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被吓得尖叫出声,而周围一帮赌徒,也瞧见这一幕。
瞬间所有人如同潮水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反而让赤珠一个人留在街道的中央,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的匕首,快要刺中自己的身体。
但是随着叮当一声脆响,赤珠睁开眼睛,看着一个高大男子挡在自己的面前。
他手中同样是一把短匕首。
贺兰放盯着刺客,冷笑一声:“就等着你们呢。”
虽然先前因为他也要进入赌坊内,所以不能携带长刀,只有一把短匕首被藏在了靴子之中。不过这几个刺客同样也是如此,他们要进入赌坊,只有短匕。
很快,王府护卫从四周跑了过来,当场将赤珠围在左右。
没想到黑暗之中,居然听到叮当作响的声音。
谢灵瑜再抬头看去,只见一行黑衣人手提长刀,从夜幕之中冲了过来。
顷刻间原本处于优势的王府护卫,眼看着被长刀黑衣人和原本持短匕的刺客团团围住,随后那些短匕刺客迅速拿到了长刀,开始向着护卫们冲杀过去。
好几个王府护卫,在打斗之中中了刀。
但好在谢灵瑜他们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随着一声尖锐长啸声,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车夫到了近处,便直接把一柄长刀扔了过来:“大人,接刀。”
贺兰放当即腾空抓起长刀,瞬间他便犹如换了一个人般,迅速的厮杀起来。
随后车夫将所有护卫的武器都扔了过来,王府侍卫本就是精英,如今即便是死战也不落下风。
谢灵瑜站在台阶之上,眼睁睁看着对面街道上厮杀成一片。
可是她渐渐发现,王府侍卫竟慢慢处于下风。
原来是他们一心要保护那个胡姬少女赤珠,所有人将人赤珠围成一圈。
这样的举动却是影响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无法进攻,只能在被动防守。
谢灵瑜眼看着侍卫越来越落下风,不由气恼道:“金吾卫是死了吗?今夜此处打成这样,他们居然还不知道。”
“看来金吾卫也被拖住了,”萧晏行低声说道。
谢灵瑜咬着嘴唇,她低声说:“还好我们先说准备妥当,说好这里只要打起来,便立马派人前往金吾卫。只盼着他们能撑久一些。”
虽然王府侍卫有三百名之多,但是谢灵瑜也不可能尽数带出来。
反而她只带了二十几名护卫,只想着此乃长安,对方即便是嚣张也定然不敢太过。
“这些人当真不要命了吗?”
当谢灵瑜眼看着刺客之中,有人顶着被护卫刺伤的危险,也朝着包围圈中间的赤珠厮杀过去,当下有些怔住。
反而是萧晏行在一旁,声音极轻的说:“这些人应该是死士。”
所谓死士者,便是为主子而生,为主子而死。
压根不会在乎自己的性命。
“啊,”少女赤珠的痛呼声响起,即便她被重重保护着,却还是有死士,宁愿顶着被长刀刺穿的危险,也挥刀向她砍了过去。
终于还是砍到了她手臂,瞬间她手臂上鲜血直流。
而眼看着街道上,不断倒下去的尸体越来越多。
突然一道强劲的破空之声响起,萧晏行冲着厮杀人群喊道:“有弓弩。”
这一声提醒,本是让王府侍卫小心,可是所有人却在这一句话,反而朝着赤珠靠了过去,更有人直接将赤珠的脑袋按了下去。
而弩箭也如流星般急射而来,谢灵瑜眼睁睁看着一个护卫,为了保护赤珠,替她挡住了弩箭。
那根弩箭直直插中他的脖子。
鲜血瞬间喷溅而出,周遭其他人的身上,都沾染上了这名侍卫的鲜血。
可是没有人来得及悲伤,众人开始已经开始迎接第二轮弩箭的攻击,而且那些死士也在一直攻击侍卫。
“殿下,您躲在此处,不要动,”萧晏行转头看着谢灵瑜,轻声叮嘱道。
谢灵瑜望着他,忍不住喊道:“辞安。”
但是萧晏行只是冲着她轻笑了下,便冲向了街道上,他身形极快,弯腰捡起一把长刀之后,他整个人气势一下变了。
若说之前他更像是清冷高贵的世家公子,可是如今他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磅礴气势在一瞬间迸发而出,整个人气势凌厉而杀伐。
随后他加入了混战之中,长刀在他手中宛如游龙,一刀刀劈向那些死士。
谢灵瑜站在原地,望着那样杀伐凌冽的身影。
她脑海中只回荡了一句话。
寒刀出鞘,当是如此!
第77章 第77章今夜谁都别想离开此地
第七十七章
萧晏行在加入战局的那一刻起,一切瞬间出现了逆转,原本还处于下风的王府侍卫们,早已经岌岌可危,但是萧晏行的长刀所到之处,宛如利刃割草,轻松而肆意。
不多时,好几个死士眼看着失去了战斗力。
谢灵瑜心中大定,躲在赌坊的门口处,安静看着场上的局势。
她并无武功,自然杀不了这些人,但是这种时候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便是在稳定军心。
果然萧晏行一出现之后,那些人也发现了他的棘手,迅速围了上来。
而此时不知趴在哪座房顶上的弓弩手,眼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就要破坏他们的好事儿,毫不犹豫射出了第二发弩箭。
只是破空之声响起的时候,萧晏行竟似会听声辨位般,他直接举起长刀,直接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弩箭。
叮的一声,箭头撞击在刀刃上。
萧晏行面色沉稳,没有丝毫变动,在箭头被撞击落地之后,他更是再次提刀杀了出去,刀光剑影之中,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却格外灵动飘逸。
连谢灵瑜这个并不会武功的人,都能轻易看出来,他的武功只怕远胜于这里的所有人。
先前在皇宫内,他从燕贤妃弟弟手中救下自己的时候,谢灵瑜就曾经怀疑过他的身手。
可是她却又有些不明白,为何萧晏行要掩藏。
毕竟当初他被自己救下的时候,可是被一群刺客追杀,险些身亡。
如果自己当时没出现的话,他也会如今天这般,暴露自己的身手吗?
还是说当时他就故意隐瞒身手,也想要钓鱼?
不管是因为什么,谢灵瑜倒是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她这个意外咬上了他鱼钩的人,应该也出乎他的意料吧。
虽然萧晏行一直对她隐瞒他的身手,但谢灵瑜此时心中倒未曾有太大的波动,反而有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心底的怀疑终于在今日彻底得到了证实。
只是她似乎也没有立场责备他的隐瞒,毕竟从一开始,她的心思也并不纯正。
他们两人从最开始的试探,渐渐开始成为最信任对方的人。
今夜她会带萧晏行来,便是因为她信他。
而他在这样危机的关头,愿意暴露自己的身手,去帮她的亲卫,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定然不会责备他。
明明两人从未问过对方,却又在最紧要的关头,愿意这样信任对方。
死士眼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居然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这边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应是领头之人,当即挥手让人缠住萧晏行,其他人则还是继续刺杀赤珠。
今夜谁都没有回头路,包括这帮死士。
此时埋伏在房顶上的弓弩手再次开始射击,护卫们不敢躲开,只能尽力将赤珠护着。
谢灵瑜看着远处的街道,此时金吾卫依旧还有踪影。
而外面厮杀成一团时,赌坊后院也始终没有安静下来,赌坊的护卫和家仆开始提水去浇灭大火,可也是邪门了,晚上正好起了东风。
冷风吹过时,让火舌越发凌厉,似要吞没这里的一切。
“掌柜的,”管事原本正指挥众人救火,见掌柜檀娘突然出现。
檀娘见火势居然不见被扑灭,反而越发的大,不由冷脸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事看了一眼左右,低声说道:“掌柜的,只怕不是意外。这最开始着火的地方,被人加了桐油,所以火势起来的特别快,而且
不好扑灭。”
毕竟周围的建筑都是木质,木料遇火易染,想要轻易扑灭压根不可能。
檀娘看着火势,突然发现马上要烧到的便是她自己的住所。
她日常便是住在这赌坊的后院,时时刻刻看守着赌坊。
下一秒,她忽然神色一变,轻声喊道:“不好。”
突如其来的着火本就奇怪,可是想到她房中所藏之物,檀娘再也顾不得了。
待她一路疾跑,来到自己的住所,还好火并未烧到这里。
她急切的跑进房中,随后来到床榻边,伸手摸了摸枕头旁边的机关,她轻轻一压,只见床头地方,竟弹出一个暗格。
一个精致的盒子便出现在暗格里。
檀娘伸手拿了出来,随后打开盒子,见里面账簿完好无损,心中大定。
随即她立马把账簿重新放回盒里,但是这次她却犹豫了。毕竟再放回暗格内并不妥当,万一火烧过来的话,肯定会将这个房子里所有一切都烧了。
于是檀娘便赶紧拿着盒子起身,之后她走到一旁的梳妆台。
檀娘作为极乐楼的掌柜,珠宝首饰自是应有尽有,而且极尽奢华。
她将一些名贵的珠宝放在盒子里,随后又拿了一把铜锁,将眼前的盒子锁住。
等她走出房门时,后院的烟雾已经越来越大了。
她正准备离开此处,突然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对方手中持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专门在等他。
只是他始终站在阴影之中,漆黑夜幕让檀娘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这身影有些过分眼熟了些。
待那道黑影慢慢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远处巨大的火光撩亮了半边天,也终于照在了这个人的脸上。
“折剑,”檀娘轻声喊出对方的名字。
少年折剑眨了眨眼,笑着看向檀娘,轻声问道:“风花使,这是要去往何处呢。”
檀娘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当即沉下脸:“此处并非机密之地,你如此称呼,当真不怕犯了规矩。”
“掌柜的,这是打算去往何处呢?”
折剑似乎格外的知错能改,被檀娘一斥责,立马改了称呼。
可是他这样乖顺的模样,却并未让檀娘有丝毫松懈。
反而她一脸警惕望着对方:“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不是说过,极乐楼人多眼杂,无事你不可轻易入内。”
“那我自然便是有事了,”折剑说这句话时,话语中有几分戏谑。
随后他手中长剑一转,他握着剑柄,以还在鞘内的剑尖指向檀娘:“我来是想向掌柜的要一样东西。”
檀娘见状,怒斥道:“放肆。”
她乃是三千卫的风花使,地位自是在折剑之上。
“若我说我是奉少主之命,特来要你手中的东西呢。”
折剑没有一丝胆怯,反而好整以暇望着檀娘。
“胡说,你竟敢假借少主之名,少主今日明明是要抓……”檀娘原本怒急的口吻,却是越说越低声了,到最后居然没了声音。
她余下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间。
萧晏行给她的命令确实是,他今夜要在此布局,抓到这次自杀案所涉及的真正幕后主使,这个主使利用姜九肆意敛财,现在吞没了十数百户的百姓钱财。
少主说赤珠便是设局吊出幕后之人的鱼饵,让她务必要看好赤珠。
果不其然,方才她看着少主还有那位小殿下一并追着赤珠到了赌坊外面的街道,在她返回内院时,只怕外面已经打了起来。
所以方才她看见大火快烧到这里时,这才会慌忙跑过来。
压根不像平时那般小心翼翼。
“少主确实是要钓出幕后真凶,不过少主也顺手钓出了内贼。”
折剑如今说这话时,已经毫不遮掩。
檀娘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她问:“你什么意思?”
折剑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檀娘还嘴硬,他剑尖冲着她手里的匣子点了点:“不如你先把手中的盒子交给我。”
檀娘冷笑一声:“怎么你何时干这等打家劫舍的勾当了?”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匣子,里面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轻微撞击声,像是珠宝首饰撞击的声音,显然她是想要证明她手中的匣子里只有珠宝。
折剑看着她手里匣子,突然笑道:“那里面应该装的就是姜九的账簿吧。”
这一句肯定的话,犹如一道闪电般劈进了檀娘的脑海。
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露馅,居然让少主怀疑到了自己。
明明少主怀疑手里有账簿的人,应该是那个赤珠,要不然也不会用她来钓幕后主使。
当然檀娘是想看到萧晏行成功的。
毕竟少主可是在太极殿上告了御状而全身而退的人,他的手段确实了得,上来便断了二皇子的一只手臂。
这次若真的让少主再次抓到二皇子的把柄,只怕以少主的手段真的会将二皇子打入万劫地狱之中。
至于姜九的这本账簿,她则是另有用途,不打算献给萧晏行。
刺客折剑似乎也觉得自己说了太多话,浪费了许多时间,直接提剑冲了上来。
不想檀娘在有些身法,迅速避开之后。
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尖锐的哨声在黑夜中响起时,即便整个赌坊早已经乱成一团,却依旧还是被人听到了。
很快十几个护卫从四周冲了过来,待他们赶到时,檀娘已经眼看着要被折剑拿下。
虽然檀娘乃是三千卫的风花使,但她掌管的乃是生财之道。
即便她身怀功夫,但跟折剑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
几乎是几招之间就被折剑压制的几乎无法抵抗,幸亏这些护卫及时赶到,两方杀成一团。
可是这些寻常护卫,即便是檀娘花了大价钱培养的,又如何能挡得住折剑这样的高手。
眼看着护卫们一个个倒在了折剑的手下,檀娘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后院客人出入的小门此时空无一人,平日里安排看守的人不知是因为大火被吓跑了,还是跑去提水救火了。
檀娘抱着手里的箱子,只要她的侍卫拖住折剑,她便能逃离。
狡兔三窟,她这样的人岂会只有极乐楼这么一个地方。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在永兴坊内置办了自己的另外一个藏身地,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次檀娘很轻易的逃了出来,她只听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厮杀声震天。
应该是少主正在对付幕后之人派来的死士吧。
一开始檀娘是全心全意帮萧晏行钓鱼,毕竟让少主抓住幕后主使,对她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现在她的心思却起了变化,只盼着幕后之人派来的死士能给力些。
最好能将少主和那个小殿下都斩杀在当场。
到时候圣人必然是雷霆震怒,一定会彻底追查到底,到时候幕后之人就再也藏不住了。
而她自己也可以逃脱三千卫的责罚。
随着她离极乐楼越来越远,她心中越来越安定。
想来折剑和少主都被绊住了手脚,至于少主为何只是派折剑来抓自己,檀娘却也不意外。
毕竟她才是那个在长安经营多年的人,少主入长安还未有一年,三千卫的人半数都是她的手下,少主只怕是不敢用这些人,怕提前走漏了风声,让她有所察觉。
可是少主也不想想,折剑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即便再厉害,也难以
抵得过四手。
檀娘带着这份庆幸终于赶到了自己准备的安全居所,这里平日里只有一个天聋天哑之人帮她偶尔清扫住所。
而这个天聋天哑之人并不是极乐楼的人。
檀娘这些年用惯了这样的人,这些天缺之人才让她觉得安全。
当她进入院落之后,便迅速反手关上院门,随后步入了这个极普通的民居。
拢共三间房子,推开正房的门,她伸手要去摸放在老位置的火折子,可是半天都没摸到。
难不成是这次那个仆人清扫这里时,放错了位置。
但随后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从她脑海中升起,檀娘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一道黑影从房上梁檐飘下,他手中的粉末也随之飘洒了下来,一道奇异的幽香在空气里散发着,檀娘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鼻息。
身后之人却迅攻上来,檀娘只能一手抱着匣子,一手被迫反击,压根来不及捂住口鼻。
甚至檀娘想要掏出屋内的时候,都被对方死死缠住。
那股奇异香味一直往她鼻息间钻,很快,她的头越来越昏沉,越来越重。
直到她看着眼前的黑影,只觉得天旋地转时,整个人往后一旁狠狠的倒了过去。
那道黑影也趁机轻巧的从她手中夺走了匣子,而一道轻快的少年音响起:“少主果然计谋深远,让我在此处逮你,可真是轻而易举。”
檀娘在昏迷之前,脑海中只剩下了可笑。
原来这里并不是她的狡兔三窟,而是等她自动钻入内的牢笼
*
在檀娘离开之时,街道上厮杀的萧晏行,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攻势依旧凌厉。只是让他有些头疼的是,屋顶上的弓弩手实在太不好对付了,他可以凭借迅敏的身法,挡下弓弩。
所以弓弩手在发现完全射不中他之后,就再也没尝试过。
弓弩手将目标重新对准了赤珠,侍卫为了保护赤珠拿刀挡下弓弩时,死士便会立即挥手砍向那个护卫,最短时间内杀伤对方。
几次下来之后,护卫再次出现了伤亡。
只是死士这边也不是全无损失,在他们围攻赤珠包围圈时,萧晏行便挥刀砍向了死士。
街道上的厮杀声在寂静黑夜之中,尤其清晰而狠厉。
那种长刀砍在皮肉上的声音,那种刀刀见血的凶狠,是谢灵瑜从未见过的场面。
她生在皇家,乃是天生的贵人,岂会轻易见到这样凶残的场面。
即便前一世她被杀,都只是死于鸠毒。
虽然死前那份痛苦和折磨是真实的,但是并不血腥恐怖,远远不如眼前的血色场面。
谢灵瑜望着这一切,心中愤怒的近乎离奇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将所有人都当做可以铲除的棋子。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让他登上皇位的话,谢灵瑜并不觉得自己的下场会比前世好到哪里。
终于远处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气势如虹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金吾卫来了。”萧晏行提起长刀,冷笑一声:“今日谁都别想离开此地。”
这话自是说给那些死士听的,这些人确实视死如归,当局势完全不利于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打算玉石俱焚,竟是再次不要命的冲向了赤珠,还想刺杀这个目标。
谢灵瑜眼看着这些死士死的越来越多,那个躲在暗处的弓弩手也再未出手,只怕是早已经逃跑。
终于在剩下最后两人时,这两人身上脸上全都是血,眼看也是穷途末路。
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举刀要自杀。
“留下活口。”
谢灵瑜忍不住走到台阶处,大喊了一声。
周围护卫当即举刀去挡对方,但还是晚了一步,鲜血喷溅而出。
谢灵瑜皱眉,没想到这一晚上居然一个活口都未留下。
可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再次响起,侍卫想要举刀去挡时,却发现弓弩射来的方向跟先前那个弓弩手完全不一样。
“殿下,小心。”不远处的萧晏行突然吼道。
现场竟还有第二个弓弩手,一直隐忍未出手。
直到谢灵瑜见局势被控制之后走出来,这个弓弩手才悍然出手。
这个弓弩手的目标,是谢灵瑜。
眼看着那道利箭犹如闪电般,急射而来,即便谢灵瑜在听到萧晏行的提醒时,竟也要来不及般,那道她熟悉的身影扑了过来,死死将她抱在怀中。
谢灵瑜整个人被压倒在地上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奇异的声音。
是那种利刃扎进血肉之中的刺骨之声。
“辞安。”她小声喊道。
可是身上压着她的男人并未立即回应。
她不敢挣扎,只能安静躺在地上。
终于抱住她的人,轻轻动了下,他的嘴唇轻轻贴着她的耳垂,一丝距离都没有,仿佛是轻柔的吮吻,又似无意识的触碰。
“殿下,别怕,我没事。”
第78章 第78章胆敢负隅顽抗者,格杀勿……
第七十八章
“你真的没事儿,”谢灵瑜还是忍不住紧张的问道。
这次萧晏行低低笑了声,似哄道:“真的没事,殿下不必为我忧心。”
他的声音镇定而淡然,谢灵瑜心头轻松了一口气,只以为刚才利箭刺入是她的错觉。
谢灵瑜虽然被他压在怀中,可是这一刻不管周围声音多么嘈杂。
她突然想要抱抱眼前这个男人。
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冲向自己,以身体为盾挡在她的身前,历经两世,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她悄悄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宽阔温厚,即便他方才还锋利如剑,但他亦是盾,是她最坚定的盾。
“辞安,”谢灵瑜抱住他时,再次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
少女本就对他敞开了大半的心房,此时彻底因为他而柔软下来。
可是当她喊完他的名字,突然感觉手心有些潮湿,待她将手指收回,张开在半空时,从他肩膀的缝隙里,她清楚看见自己手掌上红艳而刺目的鲜血。
在赌坊大门口悬挂着的灯笼照耀下,掌心上的血刺入她眼帘。
“你受伤了,”谢灵瑜声音有些颤抖。
此时一旁侍卫终于冲了过来,将萧晏行扶了起来,可是他刚站了起来,便挣扎着冲谢灵瑜微微鞠躬:“下官方才救人心切,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谢灵瑜心下又急却又有些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讲究这些虚礼。
可不等她说话,旁边突然一道急切的步伐,竟是金吾卫的人到了。
“末将崔休,见过永宁王殿下,”崔休到了跟前,这才发现这个穿着男装的人居然是谢灵瑜,他心中大骇,来不及多问只得先行礼。
谢灵瑜此时突然才明白,为何萧晏行刚才要这般。
他是瞧见了金吾卫的众人赶到了,他这么压在谢灵瑜的身上,实在是有损谢灵瑜的清誉,所以这才会不顾自己的伤情,强行向她请罪。
这是为了做给金吾卫这帮人看的。
而这时候谢灵瑜也看见了萧晏行身上的伤势,弩箭上的箭头还是狠狠扎进了他的后背,那支箭的尾羽在轻颤着。
“快,立即去请太医,立即去,”谢灵瑜看着他的伤势吼道。
一旁的贺兰放立即领命:“是,殿下,末将这就去请太医。”
谢灵瑜想起什么,立即伸手从自己的袖口中拿起一块腰牌,扔给贺兰放:“带着我的腰牌去,快马加鞭立马去请。”
贺兰放接过腰牌,环顾了一圈,正好看到崔休骑来的马。
他双手一合:“中郎将大人,借您的马一用。”
崔休即便心中是不愿的,但是当着谢灵瑜的面儿,他岂敢说出一个字。
于是贺兰放骑上了崔休的马,立即离开了赌坊。
谢灵瑜眼看着萧晏行脸色越来越白,立马说道:“赶紧将人抬到赌坊内歇息。”
在他们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时候,赌坊内的大火也被扑灭了,即便天际一片漆黑,依旧能借着门口的灯笼,看见头顶一股浓浓黑烟从后院燃起。
所以此时让萧晏行去赌坊里面休息,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反而是若强行让他乘坐马车,回到府里的话,只怕会让他的伤势更加恶化。
随后王府护卫干脆直接拆了极乐楼的大门,准备让他平躺在上面。
在这个期间,谢灵瑜转头看着崔休:“今日如此大动静,金吾卫身为宵禁巡逻,为何迟迟未赶到。”
“殿下恕罪,是乃前面发生意外,将金吾卫的注意力吸引。”
崔休立马解释道。
谢灵瑜冷眼看着他,冷笑一声:“你最好祈求你这样的借口,圣人也能够相信。”
崔休脸色一白,实在是不敢再辩驳了。
但是随后谢灵瑜立马又说道:“方才在屋顶上有两个弓弩手,未能伏诛,我要你现在带人,立马封锁整个永兴坊,迅速追捕这两个人。”
虽然街道上的这些刺客都死了,但是谢灵瑜却没忘记,还有两个活口。
那就是房顶上一直埋伏着弓弩手。
特别是第二个弓弩手,他利用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一个弓弩手的错误认知,在最后谢灵瑜松懈的时候悍然出手,要不是萧晏行以身挡箭,谢灵瑜只怕当真会性命不保。
她自责自己最后时刻的松懈,为了留下活
口,突然着急出声。
却让那个弓弩手抓住了这样的机会。
“殿下,此时还在宵禁时刻,这般全坊搜捕,只怕会引起骚扰。不如等到明天开坊,让人守在坊市各个出入口。”
崔休却在这种时候找起了借口。、
显然他是觉得萧晏行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六品官罢了,他受伤了就要兴师动众的全坊搜捕,实在是没有必要。
谢灵瑜冷眼望向他:“崔大人,刺杀当朝亲王是何罪?”
“死罪。”崔休立即说道。
谢灵瑜:“既是死罪,你还让这两个人等到天明逃脱了吗?”
“末将不敢。”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可是崔休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深夜出现在此处?”
谢灵瑜神色越来越冷漠,她岂会看不出崔休的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原因,本王自会向圣人陈情。”
“崔中郎将,”谢灵瑜在喊他名字时,几乎是一字一字,每个字都咬的特别重,“你要做的就是,现在立刻带人全坊搜捕,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了。”
崔休知道自己是拖延不得了。
虽然他心中只盼着,太医最好能够来的晚一些。
最好让那个姓萧的能够死在此处。
但此刻他只能按照谢灵瑜所说的去做,要不然他在这位殿下心目中的印象,必是再也好不了了。
即便在这种时候,崔休还是不愿和谢灵瑜公然对抗。
“是,殿下,末将这就带人全坊搜捕。”
谢灵瑜望着他,那双总是漂亮而莹润的乌黑瞳仁,此时犹如被冰封了千年般冷而刺骨:“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胆敢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谢灵瑜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唇齿间的寒意足可以冰冻一切。
不管是谁伤了萧晏行,她都要让对方付出一切代价,不管对方是谁,何等身份!
*
“殿下。”
门口的侍卫见谢灵瑜出现,立马向她行礼。
谢灵瑜并未回应,因为她太着急要见萧晏行了,推开门时,她就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萧晏行正怕在床榻上。
他身侧则是王府的侍卫,两人正在看守他,只是低声呼唤他,防止他陷入昏迷之中。
“萧大人。”
“萧大人。”
伴随着这一声声萧大人,谢灵瑜走到他的床榻边,此时他的眼皮已经垂下了下来,显然快要闭上了眼睛。
“殿下,萧大人这样只怕……”侍卫为难的开口。
谢灵瑜半跪在他床边,低声喊了句:“辞安。”
少女这两个字明明那么轻柔,却带着巨大力量般,一下灌注到萧晏行心头,竟让他强撑着再次睁开了眼睛。
连一旁两个护卫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但谁也不敢多言。
“殿下,”萧晏行望着她,他漆黑眼瞳里本是极朗润的清亮,可此时他眼底却像是被蒙住了一层雾气,雾蒙蒙的,眼瞳也渐渐在发散。
这是他的生机在逐渐流逝。
谢灵瑜望着眼前的人,那种痛极到心头的感觉,袭上心头。
因为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个在绝望之中,喝下鸩酒的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不是也这般。
如果这一次是自己的杀机,那么替她挡下的萧晏行,会不会遭遇她前世那般的结局。
但是下一刻,谢灵瑜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卫:“去,找到极乐楼的管事,让他立马去寻一根人参过来,年岁越久的越好。”
“就跟他们说,这是本王借的,明日必双倍奉还。”
侍卫:“是,殿下。”
谢灵瑜知道在太医未赶到的这段时间内,让萧晏行保持清醒,乃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她迅速问道:“辞安,你先别睡,你陪我聊聊天吧。”
“殿下想要聊什么,”萧晏行也明白自己这时候不能闭上眼睛,努力开口道。
谢灵瑜冥思苦想,突然说道:“我还从未听你说过,你的父母?”
前世萧晏行的家世一直不为外人道,旁人只说他是出身卑微,但是父母亲族却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仿佛横空出世般。
萧晏行微垂着的眼睫,再次颤抖。
许久,他轻声说:“我母亲是个极美的女子。”
“你呢,是不是很像她?”谢灵瑜一下来了兴趣。
萧晏行低笑了声,却似又带着一丝苦笑:“我像她的不算多,反倒是像我父亲更多一些。”
谢灵瑜眨了眨眼睛:“那岂不是说你阿耶的长相也极其俊美。”
她这一句话,一下夸赞了两个人。
即便萧晏行身负重伤,都不由被她这个特别的观点逗笑了。
毕竟他本就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说他像父亲,便是他父亲长相也应该极英俊。
萧晏行轻轻颔首,却神色有些淡然:“可以这么说吧。”
第79章 第79章辞安,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第七十九章
“他们如今都在你的家乡吗?”谢灵瑜继续问道。
可是这次萧晏行却没有回答她,因为方才他回答谢灵瑜的那几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辞安,辞安,”谢灵瑜连声喊了好几句。
但这次萧晏行却像是真的累了般,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一开始从他拎刀加入厮杀,他便吸引了那些死士的围攻,他以一抵十,挡过一轮又一轮的厮杀攻击,却又在最后时刻替谢灵瑜挡了这一箭。
他的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所以才会在受伤之后,会显得这么虚弱。
好在此时,被谢灵瑜派去找人参的侍卫也赶了回来,侍卫将人参呈过来之后说道:“这是赌坊的管事帮忙拿的,他说掌柜的此刻并不在赌坊内,所以他自己做主拿了一根千年人参过来。”
谢灵瑜心底松了一口气,极乐楼不愧是长安第一赌坊。
有些赌鬼杀红了眼后,会将家中值钱的东西直接拿过来作为赌注,极乐楼都是来者不拒的,甚至给出的价格比市面上有些当铺还要公道许多。
因而还真有很多烂赌鬼,宁愿直接把贵重物品拿到极乐楼来置换。
极乐楼的库房里只怕是藏了许多好宝贝呢。
谢灵瑜当即让侍卫将人参切片,随后放进萧晏行口中,让他含着等待太医。
“辞安,别睡,”谢灵瑜靠近他的耳畔,声音带着微微祈求。
这样柔软而清泠的声音,似牵住他灵魂般,让即将陷入昏昏沉沉之中的萧晏行,在迷茫黑暗之中似看到了一丝微蒙光亮。
见他眼皮再次颤了颤,谢灵瑜心底有种劫后余生的窃喜。
他还有些许神智。
可是这一瞬间的动静却转瞬即逝,谢灵瑜再次喊他时,他却没有丝毫动静,可是她抬手握住他落在床榻边的手掌,握上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他的手掌好冷好冷。
谢灵瑜握住他的手之后,竟将他的手举起,让他的掌心轻轻贴着她的脸颊。
“辞安,这样你就不会冷了吧,”谢灵瑜低声问道。
一旁两个侍卫望着殿下待萧大人这般亲昵的举动,竟是不约而同垂下头,不约而同垂下了头,竟是不敢去看谢灵瑜的举动。
此时萧晏行的气息已经越
来越微弱,这让谢灵瑜不由看向他背上的箭。
谢灵瑜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若是中箭的话,不可立即拔出,除非是医者。
现在她得等到太医前来。
总算门外响起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当房门被撞开的时候,贺兰放几乎是拖着太医跑了进来,太医身上的医药箱被他自己死死拽着,要不然险些要掉了。
“参见……”太医刚要行礼。
却被谢灵瑜一下打断:“快来看看他,他中箭了。”
好在太医也知道事态紧急,这时候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他赶紧上前几步,半跪在床榻上,正要伸手去捏萧晏行的脉象,却发现他的手掌正被谢灵瑜握在手中。
谢灵瑜将手腕递了过来,太医赶紧搭了上来。
只是这一搭脉,当即眉心蹙起,显然脉象实在是凶险的很。
“殿下,当务之急,是需要将这位郎君后背的这支箭拔了出来,”太医把过脉象之后,抬头看着谢灵瑜说道。
“好,有劳太医了。”
谢灵瑜点头。
于是众人上前帮忙,因为箭是插在萧晏行背上,并不能脱了他的衣服,于是一旁的贺兰放拿出匕首,直接将萧晏行的衣裳割破。
很快,他上半身便光裸着,宽阔的后背上清晰而有力肌肉线条,竟是让人有些意外。
毕竟萧晏行乃是文官,谁又能想到他清贵高冷的一张脸下面,居然是这么一副让人血脉偾张的好身材。
谢灵瑜站在一旁,也没人敢提让她回避的事情。
太医看着箭头周围的伤口,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箭头上没有淬过毒。”
箭头流出来的鲜血都是鲜红色的,确实没有中毒迹象。
要不是萧晏行在大战一场之后力竭,也不至于会陷入昏迷的状况。
很快,太医从医药箱内拿出几个瓶子,以及干净雪白的棉布,他将瓶中粉末倒在棉布之上,郑重说道:“待会我拔出箭头之后,他的伤口势必会再次出现血崩之象,所以要第一时间将棉布覆在他的伤口。还有我拔箭的时候,必会疼痛万分,还请你们按住他的手脚防止他挣扎之际,伤口崩裂的更加厉害。”
不说旁边的贺兰放和侍卫纷纷点头,就连谢灵瑜都忍不住点头。
随后太医将干净棉布往旁边一递,示意有人帮他先拿一下。
不等侍卫伸手,谢灵瑜已经率先接了过去。
随后她说道:“你们帮忙按住他的手脚,让太医拔箭。”
她说着这话时,眼眸微垂,眼底的心疼铺天盖地的溢出,无法隐藏一丝一毫。
紧接着众人到位,按住了他的腿脚,太医上前轻轻握住萧晏行后背上的箭尾,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太医的双手。
“还请诸位按住了,我现在便要拔箭了。”
太医提醒一声。
紧接着他低声道:“拔。”
众人双手跟着这个声音用力,而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萧晏行,也因为拔箭的剧痛,身体下意识般挣扎着,连头都忍不住抬起。
若不是侍卫及时用力,险些便让他挣脱。
而伴随着这支箭被拔出,还有一道喷溅而出的血迹,谢灵瑜因为站的近,鲜血竟直接溅到了她的半张脸。
少女嫩白如雪的肌肤上面,被溅着点点鲜血血迹。
这模样宛如是雪中红梅,雪白之上泛着嫣红,有种嗜血而疯狂的美。
“殿下,”一旁的侍卫惊觉,正要松开萧晏行,想要替她递上干净棉布擦拭。
不想谢灵瑜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血迹,呵斥一声道:“按好他。”
侍卫赶紧又低头按住萧晏行的手。
太医这时候从谢灵瑜手中接过棉布,赶紧按在了萧晏行的后背,果不其然,他被疼的身体再次有了下意识的反应,但是这次他的身体很快便不再挣扎了。
谢灵瑜垂眸望过去,果然萧晏行在剧烈的疼痛之中,反而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眼神依旧雾蒙蒙一片。
“辞安,很快就会好了,你会没事的,”谢灵瑜靠近他的脸,低声说道。
明明只是他的表字而已,便是鸿胪寺的同仁时常也会称呼。
可此刻谢灵瑜喊出这两个字时,声音缱绻而缠绵。
即便房中还有其他人,这一刻她也毫不遮掩自己对于萧晏行的心思。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够放纵自己的感情。
不知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还是谢灵瑜的安抚有了效果。
萧晏行脸上强忍着的痛楚也渐渐消失了。
但是很快棉布上被血迹浸润了,透到了棉布的另外一端,于是太医让人将他扶着坐了起来,谢灵瑜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
很快,太医用长长的布条将沾了药粉的棉布固定在了他的后背。
处理好这一切之后,太医低声说道:“如今微臣已经暂时处理好了郎君的伤口,但是他这箭伤来势汹汹,只怕郎君今夜还会出现发热的症状,所以微臣先开一副药,若是发热的话,立即煎上一副,让郎君喝下。”
太医立马写好了药方,谢灵瑜看了一眼,看向贺兰放:“这些寻常药材,王府之中便有库存,你立即回去取来,顺便再取来两支人参。先前辞安情况凶险,我便让人在赌坊库房内取了一支人参。”
“本王当时便说了,到时候必定双倍奉还。”
“是,末将即刻前往。”
贺兰放不敢有误,赶紧去了。
随后谢灵瑜转头看着一旁的太医,开口说道:“太医,既然你说今夜凶险,那本王便要劳烦你留在此处一夜,以免他的伤势反复。”
谢灵瑜虽然声音格外的温和,但是话语之中却是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殿下吩咐,微臣岂敢不从,这劳烦二字实在是折煞了微臣。”
这个太医知道自己既然深夜都能被拖过来,今夜走不成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件事。
随后谢灵瑜便让护卫去极乐楼找一间干净舒适的房间,让太医休息。
待侍卫领着太医离开之后,房中终于只剩下她和躺在床上的萧晏行两人。
她安静坐在床榻边缘,乍然松懈了下来之后,脑海中回荡着是一遍又一遍萧晏行扑到自己的面前,替她挡住这一箭的画面。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是将她的性命放在了自己前面。
前世她未曾等到这个人,可是现在他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这段时间被她深埋在心底的矛盾、念想和一切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尽数涌现上了心头。
谢灵瑜垂眸望着眼前的人,眼睫轻眨间,似有晶莹泪光闪烁。
先前在人前时,她不可以落下一点泪。
作为女郎,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可是今夜在这里,她是永宁王谢灵瑜。
只有在此时,只剩下萧晏行和她的时候,她喉咙才会一遍又一遍发紧,那种说不出的暖意和感动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团团围住了。
即便这时候萧晏行什么都不能说,但她明白他的心意便好。
就在谢灵瑜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殿下,末将崔休求见。”
谢灵瑜抬手,轻轻擦拭掉眼睫上晶莹的泪珠,随后起身走向门口,而在她打开的那一瞬间,崔
休看到的是一张沉稳而冷静的脸,即便那张脸是属于少女的精致与绝美,但她周遭清贵气质,让崔休不敢抬头多看她。
“方才我们的人已经发现了刺客踪迹,正在包围贼人。”
谢灵瑜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他们居然已经有了线索。
她分外满意的看着崔休:“看来崔中郎将确实存着将功赎罪的心。”
崔休心下一梗,可是却没有反驳之力。
毕竟金吾卫确实担任着巡逻职责,有人夜犯宵禁他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实在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就算真的抓住刺客,也没有功劳可言,顶多算是将功赎罪了。
“殿下此时已至深夜,不如末将派人护送殿下回府,刺客之事末将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崔休双手抱拳,格外真诚的说道。
谢灵瑜听着这话,饶有兴致的看向崔休。
其实在金吾卫没有立马出现的时候,谢灵瑜心中便猜测,或者金吾卫之中也有幕后主使的人,在配合他们今晚的刺杀行动。
所以金吾卫才会迟迟未出现。
一开始她瞧见崔休,便已是怀疑他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崔休派人去抓捕的时候,她会让王府侍卫一起跟随。
其实就是想让王府侍卫监督崔休,让他找不到机会杀人灭口。
毕竟那两个弓弩手能逃脱倒是什么都好说,若是没有逃脱的话,这个世界上总有法子能让活人开口的。
但是崔休居然中途回来讨好自己了,并未亲自前往抓捕现场。
可见在他心目中,那两个刺客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淡然了。
“不必,”谢灵瑜想也不想拒绝道,她看着崔休直接说道:“今夜发生之事,想必待天亮之后,不管是宫里的圣人还是长安内成的勋贵朝臣,都会得到消息。”
“当然,御史台也会得到消息,到时候不知是本王深夜出现在极乐楼会被参一本,还是金吾卫巡视不力导致永宁王被刺杀这事儿,会被参一本。”
崔休这下脸色是真的不好了。
他并非愚钝蠢笨之人,谢灵瑜所说之事确实都是事实。
御史台那帮人成天的盯着朝臣,不管是谁犯了错,都会挨点炮。
“所以崔中郎将,你于其在这里想着送本王回府,不如尽快去抓住那两个刺客,这样待天明之时,本王会第一时间入宫,向圣人禀明此事。”
崔休心底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被眼前这位小殿下拿捏住了。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今晚没能抓到那两个逃跑的刺客,只怕这位小殿下当真会到圣人面前告状。
“是,殿下吩咐,末将不敢不从。”
崔休再次双手抱拳,这便转身离开了。
谢灵瑜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始终冷漠着,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催促崔休,也是因为她手上并无什么实质的证据能够指控幕后之人。
毕竟方才在极乐楼门口,那些死士不是被杀便是自己自尽而亡。
唯有那两个弓弩手才是突破口。
即便崔休抓不到两个活口,但是拿到他们手中所持的武器也可以。
她猜测那两个弓弩手所用的弓弩,必然不可能是军中正规制的,甚至极有可能是私铸的。
私铸弓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
待天快亮了的时候,谢灵瑜一直守在萧晏行身边,他额头上搭着湿润的毛巾,果然在夜半的时候,他发起了高热。
谢灵瑜让人给他煎了一副药之后,亲自喂他喝下。
她也便趴在他床边,半梦半醒的眯了会儿。
这会儿她迷迷糊糊间,只听到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贺兰放的声音响起。
“殿下,金吾卫那边抓到了两个弓弩手,”贺兰放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谢灵瑜猛地睁开眼睛,她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萧晏行的状况,见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是熟睡了,这才放下心来。
待她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贺兰放正站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之后,他低声说道:“那两人被抓到了。”
“活着吗?”谢灵瑜平静问道。
贺兰放摇头:“被抓之前,两人皆服毒自尽了。”
对于这个结果,谢灵瑜没有丝毫意外,不过活着的人她可以审问,而死了的人她也可以利用。
“看好萧大人,从现在开始除我之外,不要让任何人出入这个房间。”
谢灵瑜转头吩咐门口守着的护卫。
之后她便带着贺兰放朝着外面走去:“这两人的尸体,现在何处?”
“还在原地,我已派人严加看管,即便是金吾卫的人想要靠近,我们的人也不会让他们拿走任何证据。”贺兰放低声说道。
这也是他紧急回来请谢灵瑜的原因,若是她不在场的话,王府侍卫还真的扛不住金吾卫的人太久。
这时候必须得谢灵瑜亲自坐镇。
两人到了门口之后,门外已有马匹等着,好在谢灵瑜昨夜是穿的男装,因而十分方便骑马。
她直接翻身上马,贺兰放见状,赶紧上了另外一匹马。
他前头带路,两人迅速赶往发现凶手的地点,此时已有一堆人在等待了,待谢灵瑜到了之后,迅速下马,原本围着的人迅速分开。
不远处正在看热闹的路人,望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人。
“那瞧着身形倒像是个小娘子。”
“可不就是。”
“该不会是那位永宁王殿下吧。”
此时宵禁已经解除,街道上早早出门赶工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崔休此刻正站在两个弓弩手身边,这两人躺在地上,显然是早已经死绝。
“他们的弓弩呢?”谢灵瑜一眼望着周围空空的,立马问道。
崔休低声道:“金吾卫正在全力搜查,但是只怕他们已经摧毁了弓弩。”
谢灵瑜冷笑:“不可能,弓弩乃是精铁所制,极难摧毁。当时他们正在逃命,情况紧急,只怕是将弓弩顺手扔掉或者藏了起来。”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这里都是民居,这两人若是随便找一处院子扔了。
院子的主人未必敢声张,况且弓弩价值不菲,要是扔到那种缺钱贪财的人家,只怕胆子大的还敢偷偷藏了起来。
“传本王命令,昨夜有两名歹徒持弓弩作案,如今犯案者已伏诛,但凶器尚未找到,凡有找到凶器者,赏三十金。”
她的声音清冷而骄矜,有种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但她所说的内容,足以让周围所有的百姓都打个头破血流,只要找到两支弓弩,便能得到赏金三十。
“大人,若是找到两支弓弩,是否能得赏金六十?”
人群中一个男人大着胆子问道。
一旁的金吾卫之人,当即呵斥道:“放肆。”
永宁王殿下何等身份,岂是这些人能轻易询问的。
偏偏谢灵瑜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不怒反而轻笑了声:“你若是有本事找到两支弓弩,六十金自是可以赏赐给你。”
“本王一诺千金。”
少女的声音融合在这样的话里,并不敢让在场任何人轻视,反而所有围观者都在兴奋。
六十金呐。
寻常百姓岂能轻易见到金子,如今一下暴富的机会,便在眼前了。
“若是诸位在坊市内,看见面生的可疑者,也可以尽管来回禀。但凡查出嫌疑者,本王皆有赏赐。”
谢灵瑜怀疑这些死士在坊内,必有负责他们逃跑的共犯。
说不定共犯此刻还活着。
“金吾卫众将士亦是如此,谁能找到两支弩箭或是共犯,本王同样会照例赏赐。”
谢灵瑜也没有厚此薄彼,不论是谁找到弓弩,她都会赏赐。
虽然金吾卫之中,有崔休这样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公子,可是绝大多说军士都是寒门出身,囊中羞涩的很。
对于这种能得到赏赐的机会,他们当然也不想要错过。
于是在谢灵瑜的重赏之下,永兴坊内这个消息迅速传来,原本赶着上工的人,这会儿也匆匆忙忙回家,动员全家开始搜索自家院子。
只盼着这两个歹人一时蠢笨,直接将弓弩扔进了自己家房子内。
还别说,不到半个时辰,真有一个人回报,说自家的柴房内发现了一支弓弩。
待弓弩被送了过来后,谢灵瑜迅速让人拿出之前弓弩手在昨夜射出的箭来对比,这样的弓弩一般都是配备特制的箭。
所以当箭被安在弓弩上,很完美的契合。
可见这支弓弩确实是这两个弓弩手扔掉的那
支。
崔休走过来望着谢灵瑜手里拿着的弓弩,见他这么盯着看了半天,谢灵瑜偏头看着他问道:“崔大人,你可见过这样制式的弓弩?”
崔休摇头:“末将在军中,从未见过这样制式的弓弩。”
“所以这支应该是私铸的弓弩对吧,”谢灵瑜不紧不慢问道。
崔休缓缓点头。
这时候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何永宁王殿下当时一定要抓到这两个弓弩手,并且还是生死不论,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这两支弓弩吧。
不知是上天护佑,还是这两人确实太过匆忙,没想到另外一把弓弩居然很快也找到了。
竟是在一处民居的井内。
据说是主人家早上去打水,因为家中为了方便,便在井边悬了一个木桶。
按理说平时不打水时,木桶都是放在边上的。
但是昨晚不知为何,木桶被放置在了井内,深夜弓弩手随便找了一口井将弓弩扔了下去,没想到弓弩居然正好挂在了木桶上面。
早晨主人拎起木桶上系着的绳索时,准备打水的时候,察觉木桶的重量不对劲。
于是这个主人家便将木桶拎了上来,想要瞧瞧终究。
就这么发现了第二支弓弩。
谢灵瑜望着眼前这两支制式一模一样的弓弩,再不怀疑这两支便是她要找的。
“好了,崔大人,咱们也应该一起入宫面见圣人了,”谢灵瑜知道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虽然今日没有大朝会,但是圣人也会在两仪殿内处理军国政务。
到时候要接见六部官员,只怕没有时间。
崔休似乎还在犹疑不定,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拖进了一个巨大的局内,他作为金吾卫中郎将,自然明白私自铸造兵器是什么罪名,况且还是弓弩这种重兵器。
永宁王殿下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压根就不清楚,更是不敢轻易接招。
可是如今让他跟着一起进宫面圣,他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崔大人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做什么,只是让你如实回禀昨夜发生的事情,以证实本王所言并非假话,包括这两支弓弩作为物证。”
谢灵瑜倒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她知道崔休这样的人,万分谨慎,不可能直接站队。
况且她也不需要他站队。
于是在谢灵瑜的坚持之下,崔休只得随她一道入宫面圣。
入宫之前,谢灵瑜手中的两支弓弩,乃是凶器,禁军面生惊讶,当即说道:“此乃凶器,非圣人恩准,不得携带入宫。”
“你即刻去太极宫禀告,就说永宁王昨夜在永兴坊内遇刺,特来向圣人禀告详情,”谢灵瑜淡声回道。
宫门禁军闻言,忍不住朝着这位殿下抬头望了过来。
大概是实在想不到,这位殿下遇刺还能这般淡然。
“是,殿下。”禁军赶紧回道。
于是谢灵瑜就在宫门口内等待了两刻钟,待禁军回来时,跟着一同前来的还有圣人身边的内侍何安。
“殿下,圣人听闻您遇刺,心中万分焦急,特命奴前来迎接殿下。”
何安瞧见谢灵瑜时,脸上流露出的担忧倒似不是作假。
可是谢灵瑜心底却淡嗤了声,她可没忘记对方是如何杖打萧晏行的,这其中只怕便有二皇子的手笔在内。
何安跟二皇子是何等关系,她没有证据。
但是圣人如若彻查的话,只怕他也落不着好。
虽说她心底是这般想着的,但是面上却依旧客气,轻笑道:“让圣人忧心了,我并无大碍,只是昨夜突逢此事,怕圣人得到消息后,忧心至极,便即刻入宫来面见圣人。”
何安看着一旁崔休手中拿着的弓弩,说道:“这便是刺客所用的凶器?”
“确实,因为有事需要向圣人秉明,是以要携带这两支弓弩入内,”谢灵瑜倒是实话实说。
何安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依旧客气道:“圣人知晓了此事,特地让奴才来迎接殿下入内。这两支弓弩,崔大人捧着也累了,不如交给内侍吧。”
崔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朝谢灵瑜看了过去。
在谢灵瑜缓缓点头时,崔休这才将弓弩奉了过去。
之后一行人朝着两仪殿而去,甚至何安还带了一副辇驾而来,是圣人心疼谢灵瑜,特地吩咐何安准备的。
谢灵瑜自然不会推却圣人的荣宠,径直登上了辇驾。
到了两仪殿,何安亲自进去请示圣人之后,便赶紧回来迎了他们两人入内。
这次圣人并未坐在御座之上,而是站在殿内,在谢灵瑜入内时,他竟径直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谢灵瑜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嘉明帝望着眼前的谢灵瑜,脸上居然是庆幸。
这样的神色别说崔休从未见过,就连一旁在圣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的何安以及一干两仪殿内侍,都从未见过。
“灵瑜任性,让皇伯爷担忧了,”谢灵瑜当即跪下,情真意切的向圣人请罪。
圣人这次居然没有直接扶起她,反而是望着她,良久又是叹了一口气道:“你阿耶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出事,待朕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你阿耶。”
这话一说,殿内所有人齐刷刷跪地,口中高呼:“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明帝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都说帝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帝王真正能做到万岁呢。
“好了,起来吧,”嘉明帝这会儿亲自弯腰,将谢灵瑜扶了起来。
而在这几句话之间,站在身后的崔休,突然意识到,永宁王殿下受圣人的宠爱,只怕比朝野上下所有人的认知之中还要深上许多。
这会儿,嘉明帝才蹙眉问道:“你为何会深夜出现在永兴坊那等地方?”
永兴坊并非是贵人聚集之地,又因为长安第一赌坊极乐楼所在,那边也聚集了大大小小的赌坊,可谓是鱼龙混杂。
谢灵瑜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圣人,想必之前长安城内的几桩奇案,您应该有所耳闻吧便是几户人家集体跳湖自尽,长安城内谣传乃是妖鬼作祟。”
嘉明帝点头:“此等离奇案件,朕早已经明令大理寺彻查,以免人心惶惶。”
谢灵瑜于是便将这个案子的缘由,一一道来。
从大理寺少卿柳郗发现了这个案子,其实乃是借贷所导致,而所跳河的几家更是牵扯身后及百余户的银钱,如今这一笔巨大的银钱早已经不知所踪,更不知被用在何处。
待柳郗找到了姜九这个关键人物,却突然遭遇刺杀。
于是谢灵瑜接下柳郗的重担,开始查起了这个案子。
“我知自己并非大理寺之人,查案并非我的份内之事,可是皇伯爷当初力排众议,让我入朝为官,如今有人胆敢在长安之内谋划这样大的一个阴谋,我实无法坐视不理。”
嘉明帝听到这话,心头自是又感动又担忧。
虽说这话有吹捧之嫌,但是谢灵瑜口吻真诚,况且她本身一切也确实乃是圣人所赐,说一句她是圣人的人,丝毫也不为过。
“昨夜便是我设计钓出幕后之人,故意散布了找到姜九账册的消息,果然幕后之人心急如焚,居然直接派出了刺客刺杀。我本想活捉这些刺客,可是这些刺客乃是悍不畏死的死士,在无法完成刺杀任务之后,居然当场选择了自杀。”
嘉明帝闻言,脸色越来越铁青。
在长安城内,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养了这样一批悍不畏死的死士。
待说到此处时,谢灵瑜突然指了指一旁的内侍:“当时现场还有弓弩手,两个弓弩手逃走之后,被金吾卫追击,也选择了自杀。这是他们故意丢弃的弓弩,也被我们寻回。”
内侍虽然手捧着弓弩,却不敢将这样的利器,拿到嘉明帝面前。
还是嘉明帝抬手,小内侍这才敢慢慢上前,随后嘉明帝亲手拿起弓弩,仔细端量了半晌,竟笑了一声,开口赞道:“好一把弓弩。”
这一声称赞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这样制造精良的弓弩,竟出现在死士手中,这幕后之人究竟是存着何等心思。
光是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谢灵瑜再次跪地,低声道:“灵瑜无能,竟没能抓到幕后真凶,查明案情。”
这时,崔休朝着她看了过去,这一刻他心底居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长安场内能有这样大手笔的人,其实并不难猜。
连他完全不涉及这个案子的人,此时脑海中都有几个名字出现。
无非便是圣人的那几位儿子,甚至可以精确到某一位。
但是谢灵瑜这时候偏偏说她无能,未能查清案子,也就是她从一开始是冲着跳河案查的,并不打算查背后的谋逆案。
如今她更是将自己撇开,只丢个引线给圣人。
毕竟万一查下去,牵扯到圣人的某位儿子的话,只怕也会伤了圣人对于谢灵瑜的宠爱。
是她执意要查这个案子,让圣人为难。
可是现在她说自己没有查清,便是交给圣人决断。
这余下,这件事是圣人大张旗鼓的彻查,还是捂住不查,都由圣人决定。
崔休头一回发现,原来当真有女郎聪慧到如此地步,能够将如此娴熟的处理朝堂阴谋,竟连他都自愧不如。
突然间,他觉得若是他当真娶了这位殿下,只怕被彻底玩弄也是未可知。
第80章 第80章殿下能喂我吗?
第八十章
嘉明帝站在原地,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弓弩,神色依旧铁青,身为帝王他怎会不知私铸**危害性。
前朝有个国公,为着陪葬有排面,私自给自己打造了三百副兵甲。
被人告发私藏兵甲之后,全家抄家流放。
朝廷对于这种重量级的杀伤性武器,一向严格管控,特别是弓弩和盔甲之类。
嘉明帝端量着手中弓弩,一眼便瞧出这样的弓弩绝非是粗制滥造之物,相反制作精良,两支弓弩从外表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
说明制作**人,已经开始量产这种弓弩。
在长安城内,居然有人私自铸造弓弩,甚至还已经形成了规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嘉明帝即便再是贤明帝王,也绝对不允许这般挑战他天子权势的人存在。
而在他听到谢灵瑜这番话时,偏头看了过来。
虽然之前他确实力排众议,让谢灵瑜入了朝堂。
可嘉明帝只当是满足小娘子的异想天开,他从未曾想将她培养成一股能左右朝堂局势的势力。
可是如今谢灵瑜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才入朝短短时间,她处理政务的能力都让人颇为惊讶,先前国子监的事情处理的妥当又利落。
就连这个跳河自杀案,也能迅速厘清事实,找出真相。
更重要的是,她并未借机逼迫圣人,相反只是将案子呈了上来,至于该处置出什么结果,全然是看圣人自己的想法。
即便嘉明帝当了这么多年帝王,但也非全然是为所欲为。
很多时候,他想要做的事情,也会遭到宰辅朝臣的反对。
甚至他为了体会自己的贤明,还会退步,接受臣工们的反对。
他知道自己正在日渐衰老,而他这些年轻力强的儿子,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这个位置,不管明面上是表现了出来野心,还是暗地里藏起来的觊觎。
圣人虽不至于已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但是也不得不开始提防着这些狼子野心的儿子。
如今谢灵瑜便是那个,能对抗他这些儿子们的合适人选。
她身份尊贵却也只能依附自己,唯一能忠心的便只有他这个圣人。
况且阿瑜表现出来的,也恰好是他需要的忠诚。
“你并非大理寺的人,能将案子厘清到如此程度,已是不易,朕又岂会责备你,”圣人再次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当谢灵瑜站起来的时候,嘉明帝垂眸望着她,满眼欣慰:“阿瑜当真是长大了,如今已可以替皇伯爷分忧解难了。”
“阿瑜不敢担皇伯爷如此夸赞,但是能为皇伯爷分忧,乃是阿瑜的福分。”
谢灵瑜在圣人面前,一向是嘴甜人乖会说话。
要不然再大的恩情,也不至于让圣人一次又一次为她坏了祖宗家法。
“此事事关重大,朕会处理,但是你们二人切不可声张,”嘉明帝这会儿朝着崔休看了一眼。
谢灵瑜是查案的人,她若是要声张,早就闹腾的整个长安都知晓了。
圣人这时在点的自然便是崔休。
崔休立马单膝跪地:“金吾卫誓死效忠的只有陛下,微臣亦是如此。”
“不愧是安国公府的子孙,”嘉明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没一会儿,圣人便让他们两人先行退下。
两人出了两仪殿的门之后,谢灵瑜转头淡然看着崔休:“此番有劳崔中郎将了。”
“殿下客气了,此乃是末将分内之事,”崔休自然是受宠若惊。
两人朝着宫门外走去,谢灵瑜心中还是惦挂着萧晏行,召集回极乐楼探望他,走的有些着急。
崔休生怕被她落下似的,也是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只是在两人快走到宫门口时,便在狭长的宫道上,与一个身穿绯袍的男子迎面而撞。
“裴大人,”这次居然还是崔休主动开口招呼对方。
裴靖安也没想到会在宫中遇到谢灵瑜和崔休,他们二人,一个是鸿胪寺少卿,一个金吾卫中郎将,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为何此时会在这里携手而来。
而且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刚去面见圣人归来。
裴靖安见对方居然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自是十分客气回礼:“见过殿下。”
他先是恭敬给谢灵瑜行礼了。
毕竟谢灵瑜身份尊贵,不是崔休可比的,按着礼数来说,他确实应该先给谢灵瑜行礼。
随后他才向崔休颔首示意:“崔中郎将。”
崔休对于他这个先后顺序没什么意见,只是笑着说道:“裴大人可是要去面圣?我与殿下方才面圣回来。”
谢灵瑜原本面无表情,甚至都没看向裴靖安。
但是她在听到崔休这番话的时候,心底竟不禁嗤笑了声。
这位崔中郎将表面上是个英勇果敢的武将,没想到说起话来,倒是颇为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
只不过她虽然确实不喜欢裴靖安,但是她也不打算给崔休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崔中郎将,你我公务既已结束了,我便不打扰你跟裴大人寒暄,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一甩衣袖,干脆利落的径直离去。
丝毫不给崔休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原本心中还有些许苦闷郁结的裴靖安,看到这一幕,居然没忍住,竟当场笑了起来。
他本是苦闷,原来殿下不耐烦的竟只有自己。
之前礼部给他绘制了小像,他知道是供给永宁王选王夫的,况且裴家在朝中人脉深厚,这次永宁王选夫的大概人选,裴靖安是一清二楚的。
知道自己面临的最大竞争对手,裴靖安也是十分清楚。
所以方才看见崔休跟谢灵瑜一起出现时,他心底还是有几分紧张,不知是不是殿下对崔休有所青睐呢。
可是这下见殿下毫不留情的离开,裴靖安居然当场轻笑出声。
连一丁点掩盖的意思都没有。
“崔中郎将,看来殿下真的很忙,没空陪你做戏,”裴靖安淡声说道。
崔休这会儿被戳穿了,心底虽然有些恼羞成怒了,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分毫。
毕竟他胆敢表露一丁点儿,就是对谢灵瑜的不恭敬。
他相信眼前这位看似光风霁月的裴四郎,会毫不犹豫向
殿下告状,以便铲除自己这个潜在的情敌。
不过有一点,他和裴靖安倒是挺有默契的。
那就是他们两个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成为王夫的最大竞争对手。
两人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能力,都颇为旗鼓相当。
“裴大人不必说这话激我,我与殿下最起码还有些接触,殿下待裴大人如何,”崔休轻笑了声,随口说道。
裴靖安原本让人如沐春风的一张脸,果然是当即沉了下来。
显然这确实是他的痛楚。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遭殿下的厌恶,明明他什么都未曾做过。
不过他也不甘示弱,淡然提醒道:“崔中郎将,常言道,鹬蚌之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别到最后,为旁人做了嫁衣。”
只是他自己说完,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
毕竟他跟崔休面临着同样一个问题。
那就是殿下身边的那个男人。
崔休和裴靖安脑海中,不约而同浮起了那道清冷而高大身影,甚至是那样一张好皮相,便是连他们两个自己都自愧不如。
若说这位殿下当真有自己的偏爱,只怕便是那个人。
一时间,裴靖安也没了什么跟崔休打嘴仗的心思,他潦草的抬起手行礼,淡声说道:“我还要去面见圣人,便不跟崔中郎将闲聊了,告辞。”
裴靖安说完之后,也是一抬腿便离开了。
崔休站在原地,再抬头朝前面望过去的时候,谢灵瑜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她确实很着急离开了。
当然裴靖安不知道殿下要去哪里,崔休却是清楚的。
只怕这位殿下如今回的并不是永宁王府,而是极乐楼。
*
谢灵瑜赶回极乐楼的时候,门口还是被王府侍卫看管着。
据说极乐楼的掌柜,昨晚在大火之中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谢灵瑜当时忙着让人去找刺客,自然没空搭理此事,这会儿她回到极乐楼,下马正要往楼里走,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高呼。
“殿下。”
谢灵瑜刚转身,一旁的王府侍卫也已经冲了上去,显然是要拿下如此放肆高呼殿下的人。
但是谢灵瑜看到对方时,立即急忙叫停护卫:“住手。”
清丰一脸委屈望着谢灵瑜,说道:“殿下,是我。”
“你过来吧,”谢灵瑜自然不会怀疑他什么。
但是未曾见过清丰的王府侍卫,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只等这人要是胆敢作乱的话,便一举拿下。
“殿下,我家郎君呢,我见郎君一夜未归,便去王府询问,却不想听说殿下正在永兴坊,我心想我家郎君总是跟随在殿下身侧,殿下应该知道他的下落吧。”
谢灵瑜倒是有几分不敢看向清丰,只得轻声说:“清丰,你家郎君受伤了。”
“啊?”清丰诧异惊呼。
“你先别担忧,昨晚太医已经替他医治过了,应该没什么大碍。”谢灵瑜安慰道。
但是清丰还是十分担忧,谢灵瑜也不多话,直接带着他入内。
两人到了房间,门口护卫十分尽职,一直未让外人进入。
待谢灵瑜推门而入,还没走到床边,就看见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惊喜的上前,半坐在他榻边,轻笑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萧晏行轻声回道。
清丰这会儿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家郎君,担心的要命,可是自家郎君从他进来开始,眼神连一下都未曾落在他脸上。
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位小殿下。
“药喝了吗?”谢灵瑜又问道。
萧晏行轻眨了眨眼睛:“还未曾。”
谢灵瑜赶紧吩咐一旁的清丰:“你出去跟侍卫说一声,赶紧将太医开的药,再煎一副送过来。”
“是,殿下,”清丰也不是那等不懂事的,赶紧出门去了。:
他这一离开,萧晏行便想翻个身子,因为他一直趴躺在床上。
谢灵瑜见此情形,赶紧按住了他的手臂,轻声说道:“你伤口在背后,不宜剧烈动作,容易扯动伤口。”
萧晏行这才安静躺着。
“殿下去哪儿了?”萧晏行仰头看着她。
谢灵瑜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眸,直被看得心都快要融化了,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萧晏行这般虚弱的模样,连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柔软。
似乎在她面前,他可以放下一切戒备,变得乖顺。
谢灵瑜解释:“昨夜那般大的动静,我今早入宫面圣,将此事回禀给圣人。”
“殿下可有提及幕后主使?”萧晏行问道。
谢灵瑜摇头:“这个问题我们先前讨论过,在没拿到证据指向二皇子时,便不要提及幕后之人。所以我只是将这个案子还有那些物证都交给了圣人,我想以圣人的身份,想要查谁是幕后主使,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见她如此说,萧晏行这才缓缓垂下眼睫。
谢灵瑜怕他伤神,便道:“你先好生休息,不要去想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好了。待你伤口好些,我便带你回家。”
在听到最后‘回家’这两个字时,萧晏行嘴角轻轻翘起。
显然这两个字轻易哄到了他。
待半个时辰后,清丰端着汤碗过来,打算亲自去喂自家郎君,就瞥见郎君朝他看了一眼,似乎是使了个眼色。
这是何意?
清丰心中诧异,待他再看向谢灵瑜时,竟是意外领会到了自家郎君的意思。
郎君这是想要殿下喂他?
还正巧谢灵瑜伸手过来,要端走清丰手里的汤药碗,清丰瞬时交了出去,便找了个借口说道:“郎君每回吃药,素喜欢来几粒蜜饯,要不我先出去找找。”
谢灵瑜闻着手里药碗里传来的刺鼻气味,倒也没怀疑。
待她在床边坐好,萧晏行此时也坐了起来,只是他格外虚弱的抬了下手,竟是如此费劲,末了他轻抬眼睫,望向谢灵瑜,有种分外的楚楚可怜感:“殿下能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