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说你帮忙叫的出租车,他们记不住车牌号。”
李鹤薇扶额,她当时考虑都是男同志,所以只把沈凝坐车的车牌号记下来。
场面顿时陷入僵局,王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鹤薇谋杀,李鹤薇也无法彻底洗脱嫌疑。隔壁房间,站在监控屏幕前的秋琬开启对讲机:“王姐,刘局让她停职调查,你找小周带她去办手续。”
“好。”
两个小时前,技术组已经地毯式搜查李鹤薇所驾的车辆,确定没有清理痕迹,也没有任何与案件相关的证据。因此中午饭点,李鹤薇办完停职手续,去规定地点取车。
警员把单子递给她:“麻烦签字。”
她签完字交还警员,坐进车厢,刚系好安全带,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陶聆出现在身侧。
李鹤薇心弦颤动,却厉声喝道:“出去。”
“薇姐。”陶聆拧眉,“为什么?你只是停职接受调查,并没有被限制自由。”
李鹤薇垂落的左手攥成拳头:“你是办案人员,应该和我保持距离。”
陶聆直视着她,一字一句诚恳道:“但我也是你的女朋友,在你无助的时候,可以陪伴你。”
李鹤薇眸底霎时水光晃动,收回看着她的视线,仰头遥望远处天边的浮云:“陶陶,凶手非常聪明,应该和去年的夜袭,破坏刹车系统相关,我大概被算计。”
“我喝的水,绝对有问题,但现在找不到证据。”她昨晚打车付的零钱,女司机,所以没有特意记车牌。
“你突然昏睡,告诉秋姐了吗?”
“她知道,但也说试着去查,希望渺茫。”李鹤薇将叹息沉回胸腔,冲她展颜,“不过天网恢恢,我相信秋姐,也相信你们。”
第86章 夭寿啦,你们继续
综合楼三楼重案组会议室,何英代表技术组参与案情分析会,王涔主持会议。
“死者杜国舟,男,49岁,蜀江大学法医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11点—12点之间,随后被抛尸南禾镇。”
王涔展示尸体解剖的照片:“他身中38刀,前37刀都避开要害,最后一刀造成外伤性主动脉破裂死亡。”
老徐言简意赅总结:“说明凶手精通解剖学。”
秋琬强调:“不过在死者的社会关系中,具备此项技能的人非常多。”
“是的,所以我打算扩大调查范围,不能局限在昨晚聚会的五个人。”王涔滑动鼠标,屏幕显示杜国舟五位学生的照片,她话语不停,“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李鹤薇具有重大嫌疑,但她所驾车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痕迹,行车记录仪也从未断电或者拆卸。”
提起李鹤薇,众人都轻蹙着眉头三缄其口,老徐推测:“如果她中途换车,或者还有其他帮凶呢?”
王涔认同:“嗯,已经派人盯着她。”
小周安排盯梢,实时报告:“王姐,她中午去超市购物,然后一直宅在家里。”
“好,再看另外四位,都有证人或者监控录像证明他们回家后没有外出。”她部署后续工作,“扩大调查范围,小吕带人去杜国舟的单位,老徐和小廖走访抛尸地周围住户,其他人继续排查可疑车辆。”
“我补充两点。”何英翻动笔记本,说,“其一,凶手反侦查能力极强,抛尸地选在南禾镇亚子口,正好铁轨两边没有监控;其二,他作案穿着玩偶服的脚套,所以附近发现的鞋印都是45码。”
她出示鞋印图片:“经过形状的比对,确定它是小青龙玩偶服的脚套。我联系商家,客服表示170cm—180cm的尺寸搭配45码的鞋,当然,定制可以例外。”
小周知道李鹤薇身高不低于170,问她:“李队鞋码多少?”
何英:“38码。”
老徐追问:“有没有可能小脚穿大鞋?”
何英摇头:“如果小脚穿大鞋,受力点会不一样,我们做过实验,小赵和李队同样38码,她穿玩偶鞋套的受力点和小周44码穿玩偶鞋套受力点完全不同。而且小赵穿玩偶鞋的足迹边缘不完整,虚边多,小周正常,受力点也和现场发现的鞋印相差不大。”
“这么说,凶手的身高应该在170以上,鞋码45左右?”
何英点头:“严谨一点,鞋码在43—45之间。”
小周兴奋道:“这样是不是可以排除李队的嫌疑?”
何英不回答,出示另外两张照片:“现场没有拖行的痕迹,说明凶手应该扛着尸体前往抛尸地。”
“好家伙,杜国舟看着瘦,但至少也有140斤吧?”
“144斤。”何英阖拢笔记本,总结道,“所以我偏向凶手应该是身强体壮的男性。”
秋琬终于开口:“两种可能,他只是帮凶,帮忙抛尸,混淆视听;或者他就是精通解剖的凶手。”她取出u盘,走向连接屏幕的电脑,插u盘,点开刚才画的线索图,“现在需要搞清楚两件事,首先,抛尸的人会不会是李鹤薇的帮凶;其次鞋码43—45的男性,我们重案组就可以找出一大堆,更别提认识死者的人。”
“谁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室内鸦雀无声。
秋琬保存两张照片,关电脑:“所以,还是按照王姐先前的安排,分头行动。”
会议结束,她返回办公室,考虑不能坐以待毙,主动联系蜀江市局的刑侦支队,申请调取酒店周围和李鹤薇取车附近的监控录像。下午5点接收打包的视频,21个监控点,53g。
她随即分发给留在单位,没有外出查案的同事。
***
下午将近6点,程映秋推开家门,只见李鹤薇盘腿坐在沙发看电影,身前茶桌摆满零食,左手还拿着一包乐事黄瓜味的薯片。
“姐,你不会化悲愤为食量吧?”程映秋随手将包扔在角落,两三步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夺去薯片。
李鹤薇伸手去抢:“干嘛?”
“你没事?”
李鹤薇笑意璀然:“我能有什么事?带薪休假,乐得轻松。”
程映秋半信半疑:“真的?”
“不然呢?”李鹤薇喂她一片薯片,“我去年焦虑症都没有休息,现在天赐良机。”12月,她躯体化症状逐渐消失,达到临床治愈。
程映秋打开一包瓜子:“行吧,乐观总比焦虑好。”
“我准备回家住几天,等破案再回来。”
程映秋嗑瓜子的动作停顿:“为什么?”
“陶陶身为办案人员,没有正当理由回避工作,我只能主动离她远一点。”查案回避原则包括本案的嫌疑人近亲属或者与其有利害关系的人。
“好吧,难怪秋姐说她把案子交给同事负责。”
“嗯,陶陶马上回来,我做好饭,吃完就走。”李鹤薇移步厨房,程映秋紧跟她的脚步,惊叹道,“姐!你竟然会煲汤!”
“怎么?小看我。”李鹤薇品尝汤的咸淡,调味。
“还是鸡汤,好香!偷师嫂子吧。”
“我会煲汤。”李鹤薇舀半碗汤,递给她,“尝一下味儿,会不会咸?”
程映秋吹凉鸡汤,喝两口,不禁称赞:“不咸,真好喝!”
“行,还要炒菜,你帮忙削两个土豆。”
李鹤薇洗三个青椒,切成丝。
程映秋将削好的土豆递给她:“青椒炒土豆丝?”
“嗯。”李鹤薇洗干净土豆,先切片,再切丝,身旁的程映秋目瞪口呆,“姐,我只是出去学习两个月,你刀工什么时候变这么好?”
“经常打下手。”过去三个月,她和陶聆中午在食堂对付,晚餐和周末做饭改善伙食。不管粤菜还是川菜,两人都愿意挤在厨房忙活,闲暇的时候还会研究烘焙。
程映秋啧声:“秀恩爱啦!”
“你在朋友圈小组可见秀的恩爱还少吗?不过小心点,别忘记屏蔽你妈和你爸。”
“知道!”
李鹤薇切好土豆装盘,语气轻松道:“我打算出柜。”
仿佛平地惊雷,程映秋惊讶:“什么?出柜?”
“嗯,总要告诉他们,不想隐瞒一辈子。”原主请求李鹤薇帮忙出柜,直言当初认为堂妹性取向偏女,大概率不会结婚。她身为姐姐,应该承担重任,找一个同夫,不发生实质的关系,买精生一个孩子应付家里。
后来原主穿越去2024年的深圳,落后思想与进步思想碰撞,逐渐觉醒,意识到她那时的决定非常愚蠢。既然和堂妹都喜欢女生,为什么不做榜样,反倒背道而驰,选择结婚?
“姐,你已经离婚,其实不用出柜,他们也不会催你。”
“榜样,明白吗?我先帮你试水。”李鹤薇烧热炒锅,倒油。
程映秋抱着她手臂:“呜,你是我亲姐。”
李鹤薇示意她:“我炒菜,你的手。”
“哦。”
李鹤薇炒青椒土豆丝和莴笋,程映秋摆碗筷,端菜,听见门外输密码的声音,跳着过去迎接:“嫂子!”
陶聆满脸疲惫,在瞧见她和李鹤薇的瞬间挤出微笑:“欢迎回家。”程映秋学习回来后的二十来天都待在秋琬家,鲜少过来。
“因为我姐熬鸡汤!”
“是吗?”陶聆把东西放在旁边置物柜,换鞋,跟随她走进饭厅。
李鹤薇递给她筷子,眉眼含笑:“陶老师,你教我炒的土豆丝,没有粘锅,尝一下味道?”
陶聆洗手落座,夹一筷土豆丝咀嚼,终于由衷弯起唇角:“好吃。”
程映秋话痨,活跃着气氛,聊起她出差南城,吃不惯酒店饮食,只能经常点外卖,或者吃老干妈。
“总比我不能吃辣,每次必须先挑出花椒和辣椒方便。”
“你现在能吃嘛。”
“好一点。”穿书半年有余,李鹤薇已经能够适应蜀州的微辣。
饭后,将餐具收进洗碗机,李鹤薇打开被塞满的冰箱:“最近三天的菜都备好,冰冻层还有虾和牛肉,老李送来的香肠腊肉。”
陶聆抬眸看着她,似乎已经猜出对方的计划。
李鹤薇抬手,轻抚陶聆眉宇间的褶皱:“我回家两天,破案就回来。”
“薇姐。”陶聆眼眶泛红,搂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胸前低语,“什么时候走?”
“马上。”李鹤薇回抱着她,“东西已经收拾好。”
“嗯。”陶聆闷声,仰头去吻近在咫尺的唇。
李鹤薇被眼前的陶聆吻着,甚至邀请她温软的舌共舞,感受着愈发浓烈的不舍,爱意瞬间沸腾。她将女孩逼去墙边,护住对方后脑勺,吻得更深,更急。
趁着换气的空隙,李鹤薇在她耳边呢喃:“你胆子也越来越大,映秋还在客厅呢。”两人在一起三个月,起初陶聆总是害羞,极少主动,反攻的时候也磨磨蹭蹭。后来相处时间渐长,她稍微放开,偶尔会在动情时含糊不清要求。
“想要,不够,别出去”
她话音刚落,被陶聆伸手圈住后颈,迎接炽热的,毫无保留的吻。
不知道持续多久,门外吃瓜群众程映秋惊呼:“夭寿啦,你们继续。”
第87章 如今虽然表面镇静,但一颗心已经拧成麻花
“我就住四五天,不用收拾太多东西。”
副食店二楼卧室,程映秋瞧着秋琬将叠好的衣服塞进行李箱,蹲在她身旁往外拿出两件。
“明天降温,多穿点。”
显而易见的关心,程映秋咧着嘴角,把衣服放回原位:“哦,好吧。”李鹤薇回家,她没有理由待在外面,只能赶过来打包行李。
“不许熬夜煲剧,知道吗?”秋琬扣好行李箱,直起放在旁边,叮嘱她。
程映秋扑进她怀里,往颈窝蹭:“你呢?还不是经常熬夜。”
“工作需要,你出差的两个月,我都有早睡。”
“哦,原来嫌我打乱你的睡眠。”程映秋抬头凝望她抿着的红唇,心念微动,“想要补偿。”
“什么补偿?”
“她们在厨房什么,我被迫吃狗粮。”程映秋从来都是藏不住心事的性格,喜欢拥抱,喜欢接吻,喜欢和秋琬没羞没燥。
秋琬眉眼柔和,搂着她的腰,明知故问:“什么?”
程映秋直白表达:“吻我。”
秋琬看着眼前极少内耗,偶尔生气也会长嘴的小女友,倾身触碰她的唇:“怎么吻?你姐在外面等着,待会儿我不放你走,怎么办?”
带点引诱的呼吸,搭配一张极具反差的正经面容,顿时攥住程映秋的心脏。
“你”总是勾着她,每次都无法挣脱,不知不觉陷进情网。
谈对象三个月,都是她主动!躺0的梦想彻底破灭。程映秋气鼓鼓,伸手去拿行李箱,手腕却被秋琬捉住,翻转,随即十指紧扣。
“小秋。”
“哼。”
“你不转过身来,我怎么吻?”
“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
秋琬笑着扳过女孩,正对自己:“可是我想。”她凑近,先是轻而缓地吻,随后慢慢地磨着下唇,似乎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程映秋忍不住叹息,摒弃傲娇,抚着她的脖颈,主动启唇回应。
过去许久,李鹤薇好巧不巧来电,程映秋揣进衣兜的手指一动,直接挂断。
秋琬有些受不住带着惩罚性的攻势,喘不过气,抬手捏她耳朵,程映秋终于听话放开。
“快10点,不走吗?”
程映秋咬唇,按捺住心头的情动,握着行李箱拉杆,转身挥手,往阳台迈步:“走了。”
秋琬好笑:“方向错了,这边。”
“哦。”荷尔蒙作祟,程映秋心底的猛火还在烧,却被强制赶走。她嘀咕着,身旁的秋琬抢走拉杆,耳畔声音低柔:“我送你。”
屋外夜色朦胧,室内灯影幢幢,程映秋唇角的笑容明显,抬脚紧跟她的脚步。
***
翌日,李鹤薇还在梦中,李玉琼送来叫醒服务。
“薇薇,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菜市场进货吗?”
“唔,几点了?”李鹤薇慵懒的嗓音,瓮声瓮气问她。
“7点20,隔壁贪睡的小妞都已经起床,你却躺着。”
李鹤薇翻身坐直,趿着拖鞋去开门:“她上班,我休假。”
“你怎么突然休假?警局年关不是最忙吗?”市局封锁消息,李玉琼当然不知道她休假的原因。
李鹤薇不想对方担心,扯谎:“哦,我年假。”相处半年,她已经把李玉琼当亲妈看待,虽然偶尔不能习惯蜀州时不时发红包的举动,但也在慢慢适应。
李玉琼走去窗边,推开玻璃窗透气:“年假好啊,回来多陪我玩两天。”
李鹤薇眉眼弯成月牙:“是。”
“小陶呢?明晚要过来吧?”
“她工作忙,走不了。”李鹤薇已经和秋琬,陶聆商量,考虑程映秋同样没法开溜,只能待在家里陪父母,所以除夕节分开聚会。
李玉琼不解:“你是小陶的领导,她都忙,你为什么闲着?”
“都说我年假,她在试用期。”李鹤薇推着女人的肩膀往外走,“妈,我先洗漱。”
李玉琼不疑有他:“行吧,洗完隔壁吃面,你叔下厨。”
“好。”
惠海佳苑每层楼四家住户,李家和程家买在靠南的左边,都是三室两厅两卫的布局。李鹤薇洗漱妥帖,前脚跨进程家大门,听见程映秋嚷道:“姐!你快来,半年没吃老吴煮的面,朝思暮想啊。”
程稚娇嗔她:“小心别吃撑。”
程映秋笑着摆手:“不会,不会。”
李鹤薇坐在她身旁,看着身前盛面的不锈钢盆,不由纳罕:“这是多少?”
吴聪端着面碗出来:“哦,你和她吃半斤。”
李鹤薇双眼微张,瞳孔满是惊讶:“半,半斤?”陶聆也会在家煮面,但两斤的挂面,她们至少吃半个月。
“对啊,以前都吃半斤,我还嫌少。”程映秋拍马屁,“可能老吴的厨艺好,我忍不住多吃。”
吴聪心里舒坦,笑道:“我闺女嘴真甜。”
程稚娇瞥一眼墙面的挂钟,催她:“赶紧吃,我顺路送你去电视台。”
程映秋将碗里剩余的面扫光,加醋喝完汤,火急火燎回屋拿东西,然后跟着老妈出门。
母女俩互怼的声音渐远,李鹤薇挑出半碗面,细嚼慢咽,确实美味,但为什么辣喉?她不禁发问:“二叔,你拿什么汤煮面?”
“火锅,我们店炒干锅的底料。”
“辣。”李鹤薇呛得直咳嗽,她虽然可以吃微辣,但火锅面,还是望而却步。
“辣?你以前不是挺能吃辣吗?”
李鹤薇放下筷子:“您都说以前,我受伤以后,口味也越来越清淡。”
“等会儿,我煮菌汤面吃。”李玉琼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装汤的瓷碗,“这是昨晚吃菌汤锅留的汤。”
“谢谢妈。”
李鹤薇拧开燃气灶热汤,李玉琼另外起锅烧水。
“薇薇,东街的房子终于成功出租,10点租客过来签合同。”去年6月,原主的外婆仙逝,两室一厅的楼梯房因此空置。李玉琼请中介帮忙出租或者出售,或许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老人去世,即便价格便宜,也难以脱手。
“那就好。”
“你爸去签合同,我们买菜。”
李鹤薇满口答应:“好。”
***
年前超市打折,饭后直奔超市。
生鲜区,李玉琼在前挑选:“买两条多宝鱼清蒸。”
李鹤薇回复陶聆消息,一心二用应道:“鱼不是应该明天买吗?”
“明天超市人挤人,买来喂在鱼缸。”李玉琼拿渔网捞鱼,李鹤薇撕两个袋子,装半袋水,接住对方的鱼。
“两条应该够咯,再来三个波龙,称三斤基围虾。”
李鹤薇喜欢吃海鲜,点头:“可以。”
“家里还有一只本地鸡,半只做白斩,半只煮粉条鸡汤。”
最近两年的除夕,不过50平米的空间寂静寥寥,唯独红酒、海鲜作伴。她深吸一下鼻子,感慨:“好丰盛。”
“基围虾和排骨做成干锅,蒜泥波龙,再炒点蔬菜,两盘香肠腊肉。”李玉琼迈步往肉摊走。
李鹤薇紧随其后,左手推车,右手编辑信息:【早餐还算丰盛,中午吃食堂?】
【嗯,听说中午吃腊排骨炖汤。】
【不错,多吃点。】
办公室,陶聆身前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监控录像的细节,分神打字:【你也是。】
“啊。”她侧后方的赵晓婷撑懒腰,“你们昨晚几点睡啊?”
安妤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3点。”
赵晓婷反手按压后颈:“我也差不多,实在熬不住才回房间,倒头就睡。”她喝水解渴,紧接着补充,“何姐好像快5点?歇两个小时?”
“大概吧,4点半还在群里发消息。”
何英去重案组开会,赵晓婷转头,问陶聆,“小陶,你5点回复何姐,不会通宵吧?”
陶聆看似轻松:“嗯,睡不着,干脆看录像打发时间。”
赵晓婷叹气:“说起视频,非常棘手,薇姐在街边打车,酒店门外的两个监控根本没法拍到车辆信息。”
安妤负责酒店出来左转的二号监控:“是的,只能大海捞针。”
“继续,继续。”
讨论声顿时止住,办公室安静得针落可闻。何英将近10点回来,坐下没多久,接警中心打来电话。赵晓婷嘟囔:“不会吧,快过年撞在一起。”
“东街青州小区三单元发现尸块,请技术组尽快赶往现场。”
何英挂断电话,安排小孟和安妤留在警局,其余五人收拾东西,带好装备,行色匆匆地下楼。
她们坐进勘查车,陶聆走在最后,被秋琬拽住,拉去旁边。
陶聆抬眸,身前的秋琬神色凝重:“小陶,出租屋的业主是琼姨,我觉得不简单。”
“先去再说。”自从知道青州小区发生命案,陶聆便神思恍惚,如今虽然表面镇静,但一颗心已经拧成麻花。她抬脚往前,不小心踩空,险些栽倒,多亏身后的秋琬眼疾手快,扶住她。
陶聆坐到后排:“谢谢。”
她们一前一后上车,一行两辆车驶出警局。
15分钟车程,陶聆跟随秋琬进小区,走楼梯上二楼,戴好脚套、手套、口罩进屋。
秋琬扬声问:“在哪儿?”
民警招呼:“这儿。”
陶聆快步走过去,低头查看冰柜的尸块。
“没有头?”
民警回答:“冰柜没有,其他地方不敢动。”
“嗯。”陶聆观察尸块表面,游移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他后背偏左的胎记,眼神骤变
第88章 耳畔的声音逐渐消弭
岁未年关,菜市场摩肩接踵,买鱼的顾客也因此络绎不绝。差不多9点,柳芸和陶碌海收摊回家,准备收拾行李返乡过节。卧室床侧,柳芸将折叠整齐的衣服塞进箱子,转头望着客厅抽烟的陶碌海,眉头的褶皱明显加深,连名带姓喊他:“陶碌海,收一下阳台的衣服。”
“没空,我在和陶忠聊天。”猩红的火星在指尖明灭,陶碌海吞云吐雾。
柳芸撂着脸走过去,问他:“待会儿聊不行吗?”
“干啥?吃火药啦?”陶碌海将烟摁进烟灰缸,低头继续滑动手机,“况且才帮你刷完桶,怎么又要差事我干活?”
柳芸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帮我刷桶?赚的钱你不花吗?”
“啥意思?大过年的想干架?”陶碌海顿时涨红脸,手机拍向桌面,质问她,“我叫你通知兔崽子回家,两天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
“现在担心回去没面子,知道叫她,早干嘛去了?她躺医院的时候你在哪儿?她25岁生日,你打电话了吗?”柳芸一股脑儿道出积压在心底的怨气,“还有,昨天陶忠生日,你发给他多少红包?”
“怎么?我不想死后没人抬棺,给侄子塞钱有错?”陶碌海恶狠狠地瞪着她,啐道,“说起医院,我哪里没去?难道不是你让我回家?”
柳芸摇头,无奈地冷呵:“你在医院的五个小时,不是跑去买彩票,就是回宾馆睡觉,打电话叫你送饭都要嫌麻烦。”
“至于钱,小聆长到25岁,你为她花的钱肯定没有给陶忠的多。”
“你总说女儿以后会嫁人,没必要投资,但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柳芸眼圈通红,怒吼,“你不在乎,我在乎!”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都是陶聆前些日子私信她的内容,将陶碌海区别对待的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直言曾经以为父母赋予她生命就是恩情,不断被道德绑架,深陷反抗父权和孝顺的两难境地。但后来意识觉醒,知道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值得期待和尊敬。
至少陶聆已经对他彻底失望。
被戳中脊梁骨的陶碌海恼羞成怒,腾地起身,操起烟灰缸砸向柳芸:“怼老子,脾气也越来越大,是不是她撺掇你?”
柳芸肩膀受力,好在冬天衣服厚实,没有损伤身体。然而破碎声音响起,一切都无法停止,无法结束。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她三步并两步蹿回卧室,眼疾手快反锁房门。
耳边无尽的谩骂和砸门声像数不清的冰雹,打得柳芸措手不及。
但她在女儿的再三劝告下已经学会反驳。
“陶碌海,从你腰痛开始,我不仅每天需要煮饭做家务,还要搬运差不多两百斤的鱼,称鱼,杀鱼;你呢?回家就摊在沙发看电视,中午饭后去喝茶打牌,傍晚混在彩票店。”
“别说其他家庭都一样,隔壁老周,二楼的老夏,五楼的老杨至少会做饭。”
陶聆曾经向她诉说老家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以及严重的大男子主义,丈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随意打骂妻子。
当初柳芸以为多数女人都是忍气吞声,毕竟在铜平村时不时就能瞧见男人追着女人打,她也不能避免。虽然陶碌海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极少动手,但伤害形成,往事历历在目。
陶碌海怒极,忽然头痛难忍,捂着脑袋踹门:“你给我出来!”
柳芸后背抵着门板,鼻翼翕动,呼吸也愈发急促。她掏出手机,打算联系陶聆,然而屏幕显示电量低,自动关机。
“出来。”
充电器在客厅,柳芸双手无助地遮掩着脸,琢磨怎么反抗,或者忍痛挨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细听门外的动静,咒骂声渐弱,随后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喂,哪个?”
“啥子意思,他在哪儿?”
柳芸清晰地听见手机落地发出的声响,紧跟着扑通的巨响。
“陶碌海。”柳芸心脏提到嗓子眼,唤他的名字。
毫无反应。
她斟酌片刻,抬手拧动圆锁,打开房门,直愣愣地看着平躺在地面,口吐白沫的陶碌海。
***
相隔不过五百米的案发现场,五分钟前,她们在厨房冰箱的冰冻层发现陶洋的脑袋。秋琬不认识他,但观察身侧陶聆的反应,猜测出结果。
“小陶”
“没事。”陶聆些许恍惚,眼前似乎盖着拨不开的浓雾,周围同事的动作愈发模糊。
“要不要出去歇会儿?”
“好。”
她眼底泛红,转身走出房间。诚然,陶洋身为既得利益者,鲜少在关键时刻为她打抱不平,但毕竟血浓于水,从小到大长达22年的陪伴,偶尔也会在外人面前护着自己,不说感情甚笃,至少还算正常的兄妹关系。
因此失踪两年,虽然默认对方已经不在人世,但目睹尸体,仍然觉得心口闷痛,强烈的窒息感。
秋琬将后续工作安排妥当,出门寻她,最后在三楼转角处发现陶聆的身影。她慢步靠近,低声问:“小陶,通知阿姨吗?”
“嗯。”陶聆摸出手机,先联系柳芸,提示关机。
“你爸的号码多少?我来打。”秋琬记录陶碌海的电话号码,将陶洋的死讯告知对方。
“谢谢。”
“我叫同事把陶洋的尸体带回警局,申请其他法医负责解剖,你休息两天。”秋琬沉声补充,“小陶,我刚才仔细观察尸表,发现一共38处刀伤,胸口位置的伤口深,死亡原因或许和杜国舟相同。”
陶聆蓦然抬头,拧着眉直视她。
“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三扇窗户也没有攀爬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用钥匙进屋。”
陶聆摇头,口中喃喃:“不会的。”
“现在知道中介保存着一把钥匙,剩余的五把都在李家。”
“嗯。”陶聆深呼吸,试图冷静分析。去年7月薇姐穿越,也就是说必须证明以前的薇姐清白。如果被陷害,凶手大概和谋杀杜国舟的是同一人。
眼看薇姐杀害杜国舟的证据不足,仅需停职审查,进而将相同手法,且与薇姐存在利害关系的尸体曝光。
所以,租房的房客
陶聆偏头,秋琬神色黯然,把手机递给她:“阿姨找。”
“小聆啊,你爸晕倒,我已经打120,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反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陶聆叮嘱对方不要搬动陶碌海,随即挂断电话,抬脚往楼下疾走。
秋琬担心她的状态:“我找人送你过去?”
陶聆行色匆匆:“不用,小区附近可以刷单车,骑车只要五分钟。”
“你不在状态,必须听我安排。”秋琬语气不容置喙,立马联系守着警戒线的民警,送她回家。
***
陶聆推开房门的第一眼,瞧见陶碌海仰躺在客厅,脸色已经发青。她快步靠近,半蹲在男人左侧,伸手触摸颈*部动脉,观察胸廓起伏。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她脑袋发蒙,问身旁的柳芸:“多久了?”
“十来分钟。”
陶聆即刻对陶碌海进行胸外按压,然而10分钟过去,急救医生抵达,依旧无济于事。
“抱歉,节哀。”急救医生收起抢救工具。
柳芸嗓音颤抖:“什么原因啊?”
“根据我的初步检查,可能脑血管问题,他有没有高血压病史?”
柳芸点头:“有。”
“准时吃药吗?”
“没,经常忘记吃。”
“晕倒前是不是情绪激动?”
陶聆走去阳台,失神地望着映染半边天,红得有些发灰的暖阳,耳畔的声音逐渐消弭。
第89章 朝夕相对的爱人
【陶陶,我被传唤,正在赶去警局。】
警局解剖室门外,陶聆靠坐在等候区的长椅,脸颊的泪痕还没干透,脑海中晃荡着李鹤薇五分钟前因为打电话她没有接听,发来的微信内容。虽然不过短暂的10秒就撤回,但还是清晰地捕捉。
此时脑子乱糟糟,亟待解决的事像被浆糊黏在一起,搅得她心力交瘁,根本无法回应李鹤薇。
安妤把陶洋的尸块按照构造进行简单拼凑,随即走出解剖室,将亲属知情同意书递给她:“小陶,节哀。”
“谢谢。”耳畔柳芸崩溃的哭声萦绕,陶聆咬着唇,在末尾签字。
安妤接过同意书,轻拍她肩膀安慰:“蜀江的陈法医负责解剖,你丧假,正好初二也不用值班,多休息两天。”
“好。”安妤离开,陶聆伸手去扶柳芸,往常清亮的嗓音低沉,“妈,还得去1楼。”重案组根据三年前陶洋失踪案留存的笔录,联系最后和他见面的亲友。
陶聆,陶忠,另外两位堂弟,以及陶洋的发小。
柳芸默然点头,脚步虚浮,倚着陶聆挪动。
她们乘坐电梯下一楼,前脚出电梯门,迎面撞见步履匆匆的陶忠。
“二婶。”
柳芸应他:“欸。”
“二叔咋回事?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厂里干活,没听清。”
陶聆哑着声音解释:“高血压引起急性脑出血,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过来。”
陶忠叹气:“唉,二叔忘性大,我也经常提醒他吃药。”他话语不停,问道,“阿洋的尸体出现在李家?”
陶聆闷声:“嗯。”
陶忠撸起袖子:“凶手肯定是她,现在杀夫、杀妻的案子多,都藏在冰柜。”
柳芸愕然,双眼瞪圆:“不,不会,小薇真心待我们。”前些天她51岁生日,李鹤薇邀她吃饭,塞给她1000元红包,真情实意,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二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话音刚落,远处走来的小廖喊道,“陶洋的亲友。”
“在。”陶聆始终缄默无言,胸腔宛如塞进棉花,透不出气。
小廖安排陶忠、陶洋的发小分别去一号和二号询问室,陶聆和两位堂弟在外等候。
一号询问室,秋琬主问,小吕记录。
“陶忠,你和死者的关系?”
“他是我堂弟。”
秋琬正色道:“请详细讲述2013年7月8日,死者领证当天,你们什么时候,在哪里碰面,聊天内容,以及什么时候分开。”
陶忠回忆:“可能5点多吧,阿洋打电话说心情不好,叫我去孟嬢嬢大排档吃饭,他请客。”
秋琬抓住重点:“心情不好?为什么?”
“还能什么?感情不顺呗,暗恋十年,终于修得正果,天大的喜事啊。但你猜怎么着,阿洋抱怨李鹤薇连手都不让他碰。”
秋琬表情愈发凝重,侧身与小吕耳语:“调一下李鹤薇和陶洋的聊天记录。”
“好。”小吕滑动鼠标,点开微信,联系技术部门。
秋琬坐正,示意陶忠继续说。
“我就劝他慢慢来,毕竟跨国恋,需要适应关系的转变。阿洋说,他恋爱的三个月就像舔狗,经常私信李鹤薇,最后被两三个字打发,或者不回消息。”
“他想视频聊天,李鹤薇说工作忙,拒绝了。”
秋琬:“还有吗?”
“多呢,我记不清,阿洋喝了酒,啥都说。”
“什么时候离开大排档?”
“8点多吧,我们转场去ktv,喝了半打酒,快12点回家。”
小吕将接收的聊天记录转给老徐:“他说的没错。”
“嗯。”秋琬查阅以前的笔录,心细如尘的她发现细节偏差,问陶忠,“你说快12点回家,为什么ktv前台记录的10点39分?”失踪案归综合中队负责,只做简单笔录,没有重视明显的漏洞。
陶忠闻言,眼神躲开秋琬凌厉的目光,说话也不如开始利索:“哦,我,我可能记错了。”
“确定?”
“陶洋失踪当晚,你做笔录为什么说的11点40分?”秋琬猛拍一下桌子,警告他,“陶忠,现在涉及刑事重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还敢胡言乱语?”
陶忠顿时被她吓住,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支支吾吾:“我,我”
“说!”
“我看他心情不好,提议去按摩。”
秋琬猜出大概,拧着眉问他:“哪个按摩店?”
陶忠低着头:“你们前段时间打得严,听说已经关门。”
秋琬按照程序详细询问:“按摩店的名字?第一次去吗?”她强调,“说实话。”
“路林宾馆,我不是第一次,阿洋应该第一次吧。”陶忠将宾馆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坦白道,“男人嘛,养家糊口压力大,偶尔消遣消遣。”
秋琬不置可否,转而问:“睡在宾馆?”
“没,怎么敢呢?”陶忠脑子转得快,忽然茅塞顿开,“警官,你说有没有可能李鹤薇知道阿洋去嫖,吵架的时候失手杀了他?”
秋琬沉默,小吕接话:“乱猜什么?警方会调查。”
陶忠懂法,知道嫖。娼行为的追溯时效为半年,他没有任何顾虑,质问秋琬:“她在警局工作,你们不会包庇吧?”
秋琬冷颜相对:“蜀江的支队已经派人过来监督。”
陶忠双手交叉,身体略微前倾,完全放松的状态:“好,那我和我的家人静候结果。”
***
陶聆再次见到李鹤薇的时候正值中午饭点,匆匆一眼,她目视着对方被带进讯问室,瞬间红了眼眶。
讯问室,顾名思义,说明警方已经掌握少量证据,用以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初步讯问的地方。陶聆愣怔地望着李鹤薇消失的方向,原本昏昏沉沉的她恢复些许知觉。
心头空落落。
陶忠签字,在外面等待,小廖唤醒失神的陶聆:“小陶,你去1号询问室。”
“好,谢谢。”
王涔在讯问室,陶聆则面对秋琬。
首先例行询问姓名,以及和死者的关系,陶聆逐一回答,讲述当晚发生的事情。
秋琬没有提及陶忠的证词,直接问:“他们都说陶洋和李鹤薇不像情侣,你认为呢?”
“还,还好。”陶聆虽然不能断定原主没有谋杀陶洋,但她知道对方疏远陶洋的真实原因,只是无法公开言明。
“还好?准确一点。”
陶聆抬头,红着眼眶:“薇姐在大哥失踪以后帮忙寻亲,空闲的时候还会陪我妈奔走在全国各地。我们被骗了差不多30万,薇姐也零零碎碎花了不少钱。”
“他们连婚礼都没办,所以我和我妈都很感恩。”
小吕凑近:“这些可以证实,李鹤薇经常在好友圈请求朋友帮忙转发,也托关系登报寻亲。”
“嗯。”秋琬凝视着陶聆憔悴的神色,虽然不舍,但还是开口问,“陶洋呢?聚餐当晚他有没有向你提起什么?”陶忠和另外三人证词一致,所以需要陶聆进一步印证。
“他”陶聆叠放在大腿的双手紧握成拳,全身紧绷,仿佛即将断裂的琴弦。
秋琬耐心等待,实在不忍她亲口说出对李鹤薇不利的证言,问道:“陶聆,你现在只用回答是与不是,有或没有,明白吗?”
陶聆咬唇:“嗯。”
“陶洋说李鹤薇不愿和他牵手?”
陶聆眼底蓄满泪水,无法抑制的疼痛从心脏爆发出来:“是。”
她虽然指证原主,实际现在面临审查的却是朝夕相对的爱人。
“他们因此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李鹤薇去和朋友聚会,陶洋愤懑不平,联系你们喝酒解闷?”
“是。”
“我看了李鹤薇和陶洋的聊天记录,发现他俩的相处确实不像普通情侣,陶洋私底下有没有向你抱怨?”
“有。”不只案发当晚,陶洋偶尔也会吐槽:【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你看,我分享的搞笑视频,她都没反应。】
【我发三条语音,她回一个“哦”。你说,啥意思?】
【我干活受伤,她终于知道问一句,一句,仅此一句!】
她当时截图和原主的对话,刺激陶洋:【薇姐给我讲题,推荐美剧、学校周围的美食】
秋琬追问:“陶忠说,李鹤薇曾经约法三章,如果陶洋不答应,可以在第二天领离婚证,是吗?”
“是。”窒息感蔓延至全身,仿佛每一根骨头被巨石缓慢碾压,陶聆仰头,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第90章 好,你也是。
做好笔录,完成交接工作,陶聆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跟随柳芸将陶碌海的遗体运回铜平村。陶家大伯主理丧事,当晚就在屋外的空地搭起道场,香火纸钱摞成堆,招魂幡飘扬,道士振振有词地颂念。
前来吊唁的亲朋乡邻打牌守夜,时而围坐在棚外唠嗑,无不叹息。
“以后可咋整呀,她们家一走走俩。”
“唉,都是什么事儿啊,剩两个女人怎么撑下去?”
陶聆三爷爷的女儿陶碌柯反驳:“咋不能撑?小聆吃公家饭,她们在蒲辰的鱼摊老早就是芸姐在打理,海哥做啥啦?”
陶碌柯不过40岁,未婚未育,时常被陶家众位老封建当成离经叛道的反面教材抨击。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20岁反抗包办婚姻,只身前往蜀江打工,现在经营着两家宠物店,年利润近30万。
陶碌海治丧,她原本不想凑热闹,但考虑陶聆母女指不定被亲友欺负,改变主意,连夜开车回村
葬礼办三天,陶聆也守灵三天,除开偶尔被柳芸叫去打个盹儿,其余时间都在上香,烧纸,磕头。正月初二的清晨,他们将陶碌海送往殡仪馆火化,随即进行安葬。
骨灰葬在陶家后山,仪式结束,陶聆抬头仰望,天空乌云密布,仿佛沉重的幕布压在头顶。她低唤倚在树后抽烟的陶家大伯:“大伯。”
“啥?”
“等有时间,我把房子过户给你。”陶聆知道陶碌海死后,大伯就惦记着她们在铜平村的房子。凑巧她也不想再与陶家产生任何瓜葛,打算顺水推舟,卖掉老宅。
大伯眉开眼笑:“成,反正你也不咋回来。”
陶聆开门见山谈价钱:“15万。”
陶忠扔掉指尖的烟头,抬脚踩灭,啐骂:“15万?你异想天开吧?”
陶聆眼神坚毅,不似前些天任他们摆布的状态,义正辞严道:“建房加装修,至少花掉40万,我卖15万没有狮子大开口。”陶家摆摊做生意这些年积攒不少钱,因为盖房和寻亲耗光。
陶忠眯着眼睛打量她,冷呵:“卖房都要折价,你看15万谁买?”
陶碌柯知道陶家为陶洋结婚专门请市区的装修公司设计,家电和家具都买的二三线品牌,不愿陶聆吃亏,插话:“小聆,我发小想在铜平给父母买套房养老,正好问她愿不愿意。”
陶聆偏头,望着身前鲜少见面,大多听长辈提及的小姑,如追冰窟的心脏终于泛起暖意。她点头应道:“好,谢谢小姑。”
“哎呀,互帮互助嘛。”
陶碌柯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号码,走去旁边打电话,大伯猛踹身前的陶忠:“赶紧给你妹妹道歉。”
陶忠顶嘴:“道啥歉啊?我没说错。”
大伯戳他脑袋:“你弟年底成亲,这套房做婚房最合适。”
陶忠皱眉:“你不早说?”
“晚啦。”陶碌柯大步流星回来,温声转告陶聆,“我朋友等会儿来看房。”
大伯轻咳两声,赔笑:“欸,柯儿,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亲戚,何必让外人插一脚?”
“嚯,你都说这是肥水,刚才还要讨价还价?”
“那是忠娃不懂事。”
“32岁不懂事?搞笑。”陶碌柯不卖他的账,转而问陶聆,“小聆,你拿主意。”
寒风呼啸,陶聆抿着冻得发白的嘴唇,琢磨片刻,应她:“小姑,我等你朋友。”
“陶聆,你!”陶忠气急,扯着嗓子喊对面打扫祭台的柳芸,“婶儿,你说话呀。”
柳芸搓了搓长着冻疮的指节,双目无神:“都交给小聆做主。”
争执半响,大伯和她们不欢而散。下午陶碌柯全程陪同,陶聆和买主签订简单的卖房协议,收了1万定金。
临近傍晚,送走陶碌柯,陶聆打扫干净屋外的空地,柳芸在厨房做饭,她终于点开微信。
三天,接近80个小时没有联系,她只在打盹的空隙靠工作群了解李鹤薇的近况。
讯问过程一问三不知,王涔当即联系蒲辰人民医院和蜀江附属医院的神经内科专家分析她的病情。既不是选择性失忆,也不属于局部失忆,蜀江派来的刑侦支队副队长甚至推测她想逃脱法律的制裁,说谎。
案情分析会,老徐叹道:“怪啊,专家说像她这样记不住事,基本的生活能力应该也会丧失。”
副队长敲一下桌面:“会不会她撒谎?想要掩盖事实?”
王涔:“现在证据链不能闭环,没有其他实证证明她谋杀陶洋。”
副队长提出异议:“实证?杀人动机,条件具备,陶洋的死亡原因也和杜国舟相同,而且她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还要什么实证?”
秋琬展示照片:“江队,这是去年6月底中介拍的出租房照片,客厅没有冰柜。
副队长大致浏览,指出可能性:“李家5把钥匙,李鹤薇能够轻而易举进屋。”
老徐认同:“对。”
秋琬无从辩驳,她已经考虑所有细节,甚至调查租客信息,知道他只是蒲辰实验中学新聘的体育老师,今年1月中旬公示,2月才开始物色房子。
副队长建议:“继续24小时盯着她。”发现陶洋尸体当天,李鹤薇被强制留在警局,昨晚律师才以证据不足的理由带走她。
赵晓婷在李鹤薇已经退出的工作群简单陈述案情,陶聆目视着字句,心底的疼痛宛如被一把钝刀缓慢切割。
房间压抑的寂静弥漫,像身处坟茔,将她密不透风掩埋。陶聆坐在黑暗的角落,点开李鹤薇头像,对话停留在三天前“消息已撤回”的状态。
彼此都小心翼翼地牵挂着对方,陶聆指腹在屏幕跳动,编辑信息:【照顾好自己。】还没点击发送,空白处多出一行字。
薇:【听说叔叔已经安葬,你照顾好自己。】
陶聆鼻头发酸,转瞬间,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打字:【好,你也是。】柳芸端着菜渐行渐近,她后背靠墙,仰头忍哭,却还是被母亲戳穿。
“小聆,咋啦?”陶碌海离世的前两天,她偶尔会瞅见陶聆跪坐在灵前发愣,悲痛难免,但也不像现在这样难耐。
“没,没事。”陶聆深呼吸,慢慢止住眼泪。
柳芸深信不疑:“吃饭,你最爱的土豆烧排骨。”
“好。”
陶聆帮忙摆碗筷,母女俩相对而坐,柳芸给她夹菜:“多吃点,你瘦了。”
“谢谢妈。”陶聆拿公筷夹一块排骨放进对方碗里,“你也吃。”
柳芸眉宇间笼罩的愁云似有消散的趋势,问她:“明天回蒲辰?”
“嗯。”
“等房子过户,收到尾款,你拿去做首付吧,不能总住在小薇家,打扰她。”
“好,知道的。”
“我相信小薇被冤枉,毕竟眼睛骗不了人,她真心待我们。”柳芸叹一口气,“你也算立得住事,昨晚陶忠想趁机敲诈李家,被你按下来。”
陶聆那会儿跪在牌位前磕头,身后传来陶忠骂骂咧咧的声音。
“婶儿,只要你点头,我带两个弟弟去蒲辰找她们,至少叫李鹤薇赔个十几二十万。”
陶聆登时起身,两三步走过去,平日温和的面容骤变,拧着秀眉提醒他:“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陶忠愣怔片刻,笑道:“哎呀,我也是为你好,争取正当的民事赔偿。”
“凶手没找到,案子也没判,什么民事赔偿?”
陶忠被她的脸色吓住,哆嗦一下,声音弱下来:“哟,你脾气见长啊。”
陶聆指着门边,冷声喝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