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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自从醒来后,裕真帝姬没有感到身子异样,太医们无法探查红线的古怪,只能作罢。裕真帝姬身上一片爽利,但却不时地害起病来。

宫女把治疗风寒的汤药喂给裕真帝姬,口中奇怪道:“帝姬已经有十年之久未曾得过风寒,大病小疾一概没有,怎么会突然身子有恙?”

裕真帝姬亦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宫中太医诊过脉后,都说是寻常风寒,让她不必担心。裕真帝姬看向殿门,随口问道,这些日子秦雪冷可曾来过。

人在病中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往日里裕真帝姬觉得秦雪冷黏人,如今一病她才觉出秦雪冷的好,恍然想起已许久没见他。裕真帝姬以为,她在病中,秦雪冷定然来探望过数次但都被拒之门外。但宫女的回答出乎裕真帝姬意料之外:“秦质子不曾来过。”

裕真帝姬蹙眉,根本不相信宫女所说,认为是她平日里偷懒,没有留心注意。裕真帝姬想要呵斥,但因身子慵懒,便催促道:“他定然来过,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行了,我身子好些了,去唤他过来。”

宫女领命称是,到了秦雪冷的宫殿外却吃了闭门羹。宫女担心就此离开惹得裕真帝姬怪罪,便不肯离去,扬声喊了许久,才终于见到秦雪冷一面。取出纠缠蛊后,裕真帝姬对秦雪冷毫无用处。秦雪冷实则心肠极狠,只是平常特意遮掩,为了缓解心疾才对裕真帝姬百般容忍。如今他面色发冷,听到宫女轻声催促,冷声笑道:“帝姬云英未嫁,我一个外男往她的寝宫去实在不妥。”

宫女面露焦急:“帝姬身子不舒服,想见秦质子一面。”

秦雪冷偏头,他肌肤白皙,容貌极盛,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旁人的注意力,这样一个美貌的郎君,说出的话却格外冷漠。

“我并非太医,去了也无用。”

说罢,秦雪冷就转身离去,宫门缓缓关闭。宫女紧锁眉头,丝毫不加隐瞒地把秦雪冷所说禀告裕真帝姬。

胸膛微微起伏,裕真帝姬哪里肯信对她百依百顺的秦雪冷突然变了。她将怒火发泄在宫女身上,认定她在胡说,命人把她拉下去掌嘴,叫她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

裕真帝姬却没有另外命宫女再去秦雪冷寝宫,她心中不安,隐约觉得宫女没有那么大的担子撒谎,可能她刚才所说是真的。在病中的这几日,裕真帝姬睡得不安稳,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不是要梳洗穿衣,而是问秦雪冷可曾来过,但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因为有宫女的前车之鉴,其余伺候的宫女不敢多言,裕真帝姬问什么她们就回答什么。裕真帝姬询问秦雪冷可曾探望,她们就摇头说未曾看到。裕真帝姬疑惑秦雪冷为何不来,宫女们便沉默不语,并不搭腔。

裕真帝姬数年未曾生病,如今小小风寒竟然让她在床榻躺了十天有余。她本想矜持,静候秦雪冷前来。只是平常一天不见面就急着来找她的秦雪冷,这次却极其耐得住性子。裕真帝姬不再同秦雪冷拉扯,而是径直来找秦雪冷。

但无论来的是宫女还是裕真帝姬,对秦雪冷都无甚差别。他身形挺直地站在殿门,未让裕真帝姬进去,说出的话无情至极。

“帝姬若是无要紧事,请回宫去。”

裕真帝姬以为他在故意拿乔,凝神观察他的神色,发现并无伪装出来的痕迹,顿时心中一凉。裕真帝姬沉稳的神情有了裂痕,她问道:“我有要紧事。”

秦雪冷轻抬眉眼:“殿中简陋,不能迎帝姬进去,就站在此处说罢。”

裕真帝姬微张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她难以接受秦雪冷对她态度的转变,明明之前他如此依赖黏人,现在却仿佛陌路人一般。

裕真帝姬当然没有说出话来,她心中带着怒气转身离开。这之后,裕真帝姬没有放过试探的机会,但每次得到的都是秦雪冷的冷脸相待。即使裕真帝姬不愿意相信,但也得接受,秦雪冷已经不会再依赖她了。

丢掉一个大包袱,日子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人会整日纠缠,守候在宫殿外只为见她一面,裕真帝姬本该心中畅快,可她不觉得开怀。

皇宫中的帝姬一个个到了成亲的年纪,纷纷订下婚约。裕真帝姬的婚约是由皇后决定,她替裕真帝姬挑选了一个同样性子温和的郎君,两人成亲后可以吟诗作对。但裕真帝姬见过秦雪冷得天独厚的美貌,眼前平庸的脸蛋、并不出众的才华,让裕真帝姬心中微梗。在皇后准备请帝王旨意,为宫中几位帝姬一起赐婚前一日,裕真帝姬趁着夜色拜见皇后。

裕真帝姬坦言,她不要嫁给那温吞软弱的所谓才子,若是要嫁,她宁愿嫁给秦雪冷。

皇后问道:“你是迫于无奈才选的秦雪冷,还是因为对他有意?”

在皇后敏锐目光的注视下,裕真帝姬无法隐藏心思,她轻轻颔首,说出自己是心悦秦雪冷,只是因为秦雪冷对她太好,陪伴她许久,她未好好珍惜才生出厌烦。但被秦雪冷疏远之后,裕真帝姬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见识过凤凰之人,怎么会看得上地里的野鸡子呢。

皇后仔细思量,秦雪冷虽然身为质子,但颇得帝王看重,日后有本朝的助力,大可以回到赵国,夺取国君之位。如此看来,裕真帝姬提议的这桩婚事甚好。

皇后直接请旨,将裕真帝姬许配给秦雪冷。皇后和裕真帝姬都未问过秦雪冷是否愿意,因为秦雪冷过去表现的对裕真帝姬百般呵护,且他身为质子,能迎娶帝姬只能叩谢皇恩,哪有拒绝的道理。

圣旨念出,秦雪冷的脸色发寒。

元滢滢和以往的纠缠蛊主人截然不同,每次秦雪冷想要见她时,她都听话地坐上接她的轿子。秦雪冷缓解心疾,只需要看到纠缠蛊主人一面就可,但他忍不住上前拥着元滢滢。秦雪冷没有另外出格的举动,他只是简单地抱着元滢滢感受她身子的温度,就觉得空荡的心口被填满。

元滢滢偶尔会有不满,却不是厌倦秦雪冷的黏人,而是抱怨来这里的路途太长,轿子里只有她一人太过无聊。秦雪冷让她放心,元滢滢再一次掀开轿帘时,看到的就是茶水点心,各色小玩意儿,足够她消磨时间。

秦雪冷沉浸在同元滢滢相处的满足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提防裕真帝姬。如今,裕真帝姬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让帝王赐婚,秦雪冷的喉咙中仿佛梗了一根刺。

“秦质子,谢恩罢。”

秦雪冷叩谢皇恩,面上丁点喜色都没有。宣旨的太监想要调侃两句,说秦雪冷终于心愿得偿,以后日日相伴,再不用在宫殿外等候裕真帝姬。秦雪冷并不接话,太监僵硬地笑了几声,看出秦雪冷的不满,忙告辞离开。

是夜,秦雪冷又见了元滢滢。他把元滢滢拥的极紧,直到元滢滢扬声喊疼,他才回过神来,忙松开她,要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元滢滢拍着他的手,说他孟浪,手掌碰到的都是腰肢、胸脯等处,真是太不规矩。

秦雪冷将手放在元滢滢的后背,猛地一提,元滢滢的脸几乎贴在秦雪冷身上。

他说道:“滢滢,我想把你要过来。”

元滢滢垂眸觑他:“裕真帝姬性子安静,看起来好相处,可哪个帝姬又是容易对付的。我如今在浣衣局过日子舒坦,你莫要把我带到裕真帝姬面前整日伺候她。”

秦雪冷摇头:“我要把你带到我的宫殿,而非裕真帝姬的。滢滢放心,你什么人都不用伺候,只等着旁人伺候你。”

元滢滢仍然不相信,一双乌黑眼睛打量着秦雪冷。

秦雪冷轻抚着元滢滢耳旁的发丝,轻声说着,他要借着挑选试婚宫女的机会,彻底把元滢滢留在身旁,如此元滢滢就不必再坐轿子,他们每日都能见面。

元滢滢柔唇轻启:“你想让我做妾室?你可知道,本朝凡是帝姬嫁人,驸马爷想要纳妾都需得帝姬同意。”

元滢滢以为,裕真帝姬可能会给秦雪冷纳妾,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她。

秦雪冷摇头,他心中有千头万绪,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元滢滢说清楚,便只让她安心。

待元滢滢走后,秦雪冷开始仔细思量,他怎么会让纠缠蛊最合适的主人去做妾?

元滢滢只能为妻。

因为商议成亲事宜,裕真帝姬才得以见到秦雪冷。裕真帝姬心中雀跃,两颊泛起红粉颜色,但秦雪冷面色冷淡,只是稍一颔首。宫中正值妙龄的帝姬共有五位,此次由帝王一起赐婚,成亲宴会一起筹办。裕真帝姬心中不满,明明两个姐姐朝华帝姬和宣阳帝姬的婚事都办的声势浩大,偏偏她要同几个姐妹凑在一起办。

裕真帝姬心中不满,便给秦雪冷使着眼色,让他说出来。共同筹办婚事是帝王下旨,裕真帝姬不好出声置喙,只能寄希望于秦雪冷。往常秦雪冷总是不会让她失望,她要保持沉稳安静,秦雪冷就代替她的嘴巴,她的心说出不满意的地方。可秦雪冷分明看到,却紧闭嘴唇,没有为裕真帝姬出头的打算。裕真帝姬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开口。

秦雪冷始终沉默,问到他时,他只点头称好,一副好商量的模样。但裕真帝姬看了心中有气,只觉得他并不在意这门亲事。

提及试婚一事,秦雪冷的眼神有了波动。他状似无意地看向裕真帝姬,便听她道:“朝华姐姐和宣阳姐姐用的都是同一个试婚宫女,听说此女尚可,便定下她罢。”

眼看着木已成舟,秦雪冷才放下心来,不枉费他买通裕真帝姬身旁的宫女,让她们吹耳边风,让裕真帝姬选择元滢滢作为试婚宫女。

试婚当日,秦雪冷的随侍将大宫女拦在外面,带她去喝茶领赏赐。大宫女一眼就看出,秦雪冷对元滢滢很不一般,但她没有想过去禀告裕真帝姬。

主子恩威并施,有赏有罚,奴才们才会忠心耿耿。但裕真帝姬行事只凭心意,她明知道去寻秦雪冷无果的宫女,字字句句说的都是真的,却为了出气,拉了宫女出去受罚,已经让不少宫人冷了心。大宫女自然不会眼巴巴地去告状,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安静地坐着吃点心,一点都不好奇,也并不打探房中元滢滢和秦雪冷发生了何等事情。

屋内挂上红绸,床榻上的被褥软枕都换成崭新,颜色艳丽。元滢滢往床榻一坐,忽然觉得身下微硬。她站起身,掀开被褥,竟然发现铺了满满一层的红枣桂圆花生。

秦雪冷查过民间习俗,成婚当日都要做这些。因为时间紧张,如今又不是在秦雪冷的赵国,他只能一切从简。秦雪冷没想过用这些简陋的布置糊弄元滢滢,他只想着,等到回到赵国,定然再好生张罗一番。

元滢滢提醒她,自己不是和他成亲,而只是试婚宫女。

“裕真帝姬才是你的妻子……”

嘴唇被抵住,秦雪冷挡住元滢滢接下来的话:“不,她不是。裕真帝姬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

他眼神郑重,看的元滢滢心中发慌,忙躲开他的注视。元滢滢随手抓起床榻的果子,送进口中。她吐着舌头,说着好苦,味道一点都不好。

秦雪冷伸出手,接住元滢滢吐出的碎渣子。他把桂圆剥开皮,露出白嫩的果肉,送进元滢滢口中:“喏,这样吃才对。”

312

第312章

自从秦雪冷知道了赐婚难以更改,又了解本朝有试婚的习俗,他就为今夜耗费了许多心思,如今又思虑如何趁机把元滢滢要到身边来。

王希原答应陪同自己来探望裕真帝姬,宣阳帝姬以为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神情恢复了平日里的自然洒脱。宣阳帝姬一转身,却不见王希原的身影,她拧眉问道:“驸马去了哪里?”

宫女摇头,只道不知。

宣阳帝姬陪伴裕真帝姬时便心不在焉,每次朝着随行宫女使着眼色,却见对方摇头。裕真帝姬对即将要筹备的婚宴哪里都不满意,五位帝姬共同成亲,到时宾客的注意力便要被分作五份。裕真帝姬原本挑选的用软烟罗制成的衣裙也不能穿了,因为太过夺目,恐怕会过于出类拔萃。明明是裕真帝姬的成亲宴会,她却因为要顾虑其他帝姬的想法,而要有所收敛,未免太过憋闷。相比之下,裕真帝姬对试婚宫女一事不甚在意。她看的极其开怀,不过一个小宫女罢了,且是已经试婚过两次,清白尽失,秦雪冷眼光颇高,定然看不上此女。

王希原脚步匆忙,溜到浣衣局寻元滢滢。浣衣局宫女紧绷着脸,说着元滢滢不在。她本来不欲告诉王希原元滢滢去了何处,但耐不住王希原的软磨硬泡,甚至脸上露出肃然的表情,拳头紧握,似是宫女不说,便要揍她一顿。

“去了秦质子宫中。今夜是试婚的日子……”

宫女话未说完,王希原就变了脸色,飞也似地朝着秦雪冷的宫殿奔去。他身形极快,心快要从喉咙中蹦出。

夜色微寒,不时有冷风拂面,但王希原在殿门前站定时,脸颊已经起了薄汗。他抬脚要进,却被随从拦下。

随从识得王希原,若是秦雪冷当真同裕真帝姬成亲,他和王希原就成了连襟。因此随从待王希原的态度很是恭敬,只道秦雪冷有要事在忙,需得明日再见王希原。

王希原拧着眉,径直开口道:“谁来寻他?我是来找滢滢的,你快去禀告,不然我就硬闯了。”

随从眉心轻跳,佯装不知王希原口中的“滢滢”是何人。王希原不同他周旋,提着他的衣裳领子,语气发冲:“别装模作样,你要是不去禀告,我就自己去找——”

随从连忙拦住他,屋内不知道是何等景象,倘若被王希原硬闯进去惹得秦雪冷不满,被责怪的可就是他了。

秦雪冷和元滢滢鼻尖相蹭,他嘴唇微张,几次碰到元滢滢柔软的唇瓣,却不就此吻上去,而是轻轻掠过,用余光观察元滢滢因为羞怯而染红的脸颊。他正环着元滢滢的细腰,往自己胸膛靠近,却听外面传来随侍的声音。

“王小将军前来拜访,要见……”

秦雪冷拧眉,他同王希原无甚交情,即使有交情,他也不可能舍弃美人去见王希原。秦雪冷扬声拒绝,随侍却未曾退下,而是犹豫着开口,说道王希原前来不是为了见秦雪冷,而是要寻元滢滢。

秦雪冷微微变了脸色,他垂眸打量着元滢滢的神情,见她并不惊讶,心顿时跳错了一拍。秦雪冷自然知道元滢滢的过往,她做过两次试婚宫女。只是那两次的驸马爷分别是谁,秦雪冷却没有特意打听。他心想,探究的越多只会徒增烦恼,只要元滢滢最后一次试婚的对象是他,而且以后只会属于他,那何必去纠结于之前如何。

但王希原如此执着要见元滢滢一面,秦雪冷当即想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对王希原生出了厌烦,穷追不舍的男人最为讨厌。而且王希原已经同宣阳帝姬成亲,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找元滢滢,不是给她增添麻烦吗。

秦雪冷的手滑动到元滢滢的腰窝,他稍微用力,元滢滢便软了身子,软绵绵地瘫在秦雪冷的怀里。

“滢滢,别去见他。”

元滢滢闷声应好。

随侍便去回了王希原,说元滢滢不愿意相见。王希原并不相信,认定是秦雪冷阻拦,随侍无奈起咒发誓,字字句句都是元滢滢亲口所言。

随侍本以为王希原会知难而退,毕竟无论王希原对元滢滢揣着何等心思,堂堂小将军被一个宫女拒绝,面上总会觉得无光,转身拂袖离去才在情理之中。

但王希原却不肯走,他明白假如要走了,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因为王希原同样经历过试婚,明白今夜秦雪冷要同元滢滢肌肤相亲,水乳交融。

王希原在殿门外来回踱步,他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捂着脑袋,说着头痛欲裂,像是突染恶疾。随侍忙道,他去请太医前来诊治,但被王希原拦住。

“不必麻烦,我这病想治也好治,只要见到滢滢就好了。”

王希原心中自有一番打算,只要见了元滢滢的面,他就要带着元滢滢离开。王希原此刻把王夫人叮嘱的徐徐图之的道理全都抛之脑后,他只想着干脆把元滢滢带出宫去,就此藏起来,帝王不会因为一个小宫女的失踪而闹得天翻地覆罢。

随侍半信半疑,又前去禀告,他心想难道王希原也害了惊惧之症,碰到过得道高人给了纠缠蛊,非得日日见到元滢滢才能缓解疼痛。

“元姑娘,王小将军头痛难忍,说只有见你一面,才能缓解。”

元滢滢对待王希原尚且有几分感情,闻言立即起身要去看看究竟。她不会治病,但倘若王希原病的很重,她定然要送他去太医院。

衣袖被秦雪冷扯住,元滢滢黛眉蹙起,柔声说道:“我只看两眼,稍后便回来,你且待在这里等我。”

秦雪冷没有松开手,他轻垂眼睑,眼底闪过深沉光芒,心想王希原天神神力,素来身强力壮,从未听说过有过怪症,今天这一遭恐怕是王希原为了见到元滢滢而故意装出来的。秦雪冷暗道,元滢滢心思纯粹,摸不透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同为男子,王希原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今日这殿门,元滢滢定然出不得。

秦雪冷仰脸,乌黑的瞳孔轻轻颤动。他本就有一副好皮囊,故意做出示弱的神态让人不禁心软,无论他讲出什么要求,都忍不住颔首同意。

“滢滢,别去。”

元滢滢刚站起来的身子被秦雪冷拉回,重新坐在床榻。他握住元滢滢的双手,让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为了今夜我准备了许多,这些红枣都是我亲手选的,再铺在床榻上。滢滢,你当真要抛下我,去选择一个已经成过亲的男子吗?”

元滢滢纠正他:“我只是出去看两眼,免得王希原真晕倒在你的宫殿外,又不是一去不回。而且,你同王希原并无差别,他娶了宣阳帝姬,你不是也要迎娶裕真帝姬吗?”

元滢滢只是单纯的疑惑,并非有意反驳秦雪冷的话,但落在秦雪冷的眼中,就是王希原一出现,元滢滢的心就自然而然地偏向了他。秦雪冷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对王希原越发警惕。在王希原出现以前,两人互相依赖,元滢滢对他说话轻声软语。可王希原到来没有半个时辰,元滢滢已经开始为了他,拿话堵秦雪冷。

秦雪冷想起了纠缠蛊的第一位主人,他是秦雪冷最好的玩伴,说好了要做一生的好友,转身碰到了更有趣之人,就轻易地把秦雪冷忘掉。秦雪冷担心元滢滢也会如此,更让他为难的是,玩伴背叛,他可以用主人身死的法子取出蛊虫,但若是元滢滢背叛,他竟然不舍得下手。

秦雪冷暗自思量,不能强行阻拦元滢滢出去,毕竟虽然王希原是装病,但在元滢滢眼中他是真的病了。秦雪冷拦着不让元滢滢出去,便是冷血无情,肯定会让元滢滢心生不满。秦雪冷便软了语气,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滢滢别去,这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前脚刚出去见了王希原,后脚就有宫人为了讨好宣阳帝姬前去告状,到时你解释不清同王希原的关系,会惹上一身麻烦。”

元滢滢面露犹豫,又听秦雪冷叹气道:“王小将军行事太过冲动,无论他是真病假病,难道不能为了滢滢你忍忍吗……这样罢,滢滢你既然担心王小将军,又不方便出去,就由我代替你前去看望,可好?”

元滢滢柔柔颔首,她觉得秦雪冷体贴周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但也不认为王希原如同他所说太过冲动。元滢滢心想,头痛哪里能够忍住,想她被花刺破了手指,都忍不住立即抱着手指,眼眶中的泪水随即啪嗒啪嗒地掉落。小痛尚且如此,何况头痛这般的剧烈痛苦。

元滢滢仍旧记得王希原的好,他带着自己骑马,爬屋檐。元滢滢便叮嘱秦雪冷道:“若是王希原的境况太过糟糕,你便请太医来看,莫要耽搁了。”

秦雪冷应着好,手心却发凉,心想王希原在元滢滢的心中果真不一般。

殿门推开,王希原眼前发亮,朗声喊着:“滢滢!”

迎面对上的是一张白皙俊美的脸蛋,王希原眉头紧皱,伸手扒开秦雪冷的身子往后面看。随侍连忙阻拦,劝说道王希原力气大,寻常人可抵不住他一推一碰。王希原看向秦雪冷的眼神中满是嘲讽,心想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刚才怎么敢拦着滢滢不让她出来。

王希原站在一旁,久不见人走出来,就开口询问元滢滢何时现身。秦雪冷以手抵唇,微微笑道:“滢滢身子疲惫,已经歇下。她身着寝衣不便见外人,便让我前来看王小将军身子如何,可还能撑住。如若不能,我就请太医前来,让他为王小将军诊治。我倒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怪疾能让英武威猛的王小将军站在我殿门外,像个文弱书生一般哎呦哎哟地喊痛。”

王希原听出了秦雪冷的讽刺,但他无心和秦雪冷争辩,只坚持要见元滢滢。

秦雪冷的神情冷若寒冰,提醒道,元滢滢是他的试婚宫女。秦雪冷更想说,元滢滢之后就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了,让王希原不要妄想,只是为了要人的计划能成,他只能暂时忍住。

王希原眉眼浮现不耐:“试婚而已,哪个宫女都能过来换走滢滢。你把滢滢领出来,我用五个,不,十个美貌女子同你交换。”

秦雪冷神色未变,反问道:“依照王小将军所言,滢滢是可以被随意换来换去之人吗?”

“我!我当然不是此意……”

王希原讨厌秦雪冷这种人,每句话都可能掉进他的圈套,明明他的本意是要带走元滢滢,可在秦雪冷嘴里,却变成了他不看重元滢滢,只把她当作瓷器珠宝似的玩意儿,可以随便交换。

王希原不同秦雪冷争辩,他起身便要硬闯进去。

“王希原!”

听到背后传来的宣阳帝姬满含怒意的声音,王希原脚步微顿。他看到秦雪冷含笑的眼睛,顿时了然——宣阳帝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除非是有人告密。

王希原咬牙低声:“无耻小人,使这些下作手段!”

秦雪冷笑着提醒他:“驸马爷,宣阳帝姬在等你呢,还不速速回去。”

王希原即使再大胆,在没有万全之策的境况下,他不可能当着宣阳帝姬的面暴露同元滢滢之间的牵扯。王希原只得跟着宣阳帝姬离开,他再想抽身离开时,却被一众宫女太监紧紧盯着。宣阳帝姬疑心,王希原何时同秦雪冷交好,怎么离席去找他。

王希原意味深长道:“我哪里是和秦质子关系好,是和他有仇,特意去寻仇。只是因为你的插手,才没有成功报复。”

313

第313章

元滢滢需得承认,在面对一张美貌到极致的脸蛋时,她难免多了宽容。耳边响起的是秦雪冷轻声细语的诱哄声音,他宽大的手掌抚过元滢滢的细腰、手臂。衣袖被挑起,柔嫩的肌肤被触碰时泛起酥麻的痒意。

意识浮浮沉沉中,元滢滢仍旧惦记着王希原的病。她开口询问,秦雪冷可亲眼看着王希原看了太医,身子好转。秦雪冷眼神晦暗,手指抚过元滢滢的眼角,微微摇头,状似无意地说道,他本打算送王希原去看太医,没想到宣阳帝姬一出现,王希原的病就不治而愈,看来宣阳帝姬竟像是王希原的灵丹妙药。

眉心蹙起,元滢滢对宣阳帝姬的厌恶让她不再关心王希原。

秦雪冷乐意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他俯身在元滢滢的眼尾落下轻吻,唇瓣刚贴近,元滢滢就闭上眼睛。秦雪冷哄着她睁开眼睛,直视自己。

眼睑颤动,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元滢滢依照秦雪冷的话睁开双眼,将他带着兴奋、两颊泛起酡红颜色的脸收入眼中。

秦雪冷欢喜元滢滢睁眼看他,尤其是在如此亲密的时刻。他想要元滢滢记住此刻的感受,明白她心脏的慌乱跳动、身子的滚烫热意,都是因为面前的他而起。

藏在秦雪冷体内的纠缠蛊在肆意游走,惹得他的心口生出疼痛,这痛苦与平常的刺痛不同,是一种沉闷的痛,急待发泄。当将胸口的痛苦尽数发泄之后,便会豁然开朗,迎来极致的欢愉。

元滢滢手腕的细线越发明显,它隐藏在血液中,自带着热意,灼的元滢滢肌肤发烫泛红。

明媚夺目的红落在冷白的肌肤上,令人眼前发晕。秦雪冷抬起元滢滢的手腕,在滑腻的肌肤落下轻柔绵软的吻,他沿着细线的走向吻下,从手腕蔓延至脖颈。

元滢滢扬起脖颈,肌肤传来的湿润感让她发出闷哼声。

秦雪冷抓住元滢滢的手腕,让她把两只细长的手臂搭在自己后背。他低声哄着元滢滢,教她如何发泄心中的躁动不安。

“抓下去。”

元滢滢的眼前已经变得迷离恍惚,她来不及仔细思索秦雪冷的话是否有道理,便下意识地按照他的话去做。她莹润饱满的指甲微微收紧,在秦雪冷的后背落下一道道痕迹。

有些痛,但欢愉更多。

红枣桂圆膈的人身子发痛,被秦雪冷轻轻一拂,就扫落地面。但元滢滢仍旧抱怨着痛,秦雪冷便循着她喊痛的地方看去。屋内未点灯,借着月光的照映,秦雪冷看到了浅浅凹进的腰窝里,有一处淤青,不过拇指大小,但因为元滢滢的肌肤如雪,看起来青白交错很是触目惊心。秦雪冷拢眉,一边用手揉捏着腰窝,替元滢滢散开淤青,一边分出心神察看床榻是否还有遗漏的红枣桂圆。

秦雪冷两指并拢,将一枚圆润的桂圆捏在手中。他递到元滢滢面前,说这就是元滢滢腰疼的罪魁祸首。元滢滢趴在床榻,两只手臂被她垫在下颌,闻言身子未动,只是侧过头看去。

如瀑般乌黑的发丝顺着她瘦弱的肩头垂落,元滢滢一偏首,腰间的发丝便轻轻摆动,蹭过秦雪冷的手背。他突然弯下身子,贴在元滢滢的身旁问她:“要吃桂圆吗?”

他问的突然,元滢滢却不觉得奇怪。因为元滢滢始终盯着秦雪冷手中的桂圆看,下意识地点头说好。

秦雪冷的一只手仍旧揉着腰窝的淤青,动作缓慢轻柔,另外一只手则是微微用力,将桂圆的外壳捏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秦雪冷把桂圆送到元滢滢口中后,没有立刻收回手。他的手指轻按元滢滢的唇瓣,触碰她的牙齿。

手指收回时,已经染上湿润的水痕。

元滢滢不过是吃一口桂圆,却累的气喘吁吁,趴在软塌半眯着眼睛,姿态慵懒。

腰窝的淤青被揉开,原本形状圆润的青色,此刻成了斑点形状,左边两点,右边三点。

秦雪冷按揉的手掌没有收回,顺着元滢滢两肩之间细长的沟壑缓缓而上。他的动作或轻或重,惹得元滢滢耸起肩膀,软声嘟囔着:“你又在做什么?”

秦雪冷趴在元滢滢身旁,嘴唇微动。元滢滢本是眯着眼睛,听到秦雪冷所说的“鱼水之欢”时,顿时掀开眼睑,心想秦雪冷当真是不知疲惫,难道体内种了纠缠蛊还有此等奇效。

秦雪冷听到她的疑惑,不做反驳,而是微微颔首,说道纠缠蛊就是如此,只想亲近它的主人。离得越近,就越觉得身子舒畅,而刚才,他同元滢滢之间的距离,已经近的不能再近,纠缠蛊自然感受到了快意,难免想要再体会一次。

元滢滢换好衣裙,见到领她前来的大宫女时,对方脸上没有催促之色。大宫女甚至在元滢滢用膳时,提醒道可否要多加一碗粥,可以滋补身子。

用罢膳,元滢滢才施施然起身,跟着大宫女前去赴命。裕真帝姬虽然不在乎试婚一事,但对于先她一步亲近了秦雪冷的元滢滢,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裕真帝姬敲打元滢滢,说她已经试婚三次,身子不再清白,以后需得安分守己才能得到主子青眼,多要点赏赐,待出宫以后方能好过。元滢滢顺势问道,她为裕真帝姬试婚,按例只要无过就能得到赏赐,不知裕真帝姬几时会给她。

裕真帝姬眼眸睁大,未曾想到元滢滢是顺杆子就爬的性子。她呵斥道:“谁教你的规矩,赏赐也好,惩戒也罢,都得看主子心思,岂是你能主动开口要的?”

裕真帝姬心想,合该教导元滢滢什么是规矩,便要命人把元滢滢拉下去,寻个厉害的宫人好生教导一番。她话没有说出口,就见宫女脚步匆匆走来,说是秦雪冷宫中少婢女,就请帝王将知礼的宫女赏赐给他。如今帝王下令,元滢滢已经成了秦雪冷宫中的人,自然不能随意被裕真帝姬打骂。

裕真帝姬皱眉,问道:“雪冷共要了几个宫女?”

“……一个。”

裕真帝姬猛然抬头,秦雪冷若是要了好几个宫女,元滢滢只是其中一个,她尚且能够宽慰自己,是元滢滢有长处被秦雪冷看中,才挑了她。可是,秦雪冷只要了元滢滢一人。面前的女子瞧着蠢笨,除了美貌似乎并无长处,秦雪冷要她只可能和昨夜的试婚有关。

裕真帝姬的掌心颤动,开始计较起昨夜来。她凝神看着元滢滢的脸蛋,心中越发后悔,不该送元滢滢过去,而应挑选一个模样平平的女子。裕真帝姬正要追问昨夜细节,看秦雪冷对元滢滢可否另眼相待,秦雪冷身旁的随从已经前来催促,说殿中缺人伺候,他来接元滢滢过去。

裕真帝姬冷笑道:“雪冷就急于这一时?”

随从语气诚恳:“帝姬又不是不清楚主子的性子,他向来黏人,性子又急。这宫女既然已经成了主子宫中的,他自然想立刻看到。”

裕真帝姬自然清楚秦雪冷的性子,只是往日里秦雪冷的急切都是对她的,如今却冲着一个小宫女而去,让她心中郁郁。

元滢滢跟着随从离去,她心中惦记着赏赐,到了秦雪冷身旁仍旧抱怨出声。秦雪冷问她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元滢滢摇头,只说赏赐是裕真帝姬该给她的,既然她办差事无过错,定然要拿到手中。

秦雪冷挑着她的一缕长发,轻声笑着,觉得元滢滢连斤斤计较的模样都很是讨人喜欢。

秦雪冷带着元滢滢去寻裕真帝姬。听闻秦雪冷前来,裕真帝姬顿觉慌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匆忙整理了衣裙头饰,才起身去见秦雪冷。

见到秦雪冷时,裕真帝姬心中百感交集。之前秦雪冷日日要见她,她觉得厌烦,生出了逃避的心思。可当秦雪冷避而不见时,裕真帝姬才知自己当初所作所为有多么伤人,也恍惚意识到自己对秦雪冷的心意。

但裕真帝姬庆幸道,还好,她身为帝姬,有出尔反尔的权力,即使曾经做了错事,也能亡羊补牢。等到她同秦雪冷成亲后,一定努力修补两人的关系。而且裕真帝姬深信,秦雪冷对她一往情深,当初若不是被冷落后心灰意冷,他们二人何至于到今天疏远的地步。但裕真帝姬笃定,只要她回头,两人肯定会很快重修旧好。

裕真帝姬脚步匆匆迎上前去,一句“雪冷”还没有叫出声,就看到秦雪冷身后跟着的元滢滢。

她换了新的宫女衣裙,一袭粉蓝宫装,鬓边扎着垂落的珠花。

裕真帝姬感慨,当真是人靠衣装,元滢滢本就美貌,但平日里穿的普通,扔在一众宫女中间,要凝神细看才能注意到她的美丽。如今元滢滢穿着清丽可人,跟在秦雪冷身后,不像是他的宫女,倒像是被他疼爱的宠妾。

裕真帝姬心中微梗,但她已经决定和秦雪冷重修旧好,万万不能让一个小宫女坏了大事,让他们二人争执不休。

“雪冷。”

秦雪冷轻轻颔首,态度疏远:“裕真帝姬。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

裕真帝姬忙问是何事。

秦雪冷望着身后的元滢滢,轻声说道:“滢滢既然成了我宫中的人,我自然要护着她。帝姬在宫中许久应当知道,护不住宫人的主子是要被人嗤笑的。因此,我今日上门是要为滢滢寻个说法。裕真帝姬向来稳重,颇得帝王赞誉,为何在对待一个小宫女时,却百般为难,不肯按照宫规行事?”

裕真帝姬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心一点点变得发冷。她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相比于自己,元滢滢更像是秦雪冷即将要成亲的妻子。裕真帝姬已经明白,秦雪冷此次登门不是为了缓解两人的关系,而是为了帮元滢滢讨说法,要赏赐。

她的眼神锐利,被她紧盯着的元滢滢身子发颤,侧身走到了秦雪冷的身后。

裕真帝姬笑道:“她差事办的是不错,不过按照规矩,试婚宫女该当夜去当夜回,这小宫女不懂规矩,逗留许久。我若是给了她赏赐,岂不是告诉其他宫人,可以视规矩于无物。”

给元滢滢赏赐不过是裕真帝姬一句话的事情,但因为秦雪冷开口,裕真帝姬心中存着气,心想若是遂了元滢滢心意,元滢滢日后不知道会是何等猖狂。今日她能唆使秦雪冷亲自前来,改日说不定会在秦雪冷面前搬弄是非,破坏自己和秦雪冷的情意,裕真帝姬如何能轻易允了她。

秦雪冷听罢,开口为元滢滢解释道:“此事并非是她的错,而是我觉浅,稍有动静就会惊醒,才不许她晚上离开。”

裕真帝姬面容微僵,秦雪冷的话无疑是再一次提醒她,昨夜他和元滢滢同榻而眠,偏偏元滢滢是裕真帝姬亲自挑选,亲手送去,她怪不得旁人,只得把郁气往心中咽下。有秦雪冷开口,裕真帝姬再没了别的借口,只得不情愿地给了赏赐。待秦雪冷和元滢滢离开,裕真帝姬满脸怒容,只觉得心中有气却没处发,她把别的女人送到夫君床榻上,还要夸对方差事做的好,双手奉上赏赐,这是何等的令人郁闷。

宫女面带慌张禀告,说刚才收拾赏赐太过匆忙,竟把从西洋国得来的一串水晶圆珠手串给了出去。裕真帝姬脸色发沉,怒声斥责宫女发现的晚,如今已将赏赐给出,难道要她眼巴巴地上前同元滢滢要回,那她这个帝姬的脸面就当真是丢尽了。

元滢滢走在宫中的鹅卵石小道上,手中拿着一串透明带着微蓝色的手串,迎着日头举起。圆润的珠子散发出斑驳的颜色,西洋国的手串稀有漂亮,只有受帝王宠爱的几位帝姬才得了。元滢滢不知是宫人们收拾箱笼时放错了,只奇怪裕真帝姬怎么这次如此慷慨大方,竟舍得把手串赐给她。只是相比于水晶的难得,元滢滢更喜欢能够置房购地的金银。

元滢滢轻声抱怨着,水晶手串瞧着漂亮,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值钱的——圆珠是水晶做的,将圆珠牵引在一起的是一根棉丝线,连金线都不是。

手指轻轻扯动,丝线绷紧断开,圆润的珠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元滢滢蹲下身子,边找边抱怨着:“不如金线值钱,还不如金线结实。”

她手掌贴地,摩挲着珠子,却摸到了一只绸面靴子。

314

第314章

齐云深眼睑微垂,清冷的目光扫过元滢滢娇软的腰肢,微微一顿,而后恢复正常。

元滢滢并未起身,保持着伏在地面的姿态,只仰起一张瓷白的脸蛋道:“齐公子。”

听到齐云深沉声应好,元滢滢继续摸索着地面的圆珠。从齐云深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她微弯的腰肢,乌黑的发丝在肩头拂动。齐云深微一皱眉,他可以立刻阔步离去,毕竟一个小宫女在寻找什么,他并不好奇。但齐云深站在原地,嘴唇微动,问道:“在找何物?”

元滢滢用手指比划着,是一串水晶圆珠手串,不过因为丝线扯断,圆珠坠落在地。齐云深在朝华帝姬处见过那只手串,圆珠晶莹剔透,小巧圆润。依照元滢滢这般漫无目的地寻找,不知道几时能够找到。

齐云深便蹲下身子,视线同元滢滢相平。他回忆着手串的模样:“共有三十六枚圆珠。这圆珠是由水晶而制,在日光照耀下会闪烁粼粼彩光。你先站起身——”

说着,齐云深便拉起元滢滢的臂弯,带着她后退几步。齐云深的目光缓缓移动,掠过草丛,发现几点闪烁的彩色亮光。他拨开草丛,果真找到了两枚圆珠。

按照齐云深的办法,寻找会发出彩色光芒的地方,元滢滢果真很快地找到了圆珠所在之处。

她数着拾起的圆珠,共一三十五枚,还差一枚。元滢滢眼眸转动,寻遍了四周,都没有发现哪里还有一处彩色亮光。

齐云深以手抚额,他轻拍元滢滢的肩头,让她停住脚步,不要乱走。元滢滢站定,便见齐云深在她面前弯下身子,从她衣裙下摆取下一枚散发着彩色光芒的圆珠。

齐云深把第三十六枚圆珠放在元滢滢的掌心,他下意识地以手相抵,让元滢滢合拢手掌。

元滢滢解开随身携带的香囊,把里面装着的干花通通倒出来,用来装圆珠。

她朝着齐云深说道:“棉丝线太容易扯断,还是换成金丝线更为牢固。”

齐云深颔首表示赞同,他更欣赏本朝的金银首饰,做工精致,美轮美奂,又颇有价值。而西洋来的水晶手串,似乎只有外表美丽一个好处。

元滢滢便问,朝华帝姬的水晶手串,如今用的是棉丝线还是金丝线。

齐云深微一愣神,如实回答:“我与朝华帝姬不常见面,只知道帝王赏赐时,这手串用的还是棉丝线,至于朝华帝姬可曾换过金丝线,我却是不知道了。”

得知齐云深和朝华帝姬的关系并未缓和,元滢滢展颜柔笑,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朝华帝姬的讨厌。这些日子,元滢滢被秦雪冷惯着,少了过去安分守己的怯懦,多了几分任性。她大胆地拉着齐云深的衣袖,软声道:“齐公子,你要一直讨厌朝华帝姬,好不好?”

齐云深本就不喜朝华帝姬,但元滢滢所言让他眉心微蹙,觉出几分古怪——他从未将朝华帝姬当作妻子。在齐云深看来,夫妻应当是两情相悦才会成亲,婚约既成便应该举案齐眉。齐云深眼中的妻子,应当温柔体贴,能同他性情契合,两个人可以吟风弄月,谈今论古,绝不会像他和朝华帝姬一般面面相觑,却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出口。

但齐云深再不喜欢朝华帝姬,他仍旧明白,自己已经不是未成亲的郎君,他有家室在身,需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而元滢滢离他……太近了。

齐云深拂开元滢滢的柔荑,后退几步,同她拉开了距离。元滢滢愣愣地睁大眼睛,显然不明白齐云深此举的意思。

齐云深开口解释:“我是有妇之夫,你我不该如此亲近。”

令元滢滢生气的不是齐云深疏远自己,而是他当真把朝华帝姬放在妻子的位置上。

齐云深后退,元滢滢偏偏走上前去。她同齐云深的距离比起刚才越发近了,仰面看着他道:“齐公子讨厌我吗?”

齐云深说不得假话,即使元滢滢曾经有意破坏他和徐莲心的婚事,他无法对面前的宫女生出厌恶。齐云深自己也搞不懂,他即使不讨厌元滢滢,也应该尽量避免同她接触,毕竟他经历过的难堪和名声被毁,都是因为元滢滢而起。但每次见元滢滢陷进窘境,齐云深总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不禁反思,自己可否太过滥好心,总对元滢滢心软。只是面对别人时,齐云深却能轻而易举地狠下心来。

如此看来,让齐云深屡次心软的,只有元滢滢这一个例外。

齐云深躲开元滢滢的视线,避而不答道:“我身为帝姬驸马,你我不应如此靠近。”

睫毛轻眨,元滢滢的眼眶中蓄起泪水。她听不懂齐云深言语中的深意,只听到“驸马”“不能”几字。元滢滢心中难过,想到明明齐云深和她一样厌恶朝华帝姬,怎么突然以驸马自居,难道齐云深同朝华帝姬日久生情,对她有了情意?

元滢滢绝不能看到自己的仇人幸福,哪怕只有一瞬间,也会让她心中郁郁。

可她只是一个小宫女,怎么能操纵齐云深的心思。元滢滢很快就想明白,若是齐云深不能和她一起讨厌朝华帝姬,那元滢滢就连着齐云深一起讨厌。

元滢滢轻哼着鼻子,声音发闷:“是了,你是高高在上的驸马,我怎么能同你随意说话。恐怕只有朝华帝姬这等尊贵的人物,才能与你相配。”

齐云深拢眉,觉得元滢滢的话里藏刺,他明明是顾忌已成亲的身份,怎么在元滢滢口中,好似他觉得元滢滢不配同他说话。

元滢滢转身就走,脚步匆匆,甚至忘记了同齐云深行礼。

齐云深轻咳两声,无奈摇头,觉得元滢滢的做派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和谁起了争执就开始闹脾气。

齐云深也要离开,余光看到地面躺着一只香囊。他俯身捡起,拆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亮闪闪的水晶圆珠。齐云深将香囊收好,叹气道:“不仅脾气像孩子,丢三落四的习惯也像极了孩子。”

齐云深命人拿来金线,他一一比较着选出最合适的粗细,将圆珠串上,在末尾处打结,再用银剪绞断。

齐云深将手串戴在腕上,试了一试,心想这次不会轻易地扯断。朝华帝姬来时,齐云深拉着衣袖,遮住手串,神态疏远地询问她有何事。

朝华帝姬看着桌上摆放的金丝银线,一把银剪,很想知道齐云深刚才做了什么。但齐云深眉眼冷淡,只道是闲来无聊,随意摆弄这些物件罢了。朝华帝姬听懂齐云深的敷衍,他竟然连一桩小事都不愿告诉自己。但朝华帝姬前来,不是同齐云深吵架的。

前几日,帝王发现寝宫伺候的宫女太监私下里有往来,一时疑心便让人查了查,发现两人竟然结成了对食。帝王震怒,要依照宫规惩戒二人,但两人苦苦哀求,诉说相识不易,宫中日子难过,他们彼此扶持才能熬过来。听罢他们在宫中遭受的欺负,每次受罚以后互相上药的可怜经历,帝王动了恻隐之心,便免了责罚,允许两人对食。帝王暗道,宫女众多,与其让她们私下里偷偷找伴儿,不如由帝王亲赐对食,也能彰显皇恩浩荡。帝王便将差事给了朝华帝姬,让她为年纪稍大的宫女选伴儿。自然,这些伴儿只能是无根的太监。若是选了侍卫,以后侍卫起了异心,将帝王的后宫当作自己的,可以任意挑选女子,后宫岂不是会乱了套。至于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出宫的年纪,她们去了宫外后是继续跟着对食,还是另外嫁人,都只凭她的心意。即使宫女另行嫁人,以后的夫君不可能知道她曾经寻过对食,在宫中消解寂寞。

齐云深微微颔首,这是一桩善事,但若是做的不妥,便会好事变坏事。除非朝华帝姬事事以宫女的心意为先,愿意结对食的,便让她们自行选择,情愿一个人的,也不必逼迫她们强行结伴儿。

朝华帝姬递给他名单,说是自己已经挑选好了,宫女该和哪一位太监匹配。

齐云深将名单接过,粗略一看,目光落在“元滢滢”三字时微微一顿,他状似无意地看完,问道:“你可问过宫女们的心意,她们是心甘情愿找对食?”

朝华帝姬笑道:“何必问她们的心意。这些宫女总是抱怨深宫寂寞,如今给她们寻个伴儿,她们应该感激涕零,哪里会有不甘愿。”

齐云深以为不然,起码元滢滢就不会同意。齐云深不必去看和元滢滢匹配的小太监是谁,就知道元滢滢是绝不会同意的。依照元滢滢的美貌,假如她想要找对食,何必等到今日。齐云深把名单递回,让朝华帝姬好好想想。

朝华帝姬忽然笑道:“云深,我看这些宫女之中只有一人不服管教,便是那小宫女元滢滢。你应该还记得她罢,毕竟她曾经做过你的试婚宫女,连我都未曾靠近的身子,她一早就得了……”

齐云深的脸色发冷:“帝姬慎言!试婚一事是本朝规矩,并非我主动所求,试婚宫女是帝姬亲自挑选,怎么如今又疑神疑鬼。我同小宫女清清白白,不容帝姬随意抹黑,这对我,对她的名声都有坏,还请帝姬以后谨记祸从口出,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他眉眼清冷,端的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让朝华帝姬看了心中发痛,越发不解,齐云深能够维护元滢滢,却不能对她轻声细语地说话。

齐云深提醒,要朝华帝姬仔细思量对食的宫女名单,莫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宫女的一生。朝华帝姬显然听不进去,她直言齐云深虽然聪慧,但不懂女人。民间有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结成对食也是一样。或许刚开始宫女心中不满,但日子久了,她们便能觉出对食的好,会感激帝王和自己的。

齐云深摇头,不欲再和固执已见的朝华帝姬多言。

朝华帝姬离开时,心中生出懊悔,她本想同齐云深解开过去的隔阂,可每一次都是以争吵结尾。

齐云深去寻元滢滢,一是送水晶圆珠手串,二是告诉她对食一事。在前去找元滢滢的路上,齐云深心想,该让元滢滢做好提防,免得被朝华帝姬算计。可齐云深拧眉沉思,元滢滢的脑子并不聪慧,恐怕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罢了,到时候还是自己替元滢滢想一个应对的好法子。

齐云深抬手叩门时,见门没有合拢,露出一条细长的缝隙。齐云深透过缝隙望过去,见元滢滢正抿唇笑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不知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惹得她脸颊漾出极大的笑容。

齐云深本应该推门进去,提醒里面的两人他来了。但齐云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听着里面的欢笑声音,男的爽朗,女的娇柔。

王希原正绘声绘色地讲述兵营里的趣事,他说刚入兵营时,旁人忌讳他的身份,表面上对他很是尊敬,实际在背地里说他是小白脸,因为蒙祖荫才能够高人一等。

元滢滢眼睫轻眨,不相信王希原的话,因为他身形高大英武,根本和小白脸扯不上关系。王希原急着解释,他刚进兵营时只有十一岁,和其他士兵相比自然显得瘦小。

见元滢滢面露狐疑,王希原便坐在她身旁,凝神思索道:“我记得在军营时,父亲曾让人给我画过一副画像,给母亲寄过去以解思念。回家后我便找出来,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315

第315章

王希原临走时,口中仍旧念叨着画像之事,这让原本一点不信的元滢滢心中生出了好奇,期待看到王希原“小白脸”是何等模样。

元滢滢刚转身,手腕便被牢牢攥紧,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齐云深长臂一伸,膝盖轻抵将门合拢。

王希原转身回望,不见元滢滢的身影,只看到半合拢的宫门被风吹的晃动。他心中涌现出失落,心想元滢滢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竟不等自己离去才起身回宫。王希原丝毫不知道,他惦念的元滢滢正被人抓着手腕,倾身靠近,同其他男子呼吸纠缠。

元滢滢先是一愣,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待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齐云深的身影时,元滢滢顿时放下心来。她转动手腕,但因为被抓的太紧,无法动弹。元滢滢便直视着齐云深,语气中尽是疑惑:“齐公子,你来这里是做、做什么?”

齐云深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元滢滢,他看着那张柔嫩的、一张一合的嘴唇,脑袋里浮现的是元滢滢和王希原待在一起时笑颜如花的模样。元滢滢笑时,嘴角总是微微扬起,而后勾起弧度,脸颊也随之鼓起,整张娇美的脸蛋都显示着她的欢喜,让人忍不住跟着微笑。但此刻,那张唇却是绷成一条直线,甚至微微向下弯去。

齐云深不明白,为何元滢滢和王希原待在一处能笑得开怀畅快。明明王希原和他一样是有妇之夫,即使他们身上背负的婚约都不是自己情愿要的,但身为驸马爷,他需要和元滢滢拉开距离,免得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做出逾越规矩的举动。

不去见元滢滢,不去想她的模样声音,齐云深觉得不会太过困难。他性子冷淡,即使在和徐莲心相处时,也奉行顺其自然的道理——齐云深想到徐莲心,会觉得这是他的妻子,他应当尊敬爱护之人。最终婚约不成,齐云深有过失落沮丧,但颓丧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齐云深以为,他绝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中的人。

齐云深亦承认,他同元滢滢待在一起时很是放松自然。但他既然已经同朝华帝姬成亲,便不应该同其他女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齐云深并非是为了朝华帝姬守身如玉,而是他素来修身养性,不能容忍自己在儿女情长一事上名声有损,有一个“已有妻室仍旧沾花惹草”的坏名声。齐云深决心疏远元滢滢,若不是为了还手串,他定然已决心彻底同元滢滢断绝了往来。

只是齐云深心中百般煎熬,如今却让他亲眼看到了,和他处境相同的王希原,全然不将婚约当作一回事,同元滢滢谈笑风生,这叫齐云深如何不心中郁郁。在他苦苦忍受不和元滢滢碰面的烦闷时,王希原却和元滢滢站在一处,口中说着些无聊的闲话,偏偏引起了元滢滢的好奇,让她期待着下次碰面。

素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波动,元滢滢丝毫不知道齐云深动了怒火,询问他因何出现。

齐云深声音微冷:“来送手串。”

说着,齐云深扬起手臂,他的手腕泛起青色的筋络,因为愤怒微微鼓起的弧度让元滢滢想要伸手摸上一摸。元滢滢刚碰到紧绷的肌肤,便被齐云深攥紧了手,手串顺着齐云深扬起的手臂滑落至她的腕骨。

水晶圆珠以金线相连,在日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辉,元滢滢轻呼,感慨齐云深的贴心,不仅捡到她的水晶珠子,还用金线串了起来。

元滢滢柔声道谢,她的声音中满是雀跃,稍微抚平了齐云深心中的怒意。

齐云深问她:“欢喜吗?”

见元滢滢颔首,齐云深又问道:“比起和王小将军说话,哪个更欢喜?”

元滢滢奇怪地看着齐云深,心想这二者有什么可以比较,一个是首饰失而复得,一个是被人逗的心情畅快。

但齐云深执着地想要答案,元滢滢无奈,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见人说人话。王希原已经离开,即使元滢滢说他两句坏话他也听不到,可齐云深却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元滢滢晃动手腕:“当然是得了手串更欢喜。”

齐云深面色稍缓,但刚在的一幕仍旧如同鱼刺一般梗在他的喉咙中。齐云深提醒元滢滢,莫要同王希原走得太近。宣阳帝姬面上和王希原不和睦,但齐云深隐约看出宣阳帝姬对王希原的在意。

女人的妒忌心可怕,齐云深不希望元滢滢会被宣阳帝姬的怒火牵连。

但元滢滢怎么会听齐云深的话,就此乖乖远离王希原。她的本意就是给几个帝姬寻不自在,元滢滢人微言轻,寻不到更好的报复法子,只能从能够接触到的三位驸马身上下功夫。

元滢滢私下里暗自比较,秦雪冷翻脸无情,对裕真帝姬丝毫没有旧日情意。看着裕真帝姬神色失落,元滢滢心中满意。只是元滢滢和秦雪冷待在一起,总是听不懂他和随从的话。对于自己的谋划,秦雪冷不曾避讳元滢滢,甚至有心让她多听听长些见识。至于元滢滢会不会泄露计划,秦雪冷十分笃定她不会,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自己黏了一月有余,但从没有表露过厌烦之人。

可元滢滢没有因为秦雪冷的信任而感到受宠若惊,而是觉得麻烦。她听不懂秦雪冷所说的分析各国局势境况的话,只觉得那些话晦涩难懂。时间久了,每当秦雪冷和随从商量要紧事情时,元滢滢便主动起身,惹得随从赞叹她当真识大体。

秦雪冷坚定地站在自己一侧,但他太过聪慧,让元滢滢不时会反思,是否自己太过愚蠢。但很快,元滢滢就否认了这个念头,不怪她太笨,是秦雪冷有超乎常人的聪明。

但和王希原待在一起,元滢滢就能做许多蠢事情。王希原会直接挑明元滢滢太笨,元滢滢便反唇相讥,骂着王希原也不聪慧。王希原并不生气,只说两人是一样的蠢笨。

相比于王希原,齐云深过于一本正经,而且他没有在元滢滢面前表明对朝华帝姬的态度。这让元滢滢始终悬着一颗心,唯恐齐云深突然有一天站在朝华帝姬身后来对付她这个小宫女。

听罢齐云深所言,元滢滢脸颊泛红,胸脯起伏。她甩开齐云深的手,脚步后退,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着齐云深:“齐公子觉得我身份卑微,不能同驸马爷攀谈,大可以离我远一些。但王小将军从未在乎过我的身份,他不会疏远我,我也如此。”

元滢滢执意要和王希原牵扯在一起的模样令齐云深皱紧眉峰,他的语气变得生硬:“你必须要离他远点——”

元滢滢反问:“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不安好心。”

齐云深坦言道:“你身为女子,自然看不出男子心思的弯弯绕绕。但我能看出来,王小将军和你在一起,必定另有所图。”

否则,依照王希原连宣阳帝姬的面子都不给的性情,怎么会捧着元滢滢。

但元滢滢眨动眼睫,偏着头问道:“他能贪图我什么,我既无权无势,又没有他富贵。”

齐云深抚着元滢滢的脸颊,眸色加深:“他所图甚大,是为了要你整个人。”

元滢滢目光微顿,良久才回过神来。齐云深以为,他刚才那番话能对元滢滢有警醒。她已经知道王希原不怀好意,自然会远离他。但元滢滢的反应显然出乎齐云深的意料之外,她微微颔首:“那又如何,只要王小将军能一直讨厌宣阳帝姬,给她难堪,即使他想……那就随他想去罢。”

元滢滢心想,被王希原惦记又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掉块金子,那就随便王希原惦记。

但元滢滢不在乎,齐云深却很是在意。

他冷声道:“我不允许,他不配肖想你。”

话一出口,两人皆怔在原地。

元滢滢眼眸睁大,她本以为,齐云深让她疏远王希原,是觉得她的身份不配同驸马爷站在一起。可齐云深却以为,王希原配不上她。元滢滢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刚才反驳齐云深时气势汹汹,实际心中明白,王希原和齐云深之流是天上的白云,高不可攀,而她只能算是河里的石头,随手一捡就能拿捏在掌心。

“齐公子,你在说笑罢,若是王小将军配不上我,难道我还能配谁……”

齐云深眼中神色坚定:“我。我能配你。”

齐云深随即轻轻摇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成了自由身,才可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就在方才,齐云深彻底明白了,为何他在看到元滢滢和王希原在一起时大为光火,为何他对王希原极其看不顺眼,唯一的原因便是他对元滢滢动了心思。齐云深犹豫着是否把心思剖白,只是不等他仔细斟酌,就下意识脱口而出。

元滢滢难以相信,她开始怀疑,是齐云深在故意捉弄或者报复她。

她软了语气:“当初破坏你和徐莲心的婚事,是我不对。可我已经认过错,而且归根到底是朝华帝姬的错,你若是报复,也应该寻她,不要拿我来取笑。”

听到徐莲心的名字,齐云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凝视着元滢滢,和游船中歌姬的脸蛋重合在一起。得知被算计时,齐云深恨不得把歌姬立刻找出来,剥皮拆骨,可此刻,齐云深想要把元滢滢揣进衣袖中,随身带着,免得有其他男子再靠近她。

齐云深直言:“我已经不再想过去的事情。徐莲心已经成亲,我也……昔日情意都已经褪去,我再不会回忆想念。刚才我所说,没有一句是假,更不是为了捉弄你。”

齐云深想要证明他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一时情急连声咳嗽起来。元滢滢忙走上前去,为他顺着吐息,小声喃喃道:“说话就说话,莫要着急。你这样风吹就倒的身子,以后不知道能否有子嗣。”

齐云深紧了拳头,抓住元滢滢放在他胸口的手,语气诚恳:“可以有子嗣。我问过大夫,我虽然需要时常服药,但于男欢女爱、子嗣等事并无困难。”

元滢滢讷讷地应着,瞥见齐云深的耳根通红。

齐云深皱眉,心想自己常用药,身上定然沾染了药的味道,恐怕会令元滢滢讨厌,他当即问出:“我的身上,可有难闻的味道?”

齐云深的身子僵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元滢滢。只要元滢滢点头,齐云深回去就要找大夫,想办法尽早断药。虽然这些药大部分是滋补身子的,但齐云深想着总有其他办法能够替代吃药。

闻言,元滢滢微微俯身,鼻子轻嗅。她摇头道:“不难闻,闻着很舒服。”

齐云深便扬起衣袖,清淡的药香传来,元滢滢顿觉耳清目明。见状,齐云深才相信,元滢滢不是故意安慰他,而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身上的药香好闻。

“因为我对你有别样的心思,我才能一眼看出,王小将军他也是……但王小将军玩心重,他和宣阳帝姬成亲是帝王为了笼络王将军,这门婚事轻易拆散不得。他无法摆脱宣阳帝姬,但我不一样。滢滢——”

齐云深抚着元滢滢的肩头,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不出一年,不,半年,我就能同朝华帝姬和离,重回自由身。到时,我便能以正妻之位迎你入门。”

“可齐家会允许一个宫女做正室吗?”

齐云深语气微冷:“当然。当初娶朝华帝姬,多少有顾虑齐家的缘故在。我若是再娶亲,齐家便不能再置喙。”

但元滢滢不会因为齐云深的几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当即对他表明真心。面对齐云深的一片情意,元滢滢随口敷衍过去,她仍旧不愿意疏远王希原。

齐云深明白元滢滢的顾虑,她怕自己是一时兴起,更担心他出尔反尔,不会迎娶她进门。齐云深忍住对王希原的不满,问元滢滢为何觉得王希原好。

元滢滢的理由直接:“因为王小将军讨厌宣阳帝姬,事事都向着我。”

而这些是齐云深不曾做到的,他拧眉反思,自己和朝华帝姬表面尚可,事事留了三分颜面,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不如王希原的地方。

齐云深颔首:“我已经知晓。若是你想要如此,我便如此,必不会比王小将军做的差。”

元滢滢心中雀跃,想要尽早看到齐云深兑现诺言的场面。

316

第316章

随从向秦雪冷禀告,帝王又遣人前来商议婚期。秦雪冷眉峰微拢,让他用拖字决。秦雪冷受帝王看重,他多智而近妖,又是被赵国放弃的小可怜,不日即将要迎娶帝王的爱女裕真帝姬,帝王放心将朝堂事交给他。秦雪冷便以忙于政事、抽不开身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成亲日期。

随从面露为难,他们只要身处此地一日,就在帝王的掌控中。若是哪一日裕真帝姬求帝王,恐怕帝王会不顾秦雪冷的借口,压着他同裕真帝姬成亲。

秦雪冷眉眼沉沉望向殿外:“快了,很快便能回去。”

他问道:“滢滢去了何处?”

随从答道:“宫中准备团圆宴人手不够,便将元姑娘要了过去。”

眉宇间的沟壑越发拢紧,秦雪冷声音微寒:“滢滢并非寻常宫女,以后这些差事通通替她推掉。”

随从应是,这桩事是他思虑不周。当初宫中来人要挑选宫女,随从将宫女一并叫来,忘记掠过了元滢滢。待他注意到人群中的元滢滢时,她已经被挑中。好在元滢滢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仗着秦雪冷的宠爱便觉得高人一等,因为随从的失误前去告状。她顺从地领了差事,从未在秦雪冷面前多言。这让随从心生感激,慢慢对元滢滢改变了态度,过去随从只觉得元滢滢是凭借一张美貌脸蛋,才让秦雪冷另眼相待,如今他想着,元滢滢不仅长得美,性子又好,堪当他家主子的夫人。

元滢滢和阿英相伴回来,阿英觑着元滢滢的脸色,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滢滢,你日后需得谨慎点,和王小将军玩笑时避着旁人,免得落人口舌。”

见她一副严肃模样,元滢滢突然生出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叹息道:“我记得了。只是有时候情不自禁,一时会忘记,唉。”

阿英紧绷着下颌,眼皮轻跳:“你这是何意——情不自禁?难道说你对王小将军有了那样的心思?”

看到元滢滢颔首,阿英捂住嘴巴,面上一副震惊状。

元滢滢观她神色,故意幽幽叹息:“我知道是我痴心妄想,他是当今驸马爷,妻子身份尊贵,我不老老实实地等着出宫嫁给人当正妻,却同他纠缠不清,盼望着给人做妾。阿英,你可是嫌弃我,不愿意同我做朋友了?”

阿英摇头,温暖的手掌抚上元滢滢的柔荑,若是其他宫女有了攀附驸马爷的心思,阿英定然会觉得对方痴心妄想,甚至会说上几句坏话。但如此想的是元滢滢,阿英不会出声嘲讽,只会担心元滢滢可否会陷的太深,被王希原玩弄后抛弃。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小将军看着好相处,但男女情意一事上,又怎么能用双眼就可看出?你……要护好自己,不能被王小将军欺负了去。”

元滢滢问她:“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因为贪恋荣华富贵,才情愿给人做妾,行径卑劣可耻吗?”

阿英抓紧元滢滢的手,黛眉轻蹙,询问可是有人说了什么难听话,她当然不会认为元滢滢想做人妾室有什么不对。

“本朝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旁的女子能做妾室,你自然能做。当然,若是能为人正妻,哪个女子会愿意做妾伺候夫君和正室夫人。倘若有人背地里说你,你尽管来告诉我,我便要问问他,为何不去怪罪制定三妻四妾规矩的帝王,埋怨纳妾的王小将军,却要紧抓着你不放。王小将军是已经成亲,但与你何干。我们做宫女的有今日没明日,尚且自顾不暇,还要关心帝姬能否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未免太过可笑。”

元滢滢睁圆眼睛,惊叹道:“阿英你的嘴巴一点都不笨了!”

阿英摸着嘴唇,脸颊微红,她待在秦雪冷的宫中久了,不像之前只在后面伺候,日日在殿前,见识的多了自然能说几句道理。

元滢滢颇为感动,她拥着阿英,柔声承认刚才是故意捉弄阿英,其实她同王希原并无关系。

元滢滢默默想着:至少现在没有。

阿英轻舒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她唯恐元滢滢被情爱迷了心,做为王希原付出一切的傻女子。

元滢滢便道,王希原从家中翻找出昔日画像拿给她看。当时的王希原只有十一岁,唇红齿白,足以称得上一句“小白脸”。元滢滢拿着画像,放在王希原的脸旁边对比,依稀看出眉眼有相似,但画中人画外人完全是两个人。元滢滢想着,如果王希原还是生得画中一般模样,恐怕再上沙场就要戴着面具,不然这张脸蛋不能震慑敌人,反而会被取笑。

阿英听罢,满脸难以置信,王希原威猛英武,她以为王希原生来就长成这副模样,不曾想过他竟然还有翩翩少年郎的时候。元滢滢深以为然,说道下次把画像要来,和阿英一同品鉴,看王希原究竟变化了多少。

阿英眼中满是期待,正要应好,忽然注意到秦雪冷正站在殿门前。主子等候宫女,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闻。阿英忙扯着元滢滢的衣袖,两人齐声问好。

秦雪冷走上前去,熟稔自然地拉起元滢滢的手。阿英眼皮轻跳,只把自己当作木头,没有看到刚才一幕。

“辛苦了,准备团圆宴定然很累。”

元滢滢点头:“是有些麻烦,但我和阿英一起做事,说说笑笑间就完成了差事。”

秦雪冷便让人准备丰盛的晚膳,好生犒劳阿英。

阿英屈身道谢,在谢过秦雪冷以后,脑袋不知道哪里想错了,竟又说了一句“多谢滢滢”。

秦雪冷唇角微弯,脸上的冷意散去几分,在元滢滢开口询问之前,他捏着元滢滢的手,说道:“当然该谢你。”

阿英连忙垂下脑袋,脚步匆匆离去。刚开始,秦雪冷稍有避讳,因此阿英并不知道元滢滢和秦雪冷之间的关系。后因殿中之人都是秦雪冷的身边人,他行事随意,开始不遮掩和元滢滢之间的亲近关系。阿英心道,前有王希原,后有秦雪冷,一武一文,元滢滢究竟该怎么选择。

阿英想不明白,便开始抱怨起如今的世道。男子可以坐拥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美人,而元滢滢却只能在两人中选出一个,未免太过不公。

秦雪冷拉着元滢滢走到靠椅旁,他先坐下,手臂一伸便让元滢滢坐在他双腿上。秦雪冷想到阿英刚才的话,不禁扬起嘴角,心想刚才自己和元滢滢好似被人当作一对夫妻。

秦雪冷把下颌放在元滢滢的肩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双手箍紧元滢滢的腰肢,一条长腿微微敞开把元滢滢纤细的身子裹在中间。秦雪冷的这副姿态,像是要完全占有元滢滢的每一寸肌肤,连她的吐息,他都凝神细听。元滢滢已经习惯秦雪冷的黏人,她扭动身子,寻找最舒服的姿态。在看到秦雪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迷恋的神情时,元滢滢好奇问道:“你已闻过一月有余,怎么还没有闻够?”

秦雪冷偏首,在元滢滢的脖颈落下轻吻,声音含糊:“不会闻够的,我喜欢这般碰你,闻你,只要你不讨厌,我可以一直做下去。”

如果元滢滢生厌,秦雪冷只好趁着她入睡时再闻。

元滢滢伸出手,抚着秦雪冷的脸颊,询问他是否对每一个纠缠蛊的主人都是如此。其他人元滢滢不在乎,但如果秦雪冷对裕真帝姬也曾如此,她就不许秦雪冷同样地对待她。

秦雪冷摇头,他把寻找纠缠蛊主人作为缓解疼痛的方法,只要见上一面就可以,当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元滢滢撇唇:“是裕真帝姬不情愿让你碰,你才碰不得吧……”

微凉的唇落在元滢滢的肌肤上,秦雪冷让她不要再说起其他人。秦雪冷觉得,自己的病疾越发严重,即使元滢滢口中所说的是一个女子,表达出的态度不是喜欢,而是厌恶,也让秦雪冷觉得心中不自在。他只想从元滢滢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秦雪冷清楚他的心思被元滢滢知道了,定然会觉得他可怕,便决心藏在心中,定然不会宣之于口。

见秦雪冷不言语,元滢滢越发咄咄逼人,开始翻起旧账,说起秦雪冷曾经对裕真帝姬的好来,她每说一桩,秦雪冷的眉峰就皱紧一分。若非元滢滢提醒,秦雪冷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干过如此多的蠢事。

他正色道:“倘若我能早点寻到你,纠缠蛊就不会种在裕真帝姬的身上,此事为我的过错。我不知该如何弥补,这样可好,我曾经为裕真帝姬做过的事情,十倍还给你。我为了见她一面送过簪子,便补给你十个。我曾经为了护她,从树下摔落,当时落了一道细长血痕,如今让你亲手留下十道,你觉得如何?”

元滢滢以为秦雪冷简直就是疯了,哪有男子如他一般十倍偿还的。听着秦雪冷语气冷淡,元滢滢才确定他对裕真帝姬好,全是为了缓解疼痛,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说这些疯狂之语时,秦雪冷神情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何等惊人之语。他把元滢滢的愣怔当作了不相信,便顺手拔下束发的玉簪,塞到元滢滢手中。秦雪冷将衣袖拉起,露出冷白光滑的肌肤,让元滢滢在他的手臂划下血痕。

元滢滢下不了手,便把玉簪丢到地面,说她相信了秦雪冷对裕真帝姬毫无情意。

秦雪冷把元滢滢拥在怀里,因为元滢滢没有动手觉得怅然若失。他当真希望元滢滢能够狠下心来,同他闹得天翻地覆。秦雪冷以为,元滢滢闹得越凶狠,才表明她对自己越在乎。

秦雪冷微垂眼睑,脑袋里想着元滢滢拿起玉簪划破他的肌肤,留下鲜红的血痕。秦雪冷一定不着急去寻大夫,他要仔细感受元滢滢带给他的疼痛。

但元滢滢不愿意下手,秦雪冷便不能强求。他打听着元滢滢的家境,得知她如今孑然一身,没有依靠,心中既怜悯元滢滢,又满是兴奋。秦雪冷绝不会抛弃元滢滢,他认定元滢滢是纠缠蛊的最后一个主人。元滢滢无亲人可以依赖,但有太多的人喜欢她,愿意亲近她。秦雪冷讨厌那些人,但为了不被元滢滢发现他过度的占有欲只能忍耐。秦雪冷妒忌阿英和元滢滢的亲近,元滢滢可以随心所欲地和阿英讲些趣事小事,但这些话元滢滢从未同秦雪冷说过。秦雪冷心想,定然是因为他是男子,才让元滢滢有诸多顾虑。

但秦雪冷又庆幸自己是男子,才能在抚上元滢滢的肌肤上,有身子颤栗的感觉。

秦雪冷轻声问道,元滢滢在宫中没有牵挂,可愿意跟随他离开。

元滢滢坐直身子,问道:“往哪里去?”

秦雪冷是板上钉钉的驸马爷,只是不知为何,成亲之事迟迟未办。

秦雪冷听到元滢滢的疑惑,冷声笑道:“事无绝对,帝王开口我就要心甘情愿地做驸马爷吗?滢滢,你年纪尚轻,不知道事在人为,只要我有心,任何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包括做驸马。”

见元滢滢眼眸微动,秦雪冷伸出手抚着她的眼睛——单薄的如同蝴蝶的双翅,轻轻颤动。秦雪冷将元滢滢揽紧了一些,微微俯身,在元滢滢耳旁低声道:“我欲回赵国去,带着你一起走。”

他没有问元滢滢是否愿意,因为秦雪冷不想在元滢滢口中听到拒绝的话。秦雪冷可以纵着元滢滢,行事全听元滢滢的安排,但若是元滢滢不跟他走,秦雪冷做不出宽宏大度的模样,他只会冷着脸,把元滢滢抱在怀里,硬带着她离开宫中,去往赵国。

元滢滢没有听出秦雪冷话中的玄机,只是担心皇宫守卫森严,秦雪冷身为质子,若是被抓到,定然要被帝王厉声呵斥。

秦雪冷鼻尖轻蹭着元滢滢的脖颈,弄得她发痒,身子朝着另外一侧靠去。但秦雪冷箍着她的腰肢,迫使她贴紧自己的胸膛。元滢滢躲避不得,只得咯咯笑着,最终吐息急促,声音发抖地对秦雪冷求饶。

秦雪冷的眼中闪过幽光:“被抓到了,我和滢滢死在一起可好?”

元滢滢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猛地摇头,回答的直接不委婉:“不,我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