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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姑娘,你的夫君可曾夸赞过你很美?”

元滢滢摇头,随席玉从未说过她的容貌如何。旁人倒总是提及,但都不是好话,往往是说元滢滢生了一副不安于室的脸蛋,瞧着便是要红杏出墙的。那些话,元滢滢听了心中不舒坦,自然不觉得是在夸她容貌甚美。

指腹轻按,宗以成露出轻柔的笑容。他倾身贴在元滢滢的耳旁:“真好,我是第一个夸赞元姑娘美貌之人。”

他侧身,吻上了元滢滢的耳垂。肌肤相碰,元滢滢身子一颤,肩膀微微抖动。

低沉、带着轻微调侃的声音,落在元滢滢的耳侧。

“元姑娘连害羞的模样,都如此的——令人爱不释手。”

第186章

云霞浮上元滢滢的脸颊,她面容通红似煮熟的虾子。

宗以成眸中带着怜爱,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抚弄着。他修长的手指所到之处,燃起滚烫的热意,令元滢滢身子颤动。元滢滢伸出手,推拒着宗以成的靠近,那纤细白皙的指却被宗以成咬住。

粉嫩的指尖被宗以成含在口中,他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这般美妙的景色,过了今日以后,我不知几l时能够看到,元姑娘便怜惜我这一回罢,成全了我观景的心愿。如此,即使日后我看不到了,也能将这一段记忆翻出来,细细回忆一番。”

他说的明明是极其失礼的话,但宗以成惯会装可怜,以博取女子的同情。此时宗以成面对元滢滢,更是使上了十全十的手段,刻意放软了声音,连眼眸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意。饶是元滢滢并不吃宗以成这一套示弱的手段,此刻也不禁心软。

便是这瞬间的心软,让宗以成有了可乘之机。他长臂伸出,取下元滢滢鬓发的钗环,任凭袅袅青丝如瀑般垂落。宗以成不过轻轻一推,身姿绵软的美人便依偎在软榻。她的眸色茫然,眼中萦绕的纯色让人不禁心生恶意,想让这双眼睛因为自己而染上旁的颜色。

宗以成支着手臂,顺势躺在元滢滢的身侧。他目光微沉,打量着纤细如柳的身子。

心中的不安让元滢滢胸脯起伏不定,她双手交叠,放置在小腹。

美人一袭朱红喜服,温顺乖巧的模样像极了洞房花烛夜,等待夫君怜惜的新娘子。宗以成捉住她的柔荑,衡量着她手掌的大小。手指轻弯,十指紧扣,是不留丁点缝隙的密不可分。宗以成的手指修长,骨节嶙峋处带着微微的冷意。元滢滢的掌心绵软,被他驱使着轻折,便触碰到了宗以成手背的青筋。随着青筋的轻颤,元滢滢的心口也缓缓跳动着。

另外一只闲置的手掌,被宗以成抬起抚着元滢滢的发丝。发丝垂落在元滢滢的腰间,宗以成便顺着垂落的弧度,缓缓摩挲至发尾。他未曾挑开元滢滢身上的大红喜服,虽然宗以成深知,红色衣裙下的莹白肌肤定然晃人眼睛,但他更爱含蓄婉约之美。

方才还带着温热的指,此刻却仿佛凝了霜,轻轻点在白皙的肌肤,惹得元滢滢弓起身子。她面色绯红,朝着宗以成轻轻摇首,口中说着不要如此的话。

宗以成轻折手指,十指越发紧扣,他俯身吻去元滢滢额头的汗珠,声音软了又软:“再多怜惜我罢。”

脑海里蓦然生出缭绕的云雾,元滢滢被困在其中,挣扎许久逃脱不得,只能卸了力气,任凭酥麻感蔓延至她的全身。

宗以成看着穿戴整齐、衣裙没有半点褶皱的元滢滢,唇角带着轻笑。他欢喜看到元滢滢如今的模样,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薄纱,身子绵软如水。

宗以成的手仍旧紧扣着,他俯身在元滢滢耳旁问道:“你刚才在想着谁?”

“你。”

得到这个答案,宗以成仍旧不满足,他像是循循善诱的猎人,势必要问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说的更清楚些。”

此刻,元滢滢的魂魄像是被勾了出来,一丝一缕地缠绕在宗以成的指间,言语心绪都被他牵引着。

“在想着宗公子。”

宗以成笑意深切,不再单纯地轻吻额头,而是在水润的唇瓣落下细碎的吻。他扬起手,将两人彼此缠绕的指尖,放进口中。指尖带着潋滟的水光,宗以成并不在意,他耐心细致地卷去,又举起两人交叠的手掌,在元滢滢面前轻晃。

元滢滢颤抖着眼睫,羞于去瞧看。

两人的衣裳整齐,甚至连腰带都未曾散乱,但元滢滢却比褪尽衣裙还要羞涩。她只觉得,宗以成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把她周身都看了一个遍。

……

桓瑄送来一只红嘴绿鹦哥,双爪抓着鸟笼,羽毛散发出绚丽的光彩,看着漂亮极了。元滢滢本想要伸手摸摸,但身子残留着无力的余韵,她双腿一软,朝着前方倒去。

桓瑄连忙扶住她,手中牢牢地抓紧鸟笼。馥郁香气涌进桓瑄的怀里,绵软的身子让他心猿意马,红嘴绿鹦哥扑腾着翅膀乱叫起来,才惊醒了胡思乱想的桓瑄。

元滢滢娇弱的身子柔柔地离开了桓瑄的怀抱。见状,桓瑄心中颇为遗憾,他想着若不是那只鹦鹉,他也许便能闻得清楚,元滢滢身子的香气,究竟和哪种香料相似。

元滢滢要为桓瑄倒茶水,桓瑄连忙把鸟笼丢在一旁,抢着要自己来。争抢之中,茶水泼了桓瑄满手。元滢滢将帕子递给他,桓瑄便伸展手掌,仔细擦着。水珠悬在他的手指,被绵软的帕子轻轻拭去。

脑袋里浮现出宗以成的身影,元滢滢顿时脸颊通红。

桓瑄问她可是病了,元滢滢只道是屋子太闷,借口去厨房端点心,离开了屋子。微风拂面,吹散了她脸颊的热意。元滢滢不禁埋怨起宗以成来,若不是他……胡闹,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了,都怪宗以成。

元滢滢理所应当的想着。

吃罢米糕,元滢滢询问桓瑄可需带一些回去,桓瑄正要答应,便听元滢滢说:“桓公子带米糕回去,便不必日日都来这里用。若是让府上的人学会了,就更不用来我这里了。”

浓眉顿时沉了下去,桓瑄语气硬邦邦的:“米糕趁热吃才好,我不带回去了。府上的厨子一个比一个笨,学不会这米糕的做法。”

见桓瑄如此说,元滢滢便全然相信,她只是心中暗自奇怪,桓府的厨子连更精致的膳食都能做出来,怎么偏偏做不好一道米糕呢。

桓瑄语气别扭,询问元滢滢可是看他每日都来,因此厌烦了他。

元滢滢轻轻摇首,做米糕能花费她多少时辰,而且桓瑄送来的物件,换成银钱不知能吃上几l辈子的米糕了。只是这些念头,元滢滢只在心中想着,她柔声对桓瑄说:“我不嫌烦的。”

桓瑄的脸色才变得和缓。

回府途中,小厮看不懂桓瑄的心思,他究竟是看中了元滢滢,还是真的只想要那一口米糕。

“少爷还未成亲,未迎娶正妻前先有了妾室,如此传出去总是不好的。那元氏还有一子,若是纳了她,便要把她的儿子一并接来,倒不如寻个清白人家的女儿,还免了这许多麻烦。”

桓瑄冷声呵斥小厮多嘴,要他回府后自己去领板子,日后再不许跟着他了。

因着小厮的话,桓瑄胸膛处仿佛堵着一口气。他听到小厮理所应当地把元滢滢当做妾室,甚至心底觉得,元滢滢连做妾都是高攀,心中便很是不喜。只是,桓瑄不知该如何反驳小厮,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京城有趣的去处如此之多,他偏偏爱往元滢滢的住所跑。桓瑄只是觉得,和元滢滢待在一处,吃两口茶,用一碟子米糕,闲坐一整天也是快活的。

到了桓家,桓瑄看到平日里跟在宗以成身旁的侍卫站在廊下,便知道宗以成来了。

“姐姐在屋里?”

“是。”

桓瑄朝着屋子走去,他和桓冉素来亲近,只是年纪渐长,便不像儿时一般无话不谈了。但桓瑄心中搞不清楚自己对元滢滢的感觉,便想要问一问桓冉。

桓瑄还未在门前站定,便听得女子的惊呼声传来。

“什么?”

桓瑄拧眉,抬脚便要进去,却被丫鬟拦住。

“小姐和宗公子在里面呢,她曾吩咐过,未经允许不得闯进去。”

桓瑄冷声道:“可姐姐方才模样,像是和宗以成有了争执,若是她被宗以成欺负……”

丫鬟便叩门询问,可否让桓瑄进来。

过了一会儿,门扉被推开,桓冉面色如常,看着桓瑄笑道:“你有事寻我?”

桓瑄越过她,望向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宗以成。他总觉得很不对劲,往日里宗以成来时,桓冉眉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欢喜,如今两人之间却气氛冷凝。但桓冉不愿意开口,桓瑄只当做不知道,便道:“是有事想问问你。”

桓冉稍做思索,笑容真切了几l分:“是男女之事罢。”

桓瑄闷声应了,桓冉便让他稍做等候,待晚些时辰,她自然去寻桓瑄。

桓瑄颔首应好,转身欲走时却突然回头,定定地看着宗以成。

“姐姐,倘若宗以成欺负了你,你便来找我,我定然会教训他。”

桓冉勉强维持的笑容,险些便要破碎,最终她只是责备似地看着桓瑄:“别说胡话了,哪里会有人欺负我。”

等到桓瑄离开后,桓冉脸颊的笑容尽数散去。宗以成眸色沉沉,他不得不承认,桓冉的一切都无可挑剔,即使是心绪起伏,在外她不会表露分毫。

“以成,你为何要退亲?”

桓冉不解,他们两人明明两情相悦,感情甚笃。今日宗以成前来,不是为了亲事筹谋,脱口而出便是退亲,桓冉才失态喊出,险些被桓瑄察觉到端倪。

宗以成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虚虚一握,仿佛绵软滑腻仍旧停留在他的指间。对于权势的追求,宗以成不会改变,他仍旧不甘于平淡度日。只是元滢滢,他不能舍,也不愿意舍。

攀上桓府,会使宗以成的仕途顺利许多。他自然可以效仿坐拥齐人之福的男子,家里养着桓冉这个贤妻,外面护着元滢滢这个美貌的外室。正如同宗以成所知道的,京城赫赫有名的宠妻朝臣,便是如此做的,面上对妻子忠贞不二,实际外室已生了三个孩子。如此做能够让宗以成最大得利,但惯会权衡利弊的宗以成,这次却没有选择最好的法子。

他想着,元滢滢没了夫君本就可怜,她又生得那样一副妩媚的身子,更加会惹人非议。流言蜚语已经让元滢滢惴惴不安,若是宗以成将她养作外室,恐怕她即使情愿,心中也会越发郁郁寡欢。

权势,宗以成可以徐徐图之,但美人,他立刻便想要得到。

因此,宗以成登门拜访,便径直同桓冉提起退亲之事。宗以成温柔时,直叫见惯了各色男子的桓冉也不禁春心萌动,只是他一旦不愿意继续伪装,便让人感受不到丁点情意,只察觉到他的冷淡疏离。

桓冉猜测着:“你是为了其他女子?”

宗以成颔首承认。他已不需要再利用桓冉,也不会借桓家的权势,再做隐瞒没有必要。

“是……是哪家姑娘?”

桓冉低声问着,脑袋里却在思索着,曾经对宗以成有意的女子。

“此人你应该知道,她是随席玉的妻子,元氏滢滢。”

桓冉睁圆双眸,满是难以置信。

第187章

桓冉稳住心神,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可她看着宗以成笃定的神情,便知道刚才所听到的字字句句,丝毫没有差错。宗以成他……竟然为了随席玉的遗孀而舍弃了自己。

桓冉心中自有一股子傲气,她身为英国公嫡女,事事出挑,如今宗以成选了元滢滢而放弃了她,便让桓冉心中生出焦躁和不满来。

她轻挑眉峰,悠悠问道:“你就不怕,我因此迁怒了她?”

未婚夫婿被抢走,桓冉颜面受损,如何不气,便是因此对元滢滢做出什么,也是极有可能的。

宗以成未曾慌乱,他目光沉沉:“我并非是连心悦之人都守不住的草包废物,说出了名讳,便呆呆看着她被人陷害而无动于衷。而且冉儿,悔婚的是我,你或怨或恨的都该是我,你若是对滢滢心存报复,和李文珠有何区别?”

唇边扯出惨然一笑,桓冉失落地想着,宗以成说的是对的,她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径直去寻元滢滢的麻烦,和肆意毁人清白的李文珠便成了一丘之貉。更何况,随席玉曾经救过桓冉一命,她不能苛待随席玉的妻子。只是,桓冉想过报恩的法子,她会对元滢滢多加照顾,给她一笔银钱,却绝没有想过拿未婚夫婿来赔。

眼睛泛起酸涩,不忿使桓冉询问出声:“她哪里比我好?”

论样貌家室,料理家业的手段等等,桓冉自诩京城贵女无人比得过她。桓冉隐约知道元滢滢的出身——绣坊做活的小女子,被随席玉看中才脱离了绣坊,这样的女子哪里能给得了宗以成助力。

听到此等询问,宗以成果真凝神细想:“滢滢美貌单纯,极喜欢依靠人……”

若是陷进了男女情意中,连瑕疵都成了熠熠生辉的光彩。

即使两人感情甚笃时,宗以成对着桓冉,也没有说出这般的溢美之词。桓冉不愿意继续听下去,她握紧手腕,才不至于失态。

“足够了。退亲既然是你想要的,便随了你的心意,只是父亲母亲那里,和外面的议论纷纷,都需得你来处置。”

宗以成颔首同意,本就是他引出来的风波,他自然不会推辞。

桓冉和宗以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抬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时辰不早了”,宗以成便起身告辞。

桓冉以为,她对宗以成的欢喜浅薄如同云雾,即使宗以成变心她不过伤怀片刻,就会恢复如常。但是桓冉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伤心至此。她用了半个时辰平复心绪,宗以成的心意已决,没有人能够改变,桓冉再做纠缠也是无用,只会平添了怨妇的名声。

重新收拾好妆容,桓冉仍旧是京城里无可指摘的贵女。她来到桓瑄的院子,温声问着桓瑄因为何事烦忧。

桓瑄看她面色如常,便以为她和宗以成已经重归于好。他心中想着,男女之间的情意真是奇怪,一会儿争得面红耳赤,一会儿又你侬我侬的。

“姐姐,我近来很不对劲。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唯有靠近一女子,才能觉出心绪起伏。待在她身旁,我觉得什么都不做,如此这般浪费一整天也是好的。”

桓瑄抚着胸口,眉眼中萦绕着不解:“这里——有时像揣了只兔子,砰砰跳动着,但偶尔如同横亘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看他这副青涩模样,桓冉悠悠叹气,弟弟如此迟钝,若是心上人被旁人抢走了,他该如何是好。桓冉径直挑破他的心思:“你是害了相思病了,唯有那女子可解。”

桓瑄猛然站起身,耳尖通红,下意识地反驳:“姐姐莫要胡说……”

只是接下来的话,桓瑄却是说不出了。要他否认对元滢滢全无心思,只是为了一口滋味清甜的米糕才日日围绕在元滢滢身旁,说这样自欺欺人的假话,桓瑄是做不到的。

他沉吟片刻,无力地坐下,紧皱的眉峰显示他心中的天人交战。许久,桓瑄黯淡的眼睛闪烁着亮光,他朗声承认了对元滢滢的心意。

若不是因为相思,他怎么会像傻瓜一样接连做出许多蠢事。

桓冉好奇问道:“不知是谁,能引得你心思浮动?”

桓冉的确好奇,在她的眼中,桓瑄颇为目中无物,将谁都不放在眼中。但这些时日,桓瑄却无师自通,学着送物件博取女子欢心,可见他对那女子是极喜欢的。

桓瑄的脑袋里,已经想着他要同元滢滢成亲,到时单独给随清逸辟出一处清静的院子,让他念书用,元滢滢最疼随清逸,见他如此做,对他定然越发依赖。听到桓冉询问,桓瑄匆匆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她和桓家有所牵扯。”

桓冉心中突然一跳。

便听桓瑄说着:“姐姐可还记得随席玉?”

桓冉如何忘得了,不久之前,她的未婚夫婿还因为随席玉的妻子,而断绝了两人的婚契。

“桓瑄,你所说的女子不会是……”

桓瑄清咳了两声:“滢滢她虽然曾经是随席玉的妻子,但如今孑然一身,我思慕于她,并无不妥。”

桓冉眼眸颤动,她未曾想过身旁最重要的两个男子,都无一例外和元滢滢有了牵扯。桓瑄和宗以成同争一女,她的未婚夫婿和弟弟心悦的是同一人,这叫桓冉如何能坦然接受。

桓冉突然站起身,面色宛如凝了冰霜。

“不可以。桓瑄,此女绝不可以。”

桓瑄神情微沉:“可是你觉得滢滢的身份不妥,不能对英国公府有益。我私心觉得,男子的体面地位,合该由自己挣来,而不该仰仗妻子的家室。滢滢她——很好,即使身份低了一些,也是无关紧要的。”

桓冉面色焦急,她该如何对桓瑄说,自己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宗以成也对元滢滢有意。倘若桓瑄和宗以成相争,在桓冉看来,自家弟弟的手段是争不过宗以成的,到时丢了美人黯然神伤,不如现在就放弃。

但桓瑄若是因为桓冉的三两句话,便轻易放弃,便不是桓瑄了。他格外坚持,当即便要筹谋婚事,若不是桓冉劝慰,桓家父母得知了桓瑄的心上人后,定然会勃然大怒,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来。

勉强劝住了冲动的桓瑄,桓冉浑身卸了力气,跌坐在罗汉榻上,口中喃喃道:“怎么到了如今的局面?”

她对未曾见过面的元滢滢,生出了深切的好奇,究竟是何等美人,才让自己身旁的男子都为她折腰。

江暮白强迫自己忙碌公事,才不会想起元滢滢的身影。他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知道尊严二字需得慎重。江暮白在元滢滢面前后退一步,以后便只能以替身自居了。但江暮白发现,忙碌并不能使他彻底遗忘元滢滢,偶有闲暇时,他脑袋里纤细的身影越发清晰。

似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块,被放在江暮白的心口,磨的他心尖发痛。江暮白终究先行妥协,起身去了元氏书舍,这里却早就改头换面,不做书舍,转而卖些杂货。

江暮白唤人前来询问,才知元滢滢早就离开了,她是跟着宗以成一起去的京城。

江暮白眸底微沉,心道这般也好,见不到人他便不会胡思乱想。只是夜里辗转反侧,江暮白抬起手,摸着鼻侧的红痣,久久未曾入睡。

他想起京城大理寺要寻人协同办案,只是这是桩苦差事,对政绩益处不大,而且要整日对着山似的书册耗费精神,因此并没有人愿意去。但江暮白却接了这差事,他劝慰自己,是因为公事才去往京城,并不是因为元滢滢。

在京城安置好后,江暮白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元滢滢的住所。他缓步来到一处宅院旁,正遇到元滢滢开门。她穿着一身宝蓝色衣裙,手中提着鸟笼,挂在屋檐下。

元滢滢掐着腰肢,轻点着红嘴绿鹦哥的鸟嘴,语气里带着柔声抱怨。

“你明明是鹦鹉,怎么连学舌都不会?”

说着,元滢滢便给鹦鹉念出三字经,要它有样学样。但鹦鹉却好似锯嘴葫芦一般,并不张口。元滢滢无奈,转身便要进门去。那鹦鹉却突然张口,唤着“滢滢”。

元滢滢面露欣喜,要它再喊一句,鹦鹉便又唤了一遍。

“你呀你,整日教你都学不会,不知从哪里学到的,竟突然唤我的名字。”

她这幅娇态落在江暮白眼中,只觉得这些日子的烦躁心绪都被抚平,眉眼舒展。

“滢滢!”

“桓瑄!”

鹦鹉脆声接连叫着。

元滢滢了然,原来是桓瑄教的。

她留着鹦鹉待在外面,自己往院子里去了。

江暮白走到门外,鹦鹉仍旧在叫着元滢滢和桓瑄的名讳。江暮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尚且在计较替身之事,为此茶饭不思,但元滢滢或许都未曾想起过他。

江暮白抬起手,抚摸着鹦鹉柔顺的羽毛,他轻轻一动,便拽下一只翠绿的羽毛。

有其他男子为元滢滢解闷,她怎么会想起他呢。

门扉半拢,江暮白抬眸望去,只见横置的竹竿上,正搭着朱红喜服。江暮白眸光颤动,掌心收拢,直将那翠羽揉捏的不成样子。

他沉声道:“短短几日,便要婚嫁了吗。”

江暮白很想走到元滢滢面前,问她要嫁的人是谁,可是鹦鹉口中的桓瑄。只是桓瑄的模样,哪里和随席玉有半分相似。明明……明明元滢滢要想嫁人,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和随席玉更为相似,不是吗。

阴郁的念头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江暮白的全身,他温和儒雅的面容,浮现出郁色。

元滢滢未曾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胆大妄为掳走了她。只是元滢滢心中不解,便是要谋财,也不该寻她一个寡妇才是。

面前的人身形高大,浑身穿着黑衣,只露出一双满是暗色的眼睛。

元滢滢双手被缚,她身下坐着的是绵软的床榻,心中充满慌乱。她轻移着身子,朝着后面退去,口中柔声请求对方饶过自己。

带着冷意的手,抚着元滢滢的脸颊。

男子并不说话,但元滢滢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自己身上离开。

他要银钱,元滢滢是有一些,可那些银钱是给随清逸念书用的,即使这人逼迫,元滢滢也不会拿出来。他若是害人性命,一个弱女子怎么反抗得了。

元滢滢轻眨眼睫,水眸中便颤悠悠地落下泪珠。

那抚着她腮边的手掌微顿,便抬起擦拭了她的泪珠。

不同于刚才的抚摸,带着令元滢滢颤抖不已的冰冷,此时的轻抚温柔缱绻,让元滢滢想起了江暮白的身影。

她忽然抬起水眸,定定地看着男子的眼睛,果真从那双黑眸里,辨认出了几分不曾尽数散去的柔情。

第188章

“……江大人?”

元滢滢犹豫地唤出了声音,即使面前的男子生的有和江暮白相同的眉眼,她也无法相信做出强行掳人举动的,会是风度翩翩的江暮白。

男子身形僵硬,他久久未曾出声,在元滢滢闪烁着潋滟水光的眼眸注视下,缓缓扯掉面前的遮挡,露出了一张清隽的面容。

——他竟然当真是江暮白!

元滢滢眼睫颤动,心中的不安没有尽数散去,眼眸中反而迅速地蓄满了水珠,仿佛下一刻便要滚落下来。她鼻尖微红,泪眼朦胧的模样直叫江暮白冷硬的心肠都快要化掉了。

他抬起手,要替元滢滢拭去泪珠,却被偏首躲过。手掌落在了绵软的耳侧,江暮白神情微怔,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元滢滢待他的疏远冷漠,不似过去一般亲近依赖。这种被当做陌路人的滋味,竟然比江暮白得知自己是随席玉的替代时,还要令人黯然神伤。

唇瓣被抿紧,贝齿轻咬,在柔软的朱唇印出深深的凹痕。元滢滢轻声道:“不,你不是江大人。”

分明她已经看到江暮白的真容,却仍旧固执地不肯承认。

“江大人绝不会这般待我,你才不是他。”

掳走元滢滢之前,江暮白已经做好细致的筹谋,他私心以为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他,定然会狠下心肠。元滢滢既然把他当做了替代,便应该从一而终,怎么能中途放弃,另外选择其他人嫁了。江暮白已经想好,他要把元滢滢带到这里,但并不会伤害她。江暮白只会精心地养护着元滢滢,这里不会有旁的人,只会有他们两个。他要元滢滢越发依赖他,只能依靠他。

但江暮白计划的甚好,可看到元滢滢黯淡的眸子时,他所有的筹谋冷静,都被心慌所替代。

江暮白解开了绳索的束缚,拉着元滢滢的手往他的脸颊摸去。

“是我。”

元滢滢却固执地不肯看他。若是面前男子是穷凶极恶之人,元滢滢定然不敢这般任性地对待,只是他是江暮白,性情温和的江暮白。元滢滢丝毫不知道,倘若她没有辨认出江暮白的身份,江暮白便再不是温和从容的他,而会彻底地坠入满是阴郁心思的深渊。她心中明白,自己在使着小性子,正是因为江暮白平日里对她的放纵,她才敢如此。

元滢滢做出一副疏离模样,抿唇不肯承认面前的人是江暮白。此时,什么计划都被江暮白抛之脑后,他只忧心元滢滢不肯承认他。

心绪乱作一团,江暮白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轻闪。他握紧元滢滢的柔荑,缓缓落在鼻侧的小痣。

昔日,江暮白怨恨这枚小痣,甚至当真生了不如剜去的念头——没了这颗痣,他再不会是随席玉的替代。只是如今,江暮白却庆幸着他有这颗小痣,因为手掌刚一抚上,元滢滢脸颊的冰雪便有了消融之势。

“夫人,你肯认出我了?”

江暮白唇角轻扬,露出苦笑。比起上次相见时,他越发消瘦不少,精神却不萎靡,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珠陷进眼眶中,正凝神注视着元滢滢。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竟然透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对着和随席玉相似的脸蛋,这让元滢滢如何生他的气。

她娇声说着:“手腕好痛。”

江暮白看着纤细手腕残留的红痕,眼底浮现心疼,应该是被绳索勒出来的。即使江暮白把绳索打的松松垮垮,绑手的绳索用的是最绵软的布料制成的,但元滢滢身子娇嫩,没一会儿便被磨出了痕迹。

江暮白指腹轻按,为元滢滢揉着手腕,他温声道:“都是我的错。”

绵软的身子倒在他的怀里,元滢滢柔声说着:“江大人,你以后再不许这样了。刚才我好害怕,觉得你不是平日里的江大人了。”

美人入怀,江暮白所有的阴暗情绪仿佛被晾晒到了阳光下,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他心中是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恍惚明白,什么替身,什么文人的傲气,都比不过元滢滢能够时常陪伴在他的身侧。

肩头的重物仿佛被人卸去,江暮白手掌合拢,揽紧了纤细的腰肢,轻轻颔首:“我不会的。”

此处是江暮**心寻来的小院子,清净安逸,连一个仆人都无。院中的各种杂活,都由江暮白亲力亲为。他亲自下厨,只让元滢滢站在厨房外远远地指点他。但江暮白觉得,念书和做饭是相通的,他被火熏了两二次,便能做出像样的饭菜。

夜晚,江暮白和元滢滢抵足而眠。淡雅的清香萦绕在江暮白的鼻尖,他念了清心咒才勉强平稳下来,准备沉沉睡去。可江暮白一睁开眼睛,身穿素色里衣的元滢滢却滚进了他的怀里,声音绵软:“我有些冷。”

江暮白便抬手拥住了她。元滢滢身子的妩媚玲珑,他早就知晓,因此拥着美人时心中越发纷乱如麻。江暮白额头沁出汗珠,只能垂着眼睑强行忍耐,偏偏元滢滢还无知无觉地问他:“你怎么流汗了?”

她轻轻靠近,绵软的肌肤便在无意间和江暮白肌肤相触。

身子轻微地战栗着,江暮白猛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元滢滢。

“莫要如此靠近。”

元滢滢讶然,便见江暮白眸色中满是隐忍:“夫人,我的自制力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

闻言,元滢滢柔柔浅笑,在他耳旁低语道:“只要是江大人,没有自制力也没有关系。”

黑眸翻滚着沉色,江暮白目光灼灼。

他侧过身子,仔细看着仰面望着自己的元滢滢。乌发如瀑,和霜色的被褥相互映衬,散发出妖冶的美丽。元滢滢扬起手,抚过江暮白的唇、鼻。

江暮白眼睛浮现迷茫,他不知道此时,元滢滢究竟是在看着他,还是思念随席玉。不过,他已经不再耿耿于怀,即使元滢滢心中念着的是随席玉,可是一个死人,总是没有威胁的。相比于随席玉,红嘴绿鹦哥口中的“桓瑄”,才更让江暮白凝眉不喜。

元滢滢要摸,江暮白便任凭她去触碰。他微微俯身,脸颊几乎要趴在元滢滢的胸前。如此姿态,更方便了元滢滢的动作,她似是在抚摸着精雕细琢的玉石,指腹在朱红小痣轻轻打着转。

待她纤细的指滑到眼角时,江暮白便突然掐紧她的腰肢:“夫人既摸完了,便该轮到我了。”

在元滢滢轻颤的眼眸中,江暮白俯下身去,他长臂伸出,扯掉了帷帐的系带,遮挡住了满室春色。

这方小院便成了江暮白的世外桃源,白日里他和元滢滢如同寻常夫妻般,闲话同坐,夜晚极尽缠绵。江暮白沉浸在这般的美好里,消瘦的脸颊逐渐生出了肉,又恢复了过去儒雅的模样,甚至风姿更甚。

直到桓瑄和宗以成赶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江暮白安抚性地朝着元滢滢投去一眼,没有和两人大打出手。他随着桓瑄进了里屋,便只留元滢滢和宗以成待在外面。

得知元滢滢失踪,宗以成心中慌乱,他立即安排人去查探,调查了一切可能出手的人。最终,便查到了协同大理寺办案的江暮白身上。只是江暮白心思细腻周全,买宅院的事情办的滴水不漏,叫人不能轻易发现端倪。宗以成也是耗费几日,才寻到了这里。他以为是把江暮白逼急了,才做出如此唐突的事情。宗以成原本的打算,是让江暮白认清身份,依照他的性子,定然不齿于做人的替代,定然会远离元滢滢。但宗以成没有想到,江暮白在得知替身的真相后,仍旧没有对元滢滢放手,反而越发泥足深陷,竟然做出掳走人的事情。

为情所迷的男子,总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宗以成不敢细想,失去理智的江暮白会对元滢滢做些什么,他只能扯动缰绳,让骏马飞驰的更快,尽快赶到元滢滢身旁。

宗以成想着,会看到眼眸通红、凄楚可怜的元滢滢。但面前的元滢滢脸颊红润,双眸晶莹,显然被江暮白很好地娇养着。她眼眸中没有对江暮白的畏惧,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里屋,面露担忧。

宗以成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江暮白掳走了元滢滢的人,他可以奋力救出,但倘若江暮白把元滢滢的心尽数收走,他该如何是好。

“咳。”

宗以成的轻呼声吸引了元滢滢的注意力,她快步走上前去,见宗以成轻抚胸口,便出声询问。

宗以成摇头,声音中带着隐忍:“无事。”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他发白的脸色。

“你受伤了?”

见被元滢滢发觉,宗以成才无奈地承认了。他故作无所谓的模样:“小伤罢了。我得知你被坏人掳走,心里焦急赶路,马儿哪里受得了不停的驱使,便双腿发软,将我也摔在地面。不过并无大事,你瞧,我换了一匹马,还是赶到了你的身边。”

对于自己的伤势,宗以成轻描淡写,他只说着见到元滢滢无事,他有多么欢喜。

宗以成说着“失态了”,便在元滢滢怔神之际,将她抱在怀里。

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如释重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被人如此关切,元滢滢心头传来热意。

宗以成没有抱着元滢滢太久,他抚摸着元滢滢的脸颊,仔细看着她身上有没有伤痕。

“江知府看着温和有礼,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心中忧虑他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才着急赶来。”

元滢滢下意识为江暮白解释:“江大人不会的。他心底良善,这般待我也是一时想错才……”

宗以成面上带着笑容,心中已经将江暮白唾骂了千百遍。

——不过是有着一张相似的脸,竟然能够让元滢滢如此偏心于他。

他悠悠叹气,像是看心思单纯的孩童:“滢滢,你将他想的太好。江知府既然能够做出掳走你的事情,那更骇人的事情,他也是可能做出来的。如今江知府没做,并非是他没有这等坏心,可能是他没来得及做。”

宗以成的话让元滢滢面露茫然,她明知不是如此,却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桓瑄双眼中含着火,进了里屋便不再顾忌,径直质问江暮白。

“堂堂朝廷命官,可知掳走良家妇人是违背律法之事。”

江暮白淡淡道:“知道。”

他熟读律法,明知自己有错,却仍旧做了。江暮白不后悔把元滢滢掳来,他只后悔不该用绳索束缚元滢滢,不然她手腕处便不会留下红痕,整整数日才消退。

江暮白深知,他的错该是对着元滢滢的,而不是面前的桓瑄。

“我对夫人所为,均是因情意二字。桓公子呢,你又是因何理由来指责质问我。”

第189章

桓瑄呛声道:“我对滢滢的情意,自然比你深切许多。”

他浓眉扬起,眼神轻蔑,目光中是对江暮白的隐隐不屑:“我可和江知府不同。不是所有人都生得和随席玉相似的脸蛋,才轻而易举地得到滢滢的青睐。我和滢滢之间,是日积月累生出的情分,断然不是因为旁的人。”

他声音微冷,像是瞧不起江暮白是靠着一张脸,才让元滢滢待他分外特殊的。

听到桓瑄提起替身之事,江暮白心中微动,但没有像之前一般备受打击、失魂落魄。江暮白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道:“不知桓公子的情意,比我珍重到哪里去。桓公子可给得了滢滢名分,或许是不能的,毕竟英国公府可不是桓公子的一言堂。”

桓瑄既然明白了对元滢滢的心意,便要坦诚面对。过去,桓瑄自视甚高,常顾忌元滢滢的身份而有意疏远她。如今他落进男女情爱中,便觉得身份地位有什么紧要。一想到要迎娶元滢滢,日后两人朝夕相处,桓瑄的心中没有为难,而是强烈的期待。他不喜江暮白的话,自己和元滢滢之间的事情,和英国公府有何关系。

“要娶滢滢的,是我,不是英国公府。”

“呵。”

江暮白儒雅的面容露出淡淡的讽刺,此举引得桓瑄额头青筋抽动,直言问他在笑什么。

“我笑桓公子果真是年纪小,说话中带着稚气。你是英国公府上的人,娶妻这等子大事定然要家中同意,哪里容许你胡作非为?”

英国公府的繁文缛节向来不能束缚桓瑄,而江暮白漠然的语气,让他越发眉心紧蹙。

“江暮白,你不过大我几岁而已,便做出一副老成模样。心智成熟与否,并不能以年岁来衡量。若是论年纪,滢滢比你我都虚长几岁,难道便因此便不需要庇护了吗。”

江暮白心中认定了桓瑄举止幼稚,便不欲和他争执。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压抑,若是往里屋扔进去一枚火星,顷刻间便能炸开。

门扉被推开,露出元滢滢一张柔白的脸蛋。

“你们……无事罢?”

冷凝的神情顿时从两人脸颊散去,在面对元滢滢时,江暮白和桓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见状,元滢滢才放下心来,朝着宗以成投去安抚的神情,清澈的眼眸仿佛在说“瞧,他们并没有如你所说争执不休”。

宗以成轻弯唇角,没有戳破两人之间只是浮于表面的相安无事,温声道:“是我思虑太多。”

宗以成开口要送元滢滢归家,他不提元滢滢被掳走之事,只是说随清逸从公学归家的日子将至,若是随清逸看不到元滢滢在家,定然会心生失望,元滢滢便随着宗以成回家去。江暮白望着元滢滢缓步离开的身影,手掌蓦然收紧,短暂的得到又失去,令他越发明白了自己对元滢滢已经是舍不得了。他目光沉沉,暗道再不会想错做错,平白浪费许多相处的日子。

宗以成不着痕迹地打探着,从桓瑄口中听闻江暮白的处变不惊,不禁微微拧眉,看来替身之事已经不能让江暮白退却。只是,当真有男子不会在意被当做旁人替身吗。宗以成想着,这件事定然会成为梗在江暮白心头的一颗刺,迟早要刺破他的胸口,叫他不得不忍痛拔出来。

随清逸待在公学,平日里不经允许不得外出,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滋味。因此,随清逸并不知道元滢滢被掳走一事。在元滢滢询问随清逸待在公学这些时日,最想念什么时,他面颊微红:“想念娘亲……和东城门卖的糖人。”

随清逸心中奇怪,他本不是嗜甜的口味。或许是因为公学中膳食偏清淡,他才极其想吃一口糖人。

元滢滢莞尔,答应去帮随清逸买来。她将糖人仔细收好,和一同买来的鱼虾蔬果放在竹篮中。还未走近家门,元滢滢远远地便瞧见了有人站在门外。看着像主仆两人,衣着华贵的是小姐,侧身候在一旁的是丫鬟。

桓冉素手拨弄着屋檐下悬着的鹦鹉,轻声说道:“这只鹦鹉好生眼熟。”

元滢滢缓步走到她身前,声音绵软:“你们是谁?”

元滢滢不必表明身份,桓冉便在第一眼看到她时,便辨认出了她是何人。桓冉眼眸轻颤,似是没有想到元滢滢竟生的如此美貌,琼姿花貌,袅袅婷婷。

桓冉眼眸微暗,心道难怪,元滢滢生的这等模样,引得宗以成和桓瑄倾心也就不奇怪。

桓冉柔柔笑着,指着红嘴绿鹦哥道,这鹦鹉和她弟弟养的很是相像。丫鬟接话道,瞧着不是像,就是少爷养的那只,那鹦鹉的尾巴带着一点焦黑颜色,便是桓瑄整日捧在怀里的那只。

“你弟弟?”

桓冉颔首,表明自己的身份,她是英国公之女,桓瑄的姐姐,桓冉。

元滢滢的神情突然冷了下去,随席玉便是和桓冉有了牵扯,才没了性命的。桓冉主动开口,要进家门坐坐,元滢滢便迎她进来。

桌面被放了茶水,桓冉打开,只见里面漂浮的不是龙井毛尖之类的上好茶叶,而是放了大枣枸杞,瞧着有些不伦不类。丫鬟出声道,这样质朴的茶水,连英国公的丫鬟们都不会用。

桓冉面色微冷,斥责丫鬟没规矩。

主仆两人的对话,元滢滢未曾放在心上,只盯着竹篮中的糖人看。

随清逸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他躲在柱子后,见丫鬟对元滢滢言语无状,便径直走了出来。

“这茶水粗鄙,连丫鬟都喝不下?可你英国公府的公子,每次来都要喝上一整壶才走。怎么,你们府上主子喝的,奴婢却能嗤之以鼻了?”

他人虽小,但字字句句都往人心口扎,直听得丫鬟神色慌乱,跪下来请罪。桓冉要她再不可如此,怎么能以茶水评出身份的三六九等来。

“本看你做事妥帖,我才带在身边,不曾想你如此没规矩,日后莫要在我身旁伺候,去侍弄茶水罢。”

这便是从一等丫鬟变作了粗使丫鬟,丫鬟却只能咬着牙受了。

桓冉神色郑重,直言有事要同元滢滢讲。

元滢滢便拿出糖人,塞到随清逸的怀里,柔声嘱咐他快些吃了,等会儿恐怕便要融化。

屋内只剩下两人,桓冉笑道:“他果真和随席玉生的很像,模样很是乖巧。”

元滢滢不愿和桓冉闲谈,即使桓冉从始至终都不咄咄逼人,姿态落落大方。可有些人便是再好,不喜便是不喜,并不会因为桓冉有多好,元滢滢就必须对她心生好感。

桓冉微微沉吟,将自己今日前来的打算说出口:“随席玉之事,我心中有愧。只要随夫人你能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倾尽全力去做,决不食言。随夫人,我是想求你一件事。桓瑄对你有意,倾心不已。弟弟寻到知心人,我本应该为他欢喜。只是你这样的身份,丧夫带子,英国公府断然不会接纳你的。”桓冉站起身,眸色微软:“桓瑄的性子执拗,唯有随夫人主动疏远了他,他才会有可能断绝心思。”

英国公府怎么会要一个寡妇出身的儿媳,桓冉思虑周全,想着与其等到桓瑄越陷越深,长痛不如短痛,当即让元滢滢对他敬而远之,慢慢地这份情意便断了。

对于桓冉所说桓瑄心悦之事,元滢滢反应平平。她看着这位世家小姐,因为姐弟情意在她面前弯下腰肢,心中半分动容都无。

元滢滢柔声道:“我知桓小姐瞧不上我……”

桓冉讶然:“我并未如此想过。”

只是姻缘讲究门当户对,元滢滢和桓瑄之间,是不相配的。

看着元滢滢疏远的神情,桓冉似是想通了什么,低声说道:“因着随席玉之事,你可能是怨恨我的。”

“我自然怨恨你。”

桓冉神情微怔,她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婉转言辞,哪里听到过这般直接的话。

元滢滢轻声道:“你自诩身份高贵,和桓瑄同是英国公府的人,地位平起平坐,因此你不愿桓瑄接近我,却不去找该找的人,而来寻我。无非是因为我是一个寡妇,可以肆意揉捏威胁。比起要求桓瑄,自然是逼着我颔首同意更为简单。可是桓小姐,你口口声声所说能够满足我的要求,无非是想用金银搪塞我。是,你们身份贵不可言,只是在我眼中并没有高不可攀。你既看不上我,也觉得我夫君地位卑微,他的死对你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是在我心里,十个桓冉,都比不上我夫君随席玉的一条命。”

元滢滢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妇人,她本可以利用桓冉的愧疚,好好地为自己筹谋诸多好处。但她想起随席玉,便不愿意为了金银而委屈自己,径直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桓冉离开时,心绪茫然。她自认为从没有瞧不起平头百姓,但却隐约觉得元滢滢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倘若在她眼中,桓瑄和元滢滢是一样的,为何她不去寻桓瑄,而舍近求远来要求元滢滢。

因为此事,桓冉心绪低迷了几日。

“小姐,少爷来了,瞧着很是生气。”

桓冉看着阔步走来的桓瑄,挥手让丫鬟退下。

走到桓冉面前,桓瑄脸颊的怒意散去不少,但他额心抽动,手背青筋鼓起。他没有厉声质问,声音平静的不像平日里的他。

“是你去寻滢滢的?”

桓冉掌心微顿,颔首承认了此事。

桓瑄眸中带着难以置信,他轻轻摇头,缓步朝着后面退去,拉开了同桓冉的距离。桓瑄去寻元滢滢,对方待他极其冷淡,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迈进。桓瑄询问原因,元滢滢不是将怒气存在心里,默默忍受的人,她径直说出,既然桓冉请求,她顺势允了,从此便远离了桓瑄罢。

桓瑄不敢相信,他所承受的冷遇,都是他敬重的姐姐带来的。

桓冉启唇,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解释:“她和你不相配的,父亲母亲不会任凭你胡闹。”

桓瑄冷笑几声,抬眸直直地望进桓冉的眼里。他不提元滢滢,只说宗以成:“姐姐对宗以成一见倾心,我从来都是不愿意的。我不喜宗以成,但是因为姐姐喜欢,我未曾出手阻止过。但姐姐呢,你为了什么狗屁的门第,枉费我的信任,让我心悦之人疏远我、冷落我。”

桓瑄的眸色一寸寸地变冷,让桓冉心慌不止。

“从此,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桓瑄——桓瑄!”

桓瑄抬脚离去,任凭桓冉如何呼唤他都不曾停步。

桓冉失魂落魄地坐在圈椅中,她和桓瑄感情甚是亲昵,如今却有了裂痕。桓冉深知,自己的举动伤了桓瑄的心,便吩咐丫鬟备礼,她要再见元滢滢一面。

第190章

桓冉再登门时,精心选了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跟在她的身旁,见了元滢滢也是轻垂着眼睑,并不多话。

素白的手端起茶壶,倒出来的茶水泛着微红,仍旧是上次的大枣枸杞茶。桓冉上次没用,这次却饮了一口,回味甘甜,腹部微暖,并没有她想象的一般粗鄙。

元滢滢柔声说着,自己已经按照桓冉的心意疏远了桓瑄,她为何还要前来。桓冉面颊微红,站起身来朝着元滢滢福身,这位金尊玉贵的世家小姐,未曾向谁认过错,此时却对着一个丧夫的寡妇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无论是随席玉,还是桓瑄,桓冉的心中都有愧疚。桓瑄的一番冷言冷语,让桓冉彻底清醒。对于随席玉相救,桓冉心中感激,也对他的身故难过了数日。只是,桓冉以为给了银钱便能了结这桩事情,却从未想过对她而言只有几面之缘的随席玉,是元滢滢的夫君,随清逸的父亲。没了他,元滢滢该是何等的伤怀。

元滢滢声音绵软:“桓小姐,我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只是我不愿意接下这份愧疚。”

她性子虽然软,但不会因为桓冉的三两句话便忘却了随席玉的死。

“随夫人,我知道上次前来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桓瑄是我的弟弟,我们向来交好,便做出了自以为对他好的事情。如今想来却是错了,倘若有人打着为我好的名头,肆意安排,我也是不允的。我知道你不肯谅解我,只是桓瑄是当真对你有意。自然,你对桓瑄是何等心意,便顺心而为,我只愿你能够真真切切地看明白桓瑄的真心,好生考虑。”

元滢滢偏首,眸子落在挂在廊下的鹦鹉身上。她想起了桓瑄张扬肆意的面孔,轻轻地颔首。

桓冉心头微松,她站起身面露难色。有些话,桓冉本应该此生都藏在心中,不对外人说出。只是桓冉心想,她合该告诉元滢滢一些事情。

“随夫人,外面皆传言,是随席玉主动搭救于我,其实并非如此。”

元滢滢眸色轻颤。

桓冉继续说道:“随席玉一心惦记家中,只说要帮我寻其他人来救。只是李文珠心存恶意,我哪里等得了片刻。我见随席玉挂念妻子,眸中情意绵绵,便出声应允他,若是他能够救我离开困境,我便让母亲认你为义女,到时借着你的名头做几桩善事,便向皇帝请封诰命。”

元滢滢喃喃着:“诰命……”

“是。你本是白身,倘若你成了诰命夫人,便会受人尊敬,不再会有人欺凌于你。随席玉即使做了官,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给你请封诰命便能更好地庇护你。随席玉闻言,才应下我的请求,也是因此,他才奋力护着我。只是为了国公府,细节末节定然不能告诉旁人,对外只能说,是随席玉主动救我。”

桓冉说罢,心中的郁气好似尽数吐出。她安然无恙,随席玉遭了难,家人为他神伤,纵然如此,随席玉对元滢滢的一片真心却要被隐藏。过去,桓冉只觉得理所应当,但她如今不这般觉得了,没有谁是应该为她付出一切的。

元滢滢纤细的身子轻颤,她跌坐在圈椅中,捂着脸啜泣出声。

她的夫君,从没有起过休妻的念头。随席玉衣锦还乡,心中仍旧惦念该如何更好地护佑元滢滢。因为流言蜚语,元滢滢有时会猜测着,是不是随席玉看桓冉身份尊贵,才以命相护。但不是如此,随席玉是为了她……

她哭的身子轻颤,桓冉心中不忍,走上前去说道:“他在合眼前,都喊着你的名字,滢滢滢滢的。随夫人,我知道无法弥补你丧夫之痛,但若是你有所求,我定然不会推辞。”

元滢滢哭得泪眼朦胧,连桓冉是何时离开的不知道。她的耳旁仿佛听到了桓冉的一声轻叹。

“随席玉当真是对你情深不已……”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元滢滢随席玉恋慕她。元滢滢曾经怀疑过很多次,夫君究竟对她是何等态度,为何面容总是冷漠,不像寻常夫妻一般亲昵。但元滢滢不再怀疑随席玉的真心,她浮浮沉沉的心终于落下。

“滢滢,滢滢。”

元滢滢抬眸,眼睛里弥漫着水光,她看到一袭竹叶青袍的江暮白,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夫君,莫要离开我了。你走的这些日子里,我好害怕。之前有你护着,我不曾感受到世间艰难,如今才知道人心可怕,比虎狼更甚。若是没了夫君,我如何能够熬过去呢?”

她声音发颤,带着令人心碎的哭音。江暮白没有计较元滢滢把他错认成了随席玉,他抬起手,轻抚着元滢滢的后背。

“我不会离开你的。”

江暮白眼睛中闪过挣扎,缓缓开口道:“夫君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话说出口,长久束缚江暮白的枷锁便尽数散去。他已经不在意做另外一个男子的替代,只要能够时刻看到眼前人,他便别无所求。

江暮白的话很快便使元滢滢的情绪平稳,她趴在江暮白的膝上,青丝顺着他的腿垂落。元滢滢软声说着,说自己遇到了好人,还有坏人,说她讨厌桓冉,说随清逸念书很像随席玉。元滢滢像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江暮白一一应下,他理着元滢滢的鬓发,眼眸中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之后,对于做随席玉的替身这件事,江暮白从生疏为难,到慢慢接受,最后是如今的熟稔。江暮白会吃着米糕和芸豆卷,夸赞元滢滢手艺好,他很爱吃。

元滢滢听罢,眸中的亮光更浓。

见她笑意盈盈,江暮白想着,自己不爱吃芸豆卷,可是那又如何呢。点心不过都是谷物米粮做的,进入腹部后没什么不同。

听闻江暮白和元滢滢的亲近,宗以成心中不齿。他捏紧手腕,暗道成为替代本应该是江暮白的耻辱,他却把这当做可利用之物,博取元滢滢的欢心,当真是小人行径。

宗以成冷静下来,让自己不要同一个替代品计较。

他和桓冉退亲的事情公之于众,其中各种补偿,足够让桓夫人看他的神情从仇人变成陌路人。桓家对外只说,桓冉和宗以成八字不合,退亲后又为桓冉寻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今日,便是桓冉定亲的日子。

宗以成备下厚礼,前去赴宴。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便打消了在场众人对宗以成退亲的种种猜测。

桓冉看到了宗以成,目露恍惚。宗以成游刃有余地处置好了退亲之事,没有让任意一家丢了脸面,他好像和之前青涩单薄的模样,截然不同了。桓冉的心微微抽动,她让自己不去想宗以成,免得在宴会上失态。

桓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桓瑄的身影,心中蓦然一沉,神色黯然地想着:桓瑄或许不会原谅她了。

众人朝着桓冉敬酒,而桓冉的新未婚夫站在原地呆愣愣的,并不知道去挡酒。桓冉不甚在意他的不体贴,抬手便要接下酒杯。只见一双大手挡住了她,桓冉抬眸,见是桓瑄,眼睛中浮现出喜色。

桓瑄朗声道:“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姐姐算什么事。若有不服气的,该寻我才是。”

桓瑄接连饮了几杯,面色如常,引得众人喝彩,再不敢劝他饮酒。桓冉心中发软,她明白桓瑄此举是给自己撑场面。桓冉递给他一盏解酒汤,轻声说了句:“谢谢。”

桓瑄微皱着眉,接过解酒汤:“我是看你是我姐姐,才出手的,并不是原谅了你。”

桓冉颔首,出声劝慰着桓瑄,她知道错事无法弥补,但若是桓瑄对元滢滢存有执念,非她不可,自己愿意出面说服父亲母亲。

“当真?”

“自然是真的。”

桓瑄紧绷的眉眼才舒展开来。他身上带着酒意,便待在庭院中吹风,心中思虑着该带些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去哄元滢滢,让她莫要再不理他了。

高大的身影在桓瑄面前站定,桓瑄抬头,见是宗以成,脸色发冷。

宗以成恍然不觉,一撩袍子在桓瑄身旁坐下。

“宗以成,没了婚约,你和桓家再无关系,不要靠我如此近。”

说着,桓瑄便面带嫌弃地坐远了一些。

宗以成神色不改,语气悠悠道:“没有关系?这可未必。你我在滢滢一事上,还颇有牵连。”

桓瑄冷了脸色,突然站起身,质问他是何等意思。

宗以成轻声道:“桓瑄,和你曾经的姐夫抢女人,是什么感觉?”

桓瑄攥紧宗以成的衣领,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不愿意后退一步的凛冽。

“你辜负了我姐姐,又来算计滢滢!”

宗以成抚去桓瑄的手,站起身拍动着身上的灰尘。

“我确实辜负了桓冉,只是对滢滢,没有假意,只有真心。桓瑄,我只是在想,若是传出去,你和曾经的姐夫争人,众人会如何猜想。”

会不会猜测桓瑄如此,英国公府的女眷也是这般胡作非为。桓冉刚刚定亲,倘若这门婚事再被毁了,便当真要被人议论纷纷了。

宗以成不去看怔在原地的桓瑄,转身走了。他的眼中从来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可利用的,和等候被利用的。

元滢滢不知道宗以成为何对婚服有执念,每次来了,便用水蒙蒙的眼睛凝视着她,要她换上。这件婚服确实华贵美丽,只是穿戴起来略显繁琐。

听罢,宗以成便主动请缨要帮元滢滢换衣。

“这如何使得?”

元滢滢软绵绵的抗拒,被宗以成带在掌心,他推着元滢滢进了换衣的小隔间,却没有做出逾矩的事情。他眉眼沉稳,姿态熟稔地帮元滢滢换着衣裙。

元滢滢讶然:“宗公子若是女子,定然有许多人请你去做更衣侍女。”

被比作女子,宗以成并不生气,他轻声笑着:“他们请我,即使给多少银钱,我也是不去的。”

“为何?”

宗以成凝视着元滢滢的黑眸,直把她脸颊看的绯红,才缓缓开口道:“因为我要做滢滢的侍女,只为你更衣换裙。”

元滢滢耳尖泛红,只因为宗以成虽然规矩,却好似比她自己还要熟悉这幅身子。听到元滢滢的疑惑,宗以成解释道:“多想想便熟悉了。”

想?难不成宗以成整日在想着她的身子轮廓?

元滢滢羞恼,正欲呵斥宗以成孟浪,却听宗以成说道:“穿好了。”

他把下颌抵在元滢滢的肩头,对着铜镜说道:“不必你动手,是不是便不麻烦了。”

元滢滢轻声应着。

宗以成抚着她绵软的发丝,动作轻柔,突然悠悠叹息道。

“我当真羡慕江知府和桓瑄,他们皆比我好运。”