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元滢滢而言,死就是死了,和谁死在一起都不会让她心中有所宽慰。
秦雪冷心底浮现失落,他当真期待元滢滢能够点头答应。但看元滢滢神色严肃,秦雪冷忙解释道:“不会出事,你我会安然无恙地到达赵国。”
317
第317章
团圆宴上,元滢滢身穿湖水蓝宫装,手持托盘,为众宾客奉上茶水。
元滢滢刚端起茶碗,便被王希原伸手接住。元滢滢转身要走,衣裙却被拉扯,一时间无法动弹。她转身看去,见王希原正踩着她曳地衣裙的下摆,黛眉拢紧,小声抱怨着:“你都踩脏了。”
王希原忙松开脚,元滢滢一时不察,身形踉跄,险些跌倒。王希原借着桌案的遮挡,扶了她手臂一把。看元滢滢黛眉紧锁,红唇抿紧,显然是真生气了,王希原连忙道:“我只是想让你留下,多陪我一会儿。”
元滢滢低垂着脑袋,声音冷淡:“茶都上了,奉茶宫女还留着做什么。”
王希原没有理会刚接到手中的茶水,只直勾勾地盯着元滢滢看,问她端的是什么茶水,滋味可醇厚香甜。
元滢滢一板一眼地回着:“上的是兰溪毛峰,我未曾尝过,但能用来待客的,想必滋味不会差。”
王希原说他不喜欢喝兰溪毛峰,更中意白茶,再配上椒盐饼,山楂糕等咸甜点心,就着一壶茶水能喝一整个下午。王希原想起在兵营时的日子,那时连白茶都无,只随便抓了一把大麦,扔进锅里煮开,做一大锅大麦茶分着喝,尝不出来什么味道,只管解渴。
元滢滢喜欢听王希原讲兵营的事情,那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元滢滢缓了脸色,主动开口询问,大麦茶是甜是苦,兵营里还有其他独特的吃食吗。
王希原眉毛扬起,说着除了朝廷发放的粮食,他们会去驻扎兵营附近的山林中打猎捉鱼,打到什么吃什么,会烤鸡子野兔,只撒上一层薄薄的盐粒,咬上一口满嘴都是肉香。
元滢滢听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其余奉茶宫女已经退下,唯独她站在原地,同王希原说笑。领头的太监呵斥着元滢滢,一句“没规矩”才开了头,就被王希原凛冽的目光钉在原地。面对其他人时,王希原可没什么好脾气,他肃着脸问道:“我在同滢滢说话,你插什么嘴?”
太监忙道:“还有别的差事要她去忙——不,能陪驸马爷聊天,就是她最要紧的差事。”
太监想在王希原面前卖好,刚要嘱咐元滢滢好生伺候,被王希原发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噤声。
王希原觉得太监既没有眼色又不会说话,叫他什么驸马爷,听了让人心烦。王希原和宣阳帝姬本是相敬如宾,但宣阳帝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频繁往自己面前走动,令王希原越发不耐。王希原向王夫人提过,他断然不能和宣阳帝姬过下去,和离也好,休夫也罢,他总要同宣阳帝姬分开。王夫人若是担心王希原和离会影响王家,王希原便决定脱离王家,自立门户,这样他惹出来的祸事只用自己承担。王夫人劝他冷静,但王希原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他以为独身一人,和多一个驸马的身份并无差别。但王希原越发觉得,他被驸马爷的身份套住了,每个人都在提醒着他驸马爷的身份,把他和宣阳帝姬牵扯在一起。
王希原觉得厌倦,他更想和元滢滢有所牵扯,不想别人一提起他,就想到宣阳帝姬。王希原不愿和宣阳帝姬有夫妻之名,见他坚持,王夫人翻遍宫规,找出了驸马帝姬和离的先例——驸马不敬重帝姬,接二连三纳妾、驸马帝姬大打出手,家中不得安宁……
只是这些前例王希原都无法效仿,和离一事便暂时搁置。
王希原心中郁郁,猛地喝了一口兰溪毛峰,觉得异常苦涩。元滢滢忙递了糖渍梅子,送进他口中。
嘴唇碰到元滢滢柔腻的肌肤,王希原心中烦闷散去大半。他命人搬来椅子放在自己身旁,让元滢滢同他一起用膳。
自从王希原动了和离的心思,行事越发大胆,他丝毫不考虑宣阳帝姬的脸面,希望宣阳帝姬早日不满他的所作所为,尽快和离。但平日里容易发火的宣阳帝姬,突然之间变成了好脾性的人,对于王希原的行径她只当做看不到。
朝华帝姬抬眼看去,见王希原和元滢滢并肩而坐,一英武一娇美,俨然琴瑟和鸣的夫妻,不禁摇头感慨:“妹夫当真爱惜下人,瞧着满堂宾客,只有妹夫一人让宫女陪着用膳。”
宣阳帝姬仍在嘴硬:“希原他向来如此,朝华姐姐见多了就习惯了。”
朝华帝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宣阳帝姬当真对王希原动了真心,才会百般退让,堂堂帝姬竟然隐忍至此。虽然朝华帝姬和宣阳帝姬有嫌隙,但她更想要维护帝姬的脸面,便对元滢滢径直发难。
“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站起身让我看看。”
元滢滢起身报上姓名:“我是秦质子宫中的侍女。”
朝华帝姬端详着她瓷白的脸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一宫女,我还以为是哪家落魄的小姐,进宫赴宴竟穿着下人的宫装。你身为宫女,应当站在一侧伺候主子,怎么能坐下共同用膳?”
王希原冷着脸:“是我让她坐下的,朝华帝姬应该心知肚明,没有我的应允,她一个小宫女怎么敢坐下。朝华帝姬有什么疑惑,只管来问我,不必为难小宫女。”
朝华帝姬慢悠悠道:“我从未听闻,宫女能和主子一同用膳,妹夫此举有失妥当。若是你觉得独自用膳寂寞,便可以叫宣阳妹妹陪同,何必找一个小宫女呢。”
王希原早就听闻朝华帝姬说话绵里藏针,偏偏她凡事都拿着宫规做挡箭牌,让人无法反驳。但王希原没有顾虑,他拢眉道:“我想和谁坐在一起,难道还要朝华帝姬同意不成。朝华帝姬口口声声称宫规,那我正好奇,你桌上摆放的金器银具,应该逾越了规矩罢。”
朝华帝姬一怔:“你——”
王希原冷声笑道:“朝华帝姬莫要以为,只有你把宫规记忆的滚瓜烂熟,其他人对宫规不甚熟悉。不巧,我幼时顽皮,为了磨性子,父亲便让我把宫规抄写一百遍,因此记住了所有的规矩。朝华帝姬逾越规矩的事情,可不止今日一件。”
朝华帝姬的脸色青青红红,想要呵斥王希原,却又怕他当着众人的面,真的捅出什么事情。
王希原看着朝华帝姬坐下,幽幽地补充道:“下次朝华帝姬再称呼我,便不必再称妹夫,直呼其名就可以,因为我很快就不是驸马爷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交头接耳,奇怪王希原和离的消息为何他们之前没听到过。宣阳帝姬更是睁大了眼睛,质问地看向王希原。但王希原已经转过身,把元滢滢拉回到座位,给她布菜。
裕真帝姬问道:“宣阳姐姐几时要和王希原和离,竟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
宣阳帝姬抬头,眼睛泛红,她虽然没有开口,但裕真帝姬隐约猜到,恐怕和离一事不是王希原和宣阳帝姬事先商量好的,而是临时决断。
团圆宴上,帝王看着嫔妃和一众儿女,心中倍感欣慰,想着他身为帝王,但也是众多女子的夫君,儿女的父亲,能够坐享天伦之乐是难得的幸事。
帝王一时兴起,便遣散正在跳舞的舞姬,看儿女之中可否有能歌善舞者。
“今夜是家宴,若是身有所长,大可以展示一番,做的不好了,不会有人笑话,做的好了我便赏赐于他。”
有弹琴奏乐者,表现平平,不如宫中豢养的乐姬才艺出众。皇后看出了帝王的兴致缺缺,便提议道:“不如让王希原一试,他惯会舞刀弄剑,定然会使宴会更加热闹。”
帝王颔首,便命王希原随意一舞。
王希原领命,他经过元滢滢身旁时,嘱咐她凉糕别吃太多,省得晚上闹肚子。
王希原的席位离得远,帝王见他低头言语,以为他身旁坐着的是宣阳帝姬,便笑道:“再威猛的英雄,碰到了美人也要变成绕指柔。”
皇后知道内情,但见帝王正在兴头上,不敢出声提醒,只得干巴巴地笑着应和。
王希原手拿长木仓,舞的虎虎生威,引得满堂喝彩。帝王大喜,盛赞他的武艺比起上次更精进不少,可想要什么赏赐。
王希原当然想要帝王赐他和离,但他想也知道不可能,反而会惹怒帝王,让他连本应该有的赏赐都得不到。
王希原便道:“那就赐臣一箱金子吧,要成色十成十的金子。”
帝王大笑,说平常的勇士都是不慕权贵,视金钱为粪土,但王希原却是唯一一个爱金子的勇士。帝王遂了王希原的心意,当真赐给他满满一箱沉甸甸的金子。
箱子被搬到王希原的位子后面,他打开一道缝隙,让元滢滢看。元滢滢险些被金灿灿的光芒闪花了眼睛,摸出来一枚,做势要咬。王希原拦住了她,说道:“帝王所赐,难不成还能是假的?”
元滢滢心想也是,便盯着一整箱金子看,羡慕王希原的好运气,舞一次长木仓,就能得一箱金子。早知如此,她当初也去学武了。只是练武太过辛苦,即使她去学了,也可能熬不下去。
元滢滢正胡思乱想着,王希原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躺在金子上睡过觉吗?”
元滢滢摇头。
“我也没有。这些金子不知道能不能铺满一张床,我们回去试试。若是不够,我再从家里拿出来一些,总要试试躺在金子上睡觉是何等滋味。”
元滢滢重重点头,心里想着,金子发硬,铺在身子底下肯定会痛,只是一想到周围都是金子,痛苦也会减轻。
齐云深站起身时,朝华帝姬目露惊讶,齐云深向来不爱出风头,在同自己成亲后,更是在宫宴上无甚存在感,怎么会突然主动献艺。
帝王知道齐云深写的一手好字,与书法大家相比毫不逊色,便道:“今日能见云深墨宝,实属难得……”
齐云深拱手道:“我并非要写字,而是舞剑。”
元滢滢听到后,目光落在齐云深身上,正和他四目相对。齐云深嘴角挂着淡笑,只说他最近在练剑以强身健体,小有所成,才斗胆在帝王面前班门弄斧。
元滢滢蹙眉,她知道齐云深身子不好,常年用药,从未练过武,怎么突然就学起舞剑来。
齐云深单身拿剑,站在正中间,有风吹过,鼓起他的长袍。他面容如玉,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骨。
齐云深挽了剑花,出剑凛冽生风,不像是他这个人一般温和。他刚一出手,便让刚才想看齐云深笑话的人正了神色,心想齐云深当真下了功夫,不然不会在短时间内,把长剑舞的这般像模像样。
元滢滢看得入神,齐云深有“病卫阶”之名,他脸颊浮现病态时格外惑人,就如同现在——舞剑明显不是齐云深所擅长的,但他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强行撑着一口气,挑,劈,砍,做的分毫不错。元滢滢看到齐云深的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脖颈发红。
只剩下最后一招,齐云深原本向前、面对着帝王舞的剑突然变了方向,直冲着侧方的王希原而去。
朝华帝姬面露慌张,不知道为何齐云深突然转换方向。
众人惊呼当心,王希原静坐在原地,抬起手,握住齐云深即将要刺进他喉咙的长剑。
“齐公子,你很不错。”
齐云深挑唇轻笑,把剑收回,语气淡淡:“你也一样。”
舞剑完毕,齐云深脸颊已是通红,轻声咳嗽着,元滢滢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替齐云深顺着吐息,但被王希原拦住。
“滢滢,齐公子有宫女伺候,再不济,也有朝华帝姬照顾他,不用你我操心。”
元滢滢这才重新坐回去。
齐云深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他双眸发沉,盯着元滢滢看,在她眼中看到了关切,突然心中一松。朝华帝姬离开席位,前来搀扶齐云深,却被他侧身挡开。
“别来碰我。”
在寂静的大殿中,齐云深的这句话格外清晰,让朝华帝姬颜面尽失。
帝王瞧出夫妻二人的古怪,但他不能戳破,因为一旦被挑明,齐云深断然不会和朝华帝姬继续过下去。帝王只能称赞齐云深长剑舞的好,尤其是最后一击,气势恢宏,让他当真以为,齐云深要攻击王希原。他又道,这招式设计巧妙,也只有王希原能够接下,换作其他人,定然要被齐云深的长剑吓到。
齐云深神色平静,对于帝王的猜测和赞美尽数收下,心中却在想,刚才那一剑,他是真想要了王希原的性命的。
318
第318章
秦雪冷姗姗来迟,拒绝了给他安排好的位置,随手一指道:“不必麻烦,我坐在王小将军身旁就好。”
太监搬来桌椅放在王希原身旁,元滢滢低声问道:“你不是不来吗,怎么突然改变了心意?”
团圆宴是家宴,前来赴宴的皆是皇家人。秦雪冷虽然未和裕真帝姬成亲,但也在被邀请之列,他却不愿意来。
秦雪冷朝着元滢滢伸出手,抱怨着天气太冷。元滢滢熟悉他的随时亲近,指尖触碰到秦雪冷的掌心,小声惊呼了一声:“好冰,怎么不多加一件衣裳。”
秦雪冷往日出门,身上都包裹的厚实,今日连斗篷都未披上一件。元滢滢谴责似地看向随从,埋怨他太过失职。随从有苦难言,低头默默认下,他总不能告诉元滢滢,秦雪冷是故意衣着单薄,就为了让元滢滢关心他。
元滢滢从王希原身旁站起身,要寻一件斗篷。王希原让她不必着急,自己随身带的就有一件斗篷,灰鼠皮制成,穿着格外暖和,定然不会让秦雪冷挨冻。
随从接过斗篷,刚要给秦雪冷披上,被秦雪冷一瞪,顿时转向元滢滢求助道:“我这几日伤了手腕,帮不了主子穿衣,元姑娘可否代劳?”
王希原讽刺一笑:“秦质子如此弱不禁风,连斗篷都不会穿,真是难得一见。这样罢,我让伺候的小厮为秦质子穿衣,他身高体壮,定然能伺候好秦质子。”
随从忙道:“主子不习惯外人靠近,假如元姑娘不方便,那我来伺候罢。”
说着,随从便抬起手,口中哎呦地叫着,皱眉挤眼睛,看着很是费劲。元滢滢在秦雪冷宫中,和随从朝夕相处难免有几分情分,怎么好看着随从撑着伤为秦雪冷穿衣。
元滢滢丢开王希原的手,第一次没有甩动,她便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王希原:“不要胡闹。若是秦质子冻着了,阖宫上下都要忙碌数日,就更加麻烦了。”
王希原再拦着不让,就显得过于任性。他松开元滢滢的手,恨恨地看着秦雪冷。
秦雪冷朝着他投去讽刺一笑,王希原顿时站起身,胸膛气的起伏,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装的。
元滢滢站在秦雪冷面前,他微微低头,元滢滢把灰鼠皮斗篷披在他的肩头,拨开他的发丝,收紧系带,问道:“可暖和了?”
秦雪冷重重颔首,对着王希原道谢:“多谢王小将军的斗篷,咦,王小将军为何瞪圆眼睛看着我?”
听到秦雪冷所言,元滢滢下意识地看去,果真瞧见了王希原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王希原忙解释:“我眼睛本就生的大,才不是在瞪他!我只是好奇,齐公子身子病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那秦质子如此体弱又是为何?”
秦雪冷眉眼微冷,提醒王希原曾经在试婚当日,故意声称有病,企图把元滢滢从他宫中截走一事:“像王小将军这般身强力壮之人,见不到滢滢一面就要死要活,我身子时好时坏也就不稀奇了。”
秦雪冷拿王希原故意装病来堵他的嘴巴,让王希原一时无法辩驳。
元滢滢披好斗篷,就被秦雪冷拉着坐下,王希原几次三番想要提醒,让元滢滢重新回到他身边,都被秦雪冷随口糊弄过去。
秦雪冷坐在王希原的右侧,他故意让元滢滢也坐在自己的右侧,用身子挡住王希原的全部视线。秦雪冷扬起手臂,把斗篷半披在元滢滢的肩膀,低声说道:“别躲,你刚才的指尖也有一点凉。王小将军这件斗篷大,足够容纳我们两个人。我再要一盅桂圆莲子羹,给你暖暖身子。”
斗篷虽轻但暖,元滢滢先是觉得不妥,但很快就被温暖所俘获,将整个身子缩在斗篷里,心想即使有人指责不合规矩,也有秦雪冷挡在前面。
元滢滢喜欢吃桂圆,她用汤匙舀起桂圆,送进口中细嚼慢咽,至于剩下的莲子她是一口不吃。见状,秦雪冷轻声笑开,故意说道:“我也想尝一口桂圆莲子羹。”
元滢滢要给他再要一碗新的,秦雪冷说何必麻烦,他努嘴说道:“就喝你手里这碗。”
元滢滢觑着他脸色,柔声回道:“但是这碗一颗桂圆都没有,只剩下莲子。”
秦雪冷:“我只爱吃莲子。”
元滢滢黛眉扬起,眼睛发亮,说着好巧,她只爱吃桂圆,剩下的莲子正好留给秦雪冷。
秦雪冷低声喃喃:“确实很巧。”
他得寸进尺,让元滢滢用汤匙喂给他。元滢滢觉得无妨,身为宫女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她早就学过,因此做起来熟稔自然。
这边,元滢滢喂的手忙脚乱,不时拿起帕子擦拭秦雪冷的嘴角。那边,王希原面前的饭菜从元滢滢离开后就一点没动,他握紧拳头,骨头嘎吱响动,让站在他身后的太监心惊胆颤,频繁给秦雪冷使着眼色,让他行事要学会收敛,不要太过分。真的把王希原惹急了,秦雪冷那副身子也就外表瞧着好看,实际是花架子,不知道能撑得过王希原几拳头。
秦雪冷吃完,又要了一碗刚煮好的桂圆莲子羹。元滢滢看着白嫩的桂圆肉,咽着口水,但没敢先动筷子。虽然她吃桂圆,秦雪冷吃莲子,但哪有让主子吃奴婢剩下的吃食的。
元滢滢举起汤匙,要喂给秦雪冷。
秦雪冷看着她白皙的柔荑,摇头说道:“我只喜欢吃剩下的莲子,等你吃剩下了,再喂给我罢。”
元滢滢觉得秦雪冷真是奇怪,身上有纠缠蛊,吃食习惯上也和寻常人不同。
可是,元滢滢很喜欢,因为她爱吃热乎乎的桂圆,又能把莲子让给秦雪冷吃,如此既能吃到喜欢的,又不会浪费吃食。
元滢滢咬着桂圆肉,心想秦雪冷类似的毛病能不能多一些。
王希原猛然站起身,将众人吓了一跳。
元滢滢从秦雪冷身旁探出脑袋,瞧着王希原想要做什么。
太监在王希原身后提醒:“小将军,这可是宫宴,不能伤人的。”
王希原瞪了太监一眼,心想难道自己像是会随时随地打人的莽夫吗。不过,王希原看着秦雪冷那张欠揍的脸蛋,确实觉得手心发痒。
王希原拂袖而去,去了后殿。再回来时,他换了一件新衣——黑金色劲装,手腕、腰部皆有绑带,将王希原的身子轮廓勾勒清晰。王希原常年练武,身段在男子之中出类拔萃。在场女眷多看了王希原几眼,便不禁面色酡红,暗自羡慕起宣阳帝姬的好福气。
但无人知道宣阳帝姬内心苦涩,王希原再好,她从未得到过。
秦雪冷推着元滢滢偷看的脑袋,问她:“好看吗?”
“好看啊。”
修长的手指挑起元滢滢的下颌,她的目光被迫转到秦雪冷身上。
秦雪冷面露委屈,问道:“我难道没有王小将军好看?”
元滢滢不知如何回答,论容貌俊美,没有人能够比得过秦雪冷。只是元滢滢不会因为秦雪冷俊美无俦,就只盯着他看。
元滢滢试图为秦雪冷解释:“牡丹是花中之王,颜色最好,可桂花小巧可爱,梅花冷傲高洁。花各有各的好,不能因为牡丹最美,便不能摘别的花了。”
秦雪冷恍然大悟,敲着元滢滢的额头:“看来我应该给你种的不是纠缠蛊,而是专心蛊。”
元滢滢摸着额头,心想她不过多看了王希原两眼,怎么就不专心了。
王希原刚才心情烦闷,便去了后殿练了一会儿木仓法,发泄不快后换了一身轻便衣裳。王希原没想到,竟然把元滢滢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他的身上,他顿时腰背挺得更直。
王希原低声问道:“我这身衣服……好看?”
太监忙点头:“小将军这身衣服一上身,满堂女眷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王希原轻咳两声,他倒是不在乎其他人,只要元滢滢爱看,他……可以多做几件类似衣服,换着穿。
朝华帝姬几次想同齐云深说话,都被他冷声回绝。
朝华帝姬多饮了几杯酒,便有宫人提醒,众人已展现了各自的才艺,砖头已尽数抛出,该到了“引玉”的时候。
朝华帝姬站起身时,身形轻晃。她拂开宫人的搀扶,晃动脑袋,令神智变得清醒,走到殿中说道:“诸位各有所长,琴棋书画之流,朝华自知比不上。这几日,我学了御兽之道,觉得颇为有趣,想和诸位同乐。”
帝王来了兴致,朝华帝姬最懂帝心,帝王便催促让她尽快展示。
数十个宫人将铁笼推出,里头锁着一只身形庞大的黑熊,不时发出低声吼叫。女眷们站起身,忙躲避在一旁。
朝华帝姬让众人不用害怕,黑熊虽然凶猛,但经过御兽就可变得温顺。
帝王得知朝华帝姬要亲自御兽,眼中难掩惊喜,称赞朝华帝姬有他年轻时的风范。他不忘记叮嘱朝华帝姬:“若有不妥,及时停下,你的安危最为要紧。”
朝华帝姬应好。
笼子被打开,黑熊缓步走出,眼神狠戾。它扬起爪子,往桌子拍去,顷刻间,桌案便四分五裂。朝华帝姬心脏跳的飞快,她缓了心神,走到黑熊面前,拿起怀中的帕子在它眼前挥舞,声音柔和。
黑熊竟好似听懂了朝华帝姬的话,逐渐变得冷静。
众人啧啧称奇,说着朝华帝姬真厉害,竟然能驯服一头野兽。
元滢滢忿忿不平,她绝不肯说朝华帝姬的好话,即使她心中很是好奇朝华帝姬是如何做到的。
秦雪冷替她答疑解惑:“黑熊提前被喂了药,吃了便变得暴躁,而朝华帝姬的帕子上喷洒了安神的药,黑熊闻了自然会变得听话。她根本没学会御兽之道,不过是投机取巧,博得帝王开心罢了。换了你上去,会比她做的更好。”
得知前应后果,朝华帝姬并不厉害,厉害的是帕子上的药,元滢滢才觉心中畅快。
御兽表演结束,宫人们正准备把黑熊引进笼子里,只见朝华帝姬酒意上头,脚步虚浮,用来引导黑熊的帕子没抓紧,被风刮到远处。原本被安抚下来的黑熊又变成易怒模样,开始在殿中四处冲撞。
秦雪冷暗道不妙,忙拉着元滢滢走开。人群拥挤,始终看着秦雪冷的裕真帝姬自然注意到他对元滢滢的不同。裕真帝姬以为,是元滢滢存心勾引,只要除掉元滢滢,她和秦雪冷就能恢复到从前。裕真帝姬伸手一推,将元滢滢推到正中间,她转身死死拦住秦雪冷,不许他过去救人。
混乱之中,裕真帝姬扬声喊道:“朝华姐姐,帮我!”
朝华帝姬知道裕真帝姬所言是何等意思——宴会上,裕真帝姬毫不掩饰对元滢滢的厌恶,她说若是有机会,定然要置元滢滢于死地。朝华帝姬当时并不言语,她听着素来文静内敛的妹妹突然说道:“朝华姐姐可看到了,刚才齐公子走到王小将军面前时,目光一直盯着这小宫女。朝华姐姐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小宫女可比徐莲心可怕,起码——齐公子不会为了徐莲心学他不擅长的长剑,与另外一个男子针锋相对,你说对吗。”
心思被戳中,朝华帝姬答应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她会帮忙。但朝华帝姬没有想到,机会竟然来的这般快。
她只要一推,元滢滢就会葬身在黑熊爪下。
妹妹和小宫女,朝华帝姬明白应该如何选择。她走到元滢滢身旁,见她手足无措,脸颊吓得发白,瞧着更惹人怜惜了。但很快,这张柔美的脸蛋便会被踩的稀巴烂。
朝华帝姬伸出手,重重推去,却扑了个空,身子朝着前方倒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齐云深把元滢滢搂在怀里,没有看她一眼。
朝华帝姬摇头,喃喃着:“不该如此,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帝姬。你该救我,而看着她去死,不该是这样的……”
齐云深攥紧元滢滢的手腕,不敢放松一点,唯恐他稍不留神,元滢滢就会被其他人害了去。
秦雪冷把裕真帝姬甩在地上,声音发寒:“你真令我恶心。”
裕真帝姬质问道:“谁令你欢喜呢,难道是那小宫女。可惜,她此刻应当葬身在熊爪之下,面目全非了。”
秦雪冷目光带着寒意,若不是情况紧急忙着救人,他定然要和裕真帝姬算账。人皆远离黑熊,他却迎着黑熊所在的方向奔去,刚要舍命和黑熊相搏,忽然听到有人唤他,声音轻柔。
“秦雪冷,太危险了,你快回来。”
319
第319章
秦雪冷转身,看到元滢滢正面露焦急地望着他。
秦雪冷奔至元滢滢的面前,张开手臂把她整个人揽在怀中。掌心感受到温暖,确信元滢滢还活着,这让秦雪冷内心安稳。他身子发颤,一直呼唤着元滢滢的名字:“滢滢,滢滢……”
元滢滢柔声应着,过了半晌轻声提醒秦雪冷,莫要把她拥的太紧,都快喘不过气了。
齐云深强行分开两人,神色冷淡:“秦质子,滢滢刚遭受惊吓,应当好好休息,你需得少缠着她。”
看在齐云深救了元滢滢的面子上,秦雪冷没有同他计较,而是默默收回手,站在元滢滢身后。
黑熊仍旧在肆无忌惮地攻击着殿中之人,侍卫们领命冲上前去,大都身负重伤。最终是王希原出手,以一柄长木仓刺穿黑熊的胸口,才将它制服。看着黑熊轰然倒下,众人才逐渐放下心来。
朝华帝姬的疏忽导致黑熊突然发狂,在场众人多有受惊,但帝王却无法责怪朝华帝姬,因为她已在混乱之中死于黑熊之手。看见朝华帝姬的尸身,帝王心中感慨,这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即使做了错事,也不该落得一个如此结局。帝王有心好生安葬朝华帝姬,让她能够风光下葬。
王希原从人群中站出来,直言混乱之时,朝华帝姬本已经逃离黑熊之手,却为了害人又将自己推进危险之地。她身为帝姬,心思恶毒令人发指,若是风光大葬定然不妥。
帝王拧眉,惊呼还有此事。他问了几个宫人,宫人们并不愿意招惹是非。但刚才慌乱中,他们险些殒命,若不是王希原阻拦黑熊,他们哪里还有性命站着回话。王希原此言一出,没有人为他作证,他便要惹怒帝王,降伏黑熊非但得不到赏赐,还会挨杖责。宫人们为了报答王希原的恩情,便将实情说出。
“朝华帝姬待在原地,定然无恙。只是她听了裕真帝姬一句话,就匆匆跑到黑熊面前,似乎想要推人。但她没站稳,人没有害到,自己却……”
话未说完,便被帝王的厉声呵斥止住。
帝王脸色青紫,团圆宴会的混乱是因为朝华帝姬而起,她咎由自取,主动把自己送到黑熊面前,才会身死。帝王再为朝华帝姬风光大葬,岂不是变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庸君主。
帝王面色发沉,说道:“朝华帝姬学艺不精,酿成大错,意图害人反而害己,不堪为帝姬。今褫夺她帝姬的身份,贬为庶民,以庶人身份下葬,不得有丁点逾越规制的地方。”
朝华帝姬曲意逢迎多年,她今日冒险展示御兽,就是为了讨帝王欢心,让自己的地位更高,最终却被夺走了属于帝姬的尊贵。
元滢滢不觉得朝华帝姬可怜,而是认为她罪有应得。不是齐云深相救,身死的就是她了,到时她一个小宫女,不过用草席一裹就扔出宫去,哪里还会有人费心安葬。
宫人抬着尸身经过元滢滢身旁时,齐云深伸出手掌遮挡住她的双眼:“别看。”
元滢滢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轻轻颔首。
朝华帝姬已死,齐云深自然不必继续留在帝姬府中。他重得自由身,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尽快搬出。寻常人为了面子,即使怕朝华帝姬的死会惹祸上身,搬走时会遮遮掩掩,但齐云深不会。旁人背地里议论,朝华帝姬虽然有错,但齐云深明哲保身、和她划清关系的行径未免太过薄情。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齐云深听过不少,但他不会再为名声所累。他本就求的是恢复自由身,如今已经实现,被旁人说两句闲话又算得了什么。
裕真帝姬被禁足宫中,帝王在团圆宴上匆忙处置朝华帝姬之事,只字不提是裕真帝姬开口,朝华帝姬才主动朝着黑熊而去,为的是保住裕真帝姬。帝王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不能再让另一个女儿名声受损。但帝王却忍不住迁怒裕真帝姬,不是她开口,朝华帝姬怎么会……
裕真帝姬自知有错,不敢解释,担心贸然开口,会落个和朝华帝姬同样的结局——被褫夺帝姬身份。
裕真帝姬只能留在殿中,她寻书卷来看,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殿外传来喧闹声音,裕真帝姬听着十分热闹,便询问是何事。宫人答道,是几位帝姬在筹办婚事,宫中张灯结彩,自然热闹。
书卷落地,裕真帝姬不解,既然是成亲,为何没有将她的婚事一同办了,分明当时所说是几位帝姬一同筹办婚事。
裕真帝姬匆匆往外跑,想要找皇后问个究竟,却被拦住。她以帝姬身份压迫,对方丝毫不惧怕,直言自己是听帝王命令行事。
裕真帝姬慌乱之时,看到秦雪冷出现,她忙道:“雪冷,为何其余人的婚事都已经办了,却唯独你我的被搁置。”
秦雪冷唇角微扬,走进殿内。裕真帝姬想要拉他衣袖,但被侧身躲开。裕真帝姬困在殿中,整日担惊受怕,担心哪一日帝王的惩罚就会降临,她看着秦雪冷把他当成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雪冷,你救救我罢。你我以后可是夫妻,我知道自己以前年少不知事,做了许多伤人的事情。但我已经悔改,之后会好好待你。”
秦雪冷声若寒冰:“可笑,你认为我会娶一个毒妇吗?”
裕真帝姬愣在原地,她很快明白秦雪冷愿意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不是回心转意,而是为了元滢滢。
“秦雪冷,你不要珍珠而把鱼目当宝贝,我堂堂帝姬何等尊贵,你却情愿守着一个小宫女。你可还记得,当初不是我帮你,你还在被宫人欺辱,如何能得了父皇青眼,在宫中随意行走,你忘恩负义!”
秦雪冷声音平缓:“谎话说多了,你当真信以为真。”
裕真帝姬的心微微发慌,但她很快变得冷静,心想秦雪冷真正的恩人多年未曾出现,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她即使占据这份恩情,秦雪冷也不会知道真相。
裕真帝姬扬起脖颈,一副不明白秦雪冷在说什么的模样。
秦雪冷说出当年的真相,根本没什么恩人相救,只是他自己救自己罢了。这么多年,秦雪冷一直冷眼看着裕真帝姬把不存在的恩情据为己有,如今竟然能指责他忘恩负义,当真一大奇观。
脸色青青紫紫,裕真帝姬只觉得无地自容。她在秦雪冷面前的所有骄傲都没了,成了一个占人恩情的无耻小人。裕真帝姬瘫坐在地,明白和秦雪冷再无可能,秦雪冷已经知道她的卑劣不堪,怎么会对她倾心。
“你既已厌极了我,又为何要来?”
秦雪冷淡声说道:“我是来提醒裕真帝姬一声,帝王已经查清,御兽的主意是你告诉朝华帝姬的,又是因为你,朝华帝姬才死于非命。帝王勃然大怒,正派人来押你过去问话。朝华帝姬好歹有一卷草席可以裹身,但裕真帝姬你,虽然活着但却要受人指指点点,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凄惨。”
秦雪冷说罢就离去,他回到寝宫,一盏茶水还未喝完,就听闻帝王派人前去问话,但到时裕真帝姬已经自缢。帝王原本还半信半疑,见裕真帝姬这副模样确定传言为真。令帝王恼怒的不是裕真帝姬做了错事,而是她胆小怯懦,连直面帝王回话的勇气都没有,哪里有帝姬的风范。帝王本就在气头上,在宫人询问如何处置裕真帝姬时,随口道:“朝华被她害了,只能以庶人身份下葬,她自然要比庶人更低一等,你瞧着办罢。”
秦雪冷眉眼发冷,他自然不会告诉裕真帝姬,活着尚且可以有狡辩的机会,但死了只能任人摆弄。就比如此刻,裕真帝姬引以为傲的帝姬身份虽然还在,但却和一众牢房中的死刑犯人葬在一起。即使有人突然想起要祭奠裕真帝姬,但得知她所在之地,恐怕不会踏足。
宫中喜事丧事混合,气氛格外凄冷。宣阳帝姬每夜惊梦,都能梦到她和朝华帝姬、裕真帝姬言笑晏晏的画面。宣阳帝姬猛然睁开眼睛,提醒自己不能再想,毕竟这两人可是宫中罪人,和她们扯上关系,自己也会变得不干净。
对食一事顺势交给宣阳帝姬筹办,她无心更改朝华帝姬事先定好的安排,只让宫人领了名单,让宫女和太监一一匹配。其中不乏有不情愿的宫女,被长棍打了几下就哭哭啼啼地应下了。
宫人前来禀告,只说都已办完,只剩一人。
“这宫女是秦质子的人,我们只能趁着秦质子不在,偷偷去办。但却遇到了驸马爷,他看到名单,说我们胡闹,当即撕了名单,让我们滚回来。”
宣阳帝姬听了宫女的名字,沉思道:“元滢滢,我记得她。身份卑微,却能搅乱宫廷,过去是我小瞧了她。”
宣阳帝姬接过粘好的名单,前去秦雪冷宫中。
王希原张开手臂,把元滢滢护在身后,直言道:“什么狗屁对食,你莫要牵扯滢滢!”
宣阳帝姬已经和王希原撕破了脸面,二人的不和众人皆知,但宣阳帝姬就是不肯松口和离。她看着王希原紧张元滢滢的模样,心中了然,怪不得王希原执着和离,原来是被外面的花蝴蝶迷了眼睛。但宣阳帝姬打听过,元滢滢并未应允做王希原的妾室,甚至在王希原主动开口接她去自己府上时拒绝了。宣阳帝姬以为,这不过是元滢滢欲擒故纵的把戏,做出一副高傲姿态,就能抬高身价。可是,宣阳帝姬看的清楚,王希原却很吃这一套。
宣阳帝姬点头,说看在王希原的情面上,便把元滢滢从名单上划去。她如此好说话,让王希原心生怀疑。
王希原自然不会相信,宣阳帝姬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宽宏大量,他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便叮嘱元滢滢,若是发现不妥,速速命人来找他。尤其是有关宣阳帝姬的召唤,拖延称病都可以,即使要去,也需得王希原陪伴一起去。
元滢滢柔声应好,她的仇人只剩下宣阳帝姬一个,整日心情爽快,连走在路上都忍不住哼唱从阿英那里学来的小曲儿。
嘴唇被突然捂住,意识变得昏沉,元滢滢软绵绵地倒下。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端坐在上首的宣阳帝姬。
宣阳帝姬问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承认只配嫁给太监,愿意做太监的对食,我便饶了你。”
元滢滢本应该害怕,毕竟眼前的宣阳帝姬和梦境中相重合。在梦境中,得知元滢滢的下场后,宣阳帝姬的语气也是这般慢条斯理。但元滢滢出奇的平静,她心想,仇人三个没了两个,纵然一命换一命,她都已经赚了,何必害怕宣阳帝姬。
元滢滢清楚,她此刻对着宣阳帝姬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得到的不会是宣阳帝姬的恕罪,只会是羞辱。
而且元滢滢不想认错,她何错之有——试婚是帝姬们亲自选定,生死之际是驸马选了她。
帝姬常说,有人生来尊贵,有人天生下贱。元滢滢以为,那自然有人天生该被抛弃,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尊贵的帝姬呢。
元滢滢摇头,柔软但坚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我不愿意。”
宣阳帝姬眼皮轻跳,不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元滢滢又重复一遍:“禀帝姬,我不愿意。而且,依照我看来,相比于我,帝姬更适合做太监的对食。毕竟帝姬怜悯太监辛苦,寻的对食都是年轻女子,嘱咐她们好生伺候。如此可见,帝姬对太监多有同情,想来你做他们的对食,定然可以做宫女的表率,让我们瞧瞧如何相夫教子。哦,不,是伺候夫君。”
“你,你怎么敢!”
元滢滢来了勇气,接着说道:“反正帝姬不受驸马喜爱,嫁给驸马和给太监做对食恐怕无甚差别。”
宣阳帝姬变了脸色,心道元滢滢如何能知道,她成亲至今还没有和王希原同房。
宣阳帝姬走至元滢滢的面前,抬起她的下颌,凌声质问道:“是他告诉你的?”
元滢滢答道:“是。”
心缓缓地沉了下去,宣阳帝姬明白,王希原把如此私密之事告诉元滢滢,无疑是对她表露真心,其意为他只有过元滢滢一个人。宣阳帝姬凝神观察着元滢滢的脸蛋,她生的美丽,双眸仿佛含了一泓清水,灵动惑人,难怪能迷住王希原。
宣阳帝姬厉声问道,可是元滢滢主动勾引,毕竟王希原向来不是贪恋美色之人,若非元滢滢蓄意引诱,他怎会……
元滢滢扬起柔白的脸蛋,她既开了口,就没想过宣阳帝姬能大发善心饶恕了她。元滢滢索性把心里话尽数说出,讽刺道:“让帝姬失望了,一切皆是驸马一厢情愿。他口口声声要和帝姬和离,另娶我为妻,但我没有同意。依照帝姬看来,驸马爷可是一个好归宿?”
胸中的怒火已经无法压制,宣阳帝姬指尖用力,元滢滢的下颌就落下刺目的红痕。宣阳帝姬觉得元滢滢怎么敢挑衅于她,妄想王希原?元滢滢一介宫女,只配和太监做对食,或老死宫中,或出宫过一辈子平凡日子,才应该是元滢滢的归宿。
宣阳帝姬当即下令,要将元滢滢嫁给选定的太监。那太监长元滢滢二十有余,相貌平平,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仍旧被人差使。
元滢滢的身上被随意地披上一件红衣裳,她瞧着颜色发旧,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她的头被压着,迫使她弯曲腰肢和太监拜堂成亲。
宣阳帝姬冷眼看着,只道:“等你成了有夫之妇,若是王希原仍然愿意要你,他对你才是真心。”
头即将要碰到地面,殿门被猛然踹开。漫天灰尘中露出王希原的脸,他踢开拉扯元滢滢的两人,把她抱在怀里,说着“受惊了”。
看着王希原冰冷的眼神,宣阳帝姬心中发慌,隐约觉得不妙。但她迫使自己冷静,心想这是在宫里,王希原再不满意也得忍耐,难不成他还要以下犯上。
王希原把元滢滢身上披着的乱七八糟的红衣裳扯掉,扔在地面。他单手握木仓,寻了一个最近的宫人,让他讲清楚来龙去脉。
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王希原长木仓转动,直指宣阳帝姬:“你今日所为太过分了。”
宣阳帝姬掌心一颤,问道:“王希原,只是为了一个宫女你就要杀我?不,你不能杀我。”
元滢滢攀着王希原的手臂,声音柔软:“讨厌她。”
王希原放下木仓,宣阳帝姬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想道:王希原不过因色起意,不可能会为元滢滢做出弑帝姬的事情。
王希原抚着元滢滢的后背,轻拍两下以做安抚:“帝姬说的对,我不能杀你——死太过简单,不过心口一疼,转眼就没了气息。帝姬为太监寻找对食殚精竭虑,我就成全你,让你亲自做他的对食。”
“你敢!”
王希原没什么不敢,就在刚才,他以救驾有功、平息黑熊引起的躁动,向帝王求了恩典。帝王初时不愿,但王希原提及朝华帝姬和裕真帝姬之事,此事已经成了宫中秘闻。倘若帝姬因为嫉妒要害人性命,反而自食苦果一事传了出去,皇家颜面何在。但帝王管得住宫人,却管不住王希原,他只能拿同意和离,换得王希原守住秘密。
扔到地面的红衣裳被穿在宣阳帝姬身上,她亲自挑选的太监同她叩头成亲。宣阳帝姬心中满是屈辱,扬声要告诉帝王,治王希原的罪。王希原自然不会给她机会,先去禀告帝王,只道宣阳帝姬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得知和离消息后不管不顾要和太监结亲,满殿宫人都可以作证。
帝王勃然大怒,暗道早就听闻宣阳帝姬处置对食一事不妥当,宫女们个个年轻貌美,而太监皆年长平庸。帝王没将宣阳帝姬的偏向放在心里,没想到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事后,宣阳帝姬嚷道,是王希原逼迫不是她自愿,可她自己宫中的宫人都认定,是宣阳帝姬非要嫁给太监。礼已成,帝王不容宣阳帝姬胡闹,但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个嫁给太监的女儿。帝王便下令,对外声称宣阳帝姬得了重病不治。而现在这个,不过是和宣阳帝姬长相相似的宫女罢了,只是神志不清,总以为她是真正的宣阳帝姬。
王希原顺势提出,将所结的对食尽数解除,只留下宣阳帝姬这一对,毕竟她是自愿嫁过去的。
帝王被儿女的糟心事弄得心情烦闷,随口应下,让王希原着手去办。
王希原领着元滢滢去见了如今的宣阳帝姬,她整日需洗衣做饭,除了宫中活计还有家里活计,偶尔得了空闲,想要对镜打扮一番,却被太监将脂粉盒子夺走摔碎,问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是有了二心。
元滢滢抚着窗棂往屋里看去,没了珍珠粉的滋养,宣阳帝姬连她曾经嫌弃过的浣衣局宫女的肌肤都不如。她声称为元滢滢挑选的太监为人老实,可当宣阳帝姬亲自体会,才知道是对外老实,对内蛮横。
宣阳帝姬抬头,对上元滢滢的双眼,她忙遮着脸,不愿意让元滢滢看到,自己沦落成为宫女后连元滢滢都比不上。
元滢滢看久了觉得无趣,心中的最后一丝郁气散去。
对于三位帝姬的下场,元滢滢觉得足以慰藉她在梦境中的凄凉结局。此后,她便不必再为报仇雪恨之类的所烦恼。
320
第320章
王希原央求王夫人筹备婚事,王夫人看他兴致勃勃,全然不像上次成亲时敷衍的模样,便出声调侃两句。王希原顿时变了脸色,神情严肃地问道:“母亲,都说女子二嫁遭人嫌弃,那男子二娶可否也会……唉,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和宣阳帝姬成亲。”
王夫人宽慰他,让王希原和元滢滢好好解释,实在不行由她出面,说明当初王希原是为了王家顾全大局,现在迫于无奈才给了元滢滢二娶的名分。
王夫人道:“滢滢瞧着知礼懂事,万不会同你闹,你且放心。”
王希原刚稳住心神,就听王夫人问道:“你先前同滢滢说娶妻之事,她没有点头。这次你是如何劝说,才让她同意嫁给你的?”
王希原摸着脑袋:“我没问滢滢。只是我早就想要娶她,如今成了自由身,当然是先把聘礼送去。倘若滢滢不愿意,我再拉回来就是。不过母亲,我选的都是滢滢喜爱之物,她看在聘礼的份上,应该会答应我的。”
王夫人对王希原的莽撞举动弄得失语,哪有姑娘家没同意,就大张旗鼓地送聘礼过去。王夫人听王希原言语很是信心,便掀开箱子一瞧,想看他准备的什么聘礼。
金色光辉让王夫人眼睛微恍,她把箱子打开,看到满满一箱子金锭。余下的箱子,王夫人又开了几箱,也是金锭。她问道:“除了金锭,你还准备了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你可曾备下?”
王希原摇头:“滢滢喜欢金子,我就送她金子。若是她再想要其他的,我就再送过去。”
王希原全然不在意,聘礼需得一次拉过去,怎么能分上两次三次送去。
王夫人抚额,暗道儿子的婚事她需得费心了。王夫人为王希原考虑,王家虽然对主母出身没有要求,但元滢滢的身份一直是宫女,再被人翻出她曾经做过试婚宫女,定然会被私下议论。如此,他们需要为元滢滢新找一个身份。王夫人心中已有考量,让相熟的朋友将元滢滢认作义女,从他家出嫁,在外人看来,元滢滢身后有倚仗,不敢轻易看低了她。
聘礼之事被王夫人暂时劝下,王希原只带了一匣子金锭进宫寻元滢滢。如今宫中的守卫见了他,不再以驸马爷相称,而是唤他王小将军。王希原觉得还是这个称呼更加顺耳,便顺手打赏了守卫。
他来到秦雪冷的宫门外,却听闻秦雪冷带着元滢滢去了马场。王希原心道,秦雪冷哪会骑马,马场是他的天下,便要去马场找元滢滢。但宫人不知道秦雪冷和元滢滢去的是哪一家马场,王希原无法,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王希原来时,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湿润,现在已经日头高悬。宫人搬来靠椅,让王希原坐下。王希原怀里抱着金锭,双眸瞪圆看向宫道,只等元滢滢一出现,就把金锭送到她怀里。
到了用膳的时辰,虽然秦雪冷不在,但宫人们被秦雪冷训导要有待客之道,便主动询问,可要为王希原准备膳食。王希原腹内空空,他忙着来见元滢滢,早膳只吃了两口粥。但等不到元滢滢,王希原无甚胃口,便道不必准备饭菜,只从厨房拿几个馒头。
宫人把馒头端上来,王希原边吃馒头边看着宫道。
脚步声传来,王希原突然站起身,手中的匣子晃动,金锭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滢……哦,齐公子怎么来了?”
齐云深一袭绛紫色长袍,端的身形飘逸。他径直言明,自己和王希原是同等心意。王希原心生警惕,顿时远离了齐云深。他既然知道齐云深前来是跟他争抢元滢滢的,自然不会给齐云深好脸色看。
宫人把靠椅一左一右地放在殿门两旁。王希原坐着,齐云深站着,俨然两座门神。
风刮的齐云深脸色发白,宫人再三相劝,让齐云深坐下等候。齐云深摇头拒绝,只说站着看得更远,能够早点发现元滢滢的身影。
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配上轻缓的关切声音,让元滢滢听到了定然会心软。一个体弱多病之人为了等自己,宁愿迎风站立,让人如何不动容呢。
齐云深越病模样越发俊美,让王希原看了皱眉。王希原很快想明白了他的用意,声音不低地骂了一句“小白脸耍心机”。齐云深蹙了眉心,没有和他争执。王希原让人把靠椅撤掉,不然元滢滢看到了,两相比较之下,觉得齐云深真心实意,而他连等一会儿的苦都吃不了,恐怕会选齐云深而放弃他。
但王希原身子康健,莫说在风中站立一两个时辰,即使冒雪站立一整夜都不会冻病。王希原嫌弃齐云深身子弱,合该待在家里好好休养,最好不娶妻生子,免得让妻子守活寡。
其余讽刺的话齐云深都能忽视,但唯独这一句他无法忍受。齐云深声音清冷:“有劳王小将军操心,只是我的身子足够夫妻敦伦。待家中添丁后,还请小将军务必前来。”
王希原只想到和元滢滢成亲,齐云深却连添丁进口都已经计划好了。王希原上前几步:“大白天的,齐公子就做起梦来。好,等齐公子有子,我和滢滢自然会登门祝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随时都有打斗的可能,宫人只能挡在两人中间,免得他们一言不合在秦雪冷的宫门前闹开。
落日余晖铺满宫道,饶是齐云深耐性再好,也不禁出声询问:“滢滢究竟被带去了哪里,怎么去了一整天?”
宫人擦着额头汗水,解释道:“快了,快回来了。”
元滢滢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射中一只野兔,接下来便再也射不中了。她骑着骏马慢悠悠地跟在秦雪冷身后,待秦雪冷射中,她便跳下马来,把猎物收进口袋里,绑在马上。如此过了一整天,元滢滢的口袋满当当都是猎物,秦雪冷却一无所获。
秦雪冷早就收到消息,王希原候在他宫门外,后来齐云深也来了。秦雪冷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本来打算下午就回去,这会儿也不着急,和元滢滢商量如何处理这些野兔鸡子。
元滢滢想起王希原讲的兵营故事,便架了火,把鸡子放在上面烤,只洒了盐巴。她期待地咬了一口,没有滋味,并不好吃。秦雪冷让厨子来做,刷油抹酱。重新做好的鸡肉肥美多汁,但元滢滢心中惦记着王希原所说的做法,心想是不是自己哪一步做错了,如果王希原在这里就好了,能让他动手烤鸡子。
秦雪冷见她出神,烤鸡都忘记吃掉,便问道:“在想什么?”
元滢滢脱口而出:“想王希原。”
——想他做的烤鸡究竟是什么味道。
秦雪冷目光微滞,轻笑道:“此处风景正好,我们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明日还可看日出风光。”
元滢滢看着四周的草地,并无太大兴致,还是想要躺在软塌上安寝。她便道想要回去,秦雪冷可一个人留下看日出。
元滢滢不在,秦雪冷还看什么日出。
元滢滢和秦雪冷从马场回来时已过二更,宫门前的灯火今夜格外亮,元滢滢走近一看,才发现比往常多点了两盏灯笼。
王希原和齐云深走上前来,说有要紧事同元滢滢讲。
手臂被一左一右地拉住,元滢滢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心道怎么急事一起来了。
两人都知道,成亲之事必须要先开口,才能赢得先机,便争着要说。元滢滢不知如何是好,秦雪冷上前解围,说道:“滢滢在马场劳累一整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待明日,滢滢想要见谁就命人过去传话,可好?”
两人只得应好。
翌日。
王希原彻夜未眠,一直在等候元滢滢的消息。他知道秦雪冷聪慧,想必已经猜测出他们的来意。元滢滢先见谁,定然就是允了谁的提亲。王希原悬着心,等候宫人前来唤他。只是等的越久,他的心越发沉重,开始怀疑起,元滢滢是否已经选了齐云深,所以他才等不到宫人的消息。
王希原跌坐在靠椅中,思索自己哪一点比不上齐云深。
他皱紧的眉毛松开,恍然大悟道:“被骗了!”
王希原匆忙往秦雪冷宫殿赶去,却得知早已经人去楼空。秦雪冷应该是半夜离开,快马加鞭,连和元滢滢交好的阿英等一众亲信都带走了,此刻不知道到了哪国边界。
齐云深已经派人去找,但一无所获,他猜测着,秦雪冷离开只可能是回到赵国。
王希原冷着脸,说猜着了又如何,去往赵国的道路有数百条,他们怎么找人。王希原大骂秦雪冷无耻,又埋怨自己愚蠢,竟然被秦雪冷糊弄,忘记了他心怀不轨,怎么会好心帮忙。秦雪冷昨夜所说,不过是拖延时间,趁着夜色离开,把元滢滢带走让元滢滢只能选择他。
秦雪冷点了安神香,因此元滢滢睡得很沉。她醒来时发觉在马车上,脑袋发懵,记不清何时坐上马车的。
秦雪冷告诉她:“你睡得太熟,我叫不醒你,只能把你抱上来了。”
元滢滢记起王希原和齐云深找她还有要紧事没说,她这一走,他们的话尚且没有说完。秦雪冷宽慰道:“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事,能过一夜再说,再多等一些时日也没关系的。”
元滢滢觉得秦雪冷说的没道理,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弱声问了一句:“真的没关系吗?”
秦雪冷抚平她毛燥的发丝,点头应是。
正如同王希原所说,回赵国的道路有数百条,秦雪冷选了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道路。他把元滢滢安置在客栈,要她等上三日。
元滢滢虽然不清楚秦雪冷要做什么,但定然是大事,便柔柔颔首。秦雪冷临出门前,元滢滢叫住他,为他将身前的衣扣系好。
秦雪冷俯身,在元滢滢唇上落下一吻。他的眼珠漆黑,如同外面深沉的夜色。唇瓣分开时,秦雪冷轻声道:“等我回来,接你去我们的新家。”
元滢滢握着秦雪冷的衣扣没有松手,她低垂着头,秦雪冷只能看到她乌发掩映下白中透粉的脸颊,声音柔软:“要快点回来,你身上有纠缠蛊作祟,长久见不到我是要发病的。”
秦雪冷握住元滢滢绵软的手,让她抬起眼眸看着自己:“滢滢,没了蛊虫我仍旧会想你。你且放心,我绝不食言。”
秦雪冷留下十余个侍卫守着元滢滢,以保护她的安全。秦雪冷不在,元滢滢出了两趟门就觉得无趣,便待在客栈中打发时间。她从窗户望向街道,见一片平静,没有大事要发生的模样。元滢滢心想,不是秦雪冷太过顺利,就是已经失败了。
夜晚有流星划过,元滢滢双手合十许愿道:“我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和秦雪冷一起。”
到了第三日,仍旧没有秦雪冷的消息。元滢滢便挑了一个模样最冷的侍卫问:“假如过了今天,雪冷还不回来,你们会怎么做?”
冷脸侍卫道:“主子三日未归说明计划失败,他吩咐要了结你的性命。黄泉路上孤苦,他担心你另嫁他人,要和你做一对地底夫妻。”
其余侍卫听得眼睛直跳,忖道他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到时秦雪冷安全归来,元滢滢也被这一番话惹得不痛快了。
元滢滢果真冷了脸:“他真是这么说的?”
冷脸侍卫点头,又道:“只是主子后来反悔了。他说算了,两个人总要活一个,要我们保护好你,陪着你安家置业。你若是嫁人,那人要打得过我们所有人,才能够娶你。”
元滢滢神色稍缓,想着秦雪冷这才像话,还知道安排她以后的日子,没有真的让自己陪着他去死,不枉费她许愿时把秦雪冷也加了进去。
只是,这些侍卫个个武功出众,能打败他们所有人的,世间不知道才有几个人。元滢滢眼珠转动,问那冷脸侍卫,说他的武功在侍卫中间排行第几。
“第一。”
元滢滢轻拍手掌,说着正好,假如秦雪冷不能归来,他们就去乡间买几亩地,一间大宅子,几个丫鬟奴才。至于成亲,元滢滢不去另外寻找夫君,就直接嫁给冷脸侍卫,反正他武功最好,可以打败所有人。
这是元滢滢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但冷脸侍卫觉得为难。元滢滢拍着桌子,质问道:“雪冷是不是让你所有事情都要听我吩咐?”
“是。”
“雪冷不在,我可否是你唯一的主子?”
“是。”
“那到时候我让你打败其他侍卫娶我,你答应不答应?”
“……答应。”
解决了一大难事,夜晚元滢滢睡得安稳。
沉睡中,元滢滢隐约觉得脖颈发痒,脸颊湿润,身子开始变得发烫。元滢滢睁开眼睛,正对上秦雪冷的双眸,他泄愤似地咬着元滢滢的耳朵,说她当真过分。
“我还没死呢,你就找好了下一任丈夫。哼,你倒是会挑,选的是他们中间武功最好,模样最佳的那人。”
元滢滢心虚地缩着脑袋,不敢言语,讨好地吻着秦雪冷的脸颊。秦雪冷尚在矜持,但没一会就按耐不住回吻,将元滢滢压在榻上,十指交握,彼此纠缠。
元滢滢扯着他的腰带往床榻带,秦雪冷按住她的手,说着不可。
“今夜不能放纵。”
看着元滢滢疑惑的眼神,秦雪冷将她发皱的衣裙整理好,开口解释:“我自然舍不得你,可迎新国君和国君夫人进宫更为紧要。”
元滢滢起身梳洗,由侍女伺候着上妆。秦雪冷在一旁看着,让她不必太过隆重,今日不过见见群臣,待正式典礼上再好生打扮。
元滢滢问道:“赵国国君和国君夫人不是一直不喜欢你,怎么会突然传位于你?”
侍女手心一抖,心想这位新国君夫人怎么如此胆大。
秦雪冷皱眉提醒,要侍女专心一点,若是她做不了,就换成其他侍女来做。
秦雪冷抚着元滢滢耳上坠着的珠链耳饰,轻声道:“他们确实不喜欢我。但刀架在脖子上,无论多嘴硬的人都会改了口风。父亲说送我当质子是看重我,磨练我的心智。母亲也道,她最爱的儿子就是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我说我都能明白他们的苦心,只是找不到他们看重我的证明,除非他们愿意把国君之位给了我。于是,我便成了新国君了。”
元滢滢转身,珠链耳饰在秦雪冷的掌心滑过,她蹙眉:“你是国君的儿子,做新国君理所应当。可我……难道没有人反对我做国君夫人?”
秦雪冷目光沉沉地看着元滢滢的嘴唇,说着这口脂的颜色不称耳饰,再换一个。侍女正要拿帕子擦掉,便看到秦雪冷俯身,吮去了元滢滢唇上的口脂。他的嘴巴泛红,偏头看着元滢滢:“反对?呵,不会的。配不配做国君夫人,只有我有资格说,他们哪配。”
秦雪冷牵着元滢滢的手进了赵国皇宫,经过老臣身旁时,众人望向秦雪冷的目光满是敬畏。他以弃子的身份被送去当质子,不曾得到过国君的关心,今日却能成为新国君,让老国君心甘情愿写下禅让书,其中心机手段可见一斑。
而元滢滢的身份,众臣已经打听清楚,难免摇头叹息,暗道秦雪冷已经成为新国君,他们定然要忠心劝谏,国君夫人该由身份尊贵,品貌俱佳的女子担任,秦雪冷实在喜欢元滢滢,可以把她纳作妃子。
臣子还没有开口,秦雪冷就询问元滢滢,他的父亲母亲老了,应该如何安置。元滢滢蹙眉深思,柔声说道:“他们见惯了富贵荣华,就送到乡下去吧,过一些简朴日子,也算遂了他们的心愿。”
臣子暗惊,心道元滢滢手段颇高,让享受惯了伺候的国君国君夫人去做农活,自给自足,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折磨。臣子顿时把想要说的话咽回去,唯恐得罪了元滢滢,被她吹一吹耳旁风,送到哪个田间地头做活。
元滢滢若是知道臣子所想,定然直呼冤枉。是秦雪冷告诉她,一开始赵国国君不愿意禅让,说做国君表面风光,实际劳心劳力,不如田间老农过得自在。既然如此,元滢滢想着那便成全他们好了。
秦雪冷看着众多臣子,又问朝堂冗杂,他想要精简,元滢滢觉得该送哪些人去陪伴父亲母亲。
元滢滢摇头,只说她不懂,让秦雪冷自己决断。
臣子们见元滢滢的意见如此被秦雪冷看重,再无人敢反对她做国君夫人。
秦雪冷正式任国君之时,也是他和元滢滢成亲的日子。宫中里里外外金碧辉煌,让前来贺喜的宾客不禁感慨,是否太过奢侈。
臣子皮笑肉不笑道:“一点都不奢侈,夫人最喜欢金子,多布置一些她会欢喜。”
见臣子毕恭毕敬的模样,宾客待元滢滢越发敬畏。
秦雪冷拉着元滢滢的手走上台阶,接受宾客的恭喜。元滢滢手持团扇,遮掩面容。她一侧身,秦雪冷就跟着俯身,问着可有哪里不妥。元滢滢摇头,花鸟团扇衬得她的眼睛潋滟生光。
她声音带着骄傲:“是不是很漂亮?这些摆设、膳食、装饰都是我亲手选出来的,个个精致。”
秦雪冷环顾四周,果真富丽堂皇,彰显他赵国大国风范。
透过单薄的纱制团扇,秦雪冷看到元滢滢抿唇轻笑,显然很是满意。
在众人注视下,元滢滢忍不住和秦雪冷说小话,她轻挺胸脯,说道:“假如我做帝姬,应该也不会差劲,好像做帝姬并不难,你说是也不是。”
秦雪冷颔首,他握紧元滢滢的柔荑,提醒道:“但滢滢更适合做赵国的国君夫人。”
大喜之日,秦雪冷自然邀请了王希原和齐云深前来,可他们都没到,只是送来了贺礼。元滢滢问,他们可否是不想来,秦雪冷看着躺在自己胸膛的元滢滢,很想趁机给两人上眼药,只是他转念一想,元滢滢已经是他的人,何必太过小气,一点没有国君的风度。
“并非。他们抽不开身,或许忙着改朝换代……”
接下来的话元滢滢听不清楚,秦雪冷便贴在她耳旁。元滢滢这次凝神细听,却被秦雪冷咬了耳朵。
“滢滢,心口又开始发疼。”
“我帮你揉揉。”
“揉不管用的,高人说过,要夫妻肌肤相碰,才能缓解,滢滢救我……”
元滢滢的声音变得含糊,嗔道:“我改日要拜访这位高人,怎么整天说浑话。”
秦雪冷点头:“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