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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滢滢惊讶于蔡炳春为何会知道,元清梦是要见傅少轩,难不成他亲眼看到了。

蔡炳春摇头,他欲言又止,说出了自己曾经打听过傅少轩,因此清楚这位小少爷最喜欢艳丽浓稠的颜色,而元清梦今日的装扮,从头到脚都是傅少轩最喜欢的光彩夺目。

蔡炳春喊住元滢滢,就是想打听元清梦是否对他已经没了情意。如果当真如此,蔡炳春虽然不舍得,但也要下定决心和元清梦断了关系。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第246章

元滢滢停下脚步,正视着蔡炳春脸上的神情,他的眉毛皱紧,眼睛里盛满了忧愁和茫然。元滢滢对蔡炳春印象不错,觉得此刻的他有几分可怜,但她却不打算插手蔡炳春和元清梦之间的事。且不说在梦境中,蔡炳春和元清梦藕断丝连,直到元清梦看透隐藏在纸醉金迷之下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情意,只有蔡炳春对待她的真心难得可贵,最终和蔡炳春重修旧好,即使元滢滢没有做过预知的梦境,她也不屑于做小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元清梦的不好,做棒打鸳鸯的推手。

蔡炳春愿意守着元清梦,或者想同她分手,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元滢滢无心去理会。

因此,元滢滢如实说道:“我并不清楚大姐是否移情别恋,连你说的她今天盛装打扮,是为了见傅少轩,是我刚刚才从你的口中知道。大姐同你讲过罢,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好,这些事你不该问我。你想知道实情大可以去询问大姐。从她口中听到的,总比我随口说出来的要可靠。”

元滢滢拒绝的直接,她丝毫没有偏向蔡炳春和元清梦中间的任何一人,只叫蔡炳春不要来问她,直接去找元清梦问个清楚明白就是。

蔡炳春面露恍然,在他心中元滢滢一直是元清梦有些娇气的妹妹,却从未见识过,元滢滢若是想拒绝人,便会不留丁点情面,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但蔡炳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的心里只不舒服了一瞬间,很快坦然接受了元滢滢的话,深觉他的私事不应该扰元滢滢的清净。

只是蔡炳春心中仍旧在摇摆,他出声询问,假如元滢滢是元清梦,会在他和傅少轩之中选择哪个。

话问出口,蔡炳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家境尚可,但绝不能一日给元清梦买上十几件上好的旗袍,更不能带着她往上流人中间交际。元清梦选择傅少轩,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元滢滢蹙眉思考,缓声说道:“我哪个都不愿意选。炳春哥的性子我不是很喜欢,傅少轩又讨人厌的很,所以你们两个我都不要。”

被元滢滢如此直接的嫌弃,蔡炳春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笑容:“是了,我和傅少轩都算不得什么好选择。滢滢若是同人交往,合该精挑细选,选一个尽善尽美的人。”

汽车的车窗落下,一只紧实有力的手臂挽起袖口,搭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手中,两指捏着一条雪茄,燃着猩红的火星。傅少轩手心抖动,雪茄的烟灰便顺着他的动作掸落。茶色墨镜下,傅少轩看到元滢滢同蔡炳春告别,元滢滢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元滢滢注意到了停在路旁的汽车,却没有停下脚步留神细看。她缓步走着,没有分给傅少轩半分视线。

傅少轩启动汽车,慢慢地跟在元滢滢的身后。他接连鸣了几声滴滴声,却没引来元滢滢的回头,只让她加快了脚步。傅少轩无法,只得从车窗探出头,扬声喊着:“元小姐,元小姐!”

元滢滢听到了傅少轩的声音,并不理会他。

傅少轩声线慵懒地喊着:“我叫的是不会跳舞、酒量也不好的那位元小姐。”

元滢滢脚步微顿,她转过身去,露出一张带着怒意的柔白脸蛋,恨恨地瞪了傅少轩一眼:“别乱讲,我怎么不会跳舞了?”

傅少轩驾驶着汽车,速度开得极慢,和元滢滢走路的速度保持相平。他紧跟在元滢滢身旁,嘴里咬着雪茄,说话的声音仍旧很清晰:“你们姐妹两个,都喜欢那样的男人?”

元滢滢不回答,傅少轩自顾自地说着:“给姐姐的男友递手绢,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今天心情好,就好心劝你一句,你若是要找交往对象,万不能找蔡炳春那样的,看着家境尚可,实则连一辆汽车都没有,同女人说完话,还要女人自己走回去。”

依照傅少轩首富傅家小少爷的身份,打听到元清梦的男友是谁和他的家境并不困难。

元滢滢抿唇,凉声问他:“那我应该找什么样子的男友?”

傅少轩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咧开嘴角:“像我这样的,才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起码约会之后,会亲自把你送回家门口。我若是看到了什么亮闪闪的珠宝,也会立即买来送你。你年纪虽然小,但应该明白和有钱人交往的感受,要比陪穷小子时要畅快许多。”

喉咙中发出轻蔑的哼声,元滢滢自然不会觉得,傅少轩是看中了她,才在她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傅少轩无疑是觉得无聊,看到元滢滢在同大姐的男友说话,便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巴不得看到元滢滢被这些话打动,主动投进他的怀抱。这样,傅少轩就可以在姐妹两个之间挑挑拣拣了。

但元滢滢可不会如他的意,她脚步一转,就走进了弄堂,傅少轩的汽车无法继续跟进去,只得停在弄堂口。

李副将把新任商事会长带到杨湛生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傅会长,也是申城的首富。”

傅会长本不是商事会长,但他做了首富,便开始惦记起权势地位。而商事会长的位置,无疑会给傅会长的生意增加助力,傅会长便动用手底下的人,寻出老会长的错处,再安排人捅到杨湛生的面前。果不其然,老会长“主动请辞“,傅会长如愿做上了这个位置。

对于傅会长的把戏,杨湛生心中清楚,他可不是被人蒙在鼓里,随便糊弄的傻瓜蠢货。只是老会长行事不端,利用会长权力为自己谋取了不少好处,被人戳到明面上也是活该。杨湛生顺势撸掉他,眼下又没有比傅会长更合适的人选,就顺势如了傅会长的心意,让他上位。

傅会长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向杨湛生表达忠心,直言他不会赴老会长的后尘,定然勤勤恳恳做事。

杨湛生眉眼锐利,只看年纪的话,傅会长几乎是他的父亲叔叔辈了。但在杨湛生这里,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德,他直接说道:“漂亮话谁都会说,我只看傅会长是怎么做的。”

“是是是,肯定不会让督军失望。”

仆人拿来报纸,在李副将耳旁低声言语几句。李副将看着报纸上加粗的标题,眉头紧锁,他把报纸递到杨湛生面前,说道:“督军,报纸上说你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先是逼死了副会长,又强迫老会长下台,为的是扶持自己的势力,做商会的真正操纵者。”

杨湛生还没开口,傅会长已经气得站起身来,手指发抖地指着报纸:“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督军,我这就命人查出这份报道是谁写的,要他公开道歉,承认是自己胡说八道!”

杨湛生双腿交叠,姿态随意:“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你听到不好听的话,就去捂嘴。申城那么多张嘴,你也捂不来啊。”

傅会长年纪大了,最是要脸面,他可忍不得旁人肆意污蔑他的名誉。傅会长重新坐回沙发里,凝神思索着,沉声叹息道:“这些人惯会引导舆论,报纸上刊登这样一篇文章,虽然对督军和我造不成实际的伤害,只是名誉坏了,总让人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

傅会长余光扫到报纸另外一面刊登的诗歌,“尽秋”两个字赫然落在他的眼中。傅会长突然有了主意:“督军,既然这些报社能利用舆论,那你我也可以。督军知道尽秋吗,如今是申城人口口相传的女诗人。”

杨湛生摇头,他是个粗人,做不出欣赏诗歌之类的附庸风雅的事情。

“尽秋写过的诗作,每一首都被人称赞才华横溢,只是尽秋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好像没有人见过她究竟长什么模样。倘若,督军能够邀请到尽秋,和她共同在人前现身,定能挽回如今的局面。督军你想,文人最是清高,连尽秋这样才华出众的女诗人,都愿意应督军的邀请,可见外面传言的种种有关督军不好的传闻,都会不攻自破。毕竟能与尽秋交好的人,德行自然不会差。”

杨湛生半信半疑,他不相信傅会长口中的女诗人竟然能够有如此大的影响,足够改变舆论。但在傅会长的连声保证下,杨湛生还是同意了。即使杨湛生不会因为外界的三两句话,就怀疑自己做错了,进而反思。在杨湛生看来,他是没有错的,外界的声音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算,但听到有人天天骂自己,总是不舒坦的。有这样一个机会改变舆论,杨湛生很乐意去做。

为博得杨湛生的信任,傅会长主动请缨,由他来安排邀请尽秋之事。

傅会长回到公馆,看到傅少轩躺在软皮沙发里,两条脚搭在一起,刚才在督军府忍耐的怒气,此刻全部涌了出来。他打了傅少轩两下,傅少轩懒懒地坐起身,说着:“爹受了气,又来拿我撒气了。”

傅会长摇头,只道小儿子不争气,吩咐仆人拿来最新的报纸,他读着上面的报道,气得手掌发抖,随手把报纸扔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颠倒黑白!”

报纸上除了说杨湛生的不是,连他这个新上任的商事会长都编排上了,说他唯利是图,手段狠辣,会长副会长的离开都和他脱不了干系,说他坐上会长的位置,就是为了捞钱。谁都知道傅公馆是出名的富丽堂皇,其中摆放的装饰家具,都是西洋最时兴的,可即使如此,傅会长仍旧不满足,使劲手段爬上了会长的位置。

报道的用语极其辛辣,傅会长良久才平复好心绪。在他看来,这些文人就是日子太过清闲,才整天捕风捉影,胡乱说话。

傅少轩看着尽秋的诗,突然笑道:“有点意思。”

傅会长见状,顺势把邀请尽秋一事交给了傅少轩。

傅少轩满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傅会长却开始不信任起他:“你能行吗?”

傅少轩挑眉:“小事一桩,爹你还不相信我?”

傅会长便问他想要怎么送去邀约,毕竟尽秋从未露过面,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这该怎么送邀请函。傅少轩笑他父亲古板,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去送。他点着报纸上豆腐块大小的诗,手指指着偌大的“申报”两个字:“瞧瞧,我不用自己动腿,只交给申城报社去找人。尽秋就是再神秘,也总要往报社投稿,报社自然能找到她。”

傅会长微微点头,才觉得小儿子还算有脑筋。

傅少轩立即去办,申城报社刚开始并不同意,因为如今申城有几大报社,而民众们每天至多看一张报纸,选择申报多半是为了尽秋。倘若他们把尽秋的消息透露出去,惹怒了尽秋,让她另外投稿给其他报社,可就得不偿失了。傅少轩神色淡淡,他不多说一句话,只是跟班把黑漆漆的木仓抵在申报主编的太阳穴时,他就连忙改了口风。

“送,我们帮忙送信!”

“程先生,有你的信!”

程秀成从元滢滢手中接过,见是报社来的,不禁拧眉。申报对他的投稿,报酬向来给的很快,如今他并没有还没给报酬的稿子,那这封信又是写的什么。

程秀成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就支开了探头探脑想要看看信件内容的元滢滢。他拆开信,读完后眉间拢起沟壑,神情带着不耐。

杨湛生的邀约,程秀成是不会愿意去的,无论是作为尽秋,还是他本人。

第247章

程秀成当即回信给报社,拒绝了杨湛生的邀约,同时他对申城报社违反两人之间的约定,提及私事的行为表示不满,决定日后不再向申报投稿。

主编战战兢兢读完回信,看着傅少轩晦暗不明的神情,斟酌着开口:“文人中有名气的,除了尽秋还有其他人,傅小少爷何必非要邀请尽秋来呢。”

傅少轩却偏偏和尽秋较上劲了,尽秋的才华在一众文人中是不是最出众的,他不知道。但傅少轩可以笃定的是,尽秋的神秘使她成为了申城最有名气的文人。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你把尽秋的地址拿来,我亲自登门拜访。”

主编心中不肯,如果让同行得知他们泄露了投稿人的私人信息,以后报社的名声就坏了。只是面对傅少轩的武力镇压,主编只得不情不愿地拿出尽秋的地址。

傅少爷立刻动身出发。

在他离开后,主编心中觉得不安稳,按照尽秋当初留下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程秀成的公寓里有两部电话,只是其中一部从未响过,是他作为尽秋的身份才会用到。听到电话声响,程秀成立刻明白是申城报社打来的,他接了电话,没有出声。主编声带愧疚,把前因后果告诉了程秀成。泄露尽秋的住址电话非他的本意,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主编知道尽秋性格清高,不然凭借她的盛名早就在名人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主编直言,傅少轩打的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主意,无论尽秋同意与否,即使是绑,傅少轩恐怕也会把尽秋绑了去。如果尽秋果真不情愿赴约,最好尽快离开申城。

程秀成沉默着挂了电话,从始至终主编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主编心中忐忑,不知道尽秋会如何处置。

程秀成留下的地址,是不远处的另外一所公寓,他本人只是代为收下尽秋的书信。程秀成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明天,他就发表登报声明,宣布自己已经离开申城,要出国深造。到时,杨湛生即使想要找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国家。至于以后,程秀成再也不会用尽秋的名字发表文章,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无人会知道尽秋就是他。

程秀成写好登报声明,他想起元滢滢对尽秋的痴迷喜爱,笔下一顿,又加了一段话。

傅少轩到了公寓,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居住。傅少轩留下两个人,等守到了尽秋就立刻给他去电话。

程秀成写好信,夹在了当代诗歌选集。元滢滢煮好了咖啡,正倒在精致的杯具里。她看到程秀成出了房间,随口问道:“文章写好了,用我帮你校对吗?”

程秀成摇头,顺手端起咖啡,只说是一篇短文章,用不着元滢滢校对。

元滢滢应了一声,咖啡香气醇厚,她品了一口,被酸苦味道弄得皱紧脸蛋。元滢滢偷偷觑着程秀成,见他没有注意自己,忙加了几块方糖,又添了小半杯牛奶。元滢滢再喝咖啡时,已经完全没有咖啡的味道,嘴巴里面充斥着甜味和奶香。程秀成淡淡收回视线,他早就知道元滢滢喝不惯咖啡,却因为喝咖啡成了优雅女郎的象征而天天都煮。每一次,元滢滢都要放上许多糖和奶,才喝得下去。程秀成看得清楚,却从不挑明,他深知元滢滢好面子,若是被戳穿了,定然会觉得羞愤难当,好几日都不理会自己了。

元滢滢慢悠悠地喝着咖啡,配上从点心商店买来的蛋糕饼干,悠闲地像在喝下午茶。

傅少轩没有太多耐性,他一面命人守在公寓,一面挨家挨户地询问,有没有人见过尽秋的模样,好方便他寻找。没过一会儿,傅少轩就找到了程秀成所在的公寓。程秀成前去开门,冷声回答着傅少轩的问话。

“附近一公里左右的红木公寓,里面住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郎,你见过没有?”

“没有,我不喜欢出门外交,对邻居都不熟悉。”

跟班查到了一些东西,低声告诉给傅少轩。他抬头看着相貌儒雅的程秀成,依在门旁,说道:“程先生既然不认识尽秋,为什么会代替她收信呢。”

程秀成沉默着。

傅少轩动手推着栅栏门,沉声道:“我也走累了,程先生能否借我歇歇脚?”

程秀成口中说着稍等,他走进公寓,吩咐元滢滢上楼去,说有客人要来,等到他离开了,自己开口喊时,再让元滢滢下楼。元滢滢好奇,究竟是什么客人。

“难缠的客人,你先去书房看书,等看完一本书,我就把他应付走了。”

元滢滢点头应好,她来到书房,葱白的手指在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籍上轻轻划过,发出噼里的脆响。程秀成几乎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他的书架上中外书籍都有,小说诗歌散文一应俱全,元滢滢却提不起兴趣。她转过身,柔软的背依靠在书架旁,看到桌面放着一本当代诗歌选集,就拿起慢慢读了起来。

元滢滢边看边点头,心想这么多书,还是诗歌最好看。而诗歌里面,她和尽秋一样,最喜欢这本当代诗歌选集。

程秀成打开门,迎着傅少轩走了进来。傅少轩的视线落在两只相对的咖啡杯上,问道:“程先生还有客人在?”

程秀成摇头:“没有,我独居,平时有喝两杯咖啡的习惯。”

说着,程秀成就端起咖啡杯,把残留的半杯咖啡喝掉了。嘴里洋溢着甜蜜的牛奶味道,程秀成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错喝了元滢滢的那杯咖啡。

柔软滑腻的手掌翻过一页,有信封从书本中掉落。元滢滢略弯下腰,把信捡起。她展开信细声读着,一张柔白的脸很快变得青红交加。

因为时间匆忙,程秀成没有刻意变换笔迹,而为他校对了数十篇文章的元滢滢,自然可以看出这封信是程秀成写的,但落笔署名却是尽秋。

此时此刻,即使元滢滢再不聪慧,也能想通一切——尽秋就是程秀成。

元滢滢的脸颊热的发烫,心中满是难堪。她只要想到自己在程秀成面前肆意表达着对尽秋的崇拜仰慕,就觉得深深的难为情。而程秀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从没有想过告诉她。

元滢滢看着信中,尽秋说自己要离开申城,为了学业出国去。元滢滢根本无心去想,程秀成扮演尽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元滢滢满怀恶意地想着,可能是程秀成觉得欺骗她太无趣了,不想继续骗下去,就随便找一个理由消失。到时候,程秀成再好生安慰元滢滢,把她耍的团团转。

元滢滢捏紧信纸,在信封末尾,尽秋写道,她有一位好朋友,两人从未见过面。尽秋却知道她聪慧善良,是极好的女孩子,尽秋希望她能早日发表诗作,同样地成为一个诗人。看到这些,元滢滢何尝不知道,信中说的女孩子就是她。可是元滢滢现在怒火上头,来不及细想,只觉得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讽刺她。

当代诗歌选集被元滢滢丢在地上,她水润的眼睛里萦绕着不满。

“骗子,大骗子。”元滢滢越想越对,程秀成就是一个外表温文尔雅,实际满口谎话的骗子。她再不要喜欢尽秋,也不要继续做程秀成的助理,她要和程秀成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傅少轩不相信程秀成所说的话,他越观察四周,发现女孩子存在的痕迹越多,例如程秀成这样文绉绉的迂腐先生,即使赶时髦喝咖啡,也会挑选纯白的咖啡杯,怎么会选一对玫瑰图案的咖啡杯。

楼上传来响动,傅少轩站起身要往楼上去,程秀成拦着他。傅少轩目光锐利,不再同程秀成迂回:“程先生,你不是独居吗,楼上怎么会有动静,莫非是进了贼?”

程秀成态度强硬地拦在楼梯口:“那是我的客人。”

傅少轩似笑非笑:“那我更要上去瞧瞧了,除了客人以外,万一尽秋也在上面呢。”

程秀成的脸色微沉,他同傅少轩在楼梯旁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傅少轩抬起头,喊了一声“元小姐”。程秀成转过身去,微拧着眉,迈动步子走上楼梯,站在元滢滢身旁:“你怎么出来了,先回房间去。”

在程秀成眼中,将应付傅少爷视作一件危险的事情,因此他不愿意元滢滢参与其中。但元滢滢轻轻甩开程秀成的手臂,走下楼梯,对着傅少轩说道:“楼上只有我一个人,你若是还想上去,尽可以去搜。”

闻言,傅少轩停住脚步,他分得清楚谁在撒谎,谁说的是实话。傅少轩看了外面的天色,漫天红霞,日头快完全落下,仅剩稀薄的金光,已经快到了晚上:“不必,我相信元小姐。只是天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程秀冷声道:“不用操心。”

元滢滢却在同他置气,故意答应了傅少轩。

“你怎么送我?”

“开车。”

“那好啊。”

眼看着元滢滢要跟随傅少轩离开,程秀成急匆匆追了过去,他把元滢滢拉到旁边,低声说着:“他——不是好人,我送你回去。你如果想坐汽车,我这就安排……”

元滢滢打断程秀成的话,直接挑明道:“程先生应该还要忙吧,毕竟你今天不把信寄出去,明天尽秋离开申城的消息,就不能刊登在报纸上。”

程秀成瞳孔微缩,随即垂下脑袋,他明白了元滢滢已经知道真相,脑袋里一片浆糊,不知该怎么解释,说他是无心隐瞒,只是从未想过向任何人透露身份,并非是有心捉弄元滢滢。但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我就是尽秋。”

“哼。”

元滢滢转身就走,坐进了傅少轩的汽车里,程秀成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程秀成捏着写好的登报声明,只要他把信投进邮箱,明天报纸上就会登出尽秋离开的消息,尽秋这个从未露过面的女诗人就会彻底消失,程秀成顺势可以拒绝杨督军的邀约。只是,程秀成迟迟没有动作,相比于一系列的麻烦,他更担心的是,没了尽秋的身份,他应该如何和元滢滢相处。

元滢滢最初接近他,为得就是尽秋。倘若尽秋不在了,两人之间只剩下先生学生的身份。程秀成不喜欢这单薄的联系,他最终没有送信出去,而是在清晨就等候在弄堂口。

程秀成想起傅少轩临走时的洋洋得意,认为不能再骑自行车去,就弄来一辆汽车,他不会开车,便雇佣了司机来开。

汽车和长袍,一西一中,截然不同的两种物件却有种特别的融洽。

第248章

元滢滢嘴里还叼着半截油饼,程秀成见到她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元滢滢只当作没看见,仍旧慢悠悠地嚼着金黄酥脆的油饼。

司机看程秀成跟着元滢滢越走越远,便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问道:“程先生,车子还坐不坐了?”

程秀成鹦鹉学舌地重复着司机的话,一双温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滢滢看。

元滢滢将头一扭:“我不坐骗子的汽车。”

闻言,程秀成脸上露出窘迫,对着紧跟着他们的司机说道:“她不坐车,我也不坐。”

司机看着两个人,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心想借汽车、租司机可要花费不少大洋,但租了汽车却不用,反而要两个人慢慢地走,倒叫人觉得格外奇怪。

元滢滢停下脚步,瞪着水润的黑眸看着程秀成:“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去坐汽车!”

程秀成摇头:“我坐不惯汽车。”

元滢滢刚想要嘲讽他,既然坐不惯汽车,还特意带来一辆汽车停在弄堂口做什么。只是话没有问出口,元滢滢从程秀成的表情就明白了答案——因为她想要坐汽车,程秀成才大费周章地搞来一辆。

原本萦绕在元滢滢胸口的怒气,在看到程秀成那张傻里傻气的脸时,顿时散去了大半。但元滢滢断然不肯让程秀成看出来,她已经消了气,便仍旧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她站在汽车前面,对着程秀成说道:“日头这么大,你自己走着吧,我要坐汽车去学校了。”

元滢滢作势要拉开车门,可她坐汽车从来都是别人帮她拉车门,这次却要自己亲自来,一时半会儿竟然打不开车门。元滢滢的脸颊红红的,顿觉尴尬,她刚要把自己的窘状归咎给程秀成,就见程秀成拉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姿势,请她坐上汽车。

元滢滢仔细观察着程秀成的神态,见他的脸上没有丁点嘲弄,才施施然地坐在了车里。

程秀成顺势坐在了元滢滢的身旁,可元滢滢不肯正眼看他,只悠悠地盯着车窗外面。

程秀成便低下脑袋,在元滢滢耳旁轻声细语地解释着:“用尽秋的身份发表诗作,本是我一时兴起。如今文学遍地开花,会写诗的人不在少数,而我随意编造的身份经历,只因为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女诗人,便格外引人注意,甚至收到了不少男士的求爱。这些男士未曾见过尽秋,却从文字中幻想着尽秋是美貌的、优雅的,由十几段文字就爱上了一个人,足够让我见识了男人的浅薄。我必须要承认,扮演尽秋让我从中得到了很多乐趣。我乐意收到男读者的来信,看着他们浅薄的爱意感受着无尽讽刺。但不乏有真心实意仰慕尽秋的人,例如你,这类读者的来信我就会细心收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虚构的尽秋。我是欺骗了许多读者,也欺骗了你,倘若你要公开我的身份,让大家唾弃我,我并不在乎。他们的爱意仰慕对于我而言,无关紧要,我唯独在意的,只是你的心思。”

元滢滢有所意动,心想难怪程秀成是搞文学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她听了直心软。只是元滢滢不知道这些话是程秀成的真心话,还是随意编造出来哄她的。

程秀成再二保证,绝对为真,他欺骗元滢滢的只有尽秋这一件事情,再不会有其他。

元滢滢这才坐直身子,没有之前一般抵抗程秀成的靠近,她好奇问道:“真有男士向尽秋求爱,那他们信上都写了什么?”

见元滢滢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程秀成一言难尽,犹豫说道:“有些措辞婉转,还算有才华。而一些……咳咳,就太过露骨,甚至有附上自己的照片的,让尽秋好好考虑,莫要错过良缘。”

只要一想到,古板封建的程秀成要直面各种男士热情洋溢的示爱,他要拧眉看着寄来的男士们的照片,如同为尽秋选妃一般,元滢滢就觉得无比滑稽,不禁噗嗤笑出了声音。

程秀成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在想他自讨苦吃,径直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偏偏要捏造出一个尽秋,因此惹来众多男士的狂轰乱炸。笑完以后,元滢滢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也曾经写过要同尽秋做“灵魂伴侣”的话,她连忙质问道:“你看到我的信时,有没有出声嘲笑过?”

程秀成摇头:“我只觉得你真诚可爱,为骗了你而愧疚,哪里会嘲笑你。我当真想过,倘若我能凭空变出来一个尽秋赔给你便好了,也不枉费你写了许多的信,寄托的深切情义。”

被他如此真诚的夸赞,元滢滢脸颊微红。旁人只知道元滢滢任性且清高,但不知道她其实极其好哄,只需要用溜须拍马的功夫夸上元滢滢几句,足以让她摸不着北,再想不起生气发怒。

元滢滢微抬起精致小巧的下颌,眼睛向下看,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矜持地说道:“如果你能仔细地告诉我,那些诗作都是怎么写出来的,我就勉强原谅你。”

程秀成自然是不藏私的,在他看来,写诗并不难。正如同旧时做八股文有自身的一番逻辑,做诗也是如此,选好题目格式,往里面填充就是。面对元滢滢,程秀成说出了真心话,其实他更擅长写文章,而非诗歌。而报纸上刊登的诗作,都是他随手写的,没用多少功夫。程秀成心中格外清楚,之所以尽秋受人追捧,不是他的诗歌写的有多好,是因为尽秋的名号——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女诗人,只要她的笔触稍微细腻点,就会有人自发地在她的作品上增添各种幻想,将这些诗作传播出去。

但元滢滢听了这些话并不高兴,也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只觉得程秀成在同她炫耀。程秀成随手写的诗能刊登在报纸上,她却被屡次退稿,这之间的差距如何不让元滢滢心中郁闷。

程秀成不懂元滢滢内心的活动,他补充道:“这些诗作中,大都花费了我六分功夫,只有一首,是耗费了我十二分的精力,字斟句酌地写出来的。”

元滢滢随口猜测着:“秋日?”

“不是。”

“池中的鹤?”

“不是。”

程秀成郑重地说道:“是那首蝴蝶酥。”

为了写好那首诗,程秀成足足吃完了一整包蝴蝶酥,熬了半夜才想出来的。

元滢滢垂下脑袋,很快地又抬起头,她用乌黑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程秀成,惹得程秀成发问她在看什么。

“看程先生什么时候学坏了,是不是跟和尽秋示爱的男士学的,如今油嘴滑舌,说的话格外动听。”

程秀成没有察觉元滢滢是故意揶揄他,跟着点头,郑重其事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果真变得油腔滑调。

程秀成和元滢滢下了汽车,还没有走进清心女中,就听到戏谑的声音响起。

“程先生,还有……元小姐。”

傅少轩竟然找到了学校。

程秀成示意让元滢滢先去上课,他则跟着傅少轩走到僻静处说话。傅少轩是决心要请到尽秋的,他点燃雪茄,微红的火光倒映在他的脸上。

程秀成拧着眉:“校规不许抽烟。”

傅少轩就掐灭了雪茄,似笑非笑道:“程先生虽然认识尽秋,却不愿意帮忙转告一声,但我相信,我们总能找到她的。毕竟申城再大,把它整个翻过来抖落,还能不掉出来几个人?”

傅少轩说完话,转身便走,他暼见元滢滢站在不远处,一身灰扑扑的装扮。傅少轩经过她身旁时,停下脚步,他觉得依照元滢滢的美貌,最适合穿闪烁着流光溢彩的旗袍洋装,而不是被套在宽松的学生制服里。

傅少轩抬起手,指尖滑过元滢滢的耳廓。元滢滢身子一颤,猛然退后几步,程秀成走上前去,挡在她的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元小姐的耳朵上,缺了点东西,诸如珍珠宝石之类的。倘若程先生买不起,元小姐大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看到美人珠光宝气地站在我的面前,浑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说罢,傅少轩重新点燃起雪茄,口中吞吐着云雾。

程秀成了解过傅少轩,他父亲是如今新上任的商事会长,家中又是首富。傅少轩平日里最常做的就是思考如何花钱,他爱亮闪闪的珠宝,更爱亲手培养出的光彩夺目的美人。但傅少轩喜欢美人,不是单纯地贪图对方的身子,而是像装饰一只纯色的白釉瓶,将上面涂抹成五颜六色、符合自己心意的模样,再好好欣赏。程秀成担心傅少轩盯上了元滢滢,被他用金银珠宝一砸,很难有人会抵抗得了。

程秀成双手抚着元滢滢的肩头,满脸严肃道:“我很有钱的。”

元滢滢眼睛里浮现茫然,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秀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担心元滢滢不相信,程秀成详细列举着:“我写文章赚了不少稿费,清心女中给我的工资也不低。倘若你需要钱,尽管来我这里拿,不要去找傅少轩。”

元滢滢随口说道:“我给程先生拿空了怎么办,程先生难道要守着空口袋,一个人喝西北风去?”

程秀成摇头,仔细思索着自己的钱包被元滢滢全部拿走后,他该怎么过日子:“不会的。女中的先生都会管二餐,我的公寓也预先交付了二年的房租,即使你拿走了我全部的钱,我也不会无家可归,更不会没有饭吃。”

元滢滢只觉得他傻透了,比之前的陈先生还要傻。

元滢滢知道,陈先生爱她,所以给她各种偏爱,愿意带着她出国去。她虽然念书上没多出色,才华也不突出,但隐约能察觉到,程先生和陈先生一样,都爱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元滢滢,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先生爱上自己,而觉得诚惶诚恐。她很快就要从女中毕业,到时候程秀成就不是她的先生。而且,对于程先生的爱意,元滢滢觉得理所应当,她想着,她美貌且有才华,别人爱上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被偏爱的人往往更理直气壮,就如同此刻的元滢滢,她大概明白了程秀成的心意,但没有心思想着是否接受,她满脑子都是:木讷严肃的程先生,再也不会狠狠批评我了。

元滢滢的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她追问着傅少轩的来意。得知程秀成想要刊登尽秋离开的声明,用来拒绝督军的邀请,元滢滢觉得不妥。她已经知道尽秋是捏造的,但即使是虚假的尽秋,也不应该做逃兵。

元滢滢扬起雪白的脖颈,向程秀成毛遂自荐:“我可以替你,哦不,是尽秋,去赴督军的约会,怎么样?”

虽然程秀成目露犹豫,眉毛皱的深深的,但元滢滢笃定他不会拒绝。因为这个提议是她提出来的,没有人会拒绝喜欢的人说出的建议,即使程秀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爱她的。

元滢滢喜欢尽秋,纵然真相已经揭露,但她心中以为虚幻的尽秋仍旧该是完美无瑕的。即使到了尽秋不得不退场的时候,她也应该像电影场里的主角一样,完美谢幕,而不是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则申明。

元滢滢的提议,就是她假扮尽秋。反正杨湛生想要的是尽秋现身,到时元滢滢找个合适的理由遮挡住脸,糊弄过去就行了,以后尽秋仍旧可以刊登诗歌,做众人心中的偶像。

不出元滢滢所料,程秀成不赞同这个提议,但因为元滢滢的坚持,和他心底潜藏的爱意,他最后只能妥协同意了。

第249章

申城大饭店。

门前挂起横幅,上面写着“有幸邀尽秋小姐来我店用餐”,进出饭店的道路两旁摆满了等人高的花篮。众多记者手持照相机守候在一旁,只等尽秋露面就拍到真容。

杨湛生见状才知道尽秋的名气之盛,可他对尽秋知之甚少,即使为了今天的会面读了对方的几首诗作,在内心仍旧把她当作寻常的女人。

汽车在七点一刻准时到达,车里面迟迟没有动静。李副将出声提醒,这些文人大都有小性子,颇为矜持,恐怕是在等待杨湛生亲自拉开车门。杨湛生的心中涌出不耐,他忍住扯动领带的动作,在众多记者的注视下,拉开车门。

一只笔直纤细的腿从车里迈出,尽秋身穿过膝长裙,裙摆在她莹润的小腿肚轻轻摇曳。她的脚踝纤细白皙,裙摆垂落的暗紫色流苏轻轻拂动,宛如热气腾腾的牛奶上洒了几片紫苏叶子。杨湛生掌心微动,心想这么细的脚踝,他曾经见过同等美丽的。

在一片“尽秋出来了”的惊呼声中,杨湛生诧异于自己还能分出心神去想起元滢滢。在李副将的提醒下,杨湛生抬起手,做出绅士邀请的姿态。

绵软的掌心放在杨湛生的手中,轻柔的像一片羽毛。杨湛生被这温柔的触感一碰,身子微顿,此时他才真正开始好奇有才女之名的尽秋究竟长什么模样。杨湛生垂下眼睛,视线顺着女人的动作落在她的脸上。只是看到一小截白皙的下颌,杨湛生的心脏莫名跳快了几分。他的目光再往上时,却被金色的狐狸面具所遮挡。

面具是狐狸形状,遮挡住尽秋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一双流转的眼睛。

元滢滢弯眉,在公寓时她同程秀成演练过了,此刻故意压低了声线,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娇柔绵软,而是成熟女人特有的磁性。

她说:“督军,谢谢你的邀约。”

杨湛生摇头,嘴里说着能邀请到尽秋用餐是他的荣幸。元滢滢水润殷红的唇勾了起来,明显看出她的心情不错。她随着杨湛生走进饭店,手下意识地挽进杨湛生的臂弯中。元滢滢注意到他皱紧的眉毛,出声解释道:“西洋人的礼节,督军难道不知道?”

尽秋果真和传闻一样是个美人,但杨湛生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周围接连响起的照相声音提醒了他,今日不过是官方会面,为的是扭转舆论,由不得他凭借自己的喜好行事。杨湛生只能忍受被女人亲近的不自在,他绷着脸,同尽秋走进了饭店里。

记者紧跟在两人身后,还要继续追进去,却被李副将带人拦住。有记者胆子大,冲着尽秋的背影喊道:“尽秋小姐,这是你第一次在人前现身,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而不是展示真容?”

元滢滢转过身,红唇扬起,只看这鲜艳水红的唇瓣,足以窥探到狐狸面具下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元滢滢矜持地回答:“有一句话叫犹抱琵琶半遮面,我之前未曾在人前现身,却收到了诸多来信,在他们口中,我或高或低,模样长得秀气或艳丽。今日应督军邀请,我需得现身,只是最美好的尽秋是大家幻想中的尽秋,我便想要戴上面具,保持神秘,仍旧给大家一份想象的余地。”

在场的记者都读过尽秋的诗作,知道她生性浪漫,做事天马行空,有今天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甚至觉得这是专属于文人的浪漫。

元滢滢随着杨湛生落座,傅会长提前安排好了记者,拍了十几张两人共同用餐的照片用来做明天的头版,就匆匆离开。见房间里没了外人,杨湛生不再伪装,他身子后仰,两指掐着眉心。

元滢滢出声指使着杨湛生,要他帮自己切牛排,还言之凿凿地说着这是西洋人的规矩,男士该为女士服务。

杨湛生冷笑一声,其他人捧着尽秋,将她视为女神,可他不会。杨湛生将刀叉往桌上一扔,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想吃自己切,我可不是绅士,不会为女人切牛排的。”

元滢滢抿紧唇,双眼瞪的圆圆的,心想杨湛生在撒谎,他明明就为自己切过牛排嘛,如今却不承认了。但元滢滢此刻的身份,不是她自己,因此不能对着杨湛生耍小性子,她只能保持尽秋的冷静体面,双手分别拿起刀叉,慢慢地切着牛排。

她的姿势虽然不笨拙,但绝算不上熟稔。杨湛生百无聊赖地看着,忽然从对面女人切牛排的姿势上,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他站起身,朝着对面走去,蜡烛的火光在杨湛生的身后跳动着。

“尽秋小姐诗作无数,不知道最喜欢哪一首?”

元滢滢随口道:“都喜欢,分不出哪个更喜欢。”

杨湛生身子微倾,目光中带着打量:“久闻尽秋小姐才女之名,听闻能当场做诗。今日有幸碰面,尽秋小姐不如做一首赠给我,便是我的荣幸。”

刀叉轻碰,元滢滢停下手头的动作,她当即要拒绝杨湛生的提议,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尽秋,即使能写一两首诗歌,但水平无法同尽秋比较。只是,杨湛生盯着她猫儿似的琥珀色瞳孔看着,忽然道:“如果能得尽秋小姐赠诗,我必定好生珍藏,裱好放在督军府,供前来拜访的人鉴赏。”

元滢滢沉默了,杨湛生的提议对她来说诱惑太大。元滢滢想要刊登诗作,为的就是让更多人看到她的作品,欣赏她的才华。而杨湛生承诺会装裱她的诗作,供其他人观看,正合了元滢滢的心意。

心中左右权衡着,最终还是虚荣心占据了上风,元滢滢点头同意了。

她随手写下一首诗,写完后自己读了两遍,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这是她最好的作品。杨湛生伸手接过,只评价元滢滢的字写得不错。元滢滢一脸嫌弃:“督军不懂文学,需得多看看当代诗歌,才能品懂这首诗。”

而不是只看得见字体工整娟秀。

杨湛生的态度变得温和许多,他冲着元滢滢点头微笑,不像之前生疏。杨湛生已经确认,面前的人就是元滢滢,也只有她,始终是如此清高的性子,惯来爱取笑他是个粗人,要他多读书。

手中的诗作和尽秋之前刊登的手稿字体有很大出入,杨湛生断定元滢滢是假冒的尽秋。但杨湛生本人不是狂热的文学爱好者,他对尽秋的生死不感兴趣。如果今天赴约的是真的尽秋,两人不过拍两张照片,在房间里待上半个小时,凑够了明天的新闻就会分开。但来这里的是元滢滢,杨湛生心情极其愉悦,他甚至有闲心想着如何逗弄元滢滢。

杨湛生故意俯身,手指摩挲着元滢滢脸颊的狐狸面具。他的目光沉沉,给人一种他已经看穿元滢滢的真容的感觉。元滢滢身子后退,脖颈轻扬,杨湛生的手指已经抚摸到面具的系扣。

“别碰那里。”

元滢滢的声音发颤,恢复了平时的绵软。她完全不知道已经暴露,心虚之后就转了口风,做出一副生气姿态,怒斥着杨湛生没礼貌,不尊重客人。

杨湛生举起双手:“天地良心,我对尽秋小姐不能再尊敬了。我只是好奇尽秋小姐的面具,是什么做的,改天我也命人定制一个同样的。”

元滢滢面露狐疑,但杨湛生说瞎话说得郑重其事,让她不得不信。

“摊子上随便买的,没什么特殊。”

杨湛生淡淡笑着,随即起身向外面守着的人吩咐几句。房间里的灯光蓦然暗了下来,只有烛光微微摇晃着。元滢滢心中慌乱,连忙站起身,杨湛生走来安抚她,说可能是电出了问题,要她不必害怕。

头顶的水晶吊灯猛然亮起,元滢滢还来不及长舒一口气,便看到吊灯的光忽明忽暗,最后啪嗒一声,彻底坏掉。元滢滢吓得躲进了杨湛生的怀里,杨湛生将她搂紧,轻轻地拍着后背。

橙黄色的柔光映照在元滢滢的脸颊,她的狐狸面具本就是金色的,被烛光一照,越发显得金灿灿的,仿佛她天生就长了张狐狸脸,用来迷惑人的心神。杨湛生只看着她的半张脸,就悠悠出神。

烛光偏偏在此刻熄灭,外面响起兵荒马乱的躁动声音。

“督军,停电了,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这样,我先把房间上锁,省得有人趁着停电闯进房间。”

是李副将的声音。

杨湛生应了声好,元滢滢的心七上八下的,她见识过杨湛生被刺杀的场面,担心这次也是有人要害杨湛生,却连累她也牵扯其中。那些刺杀者可是不要命的,如果看到了她同杨湛生在一处,说不定会把她一起杀掉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元滢滢恨恨地捶着杨湛生的胸口,以发泄内心的不满。她不过是来用餐,怎么就卷进刺杀了。

元滢滢打了一下,两下,在她打第三下的时候,手掌却被杨湛生包裹住了。

杨湛生无奈地问道:“尽秋小姐,你为什么打我?”

元滢滢埋怨他:“即使有刺杀,也是你惹来的。不然好好的灯,怎么会突然灭了。”

所以,元滢滢是被无辜连累的,她拿杨湛生出气也在情理之中。

杨湛生却摇头,说着:“不一定是冲我来的。有可能对方是仰慕尽秋小姐,得知你来了,才不顾一切,用尽手段想要趁着停电见到你。这样的人最可怕,思想偏激,见到后更不会满足,又会想着进一步接触。说不定,他打的是把尽秋小姐掳走的主意呢。”

对于偏激读者,元滢滢有所耳闻,之前申城有一位在报纸上连载小说的作家,就是因为故事结局不如人意,被读者绑了去,那人不要钱也不要性命,只逼迫作家写出令他满意的结局,才肯放他离开。元滢滢低头看着单薄的身子,顿时浑身一颤,她可受不了绑架逼迫,身子往杨湛生怀里缩的越发紧了。

杨湛生抚着她的腰肢,感受到元滢滢的惶恐不安,口中说着:“不如放首音乐吧。”

杨湛生暂时松开元滢滢,朝着手摇留声机走过去。

“你好了没有,快点过来,太黑了,我有一点害怕。”

黑暗中传来元滢滢的娇声,从窗户外透过几缕光线,杨湛生隐约看到元滢滢纤细的身形,她双手抱着肩,满是不安。

对于元滢滢的催促声,杨湛生不觉得烦躁,反而想要元滢滢更多的依赖。他喜欢这种感觉,在黑暗的房间里,元滢滢要紧紧抓住他,不让他离开半步远的地方,如果杨湛生走得远了,元滢滢就会不满地惊呼,要他赶快回来。

这种被元滢滢需要的滋味,杨湛生享受其中。

杨湛生顺着和缓的音乐声音,走回了元滢滢的身旁。他还没站定,元滢滢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牢牢地攥紧他的手臂。杨湛生没有觉出女人的麻烦,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把两只手搭在元滢滢的腰肢,语气低沉:“跳舞吧。西洋人的规矩,黑暗中跳舞也是他们的浪漫。”

元滢滢蹙眉,她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规矩,但听到悠扬的音乐声,紧绷的心微微放松,便不去纠结杨湛生所说的是真是假,随着他一起迈动步子。

杨湛生俯身,下颌几乎抵在元滢滢的肩头。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元滢滢耳后的面具系扣。

灯光突然亮起,刺目的让人闭上眼睛。元滢滢再睁开时,眼眸里闪烁着亮光:“太好了终于来电了,这下安全了。”

杨湛生目光沉沉,元滢滢这才注意到在他眼中的她已经没了狐狸面具的遮挡,露出完全的面容。

第250章

元滢滢本想拿起面具遮脸,但她意识到杨湛生已经看到了她的面容,再遮挡也无用了,就睁着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盯着杨湛生,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样子,像是在说,没错,我就是尽秋。

杨湛生握住她的手指,俯身靠近,在她的手背落下轻吻。他做吻手礼的姿势,像极了一位绅士,因此元滢滢微微恍神。但很快,杨湛生挑起的眉峰就让元滢滢回过神来,认清面前的人是申城的督军。

“滢滢小姐,如今的局面你要解释一下吗?”

杨湛生黑沉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元滢滢扬起脖颈,嘴巴仍旧硬的很:“不用解释。正如同你所见,我就是尽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才带着面具赴约。你现在看到了,难道要戳穿我吗?”

杨湛生自然不会。他抬起手臂,掌心拿着的金狐狸面具就随之扬起,元滢滢伸手去够,却怎么都碰不到。

杨湛生承诺,他不会透露元滢滢的真实身份,更不会让其他人看到,只是有一点,元滢滢和他用餐的时候,不许带着面具。元滢滢稍做思考,便同意了杨湛生的要求,她心想,堂堂督军总不能诓骗她一个女学生吧。

杨湛生聊起尽秋的诗作,元滢滢说的头头是道,只要一提起尽秋,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杨湛生微微点头,夸赞着元滢滢刚才写的诗好,要装裱以后挂在督军府客厅的正中间。

为了配合尽秋才女的身份,元滢滢今天特意做了淑女的打扮,脸上化了妆,不是平常素面朝天的样子,脸颊透着桃粉颜色,唇瓣红润润的,杨湛生总疑心那上面除了口红,还涂抹了其他东西,不然怎么会亮晶晶的,让人想要尝尝味道。听到杨湛生的评价,元滢滢露出喜色,她声音中带着雀跃:“真的写的很好吗?”

杨湛生附和道:“比尽秋之前写的每一首诗都要好。”

听到这话,元滢滢被赞美冲昏的头脑逐渐变得冷静,因为自己冒充尽秋的身份而感到心虚。她的确虚荣,爱听别人赞美她,但元滢滢对自身的才华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她哪里比得过尽秋。

元滢滢抿着嘴:“都是奉承话。你又不懂诗,怎么知道哪一首写的好,哪一首写得差?”

杨湛生顺势说道:“我不懂,滢滢小姐懂就可以了,你能教会我怎么写诗,我不就懂了。”

看元滢滢并不情愿,杨湛生故意道:“难道滢滢小姐没有教人的本事?”

元滢滢当即反驳他:“教你简直是绰绰有余。”

杨湛生嘴角露出笑容,他品了一口酒,在元滢滢没有改口之前,就定下了学诗的日子。当然,杨湛生请元滢滢来教他,用的不是尽秋的身份,而是清心女中学生的身份。

用餐结束后,杨湛生安排李副将从后门把元滢滢送回去。等到记者们拿着照相机出现时,早就不见尽秋的身影了。杨湛生指腹微动,摩挲着手中的金狐狸面具,他笑得意味深长:“比不上狐狸的狡黠,顶多算一只笨兔子。”

元妈妈择着菜,听着元阿铭大声念着报纸上的标题——尽秋赴督军邀约初露真容。

元妈妈听着尽秋的名字耳熟,随口说道:“是不是滢滢喜欢的那个?”

元阿铭点头:“二姐最喜欢她了。”

元妈妈就让元阿铭把这篇报道铰下来,拿给元滢滢。元阿铭应了好,拿起剪刀就动手。他把剪好的报纸翻过来,才发现背面报道的是有关元清梦的新闻。元阿铭把裁掉的报纸拼在一起,让元妈妈看:“是大姐的照片!”

报纸上刊登的是身穿碎花旗袍的元清梦正在为慈善活动剪彩的照片,元妈妈看了又看,见报道中对元清梦的评价都是正面的,没有讽刺轻视,才稍微放下心来,同时心中疑惑:参加慈善活动、登报纸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听元清梦提起过。

门被推开,元清梦同蔡炳春走了进来,两人皆是满脸疲倦。蔡炳春打起精神和元妈妈问好,元妈妈刚想要过问报纸上的事,元清梦推门进了房间,把蔡炳春关在了外面。蔡炳春向来是识趣的,往常他从不在元家逗留,如今看元清梦如此抗拒,却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反而顺势坐在了矮凳上。

元妈妈起身要去做饭,问蔡炳春想吃什么菜。蔡炳春摇头,面带纠结:“我不吃饭,我有两句话同清梦说。等到话说完了,我就走了。”

元妈妈觉出不对劲,两人之间不像是简单的闹矛盾,往常尽管蔡炳春和元清梦有争执,但最先服软的总是蔡炳春。可这次,蔡炳春神态仍旧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像是要说什么大事。元妈妈关心元清梦,只是孩子们之间的问题,她总不好过多插手,便只能钻到厨房去,琢磨几道好菜,想着把蔡炳春留下来吃饭,无论他和元清梦有什么心结,总要趁着今天的机会解开。

元妈妈从口袋里摸出钱,拿给元阿铭,要他去买烧鸡卤鹅,再买几块小蛋糕来。

“妈妈,今天家里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啊。”

元妈妈摸着元阿铭的脑袋,没有多说。她知道元清梦有贵人相助,如今接触的都是大人物。和他们相比,蔡炳春家里只是经营小商铺,就显得不值一提了。但元妈妈见的人多,知道荣华富贵固然迷人眼睛,但真心难得可贵。蔡炳春对元清梦的痴心,难以寻找到第二个。元妈妈愿意好好招待他,为元清梦做最后的挽留。

元阿铭再回家时,身旁跟着元滢滢。他上学时间久了,一张嘴巴越发能说会道,学会在元滢滢面前卖好,只说他知道元滢滢喜欢尽秋,便帮忙把尽秋的报道剪了下来。

元滢滢坐在藤椅里,拿起报纸,她葱白的手指指向上面的黑白照片,问道:“尽秋好看吗?”

元阿铭重重点头:“好看。不过,再好看也没有二姐好看。”

对他的甜言蜜语,元滢滢没有反应,她翘起脚,脱了一半的鞋子就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摇摇欲坠,露出的白皙越发大了。

元妈妈端着菜,看到她慵懒的模样立刻呵斥道:“家里还有客人,你真是不像话。”

元滢滢这才把鞋子穿好,朝着元妈妈无奈摊手,转身去洗手去了。饭菜是蔡炳春帮忙摆好的,他看着琳琅满目的饭菜,却只戳着碗里的米饭。

元清梦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脸上的妆容卸掉,露出雪白的肌肤。蔡炳春见状微微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来。蔡炳春放下碗筷,直言要和元清梦谈谈。元清梦很是抵触:“我不谈。”

她不吃米饭,只夹菜吃,一口一口地吃的很快。

这是他们两人的私事,蔡炳春本不想让元家人知道。只是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蔡炳春家里做的是小生意,和各方都没有结过仇恨,近日来却莫名其妙地被针对。蔡家人仔细打听,才知道和傅少轩有关,再往深了探究,竟然是蔡炳春交往的女友成了傅少轩的新宠。傅少轩针对蔡家,就像极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蔡炳春自认为不是懦夫,倘若傅少轩强取豪夺,想通过打压蔡家让蔡炳春放弃元清梦,他绝对不会放手。但令蔡炳春感到痛苦的是,女友看起来并不为难,反而乐在其中,她同傅少轩出双入对进出各种上流场合,报纸上甚至刊登着两人的合影,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蔡炳春决心从元清梦口中要一句准话,她究竟是不是变了心思。

元清梦胸脯起伏,声音拔高:“你怀疑我!”

蔡炳春心中涌现出无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倘若你当真变了心,我不会埋怨你,只觉得是世事弄人,但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蔡炳春从未有过如此固执的时候,他直视着元清梦的眼睛,要从她口中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元湘梦本想要劝上两句,却被他冷声阻止,说这是两人之间的私事。元湘梦悻悻地退回原位,盯着元清梦瞧。

沉默并不能逃避问题,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正如同追求元清梦的时候,蔡炳春说的极其珍重。如今两人分开了,他也是严肃地说出口,礼貌地同元家人告别,才起身离开。元清梦夹菜的手停下,她不明白自己此刻胸中翻滚着的情绪是什么。自从和傅少轩厮混在一起后,对于珠宝首饰,她不再计较几块大洋的差额,只看好看与否。元清梦嫌弃过蔡炳春的温吞,但当真和蔡炳春断绝关系,她却并不开心。

元清梦回了房间,元妈妈敲门去安慰她。

元湘梦看着捧着纸杯蛋糕吃的元滢滢,不禁拧眉问道:“大姐都那样了,你还吃的下去?”

元滢滢反问她:“大姐怎么样了?她活的好好的,穿的是丝绸做的旗袍,脖子上戴的是珍珠项链。即使她这顿不吃,等下就能去大饭店吃西餐,你倒是说说,大姐怎么样了。”

元湘梦说不出话来,她本来想说,大姐有多么可怜,而身为她的妹妹,元滢滢却丝毫同情心没有,还有胃口继续吃点心。只是被元滢滢劈头盖脸地一说,元湘梦又不觉得大姐可怜了,起码大姐和她相比,还是她更可怜。

于是,元湘梦什么都没说,也拿起纸杯蛋糕吃了起来。

元清梦很快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在被问道是不是同男友分手了,她也只是冲着傅少轩笑得妩媚动人。

“分了,早就该分了,我如今可是自由身呢。”

傅少轩目露欣赏,又送了她不少珠宝。

跟着傅少轩的这些日子,元清梦总算搞懂上流社会的门道,他们既爱发财,又爱积累名声,而搞慈善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元清梦频繁参加各种慈善活动,和众多名流人物搭上了关系。

这日,元清梦在为失学儿童举行募捐活动,她作为特地请来的慈善大使,褪去了往日华丽的衣服,只穿一件暗蓝色印花旗袍,不施妆容,格外朴素。见到了路过的傅少轩,元清梦主动同他打招呼。傅少轩上下打量着元清梦,目光突然变得极冷。

傅少轩在元清梦身旁时,向来是唇角上扬的,即使他不笑,眉眼也是温和,从没有这样神情冰冷的时候,元清梦心猛然一缩。

傅少轩声音微寒:“元小姐,我送你的珠宝怎么不戴?”

元清梦解释道:“参加慈善活动,总不能穿金戴银,不合适……”

傅少轩挑眉,说出的话像锋利的刀刃没进元清梦的心口。

“哦,元小姐知道吗,你不穿金戴银,灰扑扑的普通模样就像一粒灰尘,丢在人海里我都快认不出了。这样的元小姐,还是我认识的舞台上光彩夺目的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