动做出什么亲密举动的。

可在李燕庸站定顿足,伸出手的那瞬间——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来到了二人面前。

她的声音尖利,打断李燕庸的动作。

扑塌一声,扯着嗓子说:

“主君,您快去看看我们家夫人吧!夫人晕过去了……”

这小丫头蔺照雪认识,是丁焕花身边的贴身丫头。

李燕庸皱眉。

想抱着蔺照雪的手也放下来。

他的注意几乎一瞬间全跑去了丁焕花那。

墙后,丁焕花在牡丹丛旁,苍白脆弱得像零落的鲜花。

李燕庸冷声又急迫问:“焕花跟过来了?”

小丫头磕头:

“主君,您可千万不要怪夫人,她实在是太依赖您,怕失去您,却不敢明着问,这才偷偷地跟过来瞧瞧。”

“夜里太凉,您也知道夫人的身体受不住寒,站得久了,身体一软——”

李燕庸顾谓,蔺照雪只是静静看着他。

她看他的反应。

对视的第一眼,蔺照雪就明白了他的选择。

李燕庸只道:“等我。”

末了,他想把头灯给蔺照雪。

蔺照雪没有拒绝,只是冷眼看着李燕庸的动作,这眼神刺痛了李燕庸。

但在李燕庸朝着丁焕花而去后,她把头灯,随手递给丁焕花的侍女:

“你家主君的,拿着吧。”

李燕庸顿足。

蔺照雪却突然殷殷含笑,说:

“走吧,没事,我理解。”

李燕庸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善解人意的话语,以为她理解情况紧急,理解他。

这笑容很礼貌温和,李燕庸觉着有些不对劲。

但情况紧急,就来不及多想。

最后留下了一句:“她体弱,我得帮她。”

“你等我。”

他的臂弯很快抱起墙后晕倒的丁焕花。

他的步子很急。

背影也很快就消失。

可蔺照雪的笑容,真的是理解他吗?

确实,但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理解。

而是陌生人看到陌生人要去救自家夫人,自然会体谅礼貌的笑着理解。

毕竟和她没有关系。

蔺照雪这举动潇洒得要命。

她还夸了夸自己。

可旋即就后悔了。

天已经黑透了,牡丹园也大得吓人。

整个园子只剩下她一个。

她都忘了,身边没人。

自从五年前那次火灾之后,她亏了身子后,一到夜里,便容易发昏。

眼前的牡丹丛成了重影。

真正受不了寒的人,容易晕过去的人,一直是蔺照雪。

今夜,为了和李燕庸谈事,身边的人都没跟进牡丹园。

爹在禁中,娘在钱庄,李总恒今夜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事,根本就顾及不了她。

原先,她其实根本没想过李燕庸会抛下她,所以才放心进了牡丹园。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蔺照雪悲催地感慨。

但其实,她现在已经习惯自己一个面对困难了。

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干脆咬着牙,提着月色灯笼,慢慢摸着黑找出路。

并在途中试图找出些动静,让人发现她。

但越走越黑。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最后,在一片水潭前,她为了让自己清醒,想捧起一汪水,拍在脸上。

可就是没挺到那个时候。

她停在了水潭边。

身体软下去,裙角被潭水一点点冲刷着,脸上被石子划出一个鲜红的血痕。

早知道身体弱成这样,蔺照雪说什么都要找一个平缓的地,找个舒服的姿势晕过去。

她瘫软在水潭旁,虫子爬上她的睫毛,是个黑点窸窸窣窣。

她只能静静地感受着意识消失。

说实话,谁在突发困境的时候,不想求生,会想死呢?

可她没办法。

可随着一阵天光大亮,禁军刀枪相撞的乓啷声响了起来。

一个黑色的森然人影,像李燕庸奔向丁焕花的样子一般,朝着蔺照雪大步而来。

是李总恒。

李总恒抱起了她,也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蔺照雪不觉恍然。

熟悉的动作。

李燕庸在抱着丁焕花,担忧丁焕花。

而李总恒在抱着她,焦急只为她。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李总恒为她做了这么多。

蔺照雪再铁石心肠,再放不下李燕庸的心,也都像编钟被敲响,震荡得悠长不散。

怎么能不触动。

她又怎么对得起他?

蔺照雪意识消散之前,在李总恒的怀里,最后说了一句话:“李总恒,我们成婚吧。”

她的声音很小,但清晰可闻。

李总恒其实提过要不要成婚,但蔺照雪总是下意识想拒绝,想等等。

甚至在收到李燕庸的来信时,下意识避开李总恒亲密的举动。

现在想来,是那时候其实还念着李燕庸。

但现在。

她紧紧抓着李总恒的脖颈,彻底晕死了过去。

第29章 第29章为什么认丁焕花做女儿?……

牡丹园距离李府实则并不远,李燕庸抱着晕过去的丁焕花,没多久,就回到了李府。

很快便将她安置在了床榻上。

只是,一路走来,李燕庸越想越不对劲。

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蔺照雪的笑容,和堪称豁达的话。

不对。

凭借李燕庸对蔺照雪多年的了解,蔺照雪从来都不是放任自己亲密的人被别人抢走的性子。

她向来争强好胜,占有欲颇强。

可如今,为什么就这么放手了。

李燕庸抓住了这句话——

她放手了。

在把丁焕花放在床榻上的一瞬间,李燕庸俯下身之时,他突然明白了这个摆在明面上的道理。

李燕庸皱起眉头。

几乎没有犹豫,对丁焕花也没有寒暄,简单地把丁焕花放在床榻后,

只是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抬脚踏步,直直朝着门口走去。

医师见他来,于是想汇报丁焕花的病症:

“李大人安好,夫人的病症需要注意的地方,让草民给您汇报一二……”

李燕庸却只是挥了挥手,步子没有一点停顿。

医师一愣,丁焕花身边的丫头见状,也不免慌乱了,一步步跟着李燕庸,追过来问:

“主君,主君您不听听夫人病症需要注意的地方吗?夫人她现在还躺在床榻上,还晕着,正需要人照顾……”

李燕庸的耳朵早听不见别人的话,一直在推敲蔺照雪的态度,他只随口道:

“这种事不用给我汇报,照顾的人手不够就去调人手。”

丫头支支吾吾还想拦着。

但李燕庸已经非常烦躁了。

他厌恶别人在他要做正事的时候平白无故地碍事。

直接冷冷道:“还要我多说什么吗?”

“让开,别挡着。”

他的步子很紧,说话言短意赅。

清冽的眼睛,此刻更是有种漠视一切的冷漠。

要做正事时,李燕庸那高官的威严就压不住,人都被吓得频频瑟缩。

丫头吞了吞口水,对上他的眼睛,直接僵在原地。

根本没敢……或者说,是被震得没反应过来,没再去拦。

清晰看到,李燕庸错杂的素色衣袍被风鼓起。

明明在冬日的奢暖屋子里,鬓边的乌黑软发丝却扬起。

焦急和烦躁不言而喻。

可在他都踏出门槛之时,一道女子沙哑柔弱的声音,从他身后突兀地传来。

她问:“夫君,您去哪里?”

李燕庸顿步。

他回头看。

是丁焕花的声音。

丁焕花这时候已经醒了,甚至目光清明,没有半分昏迷该有的朦胧感。

就这么相看的一面——

李燕庸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也是,怎么会这么巧合?

在他和蔺照雪待在一起的时候,丁焕花晕过去。

而在他现在,再去寻蔺照雪的时候,丁焕花又恰好在他开门要走的时候,醒了过来。

李燕庸并不是眼盲心瞎。

相反,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是见过特别多弯弯绕绕的。

所以,也养成了他瞧不上男女间无用的风月事、只喜欢务实好好过日子的做派。

李燕庸沉吟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压抑着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把门关上,给丁焕花留了点体面。

他沉吟。

后,让在场的人都离开,给两个人留下了单独的谈话地方。

丁焕花却并没有什么羞愧的感觉,甚至是眨了眨眼睛,抓着他的手臂,

“夫君,你生气了吗?”

李燕庸并不为所动,直白地戳穿她:“为什么要这样装病,说说吧。”

丁焕花却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模样乖巧又狡黠:

“因为后日就是元宵宴会,我想让夫君你帮我挑挑首饰衣裳,陪我去元宵晚会,只能用这种方法请你来了……”

她眼睛里只有李燕庸,声音软糯,还带着点乞求:

“夫君,你陪着我去好不好?既然夫君今日都提前回来了,就跟着焕花一起去,我不想后日形单影只地自己去元宵宴会,那样会有人奚落我的。”

“马车都备好了,车夫就在外面等着。”

丁焕花一直观测李燕庸的反应。

李燕庸箭在弦上,可以说是不得不去。

就两日而已,而且丁焕花的马车也都准备好。

没办法拒绝。

李燕庸最后还是让她自己收拾收拾:

“下不为例。”

丁焕花的笑容放大,眯起两只猫眼。

*

丞相府分外喧闹。

侍从们拿着长戟,把蔺丞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平日热闹吵嚷的后宅,可今日,仆妇和丫头来往之间也全都低着头。

但最为低气压的,还得是后罩房。

蔺照雪高烧不退,医师来来往往。

医师都是李总恒找来的。

他似乎对找医师很是熟悉,手下厉害的医师也都多得很。

甚至现在大半夜的,李总恒都能把宫里头值夜的太医给押过来。

医师进进出出。

蔺照雪的爹娘,和儿子李徽,都是些大忙人。

可此时,却也都聚集在蔺照雪的屋子里。

他们在吵闹。

爹愤恨骂李燕庸,而娘指着爹的鼻子,骂他大半夜跑皇宫里不知道给她送个信,留女儿一个人在家是疯了吗?

而儿子李徽,只是僵着一张脸,面色阴沉,让蔺照雪的爹娘别吵了:

“外祖父母,你们再吵下去再愤恨,又有什么用?你们的女儿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而李总恒坐在床榻前,一直守着昏在床上脸上还划出一个大血口的蔺照雪,眉头紧蹙,

儿子甚至急得忘了李总恒对他的好,三两步来到了李总恒跟前,这时候才有了少年人的愤怒与不成熟。

他护母心切,冷嗤着说:

“叔父,您不是说得很好?说不会让母亲受伤?今晚为什么不跟着她,放任她自己一个人却见我那糊涂的爹?她被蒙蔽了眼睛,你还不清楚我父亲是个什么人吗?”

“也是,这世间的男人就不可信。”

“我觉着我母亲这辈子还不如不找男人了。”

“好可笑。”

李徽的话充斥着少年焦急之下说出的的偏见和刻薄,任谁听到,心里都会火大。

但李总恒眼睛只盯着蔺照雪看。

他甚至极为直白地承认错误:

“我有错,今日因为嫉妒李燕庸,所以没

看住她。”

“她受伤,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李燕庸会这样。”

“我的错,我承认,我会承担后果。但她必须和我在一起,我不会放手。”

儿子也多少带点酸儒风气,又要嘲讽。

总之,是乱成一锅粥了。

所有人,都在指责对方。

但能说他们不关心吗?

不关心,会抛下手里的事,都来照顾蔺照雪吗?

直到床榻上昏迷着脆弱着的女儿、母亲、爱人,传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李总恒皱眉,他最为心细,最先凑上去。

蔺照雪在哭。

她高烧不退,嘴里还说着胡话。

如今哭成这样,应当是梦魇了。

察觉到蔺照雪有醒来的迹象,方才还争吵着的几人,全部都凑了过来。

只是,在场的人却都在蔺照雪说的胡话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

李总恒那里有早就备着的药方,加上他之前养了很长时间蔺照雪的身体,蔺照雪次日,就已经转醒。

她高烧不退的时候,做了个悠长的梦。

似乎她真的要死了,记忆才如同走马观灯一般,把前半生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梦到李总恒的离开,梦到李燕庸的漠视,梦到儿子的冷淡,梦到认丁焕花做干女儿的爹娘。

梦到她一下子跌进牡丹园的水潭时,潭水深深,鱼琢着她的身子——

蔺照雪似是浑身打了激灵。

霍然转醒。

她猛得张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

屋子里静得,让她以为没人。

可在张开眼睛后,蔺照雪却发现因为有事消失了一晚上的李总恒、一直冷淡不亲近一心扑在文章里的儿子、认了丁焕花做干女儿的爹娘——

此刻却都在屋子里。

他们环着她,都在守着她。

明明各个都事多如牛毛。

怎么说呢,就很愧疚。

因为她,这么多人都守在床前,抛下自己的事。

太麻烦人家了。

蔺照雪自从在五年后醒来,她已经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人的生活都会变的。

她早就不敢再奢求更多,怕自己麻烦了人家,哪怕是自己的爹娘和儿子。

比如,儿子见面时,面对她拥抱时的抗拒、爹娘认作丁焕花做干女儿、还有吃了李燕庸的教训后,明白郎君娘子之间需有距离——

都让她不敢去亲近。

她以为,事到如今,她已经成了个负担,所以,不该去麻烦人家。

于是,蔺照雪张了张嘴,想说她已经没事了,不用守着她。

却发现嗓子哑得要命,压根说不出话来。

她叹了口气,眼里都是愧疚。

谁料儿子却在这时,突然上前。

蔺照雪看着儿子,目光困惑不已。

可他却伸出手臂——

一下子抱住了蔺照雪。

蔺照雪呆了。

她登时愣在原地,圆亮的眼睛,明晃晃地懵了。

儿子,主动抱她了?

他不是,不是长大了,有点生疏她了吗?

自从被儿子明确拒绝过一次后,她也克制住这个五年前的习惯:

不再抱他,也不再触碰,什么都顺着他的意。

儿子比她要矮很多,虽说是个小大人,可毕竟才十岁,他解释了自己主动抱她的原因:

“母亲,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也并不生疏你。”

“之所以抗拒,是我不习惯亲密接触。”

蔺照雪低着头说:“没事,不喜欢没必要逼迫自己。”

儿子只说:“母亲因为爱我,为我做出改变,克制住自己的亲近,我也需要改变。”

爹娘也凑上前来,娘紧紧握住蔺照雪的手。

五年之后,和爹娘之间,蔺照雪早就没再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娘说:“小雪,我说怎么对娘生疏了,原来是在纠结我为什么认丁焕花做干女儿?”

娘叹了好几次,她向来直性子,豪爽得很:“小雪,早说,早问啊!”

蔺照雪慌乱得下意识看向李总恒。

李总恒朝着她点点头:

“方才你高烧着,说了些心里话,大家都听到了,知道了你心里的想法。”

“其实,如果在苦闷之际,可以说出来。”

“我们不是李燕庸,我们都有耐心听你的话。”

第30章 第30章李燕庸撞见蔺照雪和李总……

哪怕如今蔺照雪回来了,爹娘也还是和丁焕花有不少联系。

而如今。

蔺照雪半靠在牙床上,娘紧紧抓着她的手。

娘娓娓道来。

她解释了认丁焕花做干女儿的前因后果:

“我和你父亲,之所以认丁焕花做女儿,是因为李燕庸,是他请我们认丁焕花作干女儿。”

“我们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甚至愤恨。但后来一想——”

娘的目光变得黯淡:“你对李燕庸向来信任,而且,他不纳妾不收通房,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也算是京中典范之人了,对你的喜爱和特殊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所以当初,我们还以为,他让我们认丁焕花做干女儿,是你的意思。”

娘越说,语气越急,到最后变得极为愤然。

她咬牙恨恨道:

“可方才听了你高烧意识模糊时说出的心里话,我才明白,不对劲。”

娘的手更紧,话语中充斥着心疼和愧疚:“原来,让我们认丁焕花做干女儿,不是你的意思。”

“甚至,你还因为我们对丁焕花好,认她做了干女儿,以为爹娘不要你了,同我们疏离了。”

娘:“小雪啊,爹娘认丁焕花做干女儿,自始至终都是因为你。又怎么会因为她,而忘了你呢?”

“可恨,原先我们还以为李燕庸这孩子只是性子冷清,谁承想,他有了续弦,便这般为续弦谋算。”

“估摸着,就是因为丁焕花身份低,便求到我们面前,让我们丞相府认她当干女儿,给丁焕花抬轿子?!让她说话有底气?!”

爱子心切,说到最恨的地方,娘的声音都变得凄厉了:

“哪有什么冷清性子?对女人好不好,怕是只看男人愿不愿意。可怜我那么好的一个女儿,被他蹉跎成了这幅衰败可怜的模样!”

话落,娘已经开始哽咽。

蔺照雪想给娘擦去眼泪——

但在动身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脸上先被李总恒干燥温热的手触碰到。

他在捏着帕子,给她擦脸。

蔺照雪才觉她也已泪流满面。

她隐隐感觉到了一个事实:

其实爱她的人,一直都不可恶,只是误会,曲解了你我。

其实,大家心里,从来都是有她的。

末了。

天都黑了,屋里只剩下两个女子的身影,很静很静。

娘说:“放下吧,行吗?”

女儿坚定甚至很快地应答:“我会的。”

娘笑:“明日去元宵宴席,好好散心吧。”

过了一会。

女儿轻盈盈的声音:

“嗯。”

*

蔺照雪醒来的次日,便是元宵宴会。

在娘的主张下,当然,也是蔺照雪自己面对新生活的开端——

她和李总恒,去元宵灯会散心。

在未时,到了京郊。

是兖王主办,在京畿举行宴席。

京畿的温泉山庄有热气萦绕,一点红梅上枝头,冷木僵僵初绽开。

冬日的温泉山庄,恍若神仙之境。

蔺照雪被李总恒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下车。

甚至,后面他嫌太慢了,直接把她抱下来。

举止亲昵。

后,他和她并肩,红袍对红炮,曳着袍角,朝着正门宴会厅走去。

李总恒和她,经历了李总恒把她救下之事后,关系变得极为亲近,变得非常亲昵,最后一层隔阂,也没了。

和李总恒肩并肩的模样——

她突然觉着这幅场面有些熟悉。

对。

李燕庸对丁焕花,便是这幅模样。

他小心扶着她,他和她并肩而行。

蔺照雪看着李总恒握着她的手,莫名鼻子一酸。

她被李

总恒牵着,紧紧握着,带进了独属于李总恒的位置上。

她和他并肩而坐。

对外,她已经是他的夫人。

他也是她蔺姑娘的夫君。

只假说在寤寐村办过婚席。

何况,二人现在和夫妻已然没什么区别了,能做的基本上都做了,就差新婚入夜。

新婚,他们定在了京都。

李总恒跟着蔺照雪回京都,也是为了成个婚。

成婚之后,二人便会定居在寤寐村。

兖王来了。

和兖王打了招呼后,蔺照雪和李总恒便打算坐回位置。

可在打算转过头离开之时,却有两道脚步声传了过来。

很契合的脚步。

蔺照雪身后,传来如清泉冷溪一般的声音:

“叔父,不巧,在这碰见您了。”

蔺照雪被李总恒握着的手僵住。

旋即,一道女声也跟着叫人。声音柔顺,极为乖巧:

“叔父好,我是焕花。”

来人,是李燕庸和丁焕花。

他们也来了元宵宴会。

李燕庸:

“我同焕花才和兖王问过好,叔父也问过好了?”

话落,李燕庸不经意地看到了蔺照雪的背影。

遽然,蔺照雪感到自己的背部被一道探究的目光紧紧锁住。

李燕庸:“早些日子便听闻叔父已然娶亲,这便是叔父的新妇?”

问出这话。

他的声音有些重,似是察觉了什么:

“可否转过身,见面?”

蔺照雪的手紧紧攥着。

气氛剑拔弩张。

平静的人,也就只有李总恒了。

他淡然,甚至是浑不在意地揽过了蔺照雪的手。

但动作却强硬,直接把不愿回过头的蔺照雪给生生扭了过来。

蔺照雪涂着艳红口脂,皎若芙蕖的面貌,就这么直白地曝露在李燕庸跟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神色有些不好看。

很明显的抗拒,不想见到面前男人。

李燕庸原本平陌如水的眼睛,此时却死死地去矍住蔺照雪。

丁焕花看到蔺照雪的脸后,脸色变得煞白,连笑意都凝固了几分。转后,又看向只看着蔺照雪的李燕庸。

李总恒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幅僵硬的气氛一般。

他挑了挑眉,拉起紧紧握着蔺照雪的手,朝着李燕庸挥了挥。

他勾起唇角:

“不是想见我的新妇?现在见到了,满意了吗?好了。你得叫人。”

李燕庸常年漠然的脸色,此时看着却很是吓人。

李燕庸当然不会叫人。

不但不会叫,李燕庸甚至面色沉沉又冷气森森。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上前,要把两个人的手分开。

但李总恒并不会让他得手。

只挡在蔺照雪跟前,牵着她,带她回了宴席的座位。

被带着走,蔺照雪没有回头看李燕庸,只是跟着李总恒。

李燕庸看着她的背影:“蔺照雪,过来。”

他一字一顿,眼里压抑着什么。

蔺照雪并没有过去。

李燕庸沉下面色,没有犹豫就要过来。

李总恒侧眸,瞥眼看他,懒懒地警告道:“现在人多眼杂,你确定要在这时谈事?”

“你并不是个蠢人,先坐。”

就像李总恒说的,这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蔺照雪也附和,面容其实挺温和的,对着李燕庸摇了摇头。

眼里的人已落座。

李燕庸的理智似是恢复了。

后,好似没事人一般,带着慌乱无措的丁焕花,回了属于他的位置。

宴席开席。

全场最为瞩目的,便是李总恒身边带了个姑娘。

五年过去,蔺照雪的样貌变了不少,总之看着比被李府舅父蹉跎的五年前年轻了。

还在原本的沁甜样貌里,多了点成熟娇艳的意味。

加上对外宣称,当初蔺丞相夫妇生了双胞胎,一个养在乡下了。

没人提蔺照雪这个身份,提逝者,让其安息。

也就没人多说什么,高门大户里弯弯绕绕,这种事都不少见。

李总恒看着稀罕得不得了了,又是添茶又是倒水。

让相熟的好友不禁感慨,他不是说自己完全最讨厌伺候人吗?

他们这个几个世家子弟曾经娇气,很难伺候。曾经被送来李总恒手底下磨炼时,李总恒就曾铁面无情地说过,他不讨厌难伺候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去伺候人。

于是,各个端着自己的花酒杯,来到李总恒跟前庆贺:

“李大人这万年铁树,也是开出花来了,李夫人这般貌美,一看便是剔透玲珑的女子,绝配啊!”

除了几个好友,其他人都不敢来李总恒跟前乱晃。

他向来是个煞神,哪怕是这些相熟的人,他也冷淡得很。

要平时被调侃,他估摸着只会飘过来一个冷森森的恐怖杀人眼神——

现在,听了说他和蔺照雪相配的话,李总恒此时,竟然诡异地露出了一个笑意,认可道:

“说得不错。”

看他这幅诡异突然露出笑容的可怕模样,好友更好奇了。

赶忙问蔺照雪:

“嫂嫂,您怎么和他成婚了?这人可恐怖了,反正我觉着他一点都不体贴!冷冰冰阴森森的,像您这样的小娘子怎么受得了?”

李总恒诡异的笑容消失了,恢复了那副森冷的模样。

蔺照雪看李总恒这幅模样,乐得笑出来,提起和李总恒的相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苦闷,只有恬淡:

“他啊,对我可好了。”

闻言,李燕庸皱眉,

李燕庸面上平稳,好似根本不在乎,但实则眼神一直在蔺照雪身上。

他看到蔺照雪如数家珍在说着嫁为人妇的开心。

而李总恒这个李燕庸从小拼尽力气想赶超的叔父,这个比他更拼更没有时间的人,李燕庸本以为他会比他更不耐烦——

谁想,李总恒那么冷漠厌恶麻烦的一个人,此时竟然好整以暇托着腮,看着蔺照雪说着自己的好,说着二人的回忆。

李总恒眼里有细碎的笑意,眼里全是蔺照雪。

李燕庸就这么看着二人,听着蔺照雪的话,清晰感知到了她很快乐。

听着她说婚姻的快乐和幸福,李燕庸突然想起当初她决绝离开李府的时候,给他留下的一句话——

她面对他斥责她胡闹,没有反驳,只平静说:

“可能我不适合婚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