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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121章公主见我窥见此事,竟……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信王府宴会您也要去参加?”谢灵瑜在得知韩太妃,竟要去参加信王府的宴会时,还是有些吃惊。

韩太妃素来深居简出,甚少会主动参加长安这些大大小小的宴会。

每年除了宫宴或者是娘家韩府的宴会之外,她倒是极少会这般给面子。

之前也未曾听说过,她和信王妃有什么交情。

韩太妃见谢灵瑜这般问,慢悠悠道:“怎么,你不愿意我去参加?”

谢灵瑜摇头:“母妃若是想去便去好了,如今正值春日里,多出门走动也是好的。”

见她没有反对,韩太妃这才放了心下来,随后她试探般的说道:“正巧这次宴会人多,我打算将含凝也一并带去。”

谢灵瑜嘴角微微勾起,却并未立即回答。

她这个态度既不是赞同,却也没有反对的模样。

于是韩太妃又说道:“含凝早已经过了及笄礼,正是该说婆家的时候,我想着早些将她的婚事定下来,也算是对得起她的阿耶阿娘。”

不过刚说完这话,韩太妃赶紧又道:“并非母妃对你的婚事不上心,而是先前圣人和太后都让人给你准备了那些

小像,你是至今是一个都未选,而且日日办差,倒是比谁都忙。”

韩太妃思及至此,眉宇间的愁绪瞬间挂在了脸上。

可见这件事在她心底也压着许久。

只不过经过这么久之后,韩太妃也算是明白了,谢灵瑜心性坚定,实非是旁人能够任意摆弄的性子。

她虽然是谢灵瑜的母妃,可是在她的婚事上,却是没有一星半点做主的权利。

谢灵瑜的婚事,太后和圣人能插手,她自己心底也有主意。

反倒是韩太妃这个亲娘,倒是插不上一点。

谢灵瑜如今自然不会再去嫉妒一个小小的章含凝,先前也不过是韩太妃对她偏爱太过,谢灵瑜才会小小出手一番。

如今韩太妃要给她找婆家,谢灵瑜自是希望她赶紧嫁出去。

毕竟章含凝只是寄居在永宁王的人,迟早是要嫁人离开永宁王府。

“母妃放心,女儿的婚事自是不会让您失望的,”谢灵瑜语气淡然道。

从前她确实随波逐流,圣人指定的婚事,压根没想过这世间还有自己想要的。如今却不一样了,她有自己主动喜欢的人。

韩太妃听她这般说,其实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虽然韩太妃对于萧晏行此人并不算太了解,但是萧晏行如今就住在永宁王府的隔壁,那道侧门由专门护卫守着,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永宁王府的太妃,却是一清二楚的。

韩太妃只得轻声提醒道:“你的婚事到底还是要经过圣人首肯的。”

谢灵瑜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母妃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

信王府宴会乃是长安城内,这几日里难得的热闹,谢灵瑜下马车时,便瞧见门口来来往往的马车堵了整整一条街。

信王府位于兴道坊,跟永宁王府所在的胜业坊一样,离皇宫并不算远,因而这地方素来都是住着皇亲国戚。

说起来圣人对于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都是挺好的。

便是连先前被贬为庶人的齐王,未出事的时候,齐王府乃是整个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宅邸,一座宅子便占据着大半个坊市。

如今瞧着信王府的门口,同样也是格外气派,又加上为了这次宴会特地重新装饰了一番,更显得富贵华丽。

永宁王府的车驾一到了门口,便有迎客的管事嬷嬷赶紧上前。

随后嬷嬷行礼之后,让婢女领着谢灵瑜还有韩太妃往里面走去,章含凝则是垂眉顺眼的跟在韩太妃的身边。

今日她打扮自也是格外隆重,毕竟韩太妃早早便说过,此番便是带着她来相亲的。

章含凝这一年多时间里,都在担心这件事。

她怕自己得罪了谢灵瑜之后,这位殿下会在自己的婚事上使绊子。

毕竟当初谢灵瑜说要处死她的话,还历历在目呢。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章含凝突然发现这位殿下其实完全不在意她,毕竟人家如今乃是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的第一人。

她掌管着鸿胪寺那样的地方,往来应酬的都是来自四海八方的藩国使团。

自己这么一个内宅小娘子,完全被她抛之脑后了。

想到这里时,章含凝心头自然松泛了许久,但是有种说不出的艳羡之情,毕竟同为女子,她的生存天地便只能在后宅,而谢灵瑜却不受任何拘束。

当然有同样想法的,可不止章含凝一个人。

在谢灵瑜即将踏入前厅的时候,里头正坐着的女客们,在听到女使的通传后,各个抬起头朝着门口张望了过来。

连原本坐在上首招待女客们的信王妃,这会儿都主动站了起来,主动走上前,笑着便给韩太妃行礼道:“阿婶今日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都是家里亲戚,哪有这般夸张,”韩太妃知道信王妃是客气,也跟着客气了一番。

随后信王妃又朝着谢灵瑜看着:“殿下平日里公务繁忙,我平素是不敢叨扰的,可又想着像阿婶方才说的这样,都是自家亲戚,总该常来常往,便给殿下也下了帖子。殿下能来,我心底也当真是开心。”

“王妃客气呢,”谢灵瑜含笑说道。

信王妃家世并不算太显赫,因而倒是没有世家贵女的傲气,处事待人都是极其平和温柔,在长安城中的风评一向都不错。

“这位便是章小娘子来吧,果真是出众的很呢,”信王妃跟韩太妃和谢灵瑜说完话之后,也没有冷落章含凝,特地夸奖了两句话。

章含凝心底有些惊喜,赶紧落落大方的行礼。

“阿婶,先前已经到的小娘子们都在花园里饮茶吃果子,不如让殿下和章小娘子也一并去说说话热闹一番,”信王妃提议道。

韩太妃转头看着谢灵瑜,自然是询问她自己的意思。

谢灵瑜微微颔首:“劳烦王妃了。”

随后信王妃便吩咐婢女将她们二人带到后花园,正值春日里,花园里早就是郁郁葱葱一片,错落有致,瞧着正是一片生机盎然,金灿灿的阳光从天而落,给每一处花丛上都染上了绚丽的光晕。

而花园里果然是设置了席面,先前已经到了的高门贵女们,这会儿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说着话,显得热闹极了。

谢灵瑜上前瞧了一眼,这些小娘子倒是都眼熟。

只不过眼熟是因为前世或许或少见过,反倒是如今她接触这些贵女们的父兄反而更为频繁,毕竟谢灵瑜也是经常上朝。

原本正轻声细语说笑着的小女娘们,在瞧见谢灵瑜出现的时候,谈笑声竟不约而同的戛然而止。

倒是席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站了起来。

“阿瑜,你竟也来了,”那道熟悉的鹅黄色身影,赶紧上前来,亲亲热热挽着她的手臂。

谢灵瑜瞧见她也是松了一口气:“阿姐,你也在啊。”

韩稚离上下打量着她,微撅着嘴巴道:“我还未说你呢,咱们这都有多久没见面了,你如今可真是个大忙人。”

“阿姐恕罪,平日里确实是政务繁忙,”谢灵瑜赶紧讨饶。

倒不是她不愿跟韩稚离见面,现如今她是当真是闲不得一刻,毕竟除了鸿胪寺的日常政务之外,圣人这些日子也不断有案子交代她去处理。

回鹘使者被害,利贷跳河案子,还有极乐楼刺杀案,以及后来齐王谋反,再到冬狩围场,一桩桩一件件,谢灵瑜只觉得这些事情当真是应接不暇。

谢灵瑜确实是没什么时间,像眼前这些小女娘们一样这般闲情雅致。

韩稚离见她这般,赶紧笑道:“我与你说笑的,知道你忙,所以我平日里都不好意思去打搅你。”

谢灵瑜:“等下次休沐时,我传信给阿姐,到时候咱们一同踏春可好。”

“那自是极好的,咱们这可是说定了,”韩稚离见她主动这么说,可是赶紧把这件事敲定了。

随后韩稚离赶紧将她拉着在旁边坐下,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旁人是一丁点都插不进来。

至于章含凝则是坐在一旁,倒也无人搭理。

毕竟能来信王府宴会的,都是世家贵女,各个身份都极高贵,何至于会看得上章含凝这么一个在王府里寄居的孤女呢。

章含凝也深知自己身份尴尬,之前章太妃带她出去参加宴会时,有章太妃在的时候,旁人倒是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但是每次宴会,这些娇客们都会单独开席玩耍,那时候便没人会看得上她了。

是以章含凝心中一直想着,定要借着永宁王府的势,嫁得高门,让所有曾经看不上她的人都要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她的想法虽如此,但是这一年来,亲事却是始终磕磕绊绊。

那些世家门阀之间其实是极为封闭,他们宁愿相互之间联姻,也不愿意接纳旁人,这些世家联合起来时,便是连公主都能随意挑选。

先前昭阳公主所挑选的夫婿,不也就是卢氏儿郎。

谢灵瑜与韩稚离说笑间,便感觉到不远处一道视线,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她的身上,待她抬头瞧见,就见坐在不远处的裴云音慌忙移开了视线。

显然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在瞧着她的人,便是裴云音。

自打上次之前谢灵瑜断然拒绝了裴靖安之后,他倒是再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不过两人在朝会上自然也是偶然会撞见的。

只是跟这个裴云音,谢灵瑜倒是再怎么接触过,因而不太明白,对方今日为何会这般频繁的盯着她瞧。

“为何这位裴家小娘子一直盯着我瞧,”谢灵瑜低声询问道。

韩稚离朝她看了一眼,扑哧轻笑了声:“你当真不知啊?”

谢灵瑜提眉:“知道什么?”

“你呀你,当了人家的绊脚石都不知道呢,”韩稚离调侃说道。

谢灵瑜不解:“绊脚石?”

何来会有这么一说。

韩稚离当即说道:“前阵子听说这位裴娘子出去游玩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竟是惊了马,当时情况当真是凶险至极,幸亏后来遇到有人出手相助,替她勒停了那匹马,要不然这位裴家小娘子轻者断腿断胳膊,重则是丢了性命。”

谢灵瑜惊讶道:“竟还有这事儿。”

韩稚离轻笑:“可不就是。”

随即她又神神秘秘看着谢灵瑜问道:“不过你猜救下这位小娘子的是谁?”

“谁?”谢灵瑜确实

不知这件事,自然也不好猜测。

“求我,”韩稚离说道。

谢灵瑜:“求你了,阿姐。”

韩稚离:“……”

见她竟是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韩稚离当即便觉得无趣,不过她也没继续卖关子,压低声音说道:“便是那位金吾卫中郎将崔休,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出郎君。”

“事后裴家登门道谢的时候,那阵仗可是极大的。所以有人说这两家说不定还会结成姻亲关系呢。不过事情过了两三个月,竟没有一点好消息传出来。”

崔休。

这倒是谢灵瑜的熟人,但也是谢灵瑜未能想到的人。

只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有些明白,先前韩稚离所说的绊脚石的意思。

她轻声说道:“我与崔休可是毫无瓜葛。”

“怎就毫无瓜葛,长安城内早有传闻,崔休可是入了永宁王殿下您的未来夫婿人选的,”韩稚离打趣的看着谢灵瑜。

谢灵瑜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只说道:“这位裴娘子倒是可以放心了。”

“怎么,你没瞧上他?”韩稚离抿嘴一笑。

谢灵瑜淡笑回应。

“宴会尚未开始,要不咱们来玩投壶吧,”也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

小娘子们宴会上的消遣无非就是这些,投壶射箭,这处花园如此景致,若是射箭未免有些太过刀光剑影,倒是投壶更加雅致些。

旁边侍奉的婢女听此,便也机敏,赶紧去取了投壶器具过来。

随后一行小娘子便起身,来到了旁边一处空旷地。

原本还算安静的地方,这下倒是真的热闹了起来。

待投壶被拿了过来之后,几位小娘子原本还你推我让的谦虚一番,最后还是中书令家的三娘子性子急了些,她起身说道:“既然几位姐姐们不愿先露一手,不如便让我来抛砖引玉。”

众人见她第一个,自是拍手叫好。

随后中书令家小娘子拿起一支箭,站在规定之处,抬手便扔出,箭身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随后当的一声,箭入投壶。

“好。”

“三娘子当真是厉害。”

本朝中书令姓高,这位三娘子便是高三娘子,如今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却还是十分自谦的说道:“不过是凑巧中了而已。”

既然高三娘子主动投了,接下来便小娘子们一一下场。

最后连韩稚离都忍不住想要去一试身手。

她见一旁的谢灵瑜始终安静站着,不由说道:“阿瑜,既是来了,不如也去玩玩。虽说都是小娘子之间的玩意儿。”

“我不去玩,是因为我投壶的水准实在是差劲的很,”谢灵瑜小声说道。

韩稚离眨了眨眼睛:“你可别糊弄我了,先前冬狩你可是得了头彩的,连冬狩你都能得头彩,这等小娘子间的比斗,你岂不是手到擒来。”

谢灵瑜登时笑了起来:“那你可真是小瞧了在场的小娘子们了。”

说着,一位大将军家的小娘子出手了,只见她所投出的箭,箭投入壶耳,箭身斜倚在耳口,这样的模样宛如人腰间佩戴的剑。

“竟是‘带剑’投法,真不愧是将门虎女,不仅投的好,寓意也甚好。”

不得不说,这一投倒是让氛围越发到了高峰。

随后一直没有下场的裴云音,竟也起身准备投壶,只是没想到不远处正好过来一群郎君,瞧着都是年岁不大的世家才俊,应该也是特意被安排在花园里的。

只是原本他们被安排的位置,与这些小娘子们有些距离。

但是小娘子们因为投壶,找了一处空地,正好挨着他们了,随着投壶越来越热闹,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这些郎君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于是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提议,过来瞧上一瞧。

毕竟投壶乃是高雅之趣,他们看看也没什么出格的。

况且大周本就民风开放的很,况且这种宴会本就是带着几分相亲意味,要不然为何各家夫人们为何会特地将自家适婚的小娘子和郎君都带上,不就是为了在宴会上给双方制造一些机会。

若是真能看对了眼,能来此参加宴会的,也必然都是家世相当的。

这样一来,总比那些个盲婚哑嫁要好上许多吧。

所以有人提议过来瞧瞧,立马便得到了大多数的赞同,即便有少数心头不赞同的,却还是被一同拖到了此处。

正巧裴云音原本正要投壶,可是瞥见一行人到来时,她竟是手一抖。

原本应该朝着投壶而去的箭,竟飞一般的朝着人群而去了。

登时小娘子们发出惊呼声,虽说投壶所用的箭并未开刃,但是这般投过去,要真是刺中谁只怕也不好看。

但是下一刻那支朝着人群而去的箭,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好身手。”

“厉害,不愧是金吾卫中郎将。”

原来此时握住这支箭的人,居然是崔休。

只见崔休今日并未如往常那般穿着金吾卫皮甲,而是一身浅蓝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行伍气息,反而是更加像是一个世家子弟。

只是在夸赞崔休身手之余,也不知是谁突然笑着说了一声:“还真是凑巧,倒是让崔兄接住了裴娘子的箭。”

这一打趣,让在场众人瞬间想起了两人先前发声的事情。

毕竟英雄救美这种事情,素来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况且裴云音被崔休所救下的那日里,乃是两人分别携友人出游,因而在场可是众目睽睽,多少双眼睛瞧见了崔休是如何纵身上了那匹发狂的马,又是如何英勇的救下裴云音。

甚至两人最后还是抱成一团,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

期间种种亲密,那当真是落入了在场众人眼中。

当然虽然事后都说,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崔休才这般做的,但是裴云音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两人如此亲密之后,小娘子的心如何不被撩拨的七上八下。

崔休又是那等本就样貌和身材皆出众的世家公子,平日里瞧见了,都会让小娘子多看两眼。

如今又有了救命之恩,裴云音倾心于他,倒是有种理所当然的意思。

但是之后裴家虽然主动上门道谢,崔家却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这乃是举手之劳。

这种联姻之事,本就讲究的是你来我往。

显然崔家并无跟裴家联姻的打算。

安国公府崔氏本就是出身最为显赫的清河崔氏,乃是世家门阀之中最为顶尖的那几家之一,崔家联姻本就是跟其他几家世家。

裴云音的祖父如今虽然位列宰相之尊,可是裴家门楣确实不如崔氏。

况且崔休先前又被圣人相中,成为了永宁王的王夫候选之一。

即便如今只是候选,但是未必没有机会。

崔休即便是等上一等,又有何妨呢,毕竟那可是永宁王殿下,一旦成为谢灵瑜的王夫,永宁王爵位未来必然会落在他们子嗣头上。

这样的诱惑太大了,一个长安贵女裴云音不足以撼动。

自然崔家不太热络的态度出现之后,裴家便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裴正严乃是左仆射,岂能让人如此落了自家面子,当即便让家中不可再打结亲的主意,免得让人觉得他们裴家当真是要攀附崔氏。

可是虽然私底下两家如此,但是裴云音的心思却一直不曾断过。

“崔郎君,对不起,都是我学艺不精,”此时裴云音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声音当真温柔又可人。

崔休将手中箭递还给她,轻笑着说道:“裴娘子不必介怀,本就是玩耍意外。”

裴云音双手接过箭后,也不敢多看崔休,便转身回了小娘子这处。

对面郎君们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便相互攀谈闲聊了起来,随后也不知是谁提议,竟是大家一起玩投壶。

投壶比的本就是准头,因而男女之间的气力倒是可以被忽略。

而人群渐渐站在一起之后,男女之间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泾渭分明了。

“殿下,”崔休也不知是何时,竟站到了谢灵瑜的身侧,谢灵瑜本就远离人群而站着,所以他并非是不小心站过来的,而是刻意走到了她的身边。

谢灵瑜转头看着他:“崔中郎将。”

“殿下怎么不投壶,可是不喜欢?”崔休似乎打定主意,要跟谢灵瑜闲聊,即便此时周围不少人正偷摸打量着他们两人。

谢灵瑜见状,直接望着他说道:“不是,是因为我并不擅长。”

“殿下若是不嫌弃,末将可以教殿下,”崔休居然丝毫不客气,直接自荐了起来。

谢灵瑜挑眉。

随后崔休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末将并无意冒犯。”

“是吗?”谢灵瑜似笑非笑的嘲弄了望了他一眼。

她可不觉得崔休特意在众人面前,非要跟她说话,乃是无心之举。

只不过谢灵瑜对他,不像裴靖安那样冷漠,无非是因为两人之间并无可比性。

但也并不意味着,她会让崔休这般利用自己。

“崔中郎将,本王的人情不是这么好欠的,”谢灵瑜觑了他一眼,淡然提醒说道。

显然崔休之所以非要跟她这般攀谈,大概是为了让裴云音知难而退。

谢灵瑜抬头看过去时,便瞧见裴云音神色早没了先前的娇艳欲滴的羞涩,整个人显然有些焦躁不安,时不时朝着他们这处看来。

可见她也在时时刻刻关

注了崔休和谢灵瑜的一举一动。

伤心欲绝的小娘子,瞧着当真是可怜。

“若是我想要欠殿下人情呢,”崔休突然开口。

谢灵瑜这次没有看着他,只是淡淡表示:“崔中郎将当真要这般冷酷决绝?好歹也是一位如此娇滴滴的小娘子。”

“殿下,我与裴娘子并无丝毫瓜葛,”崔休似乎生怕谢灵瑜误会,当即表态道。

谢灵瑜这下笑了起来;“我有提那位裴娘子吗?”

崔休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才是让人觉得可笑了。

不过谢灵瑜也不禁觉得好笑,命运还当真是捉弄人,因为她记得裴云音前世乃是嫁给了荥阳郑氏的一个嫡出郎君。

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她反而喜欢上了崔休。

只可惜如此骄纵的裴家小娘子,注定是要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谢灵瑜对她没什么同情或是不同情,世界之事岂有皆尽如人意的。

即便贵为亲王的她,不也有许多遗憾。

“我并不想多嘴中郎将你的事情,但是倒有一事,我不妨说清楚,”谢灵瑜再次看向崔休,眼底尽是冷静平淡。

可是崔休却突然打断道:“我知殿下的意思。”

随后他苦笑一声,轻声说道:“殿下倒也不必说的这般清楚,只当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谢灵瑜倒是被他的直白,说的有些愣住。

她并非是那等随意践踏旁人的性子,相反是有人示弱时,她倒也不会踩踏。

“阿姐,陪我去逛逛,”谢灵瑜喊了一声韩稚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韩稚离原本也玩尽兴了,见谢灵瑜喊了,便将剩下的箭给了旁边的小娘子,上前挽着她的手臂便离开了此处。

两人倒是很快甩开了人群,走到了花园僻静处,处处鸟语花香,让人实在是心旷神怡。

“方才你跟崔休聊了些什么?”韩稚离没正经几分钟,便开始打探了。

刚才在场所有人可都瞧见了,崔休主动走到了谢灵瑜身侧。

况且所有人都知道,崔休乃是圣人钦点的谢灵瑜未来王夫人选,再加上裴云音与崔休之间的英雄救美之事。

三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当真是叫人心底挠痒痒。

谢灵瑜说道:“我让崔休不必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啊?”韩稚离震惊望着她,随后轻声说道:“你当真这般直接?”

谢灵瑜诧异:“那不然呢?”

或许是在处理习惯了政务的缘故,谢灵瑜早就对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谢灵瑜更是深以为然。

“崔休到底哪里不好了?”韩稚离不由好奇问道。

谢灵瑜:“他好与不好,我并不关心,因为他从来便不是我心中人。”

听到她这么说,韩稚离不由轻轻皱眉,她试探性问道:“难不成你如今有心上人了?”

谢灵瑜轻笑了声,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是这种态度,反而让韩稚离更加好奇,她当即追问道:“阿瑜,你我这般乃是姐妹,竟要跟生分至此,连这样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吗?”

见她居然都拿上姐妹之情威胁了,谢灵瑜不由一笑。

随后将她郑重点头:“我确实有喜欢之人了。”

只是不等韩稚离再次追问,谢灵瑜已经又一次开口。

“我的意中人,他叫萧辞安。”

韩稚离见她这般直接承认,更加惊讶,随后她左右瞧了一圈,见四下当真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睁大眼睛说道:“萧辞安,该不会就是那位状元郎吧。”

“自然是他,”谢灵瑜一副理所当然,岂还会有旁人的模样。

韩稚离震惊,嘀咕说道:“难怪当初会试时,你那般紧张,该不会那会儿你们便已经心意相通了吧。”

谢灵瑜认真想了下,否认道:“那倒没有。”

毕竟那会儿谢灵瑜只是想要招揽萧晏行,对他可没有这般想法。

一直到两人回到宴会上时,韩稚离还在追问个不停。

谢灵瑜也正是在此刻,才总算瞧见今天该见的人,信王谢陵。

只不过宴会上,谢陵作为宴会上的主人家,倒是忙着招待众人,一直与人寒暄个不停,便是跟谢灵瑜也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已。

谢灵瑜也并不着急,安静坐在席上用膳。

直到待婢女们端上甜点时,给谢灵瑜端上甜点的婢女,竟趁机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谢灵瑜只作不知,只是将纸条握在手心里。

因为四周都坐着人,谢灵瑜便找不到机会看手中纸条。

随后谢灵瑜找了个借口出门,待她走到一个安静之处,正要打开纸条准备查看,突然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见过殿下。”

谢灵瑜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侍女,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先前端上点心的婢女。

此时谢灵瑜手中的纸条也被打开了,是一片空白的。

竟一个字都没有。

她朝着婢女轻轻挥动空白纸条,自然是询问她是何意。

“请恕奴婢斗胆,奴婢知晓殿下对王府并不熟悉,即便留了纸条,只怕殿下也找不到见面之处,于是便留下空白纸条,引殿下找借口出来查看纸条,奴婢这才一路跟上殿下。”

侍女轻声解释说道。

谢灵瑜淡声说道:“你应该不是这个府里普通侍女吧。”

这般聪慧机敏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侍女倒是可惜了。

侍女淡然笑道:“奴婢只是普通侍女而已。”

见她这么说,谢灵瑜也懒得再追问,信王的人又怎么会对她说实话呢。

“还请殿下随奴婢前来,”说着这个侍女便要带着谢灵瑜离开,显然是准备去见信王。

谢灵瑜也并未再多问,只是跟在她的身后,一路朝着原本的路,渐渐来到临湖一栋的小楼旁边,因为此时宾客们都在宴席上,所以这里并无外人。

“还请殿下在此处捎待片刻,王爷很快便会前来,”侍女说道。

随后侍女便离开了此处,谢灵瑜则是站在窗边,看着眼前这个湖泊,虽说这一池湖水比不上宫中的太液池,但是如此阳光照射,也颇为波光粼粼。

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谢灵瑜本以为是信王到了。

毕竟她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见信王。

可是在瞧清楚出现在门口那个人的脸时,谢灵瑜有些震惊,因为来人乃是裴靖安。先前在宴会上,谢灵瑜瞧见了裴靖安,也并未当回事。

毕竟他也算是适婚男子,这场的场合之中,他一同前来,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但此刻裴靖安脸色潮红,竟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而来。

“你要做什么?”谢灵瑜冷眼望着他。

裴靖安却单手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脸难耐的模样,许久,他哑着声音说道:“还请殿下帮我。”

“帮你?”谢灵瑜依旧是一脸冷漠。

“帮我叫些旁人过来,”裴靖安微咬

着牙说道。

谢灵瑜眼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下落,此时不仅是脸颊连脖子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若只是因为饮酒,他不至于如此。

谢灵瑜突然说道:“你被下药了?”

裴靖安这次没回答,但是他颤抖的身体却在告诉谢灵瑜,她猜对了。

“是谁对你下了药?”谢灵瑜心底暗叫不好,她竟敢当真跟着信王的人来到此处,这该不会是信王给她设下的圈套吧。

可是给裴靖安下药,难不成是想让他对自己做些什么?

就像当初燕贤妃设计她,就是为了给燕家六郎制造机会,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但信王为何要设计她和裴靖安?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未曾裴靖安回答,谢灵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都快给我搜。”

这个声音,她也无比熟悉。

是昭阳公主。

可是昭阳公主不是应该在宫中,她为何会在此处?

随即谢灵瑜便立即意识道:“是昭阳公主给你下了药?”

裴靖安艰难的点了点头。

谢灵瑜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是一个圈套,只不过不是对她的圈套,而是昭阳公主给裴靖安设下的圈套。

或许是这位公主发现自己即便亲手杀了卢七郎,却依旧未能等来圣人给她和裴靖安指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生米煮成熟饭。

谢灵瑜嘴角翘起,想要大笑。

可是下一刻她的笑声却没有溢出,而是她冲着裴靖安笑道:“好,我帮你。”

随后她冲着裴靖安轻轻招手,轻笑道:“你过来。”

裴靖安自然不疑有他,踉跄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谢灵瑜直接又指了指旁边的窗户:“离窗边近一点。”

裴靖安抬头望着她,但是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她,随后他朝窗边挪动了几步。而此时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搜查的人已经靠近了这栋小楼。

“这里房门是打开的,”只听一个声音说道。

谢灵瑜转头看向门口,果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而就在此时谢灵瑜抬起双手,狠狠的朝着眼前的裴靖安推了过去,而裴靖安本就贴着窗边而站,再加上他本就被下了药,整个人虚弱至极。

在这样大的推力下,他竟然什么反抗都没有,直接被推了出去。

而外面便是湖水。

砰。

巨大而刺耳的水声响起,伴随着门口昭阳公主失控的尖叫声:“四郎。”

昭阳公主跑到窗边,看着外面水面上巨大的水花依旧还未淡去,一圈一圈涟漪在水面上荡开,可是落入水中的人却没有浮出水面。

“救人,都快去救人,”昭阳公主趴在窗边,厉声喊道。

而原本跟着她而来的人,赶紧去叫人来救人。

没一会儿,有一队仆从匆匆赶来,自然便有会水之人,于是很快有人跳入水中,去寻跳进水里的裴靖安,自然很快便寻到了人。

“你为何要害他?”昭阳公主这会儿缓过神,才愤怒的看向谢灵瑜。

谢灵瑜一脸无辜道:“我是在救他。”

昭阳公主自然是不信的,她说道:“你将他推落水中,是在救他吗?”

“当然,因为比起掉进水里,他更不想落入你的手里。”

谢灵瑜直言不讳的说道。

显然她这般直白又冷漠的话,瞬间刺中了昭阳公主心底最痛苦的地方,纵然她贵为公主又如何,却还是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父皇不想将裴靖安指婚给她,是因为父皇不愿让阿兄得到裴家的助力。

阿兄不愿意帮她,是因为阿兄不想被父皇察觉他的野心。

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他们都不愿让她如愿。

那好,她就自己让自己如愿。

可是她却没想到,在裴靖安看到自己出现在房中时,竟会反映那般强烈,他甚至还让自己放过她。

她是公主,是整个大周朝最为尊贵的女人。

为何他竟胆敢如此拒绝她。

昭阳公主想不通,更不愿去想,所以当谢灵瑜说出这句话时,她会异常愤怒,她当即抬起手臂,便是一巴掌要扇过去。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谢灵瑜一把握住她的手掌。

在下一秒,谢灵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另外一只手,直接扇在了她的脸颊上。

昭阳公主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竟是有些被打懵了般反问道:“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谢灵瑜说完,竟松开拽着她的手,顺势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登时昭阳公主左右两边脸颊上,都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次即便是再优雅尊贵的公主,都在两个巴掌之下,丧失了理智,昭阳公主朝着谢灵瑜扑了过来,竟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昭阳公主怒吼着喊道。

这次谢灵瑜竟没了反抗能力般,任由昭阳公主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脸颊更是涨的通红。

小楼房门中终于又出现了一行人。

这次不仅有信王,竟还有信王妃以及韩太妃等人,原来是前面宴会听到有人在花园中落水,韩稚离瞧着谢灵瑜一直没回来,担忧不已。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找了过来。

正巧赶上仆从将裴靖安从水中救了起来,信王一瞧,赶紧让人将裴靖安抬到房中救治,离这里最近的便是这个小楼。

信王原本并未在意,毕竟他约谢灵瑜在此见面,楼中顶多便是有谢灵瑜在而已。

可是万万没想到,所有人瞧见的竟是昭阳公主掐住谢灵瑜的脖子,欲要杀她的场面。

“快,快将公主拉开,”信王妃见状,大声喊道。

待昭阳公主被人拉开之后,谢灵瑜倚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韩太妃震惊问道:“阿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望着众人捂着脖子,声音嘶哑着说道:“方才我在楼中歇息,突然裴大人闯入,他说昭阳公主对他下药,欲逼迫他就范,他无法只能逃脱至此,谁知公主却也追了过来。”

“最后裴大人被逼无奈跳河自保,谁知公主见我窥见此事,竟恼羞成怒欲要杀我。”

啊?

啊啊?

在场众人只觉得被震惊到瑕疵欲裂,谢灵瑜说的每个字她们都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时却又让人不敢置信。

“裴大人身上被下了药,请太医过来,一验便知。”

谢灵瑜说着,微微低下头,只是她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

第122章 第122章我说不必谢罪,是因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信口雌黄,明明是你将四郎推入湖中,你竟敢栽赃与我,”昭阳公主虽然被拉开了,但是当她听到谢灵瑜这番话,反而更加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便立刻杀了谢灵瑜以泄心头之恨。

谢灵瑜微垂着眼睫,只轻声道:“是与不是,请太医过来,自会真相大白。”

方才裴靖安被下药的事情,谢灵瑜可是亲眼所见的。

所以她才会这般笃定,要让人去请太医。

而昭阳公主做贼心虚,自是不敢了,所以她此刻又急又怒,转头看着信王喊道:“阿兄,方才我真的亲眼所见谢灵瑜将四郎推入湖中,如今她竟敢这般胡言乱语攀扯我。况且方才是她先动手打了我,我才被逼无奈反抗,你快快将她给我拿下。”

这话一出,一旁的韩太妃都忍不了了,当即怒道:“放肆。”

“公主虽贵为公主,但我好歹亦是公主的长辈,公主这般叫嚣只怕是不妥吧。方才我们入房中,便见你掐住永宁王的脖子的口中喊着要杀了她,”韩太妃望着昭阳公主,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此时韩稚离赶紧上前,扶住了谢灵瑜,赶紧低声问道:“阿瑜,你没事吧?”

但她这会儿因为站的格外近,因此一低头便瞧见谢灵瑜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上,早已经红肿一片,更是有清晰而明显的手指印,显然刚才昭阳公主掐住她脖子时,是一丁点余地都没有。

“阿瑜,你脖子还疼不疼?”韩稚离实在有些心疼说道。

谢灵瑜轻轻摇头:“无妨。”

昭阳公主见谢灵瑜此刻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全然没了方才将裴靖安推下水的决绝姿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即便她再冲动,这会儿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

一旦处置不当,她这个公主可就是彻底的声名扫地。

“阿兄,先前我并非一人过来的,还有旁人一起,她们定也亲眼瞧见是谢灵瑜将四郎推下湖中的,”昭阳公主急中生智说道。

随后昭阳公主看向身后之人,就瞧见两个仆从担架上抬着的裴靖安。

“四郎,四郎,”昭阳公主竟也顾不得旁的,直接上前,轻声呼唤着裴靖安。

信王见她如此,眉头早已经紧蹙着。

他当然早就知道昭阳公主对于裴靖安的心思,只是他本以为昭阳不至于疯魔至此,但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在他府上干出下药之事。

谢灵瑜既然敢说的这么肯定,信王心底也是信了十有八九。

至于裴靖安究竟是怎么掉到湖里的,如今反倒是不重要的事情了。

不管他是自己掉进去,还是被人推进去,对信王而言都并不分别。

如果这件事一旦坐实,不仅昭阳公主声誉受损,她如今尚未婚配,若是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她即便贵为公主,日后只怕也再也寻不到合适的婚事。

况且昭阳对裴靖安这般行事,圣人会不会觉得是他背后指使。

怀疑是他为了拉拢裴家,故意指使昭阳这般做,生米煮成熟饭,将裴氏彻底拉上自己这条船。

转念间,信王便将能想到的后果,都想了一遍。

但是条条都是不利于他和昭阳公主。

就在信王心疼不已时,裴家人总算姗姗而来。

裴夫人在看见裴靖安一脸苍白的躺在担架上,浑身还湿漉漉的,整个人瞬间要昏过去,幸亏身旁的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四郎怎会如此?”裴夫人带着哭腔问道。

一旁的信王妃赶紧说道:“夫人莫着急,裴大人方才被人从水中救起时,尚还有呼吸,只是他昏迷了过去,尚且苏醒。”

在听着信王妃的安慰之后,裴夫人虽然没方才那般失魂落魄,但是心头依旧还害怕的很,她左右看了一圈,说道:“既是昏迷了,为何还未见请来太医?”

原本还在头疼该怎么办的信王,此时突然有了主意,他赶紧说道:“好,本王这便派人去请太医来为裴大人诊治,但是此处并非是安静休息之地,不如先将裴大人先挪到旁处。”

就在信王挥手示意让抬着裴靖安的人,赶紧将人抬走。

“不可。”

突然一旁的韩太妃却开口阻止了。

信王看向韩太妃,劝说道:“太妃,如今裴大人还在昏迷,如今还是救人要紧。”

“自是应该救人,但此处既有软榻,便让裴大人暂且安置有何不可?反倒是这般搬来搬去,倒是不利于裴大人的身体,”韩太妃慢条斯理说道,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冷哼了声:“况且方才之事,如今还尚未理清楚,事关永宁王和昭阳公主,又岂能这般糊弄过去。”

此时裴夫人一脸不解的看向谢灵瑜和昭阳公主,实在不明白为何裴靖安落水,又牵扯倒了这两位贵人。

无论哪一位,都是他们裴家轻易得罪不了的。

见信王的人不动弹,韩太妃朝自己身边的陈嬷嬷瞧了一眼,陈嬷嬷什么人呐,在韩太妃身边几十年了,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

于是陈嬷嬷立即高声说道:“裴夫人,并非我们太妃有意为难,而是方才我们寻过来时候,便瞧见昭阳公主正掐着永宁王殿下的脖子,说要杀了她。随后殿下无奈道出原委,原来是她方才撞见裴大人逃命至此,裴大人向殿下求救,说乃是公主对他下药,紧接着昭阳公主便追了过来,随后裴大人为了不落在公主手中,便不顾危险直接跳入了湖中。”

陈嬷嬷一张嘴,倒是将后面赶来的裴家人也给说愣住了。

一旁扶着裴夫人的裴云音,都是一脸茫然的看向昭阳公主。

但是她心底却又是有些相信的。

旁人她不知,但是公主多次借着她的名义,故意接近她四兄,裴云音心底乃是一清二楚。

说实话她倒是宁愿阿兄尚主,都不愿让他娶那位眼高云顶的永宁王。

毕竟公主与她一向要好,若是公主当她的嫂子,她自然是乐意的要命。

反倒是谢灵瑜,自己几次在她手里吃亏。

但是一想到崔休,裴云音又有些纠结,若是她阿兄真的能娶到谢灵瑜,崔休又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她呢。

一来二去,反倒是让裴云音纠结上了。

只是在她看见裴靖安苍白的脸色时,登时心底暗暗唾骂了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光顾着自己呢。

裴夫人此时也被陈嬷嬷这番话说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直到她自己看向昭阳公主,显然她也没想到,韩太妃身边的人会这般迅速将所有该说的话都说了,以至于她都还没来得及阻止。

倒是这会儿信王实在有些忍不住,低声说道:“此事如今尚未定论,太妃,还请您身边的嬷嬷切勿信口胡言,平白损了两位殿下的声誉。”

韩太妃朝着陈嬷嬷看了一眼,淡然说道:“信王这般说,倒不如先指出来陈嬷嬷说的哪句话乃是胡言?我怎么瞧着她说的话,乃是句句属实。况且永宁王被牵扯此事,实属无妄之灾。”

一旁的韩稚离扶着谢灵瑜,这会儿站的有些距离。

因而她低声在谢灵瑜耳畔说道:“阿瑜,我怎么瞧着姑母今日好生厉害。”

别说她这么觉得,便是连谢灵瑜都是如此。

因为她从未见过韩太妃这般不顾一切的维护她,即便在前世的时候,她更多的都是让谢灵瑜要低调忍耐,即便贵为亲王,也切莫招惹是非。

这甚至是第一次,谢灵瑜看到韩太妃这般为她出头。

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厉害。

信王此时也不敢跟韩太妃翻脸,只能冲她行礼,口吻格外谦卑道:“公主年幼尚不懂事,还望太妃海涵。”

信王这般行礼,显然是在跟韩太妃打感情牌了。

只是信王如此低三下气,反倒是让昭阳公主越发觉得委屈,她当即喊道:“阿兄,此事本就不是我的错,谢灵瑜亲手将四郎推入湖中,她这是谋害朝廷命官,便是闹到父皇面前,我亦敢当面对质。”

“所以公主是承认了,给裴大人下药之事?那不知公主此举,又该当何罪呢?”

韩太妃淡然的看了一眼昭阳公主,不紧不慢问道。

昭阳公主原本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但此时却还是被韩太妃轻易抓住痛脚。

瞬间,她方才的理直气壮,一下被戳破。

“倘若公主真要闹到圣人面前,我们亦是奉陪到底,左不过我们孤儿寡母两条命罢了,”韩太妃望着昭阳公主,语气陡然冷淡了下来。

而她这句话说的,自也是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信王妃在一旁瞧了许久,赶紧上前打圆场,低声说道:“婶母莫要生气,今日之事只怕其中有许多误会,不管是公主还是王爷都并非本意。如今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请了太医医治裴大人要紧。”

“阿娘,太医怎么还不来,阿兄不会有事吧,”此时裴云音突然小声说道。

裴夫人早已经是六魂无主的模样,在听到裴云音这话之后,赶紧看向信王妃说道:“王妃,还请赶紧将太医请来。”

“裴夫人莫要着急,方才将裴大人救上来的时候,我便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信王妃柔声说道。

随后她赶紧看向抬着担架的人说道:“还不赶紧将裴大人安置在软榻之上,还愣着干嘛呢。”

仆从闻言,立即将人抬了过去。

裴夫人虽然也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她心目中,显然是裴靖安的安危更为重要,是以她便赶紧跟着去了软榻那边。

在此时,信王妃看向谢灵瑜,又转头看着韩太妃,小声说道:“此事乃是发生信王府,婶母和殿下都是府里的客人,如今这般,实在都是我治家不严犯下的大错,还请婶母和殿下莫要生气。”

谢灵瑜看向信王妃,心底倒是有些佩服。

没想到这种时候,信王妃倒是站出来,将一切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一旁昭阳公主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模样,但是信王妃却在此时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昭阳,还不快快跟婶母认错,她老人家乃是长辈,又是你的亲婶母,岂会跟你一般见识呢。”

昭阳公主被她这般强压着,显然心底是并不情愿的。

可是信王妃乃是她的亲嫂子,待她一向和善温柔,即便是娇蛮如昭阳公主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况且此时信王见昭阳公主迟迟未开口,也忍不住说道:“昭阳,还不赶紧向婶母认错。”

“婶母,今日是昭阳莽撞了,还请婶母莫要责怪,”终于昭阳公主还是低头认错。

韩太妃倒是未立即回应,而是看向谢灵瑜,显然是想要谢灵瑜的态度。

谢灵瑜沉默了许久,这才淡淡说道:“母妃,我想回府了。”

显然她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韩太妃如今也是了解她的性子,见她如此说,明白她也是愿意退让一步,只是这心底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如此,我们便也不多打搅了,”韩太妃颔首。

随后谢灵瑜缓缓走了过来,韩稚离扶着她的手臂,也不敢多言,安静跟在她的身边。两人走到韩太妃身边后,一行人便准备离开。

“婶母,还是我亲自送您吧,”信王妃一贯端庄得体的人,岂能让客人这般离开。

韩太妃却说道:“不必。”

话虽如此,信王妃还是派了自己身边的侍女,替她们引路。

只是几人尚且走远,突然身后倒是有一人追了出来。

“永宁王留步,”身后的声音传来,众人倒是都顿住脚步。

只是回头的却并非谢灵瑜一人,连韩太妃都一脸诧异的看向追了出来的信王,显然她这是以为先前之事,尚未了结呢。

“信王还有何事?”韩太妃皱着眉头问道。

谢陵赶紧说道:“婶母,我叫住阿瑜,是有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尚要与她说一说。”

这会儿说朝堂上的公务?

蒙谁呢。

韩太妃是不相信的,但是谢灵瑜却知道信王要说什么。

所以她看着韩太妃说道:“母妃,你先到马车上等我吧,我与信王说几句话,马上便回来。”

韩太妃自然是不放心的,方才昭阳公主掐住她的脖颈,口口声声要杀了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呢。

如今韩太妃岂敢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信王妃。

即便韩太妃平日里再拎不清,她也明白自己这个太妃的尊荣,皆是系于谢灵瑜。

况且这也确实是自己的亲闺女,又岂能坐视她被旁人欺辱呢。

“母妃放心,我定不会有事的,”谢灵瑜低声安慰。

随后她又朝韩稚离看了眼,一旁的韩稚离也懂事的劝道:“姑母,我们也去等着阿瑜吧,她定然有要事商量。”

等韩太妃和韩稚离一行人走远之后,信王这才又上前两步。

“阿瑜,昭阳之事我代她向你谢罪,她并非是一直是这般刁蛮任性的模样,”信王一脸歉意,显然他也觉得谢灵瑜受了极大的委屈。

毕竟在他看来,方才昭阳公主动手在先。

谢灵瑜反而是一脸好笑的望着他,反问道:“信王要替她谢罪何事?”

“自是她方才种种不当之举,”信王说道。

谢灵瑜微微一笑:“信王指的是她胡言乱语污蔑我,还是她动手要打我?”

信王正要说话,哪知谢灵瑜却又说道:“若是这些的话,信王不必代她谢罪。”

“阿瑜当真是大度,这般胸襟实在是昭阳应该多学学的,”信王见她竟然不追究这些,大方一带而过,自是心中有些意外但又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谢灵瑜再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她的笑意有种乐不可支的味道。

“我说不必谢罪,是因为她说的确实都是真的。”

谢灵瑜微歪了下头,淡然说道。

信王猛地看向她,满眼震惊之余,似乎又未太彻底明白谢灵瑜的意思。

“昭阳公主确实没说错,裴靖安是被我推下湖里的。”

信王眼底的震惊这下是彻底藏不住了,他不禁忍不住问道:“为何?”

“自然是为了救他,昭阳给他下了药,他拼死都要逃出来,不愿落在昭阳手中,所以我倒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这下信王倒是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昭阳知晓今日乃是王府设宴,便连他都没通知,偷偷来了府中。

她之前也曾这般做过,府里的下人自然不敢管束她。

于是她设计给裴靖安下了药,想要彻底坐实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却不想裴靖安即便被下药,竟也不愿臣服与她,跑了出来之后,正好撞上了在湖边小楼内的谢灵瑜。

最后谢灵瑜将他推入湖中,引起了王府旁人的注意。

甚至还将其他人引来,昭阳被下药之事更是被闹得人尽皆知。

谢陵能约束得住信王府这些仆从们的悠悠之口,可是他却管不住谢灵瑜还有其他人的嘴,更别提还有当事人裴靖安以及后来的裴家人。

只怕不出一日,昭阳公主给裴靖安下药之事,便会传的沸沸扬扬。

尚未成婚的公主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日后还有何闺誉可言。

至于谢灵瑜为何这时候敢这般直接说,无非就是她完全不在意信王的看法。

而且她也只是跟信王一人承认了,回头她便是再矢口否认,旁人只会觉得信王是在为昭阳公主开脱而已。

况且裴靖安醒来之后,真相也并不难问。

不过谢灵瑜也并不害怕,即便裴靖安说了真话,旁人也只会觉得他是怕得罪公主和信王,毕竟公主与永宁王,即便谢灵瑜再受宠,公主才是圣人的女儿。

两害取其轻,在得罪公主和永宁王之间,裴靖安这是宁愿得罪永宁王也不奇怪。

所以不管这几人说什么,谢灵瑜如今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我以为你来王府,是想好了,”信王思及至此,他望着谢灵瑜,声音微微有些冷了下来。

谢灵瑜点头:“我确实已经想好了。”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信王心底还是尚存着一丝想法。

可是在片刻之后,谢灵瑜冷声说道:“你不该让人,杀了那两个护卫。”

“不过是两个护卫而已,”信王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单手背在身后,脸上那份温润儒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也值得让你与本王作对?”

“因为我在意,”谢灵瑜直勾勾盯着他。

她眼底泛着的光是那样灼亮坚定:“所以那不仅仅只是两个护卫而已。”

虽然言尽于此,但是信王还是忍不住说道:“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王叔当时被刺杀的真相?”

“我会亲自查清楚真相,而不是让旁人告诉我所谓的真相。”

这便是谢灵瑜的选择。

其实她早在来信王府之前,她便已经想清楚了。

她与信王从来都不是同一类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123章 第123章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谢灵瑜走出信王府时,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恢宏而气派,有种如日中天的喧嚣。今日之后,不管日后她与信王再如何维持表面和谐,私底下便已是站在了对立面。

她并非是不懂变通,只是有些事情,纵然千般忍耐,却也是忍无可忍。

不说前世之仇,便是那日在萧晏行偷看到的书信之中,信王为了扳倒齐王,竟拿普通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他让人故意

毁坏堤坝,让大水淹没田地村庄,让多少无辜之人流离失所。

光是这件事,谢灵瑜便不可能与他为伍。

“阿瑜,你没事吧,”韩稚离并未在马车上,而是一直在门口等着她,瞧见她出来了之后,赶紧迎了上来。

谢灵瑜轻轻摇头:“阿姐放心,我并无大碍。”

“这个昭阳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稚离将她拉到一旁,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即便是韩稚离也觉得此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她贵为公主,竟对一个男人下药,这般强迫对方屈服。”

别说韩稚离,便是连谢灵瑜都实在是无法理解。

如此想来,前世的昭阳公主的强取豪夺,倒是比如今这种下作的手段要来的更加光明正大还有高明一些。

毕竟强取豪夺是建立在绝对的权势之上,如今她这般下药,反倒是有种无可奈何而强行为之的下作感。

“为了一个男子如此这般,我也想不明白,”谢灵瑜摇头。

韩稚离轻声说:“好了,姑母在马车上等着你呢,你赶紧上车吧。”

“阿姐呢?”

“我阿娘还在信王府呢,待你上车之后,我也得去寻她,让她早些回家,”韩稚离如今性子倒是比先前更加稳重了些。

随后谢灵瑜上了马车,此时韩太妃正坐在马车内,连一向与她形影不离的章含凝此刻都并未在此处。

“母妃,”谢灵瑜喊了一声。

韩太妃看向谢灵瑜:“裴家四郎,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谢灵瑜轻笑了声,如实说道:“是被我推下去的。”

韩太妃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显然方才昭阳公主说的话,韩太妃显然是半信半疑,甚至她心底竟有那么一丝相信,觉得这会是谢灵瑜能做出来的事情。

“您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何要将裴靖安推落水中?”谢灵瑜笑着问道。

韩太妃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

如今谢灵瑜实在是多智的让人近乎害怕,似乎只要自己念头一动,她都能猜出个大概。

谢灵瑜轻笑:“因为裴靖安也并不想要和昭阳公主有所牵扯,刚才即便我不推他,只怕最后他也会自己跳入水中。所以我这是在救裴靖安。”

裴靖安的祖父贵为当朝左仆射,又一向自持乃是圣人的肱骨之臣,乃是纯臣。

他又岂会沾惹上皇子之间的大位之争呢。

况且昭阳公主想要嫁给裴靖安,却一直不能如愿,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嘉明帝,因为他不会眼睁睁裴家跟信王成为姻亲,让信王平白有了这么大的助力。

“那也不该是由你动手,”韩太妃微微叹了一口气。

谢灵瑜轻笑:“阿娘放心,此事即便昭阳公主说出去,也没什么人相信,毕竟我与裴靖安并无仇怨,何必无缘无故推他落水。”

韩太妃忍不住说道:“万一那个裴四郎醒了之后,站在公主那边来指责你呢,毕竟他说话总有人相信吧。”

“那么我便要恭喜他,成为驸马了,”谢灵瑜浑然不在意。

韩太妃闻言,也说不出是恼火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你呀你,即便是好心救他,这般行事也会让人误解的,”韩太妃倒是耐着性子说道。

谢灵瑜眨了眨眼看向韩太妃:“阿娘相信我是好心?”

韩太妃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你是为了救裴四郎。”

“阿娘如今为何会这般相信我说的话?”突然谢灵瑜望着韩太妃,轻声问道。

方才她说自己是在救裴靖安,韩太妃竟也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

这样的相信,比先前韩太妃维护她时,还要让谢灵瑜陌生。

在她的记忆之中,她与母妃之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许久,韩太妃看向她,这才认真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如今瞧惯了你,这般独当一面的模样,,便自然而然觉得你行事自有你自己的道理。”

前世谢灵瑜从不曾像如今这般,进入朝堂,处处独当一面。

所以韩太妃对她最大的期望,便是她小心谨慎的活下去,保护永宁王的爵位,以便日后能够传给她的子嗣。

可是如今,她进入朝堂之后,早已经如同那些男子般顶门立户,真正的撑起了永宁王府,所以韩太妃对于她的话,便有种自然而然的信服。

她觉得谢灵瑜是值得依赖的。

许久,谢灵瑜都未开口,或许她确实活出了和前世不一样的自己。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最起码她自己绝不后悔。

成王败寇,她命由她!

*

谢灵瑜回到府中时,刚换了一身衣裳,便从侧门前往萧晏行的小院。

“不是前往信王府参加宴会,怎得这般早就回来了,”萧晏行一身浅白色衣裳,跟春日里绒绒光晕极为相称,整个人身上那种冰封般的冷淡,都有种消融的感觉。

谢灵瑜慢慢走上前,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

萧晏行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笑着问道:“是不是宴会没什么意思?”

这下谢灵瑜可不服气了,她望着看着萧晏行,否认道:“谁说没有意思的,有意思的很,我还看了一场大戏呢。”

可是她说着话时,萧晏行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颊,猛地沉了下来。

随后他抬起手,手指尖轻轻戳了下谢灵瑜的脖颈,带着微微水凉气息的指尖,贴着她的肌肤,谢灵瑜忍不住轻轻缩了下。

“这里是怎么回事?”萧晏行眉心轻蹙。

谢灵瑜赶紧说道:“放心,我没吃亏。”

虽然她是被昭阳公主掐了脖子,但是她甩了对方两记响亮的耳光,也算是占了便宜。

“你与人动手了?”萧晏行一听这话,立马有了猜测。

谢灵瑜得意笑道:“大获全胜。”

萧晏行却并未跟着她一起笑,只是手指指腹一直轻轻贴着她的肌肤,少女本就柔软而细腻的肌肤,在他手指的摩擦下,不禁渐渐开始升起了温热的感觉。

“究竟是怎么回事?”萧晏行说道。

于是谢灵瑜只能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向萧晏行说出,自然她说到最后时,她无辜说道:“本来此事与我无关,裴靖安只是无意中闯入我所在的小楼里。”

“可是殿下却还是帮了他,”萧晏行低头望着他。

谢灵瑜仰头笑着问道:“这样的帮忙,辞安不会想要的。”

这算是什么帮忙,萧晏行这吃味还真是有点儿莫名其妙了。

“殿下,”萧晏行忽地又认真看向她的双眸,随后他轻启播唇,声音软如江面上的薄雾,有种沙沙的质感:“还疼吗?”

“不疼了,”谢灵瑜如实说道。

她脖子上之所以会留下这般明显的印记,还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太过养尊处优,是以脖子上的肌肤过于白皙娇嫩,因此看起来便格外可怖。

但是实际上,说起来疼也只是昭阳公主掐住的时候,有些疼罢了。

可是即便她这么说,萧晏行似乎并不相信。

他往后退了一步,轻轻低头,仔细看着她的脖颈,似乎在格外细致的检查,只是他靠的有些近,连呼吸都喷在她的肌肤上,那种酥麻酥麻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谢灵瑜忍不住又想要开口安慰他。

可是下一秒,她双眸突然瞪大,嘴唇更是微微张开。

偏偏她还不能低头。

因为萧晏行贴着她的脖颈,嘴唇轻轻吻住她被掐出印记的地方,柔软的薄唇如同带着温柔的安抚,让原本并不觉得委屈的谢灵瑜,一时间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那种即将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心头更是渐渐沉入更加深处。

“我不想看见殿下受伤害,”当萧晏行抬起头望着她时,声音无比坚定:“哪怕是一丁点也不可以。”

谢灵瑜望着他,随即点头:“好,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旁人伤害我。”

萧晏行似乎也没想到,她竟是这般郑重其事的同意。

随后待两人牵手入了内室,萧晏行

便四处翻找药箱。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箱子过来,随后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细长口瓶子。

谢灵瑜有些好奇的看着箱子里面的其他瓶子,好奇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药?”

“打家劫舍,谋财害命,让人发疯的药都有,”萧晏行随口说着,便将细长口瓶子上的瓶塞拿掉,随后从里面倒出一点药汁,轻轻抹在了谢灵瑜的脖颈上。

谢灵瑜对他给自己涂抹什么药,是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箱子里这些药格外感兴趣。

“哪些是打家劫舍的?哪些又是谋财害命的?哪些又是能让人发疯的?”

萧晏行抬眸看着她,淡然说道:“殿下不必知道这些。”

谢灵瑜一怔,大概是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

这是在跟她藏私吗?

“只要殿下想要的,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萧晏行盯着她,一字一句,格外郑重。

虽然他也曾经说过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比眼前这次还要更加坚定。

直到谢灵瑜说:“倘若我要能做的更多呢?”

她身为永宁王,不需要打家劫舍,更不要谋财害命,可是她想要的却是影响这整个王朝的统治。

“我这个人,都是殿下的,你可以用在任何地方。”

萧晏行再次说道。

谢灵瑜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可是有些时候,我却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倘若没有这些纷争该有多好,她在这一世,遇到她真正爱着的人,喜欢着的人。

看见他时,她便眉眼间宛如溢出蜜,即便只是看着,都沾着甜味。

*

虽然信王对于昭阳公主之事,乃是严防死守,但是当时那么多人,况且还有外人,又怎么会真的全部遮掩住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夜之间,昭阳公主情系裴家四郎,竟不惜下药得到对方这样的传言,早已经是各个高门大户里面传了个遍。

原本昭阳公主已被指婚给卢家,谁知卢七郎竟个短命的。

在成婚之前,在冬狩时,卢七郎意外身亡。

如今昭阳公主对裴靖安这般示好,竟让人有些又猜疑起来了卢七郎当初真正的死因,毕竟卢七郎那时候可是跟昭阳公主在一起时,才会出现意外。

一时间,原本一个桃色故事,竟朝着阴谋的方向而去。

卢七郎本就是家中幼子,因着卢氏门阀,这才会被圣人指婚给公主,可是尚未来得及尚主便出了这样的意外。

卢氏上下心中岂会没有怀疑。

但是这个怀疑本是不敢冲着公主,可是眼看着昭阳公主又闯下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这些流言蜚语压根就平息不了。

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于是没过几日,谢灵瑜便被圣人召进宫中,问的估计也是公主之事。

“阿瑜,你先坐下吧,”圣人瞧见谢灵瑜的时候,神色格外温和。

谢灵瑜刚行礼,圣人便已经让人给她赐座。

待她坐下后,圣人看着她,突然说道:“刑部尚书丁忧辞官,如今刑部尚书之位空缺,你觉得在左右两位侍郎之中,哪位侍郎更为合适?”

谢灵瑜本以为圣人召她前来,是为了昭阳公主之事,谁成想竟是为了下一任刑部尚书人选。

只是这事儿,圣人竟找她商议。

谢灵瑜实在是有些诧异。

毕竟论起身份地位,左右仆射,中书令,门下侍郎,都乃是宰相,也皆是圣人可以商议大事的重臣,可是如今这些老臣都不在,圣人却单单问她一个人。

“刑部两位侍郎大人,素来便举止恭谨,勤政为民,微臣以为不管圣人选他们两人任何一人为尚书,自有圣人的决断。”

谢灵瑜思来想去,并不敢直接干涉此事,反而是圆滑应对。

但是圣人却看着她直接说道:“你说的也是,我本属意左侍郎黄正伦为新一任刑部尚书。”

谢灵瑜:“圣人英明。”

上首的嘉明帝轻笑了声,这才说道:“若是黄正伦为刑部尚书,右侍郎陆明擢升为左侍郎,那么便右侍郎之位便有所空缺,不知阿瑜可有推荐人选?”

谢灵瑜这才明白,圣人这才是想要让她推荐刑部右侍郎人选呢。

只是她不仅有些好笑,如今她不过是从四品的鸿胪寺少卿,说起来刑部侍郎还要比她这个少卿官高一级呢。

她居然可以向圣人推荐右侍郎人选。

不过这次谢灵瑜并未打算糊弄,毕竟可以看得出来,圣人当真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若是真的一再糊弄,日后在朝政之上,只怕圣人都不会再询问她。

于是她想了半晌,认真说道:“大理寺少卿柳郗,为人刚正不阿,秉公执法,素有贤名,微臣认为他入刑部最为合适,不如擢升他为刑部右侍郎。”

大理寺少卿与谢灵瑜这个鸿胪寺少卿一般,都乃是从四品的品级。

刑部右侍郎乃是正四品,对于柳郗而言,这自然是官升一级。

“柳郗自进入大理寺之后,处理案件公正严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嘉明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他在大理寺做的极好,不如就让他留在大理寺,早晚寺卿之位便是他的。”

谢灵瑜怔住,没想到圣人对于柳郗早已有安排。

可是圣人把她叫过来,特意问了她关于新任侍郎人选的看法,却又否了她提议的柳郗,这又是为何?

“萧晏行,你觉得如何?”突然嘉明帝望着她问道。

谢灵瑜这下彻底有些傻眼。

倒不是她觉得萧晏行不能当这个刑部右侍郎,而是右侍郎乃是正四品的品级,大周朝多少官员到了满头白发的时候,都尚且升任正四品官员。

况且这还是堂堂刑部右侍郎,是真真正正手握一部之权的实权官员。

便是比起鸿胪寺卿这个位置,只怕都是不慌多让的。

谢灵瑜当然也不会嫉妒,萧晏行官职一跃而省超过自己。

只是萧晏行入朝堂一年而已,便被擢升为正四品的刑部侍郎,这样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可怖,说一句乃是圣人宠臣都不为过。

“他乃是你鸿胪寺的人,又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应该对他最熟悉吧,”嘉明帝看着谢灵瑜,淡淡说道。

谢灵瑜深吸一口气,许久才轻声说道:“萧大人弱冠之龄便以状元之才进入朝堂,他本就是不世出之才,只是当初殿试时,他所行之事,实在是石破天惊,所以圣人这才为了锻炼他,只封了他一个九品校书郎。”

“不过如今看来,萧大人当初殿试便敢当庭告御状,为百姓请命,可见他心中自有一片刚正之心,况且之后他与微臣多次查案,说起来他确实是合适的刑部侍郎人选。”

说到此处时,谢灵瑜停了下来。

随后她起身冲着圣人恭敬行礼:“只是萧大人乃是出身寒门,并无家世支撑,如今他能得圣人赏赐,想要任命他为刑部侍郎,自是他的幸运,但微臣亦怕……”

“树、大、招、风。”

虽说裴靖安已比萧晏行先一步升任为正五品的御史中丞,但是裴靖安乃是出身裴氏,又有祖父以及父亲在朝中帮衬,即便有人视他为眼中钉,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动裴靖安。

但是萧晏行却不同,他没有家世支持,若是冒然这般掌权,只怕当真会树大招风。

嘉明帝此时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他似乎没想到谢灵瑜会这么说。

毕竟对于她而言,萧晏行乃是她身边的人,若是得了势,便是对她的一大助力。

“朕以为你会对此事,乐见其成呢,”嘉明帝意味深长的看着谢灵瑜。

很快,谢灵瑜正色道:“圣人,我自是乐见其成此事,只是……”

“只是你又担忧他,”嘉明帝望着她,竟似看懂了什么。

这一刻,谢灵瑜并未再否认什么。

嘉明帝突然朗声笑了起来:“若是如此,朕只怕更应该封赏萧晏行,毕竟先前他三番几次的立功,朕都未曾大赏之。况且先前找出藏在羽林卫之中的内贼,说起来亦是你和他的功劳,朕自是不会忘记。”

“至于阿瑜你,”嘉明帝说到这里,又看向谢灵瑜。

此时谢灵瑜赶紧说道:“圣人,鸿胪寺乃是我们大周对外的一个窗口所在,微臣越是沉入了解鸿胪寺事务,越发觉得乐在其中。所以还请圣人让我继续留在鸿胪寺。”

如今萧晏行既已经升任的话,她便不宜再升。

反正对于谢灵瑜而言,即便是留在鸿胪寺,她亦有能力影响整个朝堂。

“好,正好前两日北纥那个二王子上书,说是想要辞行回去北纥,”嘉明帝点头说道:“如今鸿胪寺有你在,边境之安全朕亦能安心。”

“大周边境安危靠的是大周国威震慑,岂是我们小小鸿胪寺的功劳,”谢灵瑜柔声说道。

只是她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向圣人请命,让怀恩王子跟着北纥使团,一并回到北纥。

可是怀恩毕竟是被留在大周的质子,轻易放质子离开,只怕朝中亦有反对之声。

在说完这些朝政之后,嘉明帝看向谢灵瑜,突然说道:“前些时日,昭阳在信王府上的任性之举,倒是委屈你了。”

“启禀圣人,微臣并未受

委屈,“谢灵瑜低头回道。

她这话还真没有客气,毕竟当初挨打的是昭阳,如今名声受损的亦是昭阳公主。

“朕只有三女,如今只剩下昭阳公主一人尚且待嫁闺中,”圣人语气有些无奈,虽说昭阳公主之举,确实让圣人面上无光。

可是那日昭阳公主回宫之后,便跪在他跟前求饶。

况且太后也立即赶了过来,替她一起求情,圣人便也只是罚她继续闭门思过。

不过昭阳公主悄悄流出皇宫之中,整个公主宫殿内的奴仆都被清洗了一遍,就连守在宫门口的禁卫军,都被牵连的遭了一遍惩罚。

这件事可以说,除了昭阳公主,早已经怨声载道了。

更何况,还牵扯到卢七郎的身死之谜。

如今传言之中,卢七郎之死可是跟昭阳公主板上钉钉的有了关系,都在说昭阳公主为了推掉这门指婚,刻意杀害了卢七郎。

毕竟冬狩的时候,谢灵瑜和北纥二王子默古,被黑熊袭击都还全身而退。

只是受了伤而已。

可是偏偏陪公主狩猎的卢七郎,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的,只怕唯有昭阳公主心底知晓。

自然旁人是不敢拿此事责问昭阳公主,但是昭阳公主却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昭阳公主能有圣人为她这般思虑,当真是让微臣羡慕,”谢灵瑜轻声说道。

圣人这才回过神,当着她的面如此之说,岂不是让谢灵瑜心中难受,随即她立即说道:“阿瑜放心,对朕而言,你与朕之亲生女儿并无不同,你的婚事朕自会替你安排妥当。”

“阿瑜深受圣恩,自是明白圣人待阿瑜的宽厚,”谢灵瑜柔声说道。

嘉明帝满意的点头:“如此便好,日后只盼着你与昭阳切莫生了嫌隙,毕竟你们乃是嫡亲的姐妹。”

圣人到底还是老了。

人一旦老了,便开始想要得到年轻时并不在意的东西,比如亲情。

就好比是太后,上了年纪之后,便越发喜欢孙辈环绕膝下,不管是待哪个孙辈都格外的宽厚温和,便是昭阳公主创下如此大祸,信王第一想到的便是让信王妃进宫向太后求情。

这才有了太后主动前往两仪殿,替昭阳公主说情。

原本圣人初初听说此事,觉得昭阳公主此举实在是有损皇家公主名誉,竟是要罚她前往宗庙修行,吃斋念佛,抄录佛经。

毕竟昭阳好歹是皇家公主,既不能打,也不能杀。

历来惩罚公主,都是这般让公主入宗庙祈福,带发修行。

至于说祈福的时间,那就要看圣人的心情。

若是圣人气消了的话,不过半年也就回宫里来了。

但若圣人一时半会都不能消气的话,昭阳公主便是留在宗庙里几年也未尝不可。

信王自然是赌不起这件事,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便安排信王妃入宫向圣人求情。好在信王妃虽说并非是出身世家门阀,但是却胜在本就与太后沾亲带故,所以太后在众多孙媳妇之中,倒是颇为偏爱这位王妃。

因此信王妃才能这般劝说太后,前去救昭阳公主。

于是最后在太后的求情之下,昭阳公主虽然不用去宗庙修行祈福,但是圣人却也罚她在宫中闭门思过,每日都要抄写佛经,以静心养性。

“还请圣人放心,阿瑜岂会跟公主有嫌隙,我自是明白其中道理,”谢灵瑜倒是不介意嘴甜哄哄嘉明帝。

毕竟如今嘉明帝最想看到的,还是兄友弟恭。

即便是她和昭阳公主之间,他不愿意再看见她们心生龌蹉。

可是有些事情,表面即便说的再好听,可实际上却早已经存在。

她和昭阳公主早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

待谢灵瑜回到府中时,她本想将萧晏行即将升任刑部右侍郎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他的,但是外面却有奴婢前来传话,说是贺兰放来了。

谢灵瑜刚换下官袍,换了一身浅粉色襦裙,少女本就是灿烂如春日里的桃花,当她一步步走出来时,穿堂风吹拂在她的发鬓间,美得让人有些不敢呼吸。

贺兰放身侧的人抬起头时,便是看得有些沉醉。

“武忧,”谢灵瑜开口喊了一声。

被喊回神的女子,赶紧学着先前旁人教给她的礼仪,冲着谢灵瑜行礼道:“属下武忧,参见殿下。”

谢灵瑜望着她身上的装扮,她穿着一身窄袖劲装,整个人看起来笔直而纤细,宛如一株郁郁葱葱蓄势生长的小树。

“这身打扮好,好看”谢灵瑜轻笑着夸赞道。

武忧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偷偷看向谢灵瑜,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郎。”

谢灵瑜虽然容貌过于出众,但是她又身份尊贵,所以甚少有人敢这般直白的讨论她的容貌,即便是夸赞也都是含蓄而又礼节的。

“你阿兄的身后事,可是安置妥当了,”谢灵瑜问道。

武忧赶紧回道:“还请殿下放心,王府长史亲自操办了阿兄的丧事,自是处处妥当。只是长史本想让我待守孝结束后,再到殿下身边。”

谢灵瑜瞧着她身上的衣服,确实还是能瞧出守孝的痕迹。

“既如此,你何不安心给你阿兄守孝,”谢灵瑜劝说道。

武忧却有些着急:“可是我想立马跟着殿下,殿下先前不是还说我是女儿身,跟在您身边最为合适。”

谢灵瑜点头:“如今大周连女王爷都有,便是再多一个女侍卫又有何不可呢。既然如此,你便到我身边来吧,顺便教我一手防身的功夫。”

“殿下若是想要学,属下这便教殿下。”武忧没想到,这么金尊玉贵的小殿下,居然也愿意学防身功夫。

之前她因为身为女郎学武,没少被旁人讥讽嘲笑。

她倒是看看,若是永宁王殿下学了的话,还有谁敢这么不长眼的嘲笑殿下呢。

谢灵瑜却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对了,你所学功夫乃是你家传的,你若是教给我的话,会不会有所忌讳?”

“殿下愿意学我们武家的功夫,乃是我们武家的荣光,岂会有什么避讳。”

武忧爽朗一笑。

谢灵瑜含笑点头,随后便让贺兰放带着她下去歇息了。

至于刑部侍郎之事,被这么一打岔,谢灵瑜倒也觉得没这么着急告诉萧晏行,毕竟圣人尚未下旨,若是最后圣人又改了主意,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而过了几日,谢灵瑜刚从鸿胪寺下值回来,便被韩太妃匆匆请了过去。

“昭阳公主中邪了?”谢灵瑜一脸不敢相信的说道。

韩太妃之所以将她匆匆传了过来,便是因为她今日才从宫中得到消息,听闻昭阳公主被圣人

关在宫里闭门思过,每日抄写佛经,静心养性。

起初还是好好的,可是没过两日,公主夜夜梦魇惊醒。

一开始公主还并未放在心上,谁知之后便夜夜严重,以至于痛哭之中惊醒,说是殿中有鬼魂。

“竟还有此事?”谢灵瑜在听完前因后果之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韩太妃无奈说道:“今日我本是入宫给太后请安,可没想到太后面露焦虑,而后便有宫女来说,公主又哭闹不休。后来我才知道,公主这些日子竟宛如中邪般,夜不能寐不说,还经常说殿中有鬼。如今便是连太后都跟着担忧不已。”

说着,她看向了谢灵瑜。

这一眼还真把谢灵瑜看得逗笑了,她忍不住说道:“母妃,你该不会觉得昭阳公主中邪与我有关吧?”

韩太妃:“我自是不会这么想,但是我是怕旁人会如此想。先前你与公主之间刚起了争执,现在公主却突然中了邪,我怕有人借此诬陷与你。”

谢灵瑜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昭阳公主所住之地,那可是深宫内苑,我即便是再神通广大,亦不能手眼通天到如此地步,在她的宫里安**的眼线。”

昭阳公主若是真的出事了,若是有人下手,那便说明此人早已经在宫中安插眼线,甚至连公主宫殿内都安插了。

要知道把手伸进宫中,这可是犯了圣人的忌讳。

先前圣人身边的那个大太监何安,不就是因为与齐王有所瓜葛,一代大宦便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谁又敢过问他的失踪之事呢。

因为谁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圣人才能如此安排。

如今还剩下的另外一位大宦官田则忠,那叫一个老实。

平日里别说跟安王还有信王说一句话,便是连正眼都不敢瞧上一眼。

“当真与你无关,”韩太妃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谢灵瑜无奈望着她:“原来在母妃心目中,如今我已是这等厉害的人物了。”

为了跟谢灵瑜说这件事,韩太妃早已经将身边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所以谢灵瑜说话时,便随意了一些。

韩太妃忍不住说:“你莫要将此事不当回事,若是公主之事与巫蛊之术有关,那才是真正的大忌讳。历来宫廷之中,与巫蛊牵扯上干系的,都是血流成河。”

此时谢灵瑜被韩太妃这么一点,才彻底明白这件事的厉害之处。

若是真的有人拿昭阳公主中邪之事,攀扯谢灵瑜,只怕便是圣人再宠爱她,她都不能全身而退。

况且昭阳公主还是圣人的亲生女儿,在她们之间,难不成圣人还真得会一意孤行的偏袒她吗?

即便是谢灵瑜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信。

于是谢灵瑜在离开韩太妃院中时,神色自是极为凝重,甚至有些心绪不宁。

自然在这种时候,她忍不住去寻萧晏行。

两人所住的地方并不远,从王府侧门过去,几乎是抬脚的功夫。

所以她一路急行,前往萧晏行的小院。

很多时候,都是在他的小院之中,谢灵瑜才会感到安心。

而她一如既往的来到院中,不由想起那日她从信王府回来时,在这个院内萧晏行亲吻她脖颈的场面,如此一来,连院中拂过的风都变得格外温暖。

只是当谢灵瑜要推门而入时,也不知为何,电光火石间,她竟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日,萧晏行在亲吻她后,便拉着她入了房中,替她擦了药膏。

那时谢灵瑜还好奇,他家中的药箱之中,竟摆着如此之多瓶瓶罐罐,毕竟那个药箱不仅大,而且还有上下三层。

况且谢灵瑜问起那些药的用处时,萧晏行难得戏谑的说,那些药有打家劫舍的,有杀人越货的,也有让人发疯的。

打家劫舍,大概都是一些迷药之类的。

杀人越货的,应该是毒药。

那么让人发疯的药呢?

谢灵瑜突然想起方才韩太妃与自己说的话,昭阳公主在宫中闭门思过,却突然宛如中邪般,夜夜惊厥不能寐,还声称殿内有鬼,这不就是发疯的前兆。

可是想到这里,谢灵瑜猛地摇头。

先前她也跟韩太妃说过,公主身在皇宫内苑,她还没手眼通天到把手伸到皇宫里,她尚且都不能做到,萧晏行又如何能呢。

“殿下,”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

谢灵瑜抬头望过去,就见萧晏行一身浅蓝色旧袍,除了腰间悬挂着玉佩之外,通身并无太多贵重之物,若是寻常人自然会看着有些寒酸,但偏偏因为是他身姿挺拔而修长,显得整个人有种清贵出尘的气度。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只手遮天之人呢。

第124章 第124章那殿下尽管来取便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萧晏行上前,轻轻拉起谢灵瑜的手掌,握在手心中。

谢灵瑜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他,虽然萧晏行瞧着清冷淡漠,但是跟她在一起时,他整个人便会柔和许多,以至于谢灵瑜时常忘记,那个在极乐楼外抬手杀人,刀刀见血的他。

见谢灵瑜只是望着他,似乎在发呆,萧晏行只得轻轻捏着她的手掌。

“殿下。”

他便这般低声又喊了一遍。

谢灵瑜这才开口说道:“方才走到门口,正要推门,没想到你便出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未歇息?”萧晏行问道。

谢灵瑜只能如实说道:“方才母妃与我说了昭阳公主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便想跟你说说话。”

“昭阳公主?”萧晏行脸上露出疑惑表情,显然是并不知情的模样。

谢灵瑜这才缓缓说道:“母妃告诉我,她今日入宫得知昭阳公主自从被圣人关了禁闭之后,竟在宫里中了邪,日日梦魇,竟一路哭喊她殿内有鬼。这些时日下来,似乎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中邪?神志不清?”萧晏行沉吟了下,突然说道:“并非我小人之心,或许这件事另有隐情呢。”

谢灵瑜:“你也觉得有人在谋害昭阳公主?”

倒是萧晏行反问:“还有谁觉得,有人在谋害昭阳公主?”

显然他注意到了谢灵瑜所说的这个‘也’。

“我母妃,”谢灵瑜淡然一笑:“而且她还觉得,此事与我有关,毕竟昭阳公主是因为与我起了嫌隙,才被圣人关了禁闭。她以为是我对昭阳公主下手,不过她未免太高估我了,我的手还不至于伸到宫内。”

萧晏行倒也没想到,居然是韩太妃这般认为。

随后他有些无奈笑道:“殿下这般好性子,太妃误会了。”

谢灵瑜眨了眨眼:“你是觉得我不会报复昭阳公主?”

“这不会是殿下的所行,”萧晏行语气淡然。

谢灵瑜正想要再说话时,突然萧晏行看着她,轻声说道:“不过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谢灵瑜问道。

萧晏行微掀眼睫:“或许这是一出苦肉计呢。”

谢灵瑜怔了下,这才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昭阳公主此番犯下大错之后,圣人震怒,所以她刻意装疯卖傻,想要上演一场苦肉计,引得圣人怜悯,从而饶恕她这一次。”

这么说完后,谢灵瑜竟觉得萧晏行这个猜测也实在是有些道理。

毕竟对于昭阳公主而言,她如今名声尽毁不说,还让圣人对她恼火不已,甚至将她幽禁在宫内,只怕要被关上个一年半载。

昭阳公主婚事还未定,又被这般幽禁,当真是前途未卜。

不过好在她还有信王这个亲兄长,只怕会为她出谋划策。

所以这次昭阳公主突然中了邪,说不定还真是他们兄妹二人谋划出来的。

谢灵瑜这会儿倒是不免有些好笑,竟是自己多想了,居然会觉得是萧晏行做的,他如今不过也就是个鸿胪寺少丞,可不是前世手握重权的他了。

“好了,殿下不必多想,昭阳公主如今不管什么下场,都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萧晏行柔声安慰道。

谢灵瑜对昭阳公主当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怜悯之心。

毕竟对方可是前世害死她的人。

如今她落得这般田地,谢灵瑜只会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

不过话虽如此,谢灵瑜却还是找了个借口入宫给太后请安,自然她的目的是为了去看昭阳公主。

毕竟她总觉得昭阳公主突然中邪之事,事有蹊跷。

在她从太后宫中离开之后,便直奔昭阳公主的宫殿,公主尚未婚配,自然还未出宫开府,而是住在宫内。

待谢灵瑜到了宫门口,就瞧见宫门口有人守着。

竟不知是圣人派来看守昭阳公主,不允许她随意外出,还是因为昭阳公主这些日子里出了这等事情,才被派来的。

“参见永宁王殿下,”守卫瞧见谢灵瑜时,竟直接恭敬行礼。

谢灵瑜来回巡视了他们两人一眼后,才慢悠悠说道:“你二人认识我。”

“小人乃是宫中禁卫,岂有不认识殿下的道理,”其中一个身穿禁卫军轻甲的人,恭敬说道。

“既如此,你们应该知晓我来此处的目的,”谢灵瑜说道。

方才回话的人赶紧说道:“殿下,圣人有命,昭阳公主在

朝露殿紧闭,非令不得外出。”

谢灵瑜朝院内瞧了一眼,昭阳公主所住的朝露殿乃是前殿后寝,东西带着配殿的格局,最叫人艳羡的便是殿内这处极大的庭院,只是从门口看一眼,便能瞧得见里面花草繁茂,一副花团锦簇的春日盛景。

就在此时,突然殿内传来一阵刺耳尖叫。

谢灵瑜和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同时朝着殿内看过去,只见殿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一道披散着长发的身影,突然从殿内冲了出来。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批发女人带着哭腔喊道。

随后另外几人从殿内追了出来,待为首之人喊道:“快拦住公主。”

谢灵瑜这才定睛瞧清楚,原来从殿内跑出来的批发女郎乃是昭阳公主,而追了出来则是信王妃。

她让人赶紧拉住昭阳公主,可是平日里高贵的公主,此刻却当真是神智有些不清醒,只见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朝着左右不停看去,许久才带着哭腔喊道:“阿嫂,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昭阳,你只是太累了,只要好生睡上一觉,定然会什么都听不到的,”信王妃格外好脾气的哄劝说道。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昭阳公主却拼命摇头。

“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求父皇,让他放我出去,这里有鬼,这里有鬼,”昭阳公主似说着说着,又开始崩溃了。

而此时站在宫门口的谢灵瑜,望着庭院内的这场闹剧,则是一言不发。

昭阳公主身边的婢女,似乎也有些害怕,但是却又不得不上前哄劝公主,但是不管旁人怎么劝说,昭阳公主却死活不愿再回到殿内。

“要不阿嫂让人将软榻抬到廊庑下,你吹着风躺一会儿,”信王妃轻声说道。

过了会儿,她小声说:“昨日你阿兄又去求圣人了,圣人准了四郎今日来陪你,你若是这般不听话,四郎来了瞧见可怎么办。”

一听到四郎这两个字,昭阳公主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不少。

随后当真有人从殿内抬出了软榻,让公主廊庑下歇息,而信王妃还在一旁继续哄着,或许昭阳公主也折腾累了,渐渐便也安静了下来。

谢灵瑜站在门口,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庭院。

“殿下,”禁卫军转过头瞧见她,似乎想要将她从此处劝离。

但是谢灵瑜冷眼望着对方,直接问道:“圣人有令公主不得离开朝露殿,但是可没说过本王不能站在朝露殿门口吧。”

那个禁卫军登时便不敢说话。

但是没一会儿,谢灵瑜微抬下巴冲着里面:“既然本王连门口都站不得,信王妃是何时来的?”

禁卫军还以为谢灵瑜是要责怪他们,赶紧解释说道:“自打公主病了之后,信王殿下便向圣人求情,派了太医过来,但是公主病情并不见好,是以信王殿下便来探望公主,更是向圣人求了旨意,让信王妃每日都来宫中照顾公主。”

显然嘉明帝虽然恼火昭阳公主,让他丢了脸面,让那些王公大臣看尽了皇家笑话。

但是他却也舍不得公主。

或许在昭阳公主刚开始病的时候,他也并非尽数相信的。

可随着公主病情越来越严重之后,嘉明帝心头的恼火日渐消失,反而是担忧和关心渐渐占据了上风。

甚至方才谢灵瑜都听到信王妃,亲口对昭阳公主开口说道,圣人今日准了四郎来看望她。

这个四郎只怕便是裴靖安。

若是昭阳公主当真一直这般病下去的话,说不准嘉明帝还真得会心软,将裴靖安真的指婚给昭阳公主。

毕竟一个臣子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来,嘉明帝还是会更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

谢灵瑜本就是来一探虚实,如今瞧见昭阳公主这般情况,不管她是真的中邪还是装疯卖傻,看起来她似乎要抓住了圣人的软肋。

于是谢灵瑜也没有留在这里,转身便准备离开。

可在往宫外走去时,在宫道上她没想到,竟会遇到穿着朝服匆匆而来的裴靖安。

两人四目相对,倒是都有些惊讶。

裴靖安望着宫道尽头,那里通往的乃是昭阳公主的朝露殿,显然谢灵瑜方才从何处而来不言而喻。

“殿下,”裴靖安上前给谢灵瑜行礼。

谢灵瑜冷淡颔首:“裴大人。”

“上次之事下官还未来得及向殿下道谢,”说着,裴靖安又是给谢灵瑜深深作揖行礼。

谢灵瑜好笑的望着他:“道谢?上次我可是亲手将你推进湖里的。”

裴靖安定睛望着她,眼底藏着说不出的情绪,许久他轻声说:“可是殿下是为了救我。”

荒谬。

虽然这句话谢灵瑜同样对昭阳公主说过,可是从裴靖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竟是觉得如此荒谬。

她望着裴靖安,眼眸深沉:“倘若我是真的想要杀你呢。”

这一次裴靖安眼睛没有丝毫闪躲,许久,他轻声说:“那殿下尽管来取便是,臣并无怨言。”

第125章 第125章是我不答应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深而宽阔的宫道上,对面而站的两人,望着彼此的眼睛,这一刻长风起,带动微微呼啸而过的声音,在耳膜处一直震颤震颤着。

“裴大人以为我在说笑?”谢灵瑜听到他这句话之后,不仅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越发冷漠的看向他。

裴靖安却并未回避,而是轻笑着说道:“殿下以为我在说笑?”

谢灵瑜嘴角没有一丝扬起,而是紧紧抿着,显然她知道裴靖安并未当真,毕竟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会想要杀他。

可是恰恰,谢灵瑜那一日是真的起了杀心。

若是昭阳公主不在的话,她并不会叫人来救裴靖安,她只会看着他在水中挣扎,看着他一点点沉入湖中。

她会让他也尝尝死亡的滋味。

只可惜那日昭阳公主就在旁边,裴靖安一跌落湖中后,她便尖声惊叫,唤来了旁人。

“裴大人这种话,还是留着对公主说吧,”谢灵瑜这下倒是露出了笑意,只是这份笑意却透着几分讥讽:“毕竟公主为了你,几欲发疯。”

裴靖安脸色一滞。

但是谢灵瑜却还是直戳他心窝的说道:“我想以圣人的爱女之心,想必不日便能听到裴大人和公主的好消息。”

这句话不说不要紧,这么一说,裴靖安脸色再次微变。

随后他轻声说道:“殿下,这种话还是慎言。”

在瞧见谢灵瑜嘴角的冷笑之后,裴靖安这才解释道:“我是怕给您带来麻烦。”

“那倒不会,本王只会衷心祝福,”谢灵瑜嘴角翘起。

裴靖安这样的人,并不会只甘心当一个驸马,虽说大周的驸马亦可以入朝堂,但

是一般都是闲散官职,多是当个富贵闲人罢了。

而裴靖安的祖父乃是手握重权的左仆射,他自是希望成为自己祖父这般的朝堂重臣。

又岂会想要被一个的驸马之位牵扯。

这也是裴家一直明里暗里,拒绝公主的原因。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公主如今落得这般境况,却反而让圣人生起了怜悯之心,说不准哪天圣人便当真会赐婚他们二人。

毕竟裴靖安还未到让圣人惜才到这种地步。

“裴大人应该是着急要去看望公主吧,那么我便不打扰了,”谢灵瑜无意跟裴靖安多说什么,便直接让开了位置,让裴靖安前往公主的寝宫。

随后她径直离开了,裴靖安站在原地,却还是未能忍住,转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

这两日,鸿胪寺倒是一直忙着使团之事,北纥使团原本应该在三个月前就返回北纥的,但是二王子默古却突然在冬狩上受伤,而且伤的还不轻。

毕竟他也是被黑熊所伤,而且黑熊攻击他更加厉害。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这段时间默古一直都在驿馆之中养伤,要不然从长安返回北纥的路途遥远,路上一旦有事的话,对于他的伤势也有碍。

如今他上书圣人想要启程返回北纥,圣人自然赏赐了东西,让他带回北纥。

这是大周的外交礼仪,天朝上国的姿态。

这些时日谢灵瑜便一直忙着此事。

而今日大朝会,伤愈之后的默古也会正式参加,因而今日显得格外隆重,文武百官齐齐整整站满了整个太极殿。

谢灵瑜一身赤红色朝服,站在人群之中,显得特别而又醒目。

即便她入朝堂已有一年之久,但是每次上朝时,还是有人忍不住朝着这位殿下侧目,毕竟整个大殿之上,只有她一个女郎。

待北纥使团一行人进入殿内,谢灵瑜站在人群中,朝着为首的二王子默古看去。

但不知为何,默古突然微微偏头,竟正好与她视线相撞。

谢灵瑜淡然望着他,但不知为何,心脏却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随后默古率领众人向坐在上首的嘉明帝行礼请安,嘉明帝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内侍拿出一道旨意,乃是嘉明帝准备赏赐给北纥使团的东西,这些东西鸿胪寺那边早已经准备妥当,如今内侍拿出来,也不过是当众宣读,走个过场而已。

“默古代北纥上下,谢过皇帝陛下,”待内侍宣读结束之后,二王子默古以北纥礼仪再次向圣人道谢。

只是他行礼之后,却并未立刻放下手,反而是抬头望着上首的嘉明帝,突然朗声开口道:“陛下,自十年前北纥与大周一战之后,两国一直相安无事,但是近年来两国交接处,一直多有摩擦,但这也并非我北纥愿见的。”

众人听着这话,不免心底有些嗤之以鼻。

这几年来,大周和北纥的边境一直不得安宁,但是谁人不知这是北纥人故意骚扰大周边境,毕竟大周物资丰饶,岂是北纥那等蛮夷之地能够比拟的。

如今这个二王子默古居然说什么,他们北纥并不愿见此事。

还真有种贼喊捉贼的好笑感。

“是以我奉北纥大可汗之命,特向皇帝陛下求娶大周永宁王殿下,希望北纥与大周联姻,以安边境,修两国百年之好。”

二王子默古朗声说完这番话之后,再次向嘉明帝行礼。

只是这番话却犹如一道从天际而降的响雷,直炸的整个太极殿人仰马翻。

谁都没想到,二王子默古竟敢在朝堂之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毕竟先前连鸿胪寺都未曾得到消息。

按照正常的礼仪程序,两国和亲,应是北纥上书嘉明帝。

之后再由鸿胪寺在朝会上启奏,由众多朝臣共同商议此国家大事。

但不知为何,二王子默古却犹如突然袭击般,压根没有事先上书圣人,竟直接在朝堂上启奏,当真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你们北纥当真是蛮夷之地,竟敢提出此等荒唐之事,永宁王殿下乃是我大周一品亲王,岂可与你北纥联姻,”突然一个官员突然开口斥责。

这一句话犹如将所有人都从炸雷之中拽了回来,随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就是,永宁王殿下岂可与北纥蛮夷联姻。”

“北纥乃是茹毛饮血之地,陛下万万不可轻易答应此事。”

相反是作为当事人的谢灵瑜,居然依旧是一脸平静无波的表情,她抬头看着站在空旷过道上的二王子默古,竟完全没有一丝恼火愤怒。

但是默古却仿佛并未听到周围的斥责辱骂之声,他抬头望着上首的皇帝陛下,轻声说道:“皇帝陛下,您乃是大周天下苍生之主,亦是百姓之父母,边境百姓虽远离您,但亦是您的臣民。北纥与大周已有数十年未曾和亲,两国之间一直摩擦不短,我北纥大可汗表示,只要两国能够联姻,在永宁王殿下有生之年,北纥定会维系两国和平。”

谢灵瑜如今不过刚过及笄之年,这意思是只要她嫁过去,未来几十年,北纥绝对不会打破两邦和平。

果不其然,在默古说完这句话之后,朝堂之上的咒骂声竟小了不少。

毕竟自古便有和亲之说,历史上便有不少宗室公主和亲。

说起来谢灵瑜并非圣人亲女,她乃是先永宁王的女儿,算起来乃是宗室之女。

况且默古这番话,便是拿边境安稳做为威胁,若是大周不答应此事,日后一旦大周和北纥边境再起摩擦,便是谢灵瑜之过。

毕竟若是她肯为边境牺牲自我,答应联姻的话,边境便能得到安宁。

如此一来,谁又敢直接否定和亲。

就连一直在上首的嘉明帝,都并未开口。

但是突然一直并未出声的裴靖安站了出来,他望着上首嘉明帝:“陛下,永宁王和亲之事万万不可,北纥十年前与我大周一战,乃是战败而归,岂有如今要求我大周亲王之尊下嫁的道理,自古以来都未有这样的道理。”

“正是如此,哪有亲王和亲的。”

众人纷纷点头,又是赞同裴靖安之言。

但是二王子默古似乎早有准备,他淡笑着望着周围,突然轻声说道:“诸位大人,正因为永宁王殿下身份尊贵,我们北纥国才会诚心求娶,这样一来,我们与大周边境和平的协议才更加不会被轻易撕毁。”

“这正是表明了我们与大周永保和平的决心。况且永宁王殿下受天下供养,若是愿意答应和亲,亦能青史留名,受天下人敬仰。”

显然这次默古确实是有备而来的,就连谢灵瑜的身份都被他考虑在内。

一时间,朝臣都没想到,他一个北纥人竟能如此戴高帽子。

一口一个天下人,似乎只要旁人阻止谢灵瑜和亲,便是弃天下人与不顾。

此时礼部尚书突然上前,恭敬说道:“陛下,按理北纥国要与我大周联姻,理应先呈上国书,再交由鸿胪寺启奏,如今二王子这般直接在朝会上开口,实在是于礼不合。”

“正是如此,和亲之事乃是国之大事,理应从长计议,”又一个官员上前。

但是在两人这般说话之下,原本绝无可能的和亲之事,倒是成了可以商量的国之大事。

于是就在这些吵闹之中,嘉明帝终于开口了:“北纥愿意与大周和平交好,大周自是欢迎,但是和亲之事确实乃是国之大事,二王子你却不尊我大周礼仪,不事先上表国书,在朝堂上肆意开口,朕可并未看见你们北纥的诚意。”

“陛下息怒,”站在最前方的左仆射裴正严朗声喊了一句。

随后众人纷纷跪地,高声喊道:“陛下息怒。”

但是嘉明帝却并未再开口,而是直接起身,离开了太极殿。

之后内侍朗声喊道:“散朝。”

但是众朝臣并未立马离开,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

只是最后先

动的,反而是谢灵瑜。

只见她看着不远处的鸿胪寺卿曹务实,客气说道:“寺卿大人,既然朝会已经结束,咱们便安排北纥使团返回驿馆吧。”

这些外藩使团在长安的一切出行,都是由鸿胪寺安排。

特别是今日他们入宫参加朝会,更是鸿胪寺从头到尾负责。

但任谁也没想到,北纥使团居然敢直接提出和亲。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谢灵瑜乃是鸿胪寺少丞,所以北纥使团才并未事先上呈北纥国书,要求和亲,是怕谢灵瑜有所反应吧。

北纥使团这是想要打大周一个措手不及,打谢灵瑜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谁都没想到,即便是事到如今,这位永宁王殿下居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好好,”曹务实小心翼翼望着她,边回应边点头,似乎生怕激怒谢灵瑜。

于是很快,鸿胪寺众人便上前。

“默古王子,请吧,”谢灵瑜淡然开口。

谁知默古王子望着谢灵瑜这般平静的模样,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说:“永宁王殿下果然并非寻常女子,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毕竟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早已经吓得哭哭啼啼。

养尊处优的贵女嫁往这些蛮夷之地,从今往后便要改变自己从小到大安定的生活习惯,跟着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这种生活在大周人看来,无异于是颠沛流离。

高高在上的贵主,却要这般颠沛流离,任谁看了都觉得难以忍受。

但是谢灵瑜却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本王今日唯一后悔的便是,在二王子上殿之前,未能多多教导你学会大周礼仪,”谢灵瑜看着默古,轻声说道。

默古望着谢灵瑜,再次发笑:“殿下这是也在怪我。”

“倒也不是,只是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受教化有千年之久,让你们在短短半年内学会我中原礼仪,确实有些难为了,”谢灵瑜冷淡看着默古,神色清冷。

此时太极殿内,还并未散去的朝臣,听着两人之间的交锋,显然是对谢灵瑜敬佩不已。

在他们看来,谢灵瑜突逢如此大变之时,居然还能如此沉着冷静,确实是让人敬佩。

“二王子,请吧,”谢灵瑜抬起手臂,宽大的官袍衣袖在半空中轻轻一荡。

少女的身姿有种格外的洒脱利落,让人忍不住侧目。

默古没想到不仅没有激怒谢灵瑜,居然还被她言语戏耍,当场冷哼了声,转身便出了大殿。

但是谢灵瑜转身时,不少方才离开的大人,竟直接冲着她作揖行礼。

众人并未说话,但是一个接一个。

谢灵瑜昂首走出了太极殿。

待她走出殿内之后,曹务实便赶紧上前,他轻声说道:“殿下,待会我便带着北纥使团回驿站,但是殿下还是留在宫中为好。”

“留在宫里?”谢灵瑜转头看着曹务实,似不解:“为何?”

曹务实着急的都快要跳脚:“我的殿下呀,如今这个默古求娶您,此事事关重大,圣人定会找您商议,您便留在宫里。”

谢灵瑜这才作出恍然的表情,随后她轻笑说道:“如此便要谢过寺卿大人为我解忧了。”

曹务实还未离开,萧晏行终于来到她身边。

谢灵瑜这次倒是主动说道:“寺卿大人,我有些话要跟萧大人说。”

“殿下请便,”曹务实似乎也早已经猜透了他们二人的关系,所以压根没有丝毫阻拦,赶紧离开,让他们单独聊天。

待周围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谢灵瑜仰头看着眼前的萧晏行,突然轻笑着说道:“我怎么瞧着辞安你,一点也不着急呢。”

“因为殿下绝对不会去和亲,”萧晏行望着她,直接说道。

谢灵瑜说道:“你便这般肯定。”

萧晏行点了点头:“对。”

“倘若我去了呢,”谢灵瑜虽然心中也已笃定,但是却突然想要看看萧晏行为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是萧晏行却直勾勾盯着她,直接说道:“断无可能。”

谢灵瑜这才慢悠悠说道:“你是觉得圣人不可能答应。”

“是我不答应,”萧晏行却望着她,再次冷静开口。

这一瞬,谢灵瑜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萧晏行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柔和之中又带着些清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锋芒毕露的模样。

她正要说话,突然田则忠从远处匆匆赶来。

“殿下,老奴可算找到您了,还以为您要出宫了呢,”田则忠气喘吁吁的说道。

谢灵瑜瞧见他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望着田则忠轻声问道:“可是圣人要见我。”

“您还真是料事如神,”田则忠舔着脸笑道。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谢灵瑜,生怕这位殿下因为北纥人今日匪夷所思的求亲,从而迁怒与旁人,可是他怎么瞧着谢灵瑜的神色,她都是从容而冷静的。

显然这位殿下的心情,没有被北纥人影响丝毫。

“殿下,让我陪您一起去面见圣人,”突然萧晏行开口说道。

田则忠看了一眼萧晏行,心底有些诧异,却还是忍不住提醒说道:“萧大人,陛下只宣了殿下。”

谢灵瑜却毫不在意说道:“无妨,让萧大人随我一道,他亦是鸿胪寺之人,此番之事被就与我们鸿胪寺有关。”

自然两人随后便立马前往圣人宫殿。

但是他们两人刻意跟田则忠拉远了一些距离。

“北纥人突然求娶殿下,此事似乎有些蹊跷,”萧晏行说道。

谢灵瑜点头:“确实,若是他们诚心想要和亲,理应按照礼仪上书,向圣人陈情。圣若是同意,便会择一名适婚贵女和亲降番。”

“宫内倒是有一位适婚贵主,但可惜她病了。”

突然萧晏行轻声说道。

谢灵瑜这下突然想到了,而有些事情似乎一下也顺理成章了起来。

先前她一直以为昭阳公主装疯卖傻,是为了裴靖安。

可如今看来,未必如此啊。

当巧合过于巧合的时候,那么巧合便有了些刻意安排的成分。

第126章 第126章天家无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为田则忠就在前方,所以两人虽低声交谈,但并未说太多。

但是谢灵瑜心底却对此事,有了隐隐的猜测。

先前她前往信王府,不仅拒绝了信王对于自己的拉拢,而且还害得昭阳公主丢尽了脸面,信王虽然如今还在蛰伏,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对谢灵瑜出手。

如今看来,北纥使团这次突如其来的求娶和亲,确实太过不同寻常。

甚至凑巧的是在这个期间,圣人唯一尚且出降的女儿却中了邪,待会商

议的时候,只怕都没人敢提出让昭阳公主代替谢灵瑜前去和亲。

萧晏行的这句话,却也让谢灵瑜生出了几分警惕。

明明这件事看起来跟信王毫无关系,但是却处处透着几分联系。

她自然不会觉得是萧晏行多想了,因为她同样有这种感觉。

两人便跟随着田则忠,一起来到了两仪殿。

太极殿乃是文武百官上朝的所在,而两仪殿规模更小些,乃是圣人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是在此处,圣人会召见自己的亲信大臣。

待谢灵瑜到的时候,这才发现并非只有他们。

萧晏行突然问道:“田公公,殿内可是各位大人也来了?”

“圣人召各位大人前来商议此事,自是都来了,”田则忠见他问的也并非是什么机密,便如实回答。

听到这里时,萧晏行微微颔首,似乎是有所想法。

“不如我先在此处等候殿下,”萧晏行说道。

“你不与我一道进去?”谢灵瑜有些奇怪了,毕竟方才他还执意要陪自己前来两仪殿,怎么到了殿门口,他反而不进去了呢。

谁知萧晏行笑着摇头:“圣人毕竟未曾召见我,还是殿下先行入内吧。”

田则忠倒是开心了,若是萧晏行只是在两仪殿外面候着,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也不用怕圣人事后怪罪自己。

毕竟以他对于圣人的了解,圣人对于永宁王确实比旁人宽容许多。

但是永宁王不必担忧的事情,并不代表他这个小小内侍也不用担心。

谢灵瑜想了想,确实如此,还是决定先行入内。

等她进入殿内的时候,倒是瞧见满满一室的人。

不仅左右仆射,中书令以及门下省侍中都在场,就连几位亲王都在场,自然包括安王和信王两位,众人显然也是刚到这里,还未来得及商议重要之事。

嘉明帝此刻眉宇微微皱着,显然是还因为方才太极殿的事情烦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